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弃霜站在门口,冷光下的皮肤透出苍白的颜色,单薄的囚服上沾染着一点黑红色的血液痕迹,手里什么也没有拿。
亚萨脸上没有丝毫诧异,只是停顿了一下:“我以为你还有别的客人。”
这位主教大人居然连君雅凛干了什么都知道,这所监狱发生的一切果然在他眼皮底下一览无遗。
祝弃霜无意和他解释,向前走了几步。
尤金的下巴贴在地板上,看了看祝弃霜,又看了看主教大人,一时不敢说话。
亚萨的眼里根本就没有这个肥胖的狱警,似乎把人当成了空气。
祝弃霜走到他旁边,停下脚步,客气地问道:“尤金先生,今天是多少号?”
识相是尤金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他立刻回答道:“十三号。”
亚萨这才注意到这里还有个活人似的,淡淡道:“你可以走了。”
尤金迫不及待地从地上爬起来,头也不回地跑出教堂大门。
祝弃霜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和亚萨对视:“听说每个月的十五号,监狱都会献祭大量的新人来教堂,那些人基本上都不会回去。”
亚萨对祝弃霜的话总是很有耐心,宽容地笑道:“也许。”
“那些人是被喂给了关在地下监狱的那些怪物吗?不,或许应该说是旧日生灵。”
坐在这座吞噬着生命的教堂里,祝弃霜脸上却毫无慌张之意,不紧不慢地跟面前身份不明、但位高权重的男人闲谈。
他衣角上的血已经干涸了,或许是被来时的风吹干的。
连亚萨也开始好奇,他是不是真的杀了君雅凛,但以他的判断,这种情况不太可能。
“你怎么认为呢?”亚萨走下台阶,坐在了他身边,抬起他的手,那双手纤瘦白皙,皮肤很光滑,一看就是没做过什么重活的人。
他不过是一个二十几岁的人类,是被家人宠爱保护的孩子,眼里却全是沉冷和安静,没有丝毫矜娇,这违反常理。
“我想……”祝弃霜的睫毛半遮住双眼,反客为主地握住了亚萨的手,手指上红宝石的戒指闪了一下:“我们还是谈一谈合作的事吧。”
亚萨的另一只手散漫地支着下巴:“你想好了吗?”
“——选择我,还是选择它。”
“我出现在这里。”祝弃霜偏过头:“答案还不明显吗?”
“那么。”亚萨无奈地勾起唇角,用手指点了点他光洁的额头,包含着点责备的意味:“你杀了它吗?”
“我会的。”祝弃霜极其轻声地说了一句:“君雅凛去杀它了。”
亚萨一手抵住额头,大声地笑出来:“你可真是……”
祝弃霜没有回话,君雅凛本来就想杀了“杀戮”,既然如此,他索性直接告诉君雅凛沙利叶所处的地点,既避免了和君雅凛交锋,也避免了回西区监狱来回浪费的时间。
君雅凛的第一目标始终是不见踪影的“杀戮”,杀了杀戮,祝弃霜就没有命定之人了,君雅凛的逻辑虽然不正常,但是还挺好猜的。
“我给你的玻璃瓶呢?”亚萨突然问道。
祝弃霜顿了一下:“身上没有装的地方,我放在宿舍了。”
“你这么相信君雅凛能杀了它?”
不,他不是自信君雅凛能杀了它。祝弃霜站在神像面前,面无表情地合上双眼。
亚萨饶有兴味地说道:“我静候佳音。”
亚萨用自己的手覆在祝弃霜的手背上:“同时,我很高兴被你选择。”
祝弃霜转过头:“先别高兴。”
少年站起身,绕过亚萨,走到了台阶上,他面对着神像,也看见了诡异变幻着图案的花窗。
祝弃霜垂下眼:“你是玩家吗?”
亚萨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不是。”祝弃霜自顾自地替他回答了。
祝弃霜站在原地,当着亚萨的面掏出了爱丽丝的烛台,放在了唱诗台的桌面上。
亚萨没有阻拦他的动作。
祝弃霜又从背包里拿出那颗金色的苹果,在烛台上烤了一下,又收回去。
这颗苹果,只有两个人摸过,一个人是他,还有一个人是身在地下监狱的沙利叶,但爱丽丝的烛台,分出了三股细线。
其中一条,连在亚萨的手上。
祝弃霜收起烛台:“你为什么要误导我?你手眼通天,明明可以让沙利叶不着痕迹地消失,为什么偏偏要我去杀它?是不想杀,还是杀不了。”
亚萨点了点太阳穴,看不出一点惊慌:“你的问题太多了,我该先回答哪一点?”
“我所有的回答都是。”亚萨打断了他想说的话:“我不能说。”
……
黑不见底的深处传来几声金属碰撞的声响,地下监狱的栅栏是敞开着的,整个铁门被人暴力毁坏,锁芯都扭曲成了奇怪的形状。
深处逐渐显现出一个男人的身影,眼型细长,苍白的皮肤上出现了许多干裂的痕迹,无数只手从他的皮肤上鼓起,看上去像是从脸上长出来的一般,但数秒之间,那些手又全部消散了。
他脸色苍白,胸前密密麻麻的细碎伤口不断地溢出鲜血,像是被什么覆盖着鳞片的东西狠狠击打过,但受得最重的伤却还不是胸口。
君雅凛捡起地上的断臂,像没事人一样安了回去,断掉的截面吻合,居然很快又融为了一体。
“哇。”他声音轻快:“被你摆了一道,小霜。”
君雅凛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怒意,可是脚步越走越快,居然笑出了声。
这个时间点,正好是囚犯们劳作回来休息的点了,人流比以往都要多,李怀屏和三十三在里面低着头,想就这样混回宿舍。
君雅凛逆着人流,大步地往前走,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堵在了李怀屏和三十三面前。
他笑起来,伸手抓住李怀屏脖子:“Hello,又见面了,怎么办,我被小霜耍了一通,现在也想耍耍他呢。”
李怀屏气息不稳,眼睛闭上,没有说话。
君雅凛不会因为李怀屏不说话就放过他,手渐渐收紧,眼里带着笑意:“刚进节目就要说再见,真可惜啊。”
咽喉被君雅凛死死地掐住,剧痛和窒息让李怀屏眼前阵阵发黑,突然耳边传来一阵拳风,李怀屏倏然睁大眼,看着一个拳头砸在了君雅凛脸上。
君雅凛瞬间放手后退几步,避开袭来的拳头,红发的高个子雇佣兵捏了捏关节,对着君雅凛笑了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
君雅凛说道:“你救他们做什么,没用的东西,这次不死,下次也会有人杀了他们。”
Lee回头打量了李怀屏和三十三一眼,恍然大悟:“你们俩是嘉宾啊,那霜也是。”
李怀屏和三十三没有否认也没有点头,一步一步往后退。
Lee耸耸肩,站在他们俩面前:“记得跟霜说,他欠我个人情。”
——
亚萨的金发垂在祝弃霜的手背上,有些痒,祝弃霜将手收回,重新放在腿上。
两人虽然坐得极近,之间却沉默了下来。
祝弃霜闭上眼睛,听到了窸窸窣窣的爬行声
“你说过,我可以因为信仰你而得救。”祝弃霜说道。
“是的。”
亚萨走到他身边,轻轻点过他的眼睛:“我会回应你的——只有你。”
窸窸窣窣的爬行声越来越近,不属于人的呼吸从耳后喷洒,月白的发丝落在祝弃霜手上。
沙利叶将削瘦的下颚亲昵地放在祝弃霜肩上,修长尖锐的手抬起祝弃霜的手,温声道:“如你所愿,我来了。”
亚萨眼神里出现一丝波动,有几分讽刺:“你很厉害,把我的半身变成了一条认主的狗。”
“理论上,杀了你们俩中的任何一个都可以。”祝弃霜睁开双眼,抬头冷静地对他面前的金发男人说道:“所以我选泽了你,再见。”
亚萨了然,微微颔首,还是抬手极轻地碰了下他的脸,不紧不慢地说道:“再会。”
下一刻,冰冷坚硬的胸膛贴上了祝弃霜的后背。
他能感觉到鳞片随着呼吸一下一下地剐蹭着他的皮肤,激起一片战栗。
沙利叶从背后搂住他的腰,将下巴亲昵地搁在了他的肩膀上,冷血动物般的竖瞳,对上了那双悲悯而漠然的金色瞳孔。
沙利叶和亚萨隔着中间的少年对上眼神,彼此之间都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亚萨抚摸着少年的脸,沙利叶躁动了一下,眼中凶芒四射。
祝弃霜被夹在中间,黑发垂下,看不见表情。
他的小臂抖了一下,缓缓向后抽出,露出一小截匕首。
A1毫无波动地播报:“请问是否确认嘉宾:杀戮,为你的命定之人?注意,所有嘉宾都只有一次确认的机会,选择后不可更改,如果错误,所有的投票、排名、积分都将被直接清空,请谨慎选择。”
祝弃霜毫不犹豫地说道:“是。”
亚萨的脸苍白到透明,却还是风度翩翩,嘴角弧度不变:“我依旧为你的选择而感到沮丧,是真话。”
祝弃霜面色镇定地将匕首抽出:“没什么区别。”
A1说道“配对已成功,获得五千真情积分。规则变更,您的命定之敌变更为:‘欲望’。”
A1顿了一下,紧接着宣布:“您已成功击杀命定之敌:‘欲望’,获得五千真情积分。”
“恭喜——咳,咳咳咳,恭喜!”
熟悉的、属于小羊玩偶的声音从天而降,在每个人的耳边响起。
站在西区食堂的李怀屏、三十三,掠至教堂门口的君雅凛和Lee,都同时变了脸色。
奈良连通了他们所有人的播报,尖声说道:“恭喜嘉宾‘光明’成功配对,并且击杀了自己的命定之敌,完成了通关条件。”
“现在,我宣布本季的最佳情侣是光明x杀戮!让我们恭喜他们,夺得第一名。”
“剩下的嘉宾,将根据投票积分排名。”
祝弃霜眼睁睁地看着亚萨身体变得模糊,身上的祭披翻滚燃烧起来,燃成了一大片黑色的火焰。
裹挟在火焰中的人影像是顷刻间就被烧成了灰烬,逐渐分解开来,消散在空气中。
祝弃霜收回匕首,刀刃上流淌下透明的、夹杂着红色血丝的液体。
祝弃霜甩了甩手上的匕首。以防万一,他在匕首上涂了亚萨给他的玻璃瓶里的液体。
认识到亚萨和沙利叶是一体后,他就知道这瓶能致沙利叶于死地的液体理应也能杀掉亚萨。
“欲望和杀戮是一对双胞胎。”
祝弃霜缓慢地说道:“两者缺一不可,对吗?杀戮是需要欲望驱使的。”
身后揽着他腰的人轻笑了一声,应答了他的话,语气有些熟悉,却又很陌生:“对。”
他身后那个人身蛇尾的妖异周围的空气在变得扭曲,空气太过灼热,以至于它面容都开始模糊变化。
“这个戒指。”
祝弃霜好像丝毫没有受到身后扭曲空间的影响,按住手上的红宝石戒指,说道:“无法被任何人取下,应该不是因为戒指本身。”
祝弃霜手指下移,手指间缠绕的蛇形文身被他的指腹抚摸,摆了摆尾巴,游动了一下:“是它在守护这枚戒指。”
在亚萨给他搜身的时候,祝弃霜就开始怀疑了,亚萨能无视他手上的文身,直接取下戒指,而那条咬得死死的蛇却没有任何反应。
比起猜测其他无法验证的可能,或许……取下戒指的人,就是它的主人呢。
从那一刻起,祝弃霜就已经在怀疑亚萨了。
“规则”。
祝弃霜只能想到这一个词:“一个游戏的公平,需要规则来制衡,你的力量在被游戏规则平衡,没办法亲手杀死身为自己半身的杀戮。”
火焰从他的背后升起,烫贴着他的皮肤,灼烧着他的脊背,热意滚烫,黑色的火焰从他身后倾泻,绕过他吞噬了教堂里的一切。
教堂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呼吸声。
一个从未听过但又无比熟悉的缥缈声音在空旷的教堂里响起。
和在火河中的仇春说话一般,那个声音传入他耳朵,他听得并不清楚,还要忍受着实体攻击一般的剧痛。
这就是超越人类的力量,祝弃霜连祂的声音都无法完整地听见。
明明悦耳动听的声音,此时却仿佛针一般刺痛着他的耳膜。
少年的耳朵轻颤了一下,几滴鲜血顺着耳垂滴落。
那声音骤然停下。
祝弃霜没有回头,安安静静地等着游戏结束。
奈良的声音磕磕绊绊:“下面,下面、让我们感谢爱神大人!我我来给最佳恋人颁发属于他们的奖励!”
它显然恐慌极了,但也许是因为没有实体的原因,此刻还能兢兢业业念着台词。
“请看向神像,最佳恋人的奖励就在其中。”
看来还是要走完程序,这个游戏才能结束,祝弃霜忍着疼痛瞥向神像——以及他身后的那个身形。
黑色火焰中的人形熟悉而陌生,月白色的长发在黑色的火焰里飘动,黑色的蛇尾从台阶上拖曳而下,那人的脸却像隔着一层雾,他们只隔着几阶不高的台阶,祝弃霜却始终无法看清祂的脸。
祂重新开口,这次祝弃霜能听见祂说话了,只是祂说的每一个字都像用针在他的大脑里搅拌,疼得他身体发颤。
“不要直视我。”
祂的声音温和,却没有任何感情:“你无法承受我。”
祝弃霜才发现耳朵的痛掩盖了自己的眼睛的痛,他一时居然没反应过来,他抹了抹脸,发现全是鲜红的血液。
他的眼睛和耳朵都在不停往外流血,现在的模样不可谓不狼狈。
他将视线移到神像上,神像如同活物一般,精致的脸上滚下泪珠,祝弃霜却无法产生任何同情之感。
神像的额头开出了一朵玫瑰,玫瑰里镶嵌着一枚熟悉的红宝石。
祝弃霜能感受到,祂在注视着他。
“你要这个宝石吧,不……应该说是神格。”祝弃霜扶着额头,忍着疼痛面无表情地说道:“我手上的也可以给你。”
祂没有客气,伸出一只手,神像上的红宝石飞到了祂手上。
祂却对祝弃霜说道:“那是‘他’给你的礼物,不必给我。”
祝弃霜倚在座椅靠背上,撑住身体问道:“我能问问,阎都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祂似乎笑了一声:“他是我的一缕念。我无法完全进入这个游戏。”
“祂在畏惧我、排斥我,你看到了,祂的规则为限制我而生,我马上就会被排出这个世界。”
祂口里的那位,应该就是LOVEHEAT背后的那位神明——爱神。
祝弃霜完全明白了,祂的念进入节目后被一分为二,规则限制祂的一部分没有真正的神智,像地下室的怪物一样只剩下大部分本能;另一部分在规则的限制下要被迫引诱身为唯一出口的他做出错误的选择。
而选择权,被规则交到了他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人手上,成为了祂和爱神博弈的关键。他们不仅仅是供人娱乐的小丑,还是两位神明对弈棋盘上的棋子!
实际上,沙利叶才是他灵魂的那部分,如果祝弃霜听从误导,祂才是真的输了。
“那……你是谁?”
祝弃霜还是问出了口,他的好奇心不算特别旺盛,但面对这种情况还是无法什么都不问。
“我是谁?”祂歪了歪头,对他很缓慢地重复了一句熟悉的话:“不能提起,不能透露,不能被他人所知。”
“用你的语言。”祂说道:“宿於。”
“宿命——”
祂的声音淡漠:“终结於我身。”
红宝石被祂捏在手里,祝弃霜看不清祂的神情,却凭空感觉到了祂莫大的冷酷。
祝弃霜倚在台阶之下,仰望着高台之上无法直视的存在,脑袋都要疼得炸开。
在疯狂焚烧的黑色火焰中,祂轻而易举地捏碎了手心那颗红宝石模样的神格。
祝弃霜睁大了眼睛。
红色的闪烁飞尘消失在火焰中,教堂上的神像一寸一寸倒塌,轰隆的声音不绝于耳。
宿於冷漠的声音里含着不易察觉的温柔:“再会吧,小霜。”
祂转过脸,看向祝弃霜。
祝弃霜的眼眶不断往外流出鲜血,可他却像着了魔一般,根本无法移开视线,怔怔地和祂对视。
在一片鲜红的血色中,祝弃霜看见了一双琉璃般的眼睛,那眼中不像他想象中无情的神明的眼睛,甚至带着淡淡的温柔与怜悯。
随后,他眼前的景象变成了错乱的白色影子。
祝弃霜捂住眼睛,更加刺痛难忍,仿佛一瞬间爆裂开来,什么也看不见了。
A1在他耳边说道:“节目出现紧急状况,录制提前结束,请嘉宾选择返回现实世界,或者登陆失乐园。”
失乐园!除了返回现实世界,他居然还有其他选择。
“我要回去。”即便如此,他的选择还是没有变。
祝弃霜捂住额头,明明已经痛到喘不过气来,还有空思考着A1的话。
“这次和上次的通报不一样。”
祝弃霜虽然已经痛到无法说话,思维却还很冷静。
仅仅是阎都就能让那个副本崩塌,眼前不可直视的存在显然更强大,为什么A1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A1叹了一口气,对他有些无奈:“因为这里不是地狱副本,所以对我没有任何影响。”
这不是地狱副本,那是哪里……
祝弃霜心里涌起一个毛骨悚然的答案。
A1没有再给他思考的机会:“嘉宾已登出。”
——
“滴、滴、滴……”
心电监护不断发出规律的声音,病床上躺着孤零零的一道身影。
床上面色苍白的少年不知道做了什么梦,额头上都是冷汗,黑发沾在他脸旁,漂亮到让人屏息的脸显得无比脆弱。
祝弃霜从黑暗中醒来,睁开双眼却还是雾蒙蒙的黑灰色,也许是睡太久了,眼睛一时还无法适应。
床边的监护器还在作响,身上连着的电极让他一瞬间判断出了自己所处的位置。
这里是现实,他应该是从防空洞中被救援出来在医院接受治疗,不知道有没有被拍到,也不知道经纪人那边是怎么交代的
他摸索了一下周围,旁边是柔软的被褥,他摸到了一只冰凉的手,就搁在他的枕边。
触及男人骨节分明的手,祝弃霜没有移开,而是握住了那只手。
那只手的主人很明显停顿了一下,没有第一时间开口。
虽然视线有点模糊,这里是医院,祝弃霜也下意识地判定了身边的人的身份。
“哥,我住院了吗?”
祝弃霜下意识地拉住祝引川的手,张望了一下,视线没有任何变清晰的迹象。
隔了几秒,祝引川才应了一声,声音沙哑熟悉,还有几分疲惫,可能是一直在病床前守着他:“嗯,我去叫管床医生。”
“等等。”祝弃霜摸了下眼睛,茫然地看向祝引川说话的方向。
祝引川坐在床边,覆住他按着眼睛的那只手,动作轻柔地摸了摸他的眼周的皮肤:“怎么了?”
祝弃霜皱了皱眉,有些不清楚是在防空洞里受的伤,还是祂的功劳。
“我好像……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