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很容易就能在床上伪装出快乐和满足。
但男人不行,他们双腿间有一个压根不听大脑指挥的告密者,站不起来就是站不起来,不管怎么诱哄、唾骂、拍打,哪怕有心想假装一下,没用就是没用。
所以,治安官夫人深知,治安官此刻激情似火的表现绝对货真价实。
她对此十分满意,同时还忍不住想得更长远一些:“我才刚刚三十岁,不算太老。也许我还能再给保罗(她一岁的儿子)生个弟弟,这年头膝下只有一个孩子,终究还是不够稳当。”
出于这种目的,这位夫人后来对《小星星》进行了一番极具想象力的改造发挥。
诸如,打扮成刚出生婴儿(大家应该知道婴儿刚出生时是什么样儿的)一般的模样,来一场天真纯洁地演唱;亦或者,在院子里,在仰头就能看到真正的星空下,一边看着星星,一边唱着星星,一边尽可能让丈夫再喷点儿星星……
事情发展到最后,这事已经和《小星星》没什么关系了。
因为众所周知,《小星星》绝没有什么促进夫妻关系的妙用。
它从头到尾不过是恰好出现在了一个正确的地方(寝室),又恰好地营造了一点儿正确(温馨美好)的氛围,再恰好地唤醒了治安官内心深处对女性的一些美好想象。
之后,那场正确(机缘巧合)的成功床事,又恰好使得治安官夫人重获信心,从此思路打开,转而认真研究起了各种play……
作为旁观者的我们可以很清楚地知道一件事:
从最后一个阶段开始,治安官夫妇后来那些恩恩爱爱的日常,其实完全仰赖于治安官夫人对那些play的费心琢磨、研究和努力。
这是人的力量,而非歌的力量。
《小星星》真的就只是一首好听的儿歌,它在两性之间所起的作用微乎其微,充其量也就是一点儿心理安慰。
但在先入为主的情况下,治安官夫人已然盲目地将之奉为一贴夫妻生活和谐的绝妙方剂,堪比某国声名远播的爱情魔药,尤其是在两个月后,她成功怀上了第二个孩子……
于是,不再仅仅是相信,而是信仰。
她信仰这首儿歌,如信仰神明一般。
当昔日闺中密友前来拜访的时候……
这位颇具分享美德的治安官夫人便大方地将这个秘诀传授了出去。
“我发自内心地感激你,艾莲娜(治安官夫人的闺名)。”
名为阿西丽亚的美貌妇人紧紧地握住治安官夫人的手,动情地说道:“你愿意将如此私密的事情同我分享,显然你对我的友情,恰如我对你一般真挚。真高兴那些分离的时光没有磨灭我们彼此之间的情谊。只是我不得不说,艾莲娜,我们的情况略有不同。”
这位美貌夫人稍稍停顿了几秒,似乎因为想起了糟糕的事情,而导致心潮起伏不定,甚至连语气都渐渐地低落起来:“你的男人格雷夫斯(治安官)是个难得的、不爱在外头乱玩的好男人,而格兰特镇虽然地方小点儿,却也称得上是民风淳朴,没什么坏玩意儿。可我的那一位……阿托斯他几乎称得上是见多识广了。王城那边的风气又是出了名的放荡,他受身边那些不规矩的人影响,虽从不曾把事情弄到家里来,可我一直知道,他在外头起码要和那么十七、八个女人保持着不正当的关系。”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忍不住地发出了一声长长叹息,甚至还有一滴眼泪,从点缀过金粉的睫毛上滚落下来:“艾莲娜,我感激你能传授我这样的秘诀,但却实在对此没什么信心。”
“相信我,阿西丽亚!”治安官夫人此时就像个狂热的、正同人传教的信徒一样,赌咒发誓地说这个儿歌绝对有用。
为了证明这一点儿,她还一把将好友拉到自己的身侧,又凑到对方耳边,详细讲述自己用这个儿歌制造出的一场场play,并在话语末尾,强势地建议着:“听着!不管如何,不管有没有信心,哪怕硬着头皮也要上了,阿西丽亚!你只比我小一岁,没有那么多时间来继续等待了。你不能再矜持下去,你得试试。不,你必须试试,试试给阿托斯生个儿子。”
阿西丽亚后来在挚友的鼓励和出谋划策下,果然鼓起勇气尝试(浑身上下贴满星星一样的亮片,唱着亮晶晶什么的,真的就不必再多说了),并且成功了。
这事说到底全靠治安官夫人那些奇思妙想的play!
但总不能让治安官夫人承认自己很擅长琢磨床事吧?
于是,这就出现了一个极为荒谬的结果——《小星星》莫名其妙地作为具备某种独特催情作用的神曲,在一个特定圈子中风靡起来。
幸运的是……
作为最初的传播者乔恩,在短时间内应该还不会发现这件离谱至极的事。
他这几天总算渐渐适应了脑海中不断有音乐在回响的事。
但暂时还没办法适应,或者说,永远都没办法适应——咬不动的黑面包、浑浊没有烧开的冷水、扎人的稻草褥子、破布片拼接的衣服、还有每天睁开眼就能在枕边看到的一只只老鼠……
然而,海伦娜却认为,最近的生活实在太幸福了。
夭折的儿子带着神明的赐福,以崭新的面貌重回人间,一家人得以团聚;兄弟和睦,哥哥们会照顾弟弟,连不懂事、吵闹的双胞胎都学会了唱儿歌;自己工作的时候,幸运地得到一个银币的赏钱;连续数日,家里每个人都能正常地分到一份食物,没人挨饿;偶尔还能有肉加餐,多么美好!
等等,提到肉……
神明虔诚的信徒海伦娜突然想起:“我还没有去感谢神明,感谢神明让乔恩重回我的身边。”
想到这里,她毫不吝啬地将一块最大的肉放进篮子,打算第二天一早带去神庙,供给神明。
乔恩眼睁睁看着这一幕,脸上可耻地流露出了一抹舍不得……
虽然作为猎户家庭,本不应缺肉食。
可正如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里说的那样,他们抓来的野鸡、野兔统统都要拿去卖钱,而不是煮来自己吃的。
连续数日不沾荤腥,只有昨晚才吃到薄薄一片熏肉……
乔恩不得不艰难地承认,自己馋肉了。
在曾经的他眼中,肉是引人肥胖的根源,是可怕的脂肪,是吃一口就要运动一个小时才能全部消耗的几百大卡。
现在,去特么的卡路里吧!
他想吃肉,只想吃肉!
不要黑面包,不要野菜汤。
只要肉,非常、特别、极其地朝思暮想。
于是……
“明早能不能带我一起去神庙?海……呃,妈妈。”
乔恩一本正经地说:“我也应该去感谢一下神明。”
当然,感谢神明是不可能感谢的。
但供给神明的肉却可以悄悄拿回来。
想必那位将自己从土里挖出来,又装神弄鬼把自己推给海伦娜抚养的贾德森祭司应该不会有什么异议吧?
对神明缺乏敬畏之心的乔恩如此想着。
海伦娜想了想,果然同意了。
第二天,早上四点左右,他们一起来到了神庙。
在神庙的大殿上,海伦娜先献上贡品,然后又耐心地教导乔恩怎么向神明表达感谢,无非就是跪拜、祈祷那一套,等完成了这一套流程后,她就像打发一个不懂事、又待不住的小孩子那样,打发乔恩去外头玩了,自己则继续虔诚地跪在神明前,一边絮絮叨叨地倾诉近期发生的种种事情,一边向神明祈求家人的健康和平安。
在此期间,贾德森祭司还是老样子地藏身于神像中,默默偷听着信徒们的种种隐私……
而只知道这个祭司会装神弄鬼地糊弄人,却对具体把戏不怎么知情的乔恩,则开始在神庙中四处寻找其下落。
毫无疑问,一无所获。
正当他百无聊赖地打算重回神庙主殿去寻海伦娜,顺便把贡品(那块肉)悄悄拿回来的时候……
一个身影突然从树上跳落,并将他重重压倒在了地上。
同时,一个熟悉的阴冷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你在鬼鬼祟祟、装模作样地找什么?难道你会不知道你那个龌龊的同伙,此时正藏身于神像之中吗?”
“什么?什么?什么藏在神像中……”乔恩稀里糊涂地下意识反问。
他被压倒在地的时候,后脑勺撞上了硬硬的泥土地,一时疼得眼冒泪花,根本无暇细想对方话语中的含义,此时,也只本能反应地嚷嚷着:“放开我,斯蒂文!”
灰眸男孩审视地逼近了乔恩。
他这一刻颇有点儿像某种捕获了猎物的猫科动物,冷酷自得、游刃有余中,又带了点儿猫戏老鼠般的玩味,而居高临下的姿势,刚好给了他极佳的观测角度——这个金发冒牌货确实漂亮!皮肤雪白,睫毛又细又长又卷,挺翘的鼻子因气呼呼而微微颤动的样子,就和无害小动物一样可爱,除此以外,眼睛中闪烁的点点泪光,被一排贝齿紧紧咬着的粉色唇瓣,不太像男孩子,反而像在同人撒娇、置气的小姑娘……
“我能脱了你的裤子验验男女吗?”
他本不该这么说的,他原本想说的是“你今天跑来神庙想做什么,见同伙吗?”“你串通贾德森那个龌龊的家伙,混入我家到底想干嘛?”,以及“假如你让我的家人受到一点儿伤害,我绝对会拿刀割开你的喉咙,然后放光你全身上下所有的血。”
但事情的发展总是这么出人意料……
一时失口。
乔恩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这未免恶劣得有点儿过头了!
他不再是那种“倒霉碰上孩子打闹”的无所谓了,转而气急败坏地拼命挣扎起来:“放开我,小混蛋!如果你敢那么做的话,我,我,我发誓和你没完!”
切,更像小姑娘了。
连放狠话都这么软绵绵的。
忽然间……
多疑的灰眸男孩不那么担心了。
他慢慢放松压制的力道,任由乔恩从地上挣扎着爬起。
因为他坚信,这样的家伙哪怕干坏事,多半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冒牌货,你知道吗?”
斯蒂文摆出冷酷的表情说:“老虎狩猎时,往往极具耐心,只要瞄准目标就绝不会放过。所以,别做坏事。我会一直,一直看着你的。”
等等,到底是谁在做坏事呀?
一天到晚阴阳怪气、莫名其妙找人麻烦、甚至还要脱人裤子的混蛋到底是谁呀?
乔恩气得火冒三丈。
他忍无可忍地回嘴:“你真是够了,斯蒂文!别像个被害妄想症患者,行吗?我什么都没做,你也不是老虎!海伦娜之前说过了,你脑海里的是一只小猫,不是老虎!不是老虎!”
灰眸男孩用坚定的语气反驳:“闭嘴,那就是老虎,只是它还没长大。”
“哈!猫长大了,难道会变成……”乔恩发出一声嘲笑,试图继续用猫这个话题来气死对方,以报之前被多次找麻烦的仇。
但下一刻,有什么熟悉的关键词突然浮上了心头……
藏于神像中的祭司,以及指猫为虎,有着一双灰色眸子的早熟男孩。
啊,原来是你!
沐浴鲜血、暴虐成性、妄图使猫成虎、点燃永生之火,却在最后功亏一篑的伪英雄——斯蒂文贝斯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