陈偲偲整个人都吓傻了,她一点一点僵硬地回过头,随后在几步外的卫生间门口,看到了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人。
和之前的“王强”一样,女人的脸上没有五官,可在卫生间惨白的顶灯下,陈偲偲却分明觉得她在笑。
就在这时,女人突然伸长手臂,直直向她抓来!
陈偲偲转头就朝二楼跑去,身后的女鬼穷追不舍,脚步声踩在楼梯上,如影随形。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她一边追,一边锲而不舍地细声叫着:“绳子……”
陈偲偲一口气跑到了二楼,想到司予说过有事可以去201房间找他。
201房间就在走廊最前端,陈偲偲冲到门口,全身的血却在一瞬间冷了下来。
——原本应该在这儿的201房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原本应该出现在三楼的房间号,301。
滴答、滴答。
墙上的挂钟指针一寸寸走着,身后的女鬼越追越近,陈偲偲根本没有思考的时间,只能本能地拔腿往前跑去。
然后她惊悚地发现,不只是201,所有房间的房号都变了——原本的数字全都变成了301、302和303,唯一一间仍旧属于二楼的,是关过货车“王强”的202房间。
滴答、滴答。
永不停歇的钟摆声中,这条走廊变得永无尽头。四个房间的房间号无限循环,她不论怎么跑,都永远找不到那个真正的房间号。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身后女鬼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一边追,还一边一声声念着她的身份牌——
“绳子……”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绳子……”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绳子。”
不知过了多久,陈偲偲已经快跑脱力了,就在濒临绝望时,她终于看见了本该出现在走廊尽头的那堵墙,以及原本在走廊最前端的那个正常的房间号——
201房间。
她逃出来了。
她终于从那该死的房号循环中逃出来了!
身后的女鬼还在伸长了手追,陈偲偲不顾一切地拍打着201房间的房门,大喊着:“司予开门!求求你救救我!求你了!开开门司予!”
女鬼越追越近,几乎离她只有几步的距离了。好在下一秒,面前的房门终于传来“咔嗒”一声开锁的响动。
那一刻劫后余生的狂喜让陈偲偲浑身一软,又哭又笑地差点原地滑了下去。
紧接着,房门被缓缓打开。
陈偲偲满怀希望地看了过去,下一秒,她的脸色登时变得惨白无比。
打开的门背后,没有五官的白衣女鬼站在那,那张一片空白的脸似乎还在诡异地发笑。
下一瞬,她猛地伸出了手——
“绳、子。”
-
知道今晚大概率会出事,秦夺一直没睡,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为了避免引起注意,他的房间里没有开灯,黑压压地一片。走廊里挂钟的滴答声透过门板传过来,循环往复地走着。
过了不知道多久,规律而充满节奏感的滴答声中,混进了一点其他细微的声响。
那声音窸窸窣窣,越来越近,四下里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但秦夺还是听了出来。
有东西进了他的房间。
那东西走走停停,最后停在了秦夺的床边。
秦夺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地睁开眼,随后猛地起身,啪地一声按开了床头的灯。
——他的床边站了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大概是听到他开灯,那人缓缓转过了身。
昏黄的灯光照亮了一张没有五官的脸。
秦夺注意到,男人的手腕上戴着一块名牌表。
秦夺看着那块名牌表,先发制人地开口,语气还算得上彬彬有礼:“这位先生半夜来我房间,有何贵干么?”
男人骤然逼近,几乎快要贴到了秦夺脸上,随后秦夺才听到一个声音问:“你是监控?”
和这么一张平滑得像是鸡蛋白般的脸近距离接触,难免会让人不适,可秦夺却没有移开目光,而是平静地看着对方,点了点头道:“是。”
“你都看到了些什么?”
明明连眼睛都没有,但秦夺却有一种正在被对方死死盯着看的感觉,那目光像一条黏腻的蛇,仿佛一旦他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就会被当场撕碎。
秦夺想了想,不答反问:“您希望我看到什么?”
那人似乎愣了一下,脸颊那光滑的肉蠕动起来,扯出一个诡异的凹陷弧度,像是在笑。
“好好回想一下……你看到的是绿灯还是红灯呢?”
“我只是个监控,先生。”秦夺面不改色地回道,“无论我看到了什么都不重要,因为监控记录的内容,是可以被人为修改、剪辑的,这不取决于我。”
下一秒,秦夺耳畔响起了不加掩饰的、充满恶意的笑声。
“嘻嘻嘻……你说的对。”像是对他的答案感到满意,名牌表男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真可惜,这样的话……我就不能拿走你的脸了。”
秦夺低着头没有说话,房间里的灯忽然灭了下去,一切又恢复了黑暗,随后黑暗中传来了男人离开的声响。
消失前,秦夺听到那阵幽幽的声音告诫自己:“记住了,你看到的是红灯。”
-
司予靠在门旁边的墙上,垂眼把玩着手里的身份牌。
他的直觉一向很准,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今晚出事的人大概率会是陈偲偲。
这个女孩一直表现的比她的同伴张书倩要更勇敢坚强,也一直在积极地想要寻找活下去的线索,司予对她印象不差。
如果她真的出事了的话……他可是会很遗憾的。
毕竟司予能看出来,一开始她拒绝跟自己和秦夺换身份牌,有一部分也是因为担心会连累他们。
“铛——”
象征半点的钟声响了一下。
已经凌晨两点半了。
司予有些莫名的烦躁,心里无端升起一股非常不好的预感,他将手搭在门把手上,干脆利落地开了门,向外走去。
走廊里一切如常,每一个房间都房门紧闭,既没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也没有出现昨晚那样明显的血腥味。
司予的目光在走廊里扫了一圈,最后很轻地落在了陈偲偲的207房门。
……唔,大半夜闯进女孩的卧室,估计会被当做变态抓起来吧。
他一边想,一边有些好笑地弯了弯眼睛,随后毫不在意地抬起腿,一脚踹上了207的房门。
砰——!
207房间的木门狠狠砸到墙上,走廊里闹鬼的光投进房间,司予一看就看见了角落里的场景。
一个没有五官的女人正用一根绳子勒在陈偲偲的脖子上,后者面色涨得紫红,眼珠暴突,已经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只是在生理性地抽搐着。
同一时间,司予看到了陈偲偲外套兜里露出一角的身份牌。
没人看清看清他是怎样行动的,下一瞬两人的身份牌已经发生了调换,随后他袖口里的银光一闪,套在陈偲偲脖颈上的绳子应声断开,一道细细的血线溅上了他白皙的脸庞。
陈偲偲脱力地倒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
而她身后的女鬼同样倒了下去,被割开的喉咙咕咕地往外涌着鲜血,将那一身白衣染红了一大片。
见那破碎的喉咙里居然还能发出嘶哑的“喀喀”声,司予面色冷淡地又往她胸口捅了一刀。
这下那女鬼才彻底死透了。
秦夺刚应付完名牌表男人,就听到外面传来了动静,他当即打开房间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司予穿着里面那件贴身的米色针织衫,提着刀静静站在207房间里。他脚边倒着两个人,一个是捂着脖子咳得满脸是泪的陈偲偲,另一个,则是刚死于司予刀下的无脸女鬼。
而司予脸上鲜红的血痕映着那白皙到近乎透明的皮肤,眼里的冷雾烟水似的铺开,垂下的眼睫正平静地看向手上仍在滴血的刀刃。
走廊里的灯倏地一闪。
灯光重新亮起的那刻,他抬起手,漫不经心地抹去眼角的血滴。随后抬起眼来,隔着一条走廊对上了秦夺的目光。
短暂的一顿后,他似乎轻轻笑了一下。
那笑容并不像以往一样温和,映着眼下的血红,看上去那样冷厉,让人触目惊心。
却带着一股暴力的美感。
片刻的四目相对,秦夺移开了目光。
他快步走进207房间,打开灯后,蹲下/身去给弓起身子的陈偲偲顺气。
大约过了两分钟,陈偲偲终于咳得不那么厉害了。她抬起眼,看到司予杵着膝盖弯下腰来,温柔地笑着问她:“好点了吗?”
如果不是脸上还沾着血,陈偲偲几乎会怀疑刚刚她垂死一线时,面无表情地提刀杀人的那个人并不是他。
她后怕而又感激地点了点头,哑声道:“……谢谢。”
“不客气。”司予倒了杯温水给她,“先喝口水吧。”
秦夺扶着她坐到床沿,等她稍微缓过来一些后,才问:“刚刚发生了什么?”
陈偲偲脸色一白,低头又看了一眼地上女鬼的尸体后,才深吸了一口气,握着手里的纸杯缓缓复述了之前发生的一切。
秦夺听完,皱起眉看向司予。
“你跟她换了身份牌?”
“嗯。”司予靠着墙,将手里把玩的身份牌给秦夺看了一眼。
上面的身份赫然已经变成了“绳子”。
之前拿到“绳子”身份牌的陈偲偲因为ooc被NPC找上了门,然而在司予杀死找上门的NPC后,并没有新的NPC再出现。
按照秦夺经历过多个病毒世界的经验来看,这是很奇怪的。既然NPC已经锁定了ooc的“绳子”,那么不论这张身份牌到谁手里,拿到这张身份牌的玩家都会继续被锁定,随后抹除身份。
更何况司予杀死了NPC,这本身就是违背世界法则的。
——只有一种情况下例外。
交换身份牌后,成为绳子的司予没有再ooc。
他的所有行为,包括杀死NPC在内,都在世界法则允许的范围之中。
也就是说。
——身份牌上所谓的“绳子”和之前的“货车”一样,既不是连接的工具,也不是捆绑的用品。
就像白衣女鬼企图用绳子勒死陈偲偲。
身份牌上写着的“绳子”,其实也是杀人凶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