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邪术?还是幻觉?
耳边突然传来一点细微的动静, 蔺玄泽猛地将视线对准郁尧,只见原本躺在一边昏迷不醒的人,桃花眼微微睁开了一条缝。
眼里还犹带着一点晶莹的水光, 细长的睫羽轻轻眨了几下,像是随时会滴下水来。
他冷淡地将视线移开,然后旁若无人地朝着河边树林中被修复好的竹楼中走去。
而就在他起身后,浅蓝色方框内的字又刷新了。
【看我说的没错, 剑尊他真的,真的不行!竟然就这么走了?我裤子都脱了你给我看这个!】
【有一说一, 剑尊和魔尊一丝.不挂躺在一起, 魔尊醒来还一边掉眼泪一边揉腰, 腿都走不动路了, 真的很像情.事事后啊。】
【那剑尊就是拔X无情的渣男!】
蔺玄泽将这些伤风败俗的文字无视。目前来看, 这些东西虽然碍眼了一些,但却不会对他产生实质性的影响。
走进竹楼后,他从旁边的墙上取出了一件雪白的道袍。
在换衣时突然看向自己的左臂, 上面的锁魂印已经彻底消散,大乘期的天魔劫威力非比寻常, 锁魂印这种阴邪之物,也抵挡不住天劫之威,而寻常的天劫也无法将印记驱除。
唯有大乘期天劫......
......
郁尧睁开眼时,眼里还有些茫然,很快就因为浑身散架般的感觉痛得吸了口气。
他盘腿坐着揉了揉腰,感觉在天劫下走了一遭,他整个身子到现在都还是麻的。
而蔺玄泽见他醒来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仿佛多待一秒都嫌碍眼。
对方走路的步伐还是那么稳, 跟平时没什么两样, 除了身上什么都没穿......
郁尧看了一眼蔺玄泽的背影,将对方从头到脚,肩腰臀腿都扫了一遍,忍不住道:“蔺玄泽是不是忘了这里还有个活人了,光着走来走去,这不是耍流……氓吗?”
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的储物道具全都在天劫之下化为飞灰,换言之他现在也没有任何一件能蔽体的衣物。
魔印虽然也有空间储存之效,但是在剑中境中魔印被压制,根本发挥不了作用。
郁尧的脸色也有些不太好看,毕竟他真的没有裸奔的癖好,之前那样有恃无恐也不过是想让男主膈应一下,可要是再这么裸着,膈应的就不止是别人了,他自己也怪难受的。
他撑着地站了起来,步伐有些踉跄地朝着竹楼走去。
这里是蔺玄泽的剑中境,对方再怎么都会有办法,再不济也起码把他给放出去。
要放要杀都得给他个准话,像刚刚那样看了他一眼就走是什么意思?
蔺玄泽正坐在屋里调息打坐,身上早就已经穿戴整齐,又恢复了往日那幅清冷无尘的模样。
他时不时面无表情地抬头看一眼那浅蓝色的浮框,却总是无法弄清楚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若是连他都看不出,寄希望于旁人只会更加渺茫。
【魔尊醒来就开始找衣服了,笑死,刚刚看他在剑尊面前毫不避讳,我以为他一点都不会害羞。】
【找不到衣服的魔尊黑着脸来找剑尊了,等等看到剑尊已经穿好衣服会是什么表情?】
【八成是想一头撞死的感觉,说好了一起裸.奔,你却一个人偷偷背叛了组织!】
刚看完这句,竹楼的门就被人推开了,只见那赤眸白发的人影站在门口,面色不善地看着他。
如果忽略对方如今不着寸缕这个事实,还会稍微有点威慑力。
蔺玄泽面上表情不变,这浮框中的文字,似乎类似神明的视角,无所不知,却又俯视着诸如他们这般的地上之人。
难道是上界仙神?
只是这所谓仙神关注的东西,未免有些上不得台面。
郁尧见蔺玄泽早就已经穿戴好了,果然面色一黑,靠在门上,冷笑道:“剑尊莫不是在这剑中境里待上瘾了?”
想到之前蔺玄泽在雷劫下还帮了他一把,语气不免就软了几分,说话也有些底气不足。
“......要是不急着出去,不如先借本座一身衣物。”
实际上只有他自己清楚他是有多想躲起来,可真要这么躲起来,搞得他好像真的怕了一样。
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郁尧给自己洗脑了一遍后,脸上又挂上了那种张扬挑衅的笑。
蔺玄泽盯着郁尧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突然觉得对方原本看起来还有几分狂妄的神情,此时却像是夹杂着几分紧张和羞赧。
原本显得冷酷的眼神,莫名带上了几分催促的意味。
“如今你我二人皆在雷劫之下重伤,暂时失去了修为,没有修为本尊自然无法打开剑中境。”
“至于衣物......”蔺玄泽顿了一下,语气中不带一丝情绪,“没有。”
郁尧听到他前半句话,抬手试了一下,果然如对方所言,自己身上没有半点魔气。显然是为了抵挡天劫被透支了个干净,要想恢复想必还需要花些时日。
再听到对方后半句,郁尧气得牙痒痒。“没有?那你告诉本座,你身上穿的是什么?”
蔺玄泽突然起身,走到郁尧面前,面无表情道:“若本尊不给,你当如何?”
郁尧愣了一下,严重怀疑剑尊是不是被人给魂穿了,按理来说不应该皱着眉把衣服甩他脸上吗?
他眯了眯眼,心里又生出坏水,弯了弯唇,将细白的手臂搭在了蔺玄泽的肩上,整个人还靠了上去,近到两个人的气息都相互交融在一起。
“若你不给,本座自然只能在你面前,有碍观瞻了,剑尊想必不会介意吧,还是说剑尊有这种癖好?”
郁尧这么说当然是有仰仗,如今他们两人都力量透支失去了修为,自然谁都奈何不了谁。男主就算想做什么,又或者说想找他麻烦,现在都得忍着。
蔺玄泽盯着对方贴近的身体,向来淡漠的眼底微微波动了一下,然后面无表情地将郁尧的手扯开,发现浮框中的内容果然更新了。
【剑尊是不是故意这么说的,其实压根是不想给衣服,好欣赏脑婆在自己面前光.溜溜地走来走去2333。】
【不可能,剑尊要是有这个悟性,不可能当了一千年光棍。】
虽然不知道光棍是什么意思,但是想必不是什么好话。
郁尧突然感觉到眼前一黑,像是有什么东西盖在了他的手上。等他将头上的东西扯下来,才发现是蔺玄泽脱下来的外袍。
他立马把这件雪白的外袍给披上,心道终于不用裸奔了,看来恶心男主还是有用的,郁尧在心里给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哈哈哈,魔尊穿衣服的速度好快啊,这就是那种表面稳如老狗内心慌得一批吗?】
蔺玄泽的视线在这行字上停了一会,然后看了一眼郁尧。
由于仅披一件宽松的外袍,衬得他身形更加单薄清弱,胸.前依旧有大片肌肤无法遮掩住,从衣下若隐若现透出的白腻晃得人有些眼花。
对方的眼神依旧带着些许慵懒和散漫,跟慌乱二字完全不沾边。
郁尧没注意蔺玄泽的眼神,转过身朝着门外走去,还一边摆了摆手。“多谢剑尊赠衣,剑尊还是好好打坐恢复修为,毕竟本座可不想在这里呆一辈子。”
突然他回过头,笑了一声。“不过若是剑尊想为民除害,替天行道,本座也随时奉陪。”
走出竹楼,郁尧感觉心情都明媚了起来,他刚才话是那么说,可等剑中境一开,他随时都能出去,到时候男主能不能找到他跟他算账,那还难说。
想替天行道,也得等下次。
正当郁尧怎么想的时候,跟前就出现了一个白衣男子。
对方神色冷淡,不过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还没等郁尧回过神大骂一句蔺玄泽这厮怎么阴魂不散,下一秒他就发现自己两只手被一根绳子捆在了一起,而绳子的另一头被蔺玄泽牵着。
他看了被绑起来的手,心里懵了一下,面上却冷笑道:“剑尊这是何意?”
“随时奉陪,这可是你说的。”
蔺玄泽说完,也不管他的反应,直接牵着绳子就往竹楼内走。
郁尧满头问号,被从绳子上传来的力道拉得踉跄了一下,可无论他怎么挣扎,就是挣脱不开,反而还被蔺玄泽拉着又往前走了几步。
蔺玄泽这是干嘛?以为他牵狗吗?
只见对方将绳子的另一头绑在了窗棂上,然后自己坐回蒲团,准备打坐调息。
郁尧挣了一下手上的绳子,发现奈何不得,只能沉着脸看着蔺玄泽。“你就打算把本座这么绑着??”
蔺玄泽面对郁尧的质问,也不看他,而是抬头看着在不停刷新字幕的浮框。
他都不知道他方才做了什么,引得这些“上界仙神”纷纷摆出一副兴奋的样子。
【嗷嗷剑尊怎么把魔尊的手捆起来了,下一步是不是应该嘿咻嘿咻不可描述了嘻嘻嘻。】
【虽然知道剑尊不是那么意思,但是不妨碍我脑补一出小黑屋剧情。】
【要是换个人,上面的事说不定能成,魔尊大人都那么主动了。】
蔺玄泽被这些话闹得烦不胜烦,这句话刚刚显示完就看到郁尧朝他这里走了几步,带着几分不怀好意的笑。
他又想做什么?
此时对方一身雪发,披着雪白的外衫,整个人干净地像是一捧没有任何杂质的净水,换做任何一个人想必都无法将对方同那残暴不仁的碧烬山魔尊联想在一起。
郁尧把捆着的手举起,露出松了些许的腰带,微笑道:“既然剑尊不愿意给本座解开绳索,那给本座系个腰带如何?”
他心想,这话听在剑尊眼里,想必侮辱意味很浓,堂堂剑尊怎么也不会去给一个魔头系腰带,而且这种事一般是发生在极其亲密的人当中,更别说是对什么都冷冰冰的蔺玄泽了。
见蔺玄泽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毫无反应,郁尧又道:“魔修也是人,剑尊这般限制本座的人身自由,却还不让本座自行束衣,未免有些太蛮横霸道,看来你们正道修士也不过如此......”
所以,能不能把绳子解开一下啊。
【系腰带这种东西,当然要很亲密的人才会做啦,魔尊真的在跟剑尊示好诶。】
【他都把自己送上门来了,都送到嘴里了,剑尊你就算不吃你也得舔一口吧!】
【魔尊真的好主动,这次请你束衣带,下次是不是就邀请剑尊一起解衣洗澡了。】
蔺玄泽眉头微微一跳,一边看着浮框中每一句都在试探他底线的小字,一边看着总是在自己面前晃悠挑衅自己的郁尧,最后还是起身从桌上拿了一条丝带,绑住了对方的嘴。
郁尧瞪大眼睛,眼神一发狠,趁着蔺玄泽绑嘴的时候,咬了一口对方的手指。
很快他感觉自己牙齿都快咬掉了,因为蔺玄泽身上,真的太硬了,他像是抱着一把剑在啃,最后啃掉的是他的牙。
就他这么愣神间,反而不像是咬了,而像是在轻轻舔舐,含住了蔺玄泽的手指,也没注意到对方眼里一闪而过的暗光。
感受着包裹住指尖的温热和湿意,蔺玄泽在自己回过神之前,手指就下意识轻轻在对方口中搅动了一下,还按了按那灵巧的软舌。
郁尧眼里一半难以置信,一半是滔天的怒意,面色像熟透的桃子一样发红,就是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耻的。
他感觉自己被调戏了,但是他没有证据,偏偏蔺玄泽还一副无事发生的正人君子模样。
在他张口之前,蔺玄泽已经将手抽了回去,还顺带将丝带给绑上,郁尧还打算咒骂他几句,但口中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呜声,听起来还有些可怜。
配上眼里盈盈的水光和泛红的眼尾脸颊,真的像是要被弄哭了一样。
蔺玄泽将心底的躁意压下,而浮框中的内容果不其然地更新了。那些上界仙神,看来还真是太闲了。
【我有很多句我艹想说,这次是魔尊主动含手指,下次是不是要含别的东西了?】
【上面的不要在公共场合开车,不许瑟瑟,不然举报抓走!】
【呜呜呜说真的,我还挺想看的,我能等到吗?】
蔺玄泽皱了皱眉,他知道魔尊不过是想咬他,但是低估了他的身体硬度,至于含别的东西,是含什么东西?公共场合是什么?举报又是什么?
仙人所居的上界,同修真界有多少不同?
他自幼便是被寄予众望的修真者,师尊也曾告知他将是近万年来,唯一有希望飞升的人族。
只是仙界终究是神秘之所,关乎天机,更不可能被泄露半分。
这浮框中的内容,难道真的代表的是上界仙人的意志?
蔺玄泽略微思忖了一番,不再看那些滑动的字符,坐回塌上开始闭目修炼,一副老僧入定不动如山的模样。
郁尧虽然手不能动,也不能开口,但稍微转了转眼珠,突然把腿抬起,在堪堪能够住蔺玄泽的时候,在对方的胸口不轻不重地踢了一下。
见蔺玄泽毫无反应,他正准备踢第二下,就被一双冰凉的手握住了脚踝,而他的眼神刚好也同蔺玄泽相对。
【魔尊他走光啦!这么一踢不就遮不住了吗?】
【他这么做好像在跟剑尊撒娇啊,好娇。】
【又是羡慕剑尊的一天,我们什么都看不到只能脑补了。】
蔺玄泽手上还抓着郁尧的脚踝,看到这行字后,视线往下移了几分。
对方的腿生得细白,泛着玉质的光泽,却能从绷紧的肌肤中看出一股随时会喷薄而出的力量感。
而顺着小腿往上看去......连蔺玄泽自己都没发现他原本清浅的眸色骤然深了几分。
郁尧趁机给了他一脚,然后把腿收了回来,衣摆轻轻晃了一下就自然垂落把腿给遮住了。
他还狠狠地瞪了蔺玄泽一眼,明明想给蔺玄泽找麻烦的是他,可最后怎么吃亏受苦的总是自己。
难道这也是男主光环吗?
感受到脚踝上尚存着的冰凉触感,郁尧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感觉越发的别扭。
“鹤兰城之事,可是你所为?”郁尧本来以为蔺玄泽同平常一样不会开口,却听得对方突然冷不丁地问出这么一个问题。
蔺玄泽这是什么意思?
郁尧眯了眯眼睛,然后摇了摇头。
不是他做的,他为什么要承认。而且这个问题,换做是别人早就问了,也就只有蔺玄泽能憋到如今。
或者之前并不是憋着不问,而是他根本就没相信过魔尊会说真话,既然如此问和不问都无所谓了。
现在蔺玄泽问了,是不是意味着对方愿意相信他的话了。
郁尧本来还等着蔺玄泽给他松绑,却发现对方问了之后什么都没表示,差点没让郁尧吐出一口老血。
“他这是信了还是没信?”郁尧气得牙痒痒,简直猜不透对方的想法。
【19也有些不确定:应该是没信吧。】
“他不信的话,问我干什么?”
郁尧现在也没有折腾男主的心思了,他算是发现了,每次他想给男主添堵,最后被折腾的都是自己。
这次他打算什么都不做了,远远靠在角落离蔺玄泽远点,却发现对方竟然主动走到了他面前。
“把你带走的人都放了,本尊就信你。”
对方这是想让他把路剑离和白漪都放了?
郁尧脸色一黑,想都没想就摇了头,眼里就差写着两个字:做梦。
那两人可是关乎他的20个积分,怎么可以说放就放,门都没有。
“为何偏偏是他们?”
郁尧听了后冲着蔺玄泽挑了挑眉,心道为什么是他们,这就得问你自己了。
不过蔺玄泽显然没明白郁尧这个饱含深意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我懂了!我明白了!刚才剑尊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魔尊一直在看剑尊啊!!意思就是说,因为你。】
【魔尊以为白漪和路剑离都对剑尊心存仰慕,这才把他们都抓上山,这不是吃醋是什么?】
【所以魔尊因为剑尊参加清水教的法会吃醋,又因为路剑离能和剑尊朝夕相处心生嫉妒,所以他才想出这么个办法,而且一听到剑尊要他放了白漪和路剑离,魔尊瞬间就变脸了,他真的不想放。】
【最后得出结论,魔尊喜欢剑尊?跨越立场和阵营的爱情,我又可以了!】
【前面的别高兴地太早,先动心的那个人才吃亏,希望剑尊能早日开窍,不然魔尊大人还是一厢情愿,早晚得be,既然如此,魔尊倒不如移情别恋。】
【同意,希望剑尊早日开窍,不然支持魔尊大人另找墙头!】
蔺玄泽越看眉头皱得越深,视线又落在了瞪着他的郁尧身上。
喜欢。
他第一反应是荒谬,滑天下之大稽。
可以往也不是没有人同他吐露心意,可他却从未有过似此时这般如悬在空,不上不下之感。
眼前之人,毕竟是碧烬山魔尊。
方才在他问出谢家之事是不是对方所为时,便是已经信了那犯下滔天杀孽之人并非郁尧。
传闻中杀人如麻,无恶不作的碧烬山之主,再到如今眼前所见之人甚至有些不经意透露出的纯善,平心而论,他认为二者并无关联。
既然如此,他反而对为什么魔尊会有两副截然不同的面孔更加好奇。
此时的蔺玄泽,落在郁尧眼里又是一副完全不同的样子。
时而视线看着别处皱眉,时而又看向他目露探究,唯一不变的是通身清冷淡漠的气息,连带着他的体感温度都降了十度。
见对方果不其然继续去打坐,没再用那道仿佛洞悉一切的视线注视自己,郁尧松了口气,也没有了给蔺玄泽添乱的心思,最后他甚至迷迷糊糊睡着了。
反正蔺玄泽想杀他的话,刚刚天劫之下就能动手了。
他做了一个很短的梦,梦见他跪在坚硬的大理石地面,旁边有许多穿着黑衣的人,只是看不清面容,全都因为梦境而模糊成了一团团影子。
很快冷意被驱散,身上渐渐发热,然后变得滚烫,像是被架在火上炙烤。
最后郁尧是被热醒的,浑身疼痛难忍,让他想起好像上次变猫之前,就是这种感觉。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只见蔺玄泽口中念念有词,像是修为已经恢复了一些。
那剑中境能打开了,他能出去了?郁尧精神一振,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变猫的事绝对不能被蔺玄泽给发现。
周围的场景也在此时迅速倒退,渐渐化为了河梁镇后山树林的模样。
蔺玄泽也在此时发现了郁尧不对劲,他皱了皱眉正欲上前,就发现原本披着雪白外衣的人突然消失了,只在原地留下一件衣物,一根丝带和一条绳索。
他捡起那件衣服,里面什么都没有,郁尧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而趁着蔺玄泽打开剑中境时遁走的郁尧,早就变成了一只小白猫,悄悄地蹲在了一棵树后也不敢探头,然后在草丛里钻了一下,躲开了蔺玄泽的视线朝着外面跑去。
蔺玄泽听到耳边细微的动静,走到一片树丛前,看着微微颤动着的树丛。还未等他出手,就见到一只灰兔从树丛里窜了出来,一溜烟就没影了。
他停在半空中的手微微一僵,然后收了回来,将渡邪剑背在身后转身离开。
刚刚,他到底在期待些什么?
……
另一边,郁尧磕磕绊绊跑下了山,感觉自己体内的蛊虫正在渐渐复苏,身上像刀割一样地疼,像是随时都会如白漪口中所言,被炸成一团烂泥。
可他现在离白漪岂止五百米!
唯一庆幸的是被加快的是他自己身上的时间流速,蛊虫的反应却慢了半拍,还没有苏醒。
要尽快在周围找到能压制住蛊的东西,而如今这座小青山,已经成了秘境降临之所,其中刚好有一物是他所需要的。
【宿主,那边有龙叶草!】
龙叶草能暂时让蛊虫进入休眠,系统的声音还有些惊喜。
小白猫二话不说就朝着那棵老树下跑去,也不看那些奇形怪状的灵草,张口就吃了好多。
龙叶草的叶片是黑色的,边缘凹凸不平。蛊虫喜食龙叶草的根系,而龙叶草的叶片却对蛊虫有昏睡之用。
等体内的不适稍稍减弱,恢复到可承受的范围,郁尧才停下来。还用爪子抓了很多叶子下来收起以备不时之需。
这座小青山上并没有什么路,道路不平多乱石,郁尧已经在路上摔了好几跤了,原本雪白的毛发也变得灰扑扑的,变成了一只灰扑扑的乞丐猫。
还没等他感受到下山的喜悦,就发现自己被人提了起来。
“大哥,这山上怎么还有只猫?”
一名圆脸胖修士提起郁尧的一只后腿,就这么拎了起来,还摇了几下。
郁尧被晃得都快吐了,只能发出有气无力的喵喵声,不过这几名修士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有人捏了一把他的肚子,有些嫌弃道:“太柴了,肯定不好吃。”
长脸修士却注意到了这只小猫浅粉色的眼睛,就像装满了桃花一样,他眼里闪过一丝精光。
“这猫的眼睛倒是生的好看,弄下来做成珠子镶在法器上应该能卖个好价钱,皮毛剥下来也不错,虽然不是高阶灵兽,若好看的话也有一些世家小姐会买账。”
郁尧听了都蒙了,这几个混蛋在说什么?要把他的把眼睛挖下来?还要剥皮!
天呐,他只知道有爱猫人士,却忘了有虐猫狂!
他奋力抬起爪子一爪,在那圆脸胖修士脸上划出一道血痕,引得对方惨叫一声将他甩了出去。
郁尧被摔在了地上,吃痛地叫了一声,可还没等他跑出几步,就被胖修士掐住了脖子按在地上。
对方的靴子踩在他的前爪上,还用力碾了几下,郁尧感觉自己自己的爪子都要被踩断了。
好痛......真的太痛了。
身上都是被摔出来的痛,细弱的猫脖子也被一只大手掐住,连出气都困难。让他意识恍惚到连耳边19紧张的声音他都快听不清了。
由于猫咪的头被人按在地上就连眼睛都睁不太开,只能微微半眯着,一对耳朵无力地耷拉着,甚至还有些应激的颤抖。
那胖修士捂着流血的脸,脸上十分震怒。
“杨兄,你这本事不行啊,怎么一只畜生都能下你的面子。”
旁边几名修士幸灾乐祸地火上浇油,让他脸色更黑了几度,手中力道又重了几分。“你个畜生,既然敢伤我,不想活了我就成全你!”
说完狞笑了一声,举起手中的石头就朝着地上的小猫头上砸去。
郁尧只觉得头上钝痛,惨叫一声,无力地半睁着粉色的猫眼,感觉眼前天旋地转,紧接着能感受到一阵温热从自己头上流了下来。
就在自己眼冒金星,快晕过去的时候,脑海中却闪过一些零星的片段,好像是他跪在地上,被几个人按着头磕地,额间都是被磕出来的血。
而坐在主座的人只是散漫地抬起黑色的靴子踩在他的肩上,把他当成一个踏板,凑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句话。
郁尧可以肯定这个人不是他,可他脑海中为什么又会凭空出现这些画面?
众人见这只猫雪白的尾巴抖动了几下,身子就完全不动了,还笑着问了一句:“这是死了吗?”
那名胖修士正准备把猫拎起来,突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整个人都被一道极为恐怖的杀气锁定,寸步难行。
可怕的威压甚至凝聚为实质,给人一种泰山压顶般的压迫感,光是这无形的压力就让这几个修士全都像虫一样趴俯在地上,连抬头都困难。
他们只能勉强贴着地把眼睛抬起,远远看见从林中走出来一个白衣男人。
对方身上背着一把剑,看不清表情,配合山上流动的雾气,甚至似下凡的上神一般。只是随着对方靠得越近,他们感受到的威压越来越强,四周的气息也愈发压抑恐怖,仿佛有无形的东西引而不发,维持着暴雨前的片刻安宁。
郁尧的头本来就是歪着的,只能看到一道比较眼熟的白衣人影。
一双漂亮的眸子里蓄满了泪水,配着脏兮兮的毛发、破了个血口的脑袋、和非自然弯曲的爪子,显得凄惨到了极致。
男主总是喜欢在这种关头当救世主吗?
这种感觉真的......真的有够讨厌的。
郁尧虽然这么想,但是还是伸出那只没有断的前爪,朝着蔺玄泽的方向扒了扒土,像是想往那边爬。
“喵......”
声音轻到近乎于无,但是蔺玄泽还是听到了。他站在原地没有动,但头一回感觉心底的情绪是那么明显。
这种名为愤怒的情绪,像是顺着血液流经了全身,可脸上却愈发冷静,一副冷血到极致的模样。
背上的渡邪剑像是感受到了他的情绪,也轻微地震动了起来,像是随时都会主动从剑鞘中飞出。
【还好剑尊赶到了,不然魔尊猫猫就要被这几个人渣打死了。】
【那几个混蛋真的不是人,这种小猫都能下得去手。】
【剑尊到底要什么时候才知道魔尊就是猫猫啊,着急。】
郁尧发现下一秒自己就被人抱起,放在了对方怀里,眼前只见一道剑光闪过,方才折磨他的几个修士就剑光之下断去了生机,连求饶的话都来不及说。
他愣了一下,不是传闻男主从不杀正道修士吗?他突然觉得自己能感受到蔺玄泽此刻的情绪。
蔺玄泽是在生气?因为他?
郁尧又觉得八成是自己多想了。
感觉到眼皮越来越沉,他缓缓闭上了眼睛,晕过去的最后一个想法竟然是:
男主怀里没有上次那么硬了,应该算是难得一个好消息。
蔺玄泽将灵力注入怀中小白猫的身体,缓缓修复着对方的伤势,却突然发现了被种在对方体内渐渐苏醒的蛊虫。
他神色一冷,将蛊虫压制了。不过这种蛊虫极为狡猾,若要根除恐怕得种蛊之人亲自解蛊。
而此时身在碧烬山的白漪突然面色微变,显得有几分阴沉。
他手背上青筋暴起,在扶手上按出几道明显的指印。
方才他感知到了那道压制蛊虫的气息,正是来自那位剑尊蔺玄泽。
还能感知到蛊虫的气息,说明那只小猫还活着。而对方之所以还活着没有因为蛊虫爆体而死,还得要谢谢那位剑尊压制了蛊虫的活性……
白漪嘴角溢出一丝冷笑,很快又抹平了唇角,眼底多了几分淡淡的戾气。
宁可死在外面也不愿意回我身边?
好,很好......
......
郁尧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柔软的软垫上,爪下柔软的触感让郁尧忍不住多踩了几下。
然后他发现他的软垫动了,郁尧一抬头就懵住了,和蔺玄泽来了个大眼瞪小眼。
他竟然一直趴在蔺玄泽的身上。
正准备爬下去,又被蔺玄泽揪住脖子上的软毛给拎了回来,放回了塌上。
【猫猫刚刚踩奶了,好可爱啊!魔尊也会踩奶奶吗。】
【魔尊变猫了,想rua。】
【我想魂穿剑尊,好去rua猫猫。】
【前面的姐妹带我一个,我也想穿。】
蔺玄泽的视线落在“魂穿”这两个字上,脸色更冷了几分。
都想夺舍我?而且还是一起?
若这些人当真是所谓的上界仙神,要夺舍一名下界修真者,想必也并非难事。只是他蔺玄泽也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若想夺舍他,也不会是怎么容易的事。
再不济也能与之同归于尽。
见他们没再聊“夺舍”,蔺玄泽就将视线重新放回了趴在自己身边的小白猫身上。小猫看上去跟上次没什么两样,只是稍微圆润了一点。
他对对方就是魔尊郁尧这个事实,依旧带着些怀疑。
郁尧却没注意到蔺玄泽不对劲的眼神,一直在心里呼叫系统。
“我睡过去多久了,是不是快要变回来了?”
【19见他醒来松了口气,高兴道:你睡了半天,男主给你治了伤,还用了极品的灵药。啧啧啧,剑尊男主对一只猫都那么好,价值几万上品灵石的药说用就用。】
郁尧垂着头,看了一眼自己本来被踩断的爪子,发现真的一点都不痛了,还跺了跺脚,没意识到自己其实又在蔺玄泽身上踩奶。
他又想到了之前看到的奇怪的画面,忍不住问道:“为什么我会梦到一些奇怪的东西?又或者看到一些很真实......但是又很确定跟我无关的画面。”
【19停顿了一下才开口:梦境是假的,而画面也可能是你在濒死的时候产生的幻觉。】
郁尧还打算再问就发现自己被蔺玄泽抱了过去,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他肚子下的软毛。
蔺玄泽察觉到自己腹部被轻轻踩了一下,带来一些微麻的痒意,不由得抬手把那只还在低着头发呆的小猫抓了过来,还面无表情地按了按他的耳朵。
郁尧眯了眯眼睛,想躲着对方的手,不过没能躲开,只能任由对方摸。心想反正蔺玄泽算救了他两回,要摸就摸吧,他又不会掉肉。
想到这他就顺从地用毛茸茸的头主动蹭了一下蔺玄泽的手。“喵。”
【啊啊啊,我要没了,让我来,我可以!】
【魔尊变成猫之后,更加肆无忌惮地找剑尊贴贴了呜呜呜,是不需要顾及反派的身份了吗?】
【有没有发现魔尊变猫了也更亲近剑尊一些,剑尊我劝你不要不识好歹(狗头)】
【他真的好喜欢剑尊呀,我也想让猫猫贴贴,我也想被猫猫喜欢。】
看着来蹭自己小猫,蔺玄泽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郁尧的模样。对方不再是一副冷漠狂妄的样子,说话也不再是针锋相对的语气,而是......
手下蜷缩着的猫,仿佛也变成了在剑中境中所看到的那抹身影。
蔺玄泽在心里念起了清心决,心道自己可能是疯了,还是说他能看到古怪的文字,其实真的是中了邪术,被乱了心境。
小猫的耳朵很敏感,总是不知不觉地抖动一下拍着蔺玄泽的掌心。
突然他感觉到蔺玄泽把手抽开了,一副不愿意再摸他的样子,还有些奇怪。而且也不看他,径直坐到另一处去了。
被冷落在一边的郁尧眨了眨眼睛,跳下床榻朝着门外走去,蔺玄泽竟然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男主的心真是海底的针。
【剑尊这就开始冷落猫猫了?】
【心疼,果然剑尊就不是一个会疼人的,你想想要是两个人谈恋爱,对方总是莫名其妙对你冷淡,爱答不理,这不是冷暴力吗?】
【来我这里,收留心碎的猫猫,又是想魂穿剑尊的一天。】
蔺玄泽捏着书的手一紧,神色更冷,又想夺舍?
郁尧见蔺玄泽真的都不搭理自己,就从门缝溜了出去,刚冒头就被外面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的沧剑山弟子给吓了一跳。
而且蔺玄泽竟然没回自己的万丈峰,而是选择在一座环境和气候相对较为舒服的山峰暂住。
郁尧见大家都围着他,像是在看国宝一样,有些受宠若惊。
“喵喵喵……”这是怎么回事?
【19解释道:男主是当着所有沧剑山弟子的面把你带回来的,然后没过半个时辰,关于你的事已经传遍整个沧剑山了,你现在可是大名人。】
郁尧现在算是知道怎么回事了,努力昂首挺胸从这群弟子面前走过。那些弟子碍于蔺玄泽即使再想摸它也克制住了自己的手。
可等听到那些弟子口中对他的称呼,郁尧差点没脚底打滑来个平地摔。
“猫师娘,可有什么想吃的点心,弟子去给您准备。”
“师娘师娘,这是弟子给师娘绣的御寒衣物,万丈峰寒,将来师娘要跟蔺师伯长居万丈峰,不多准备些保暖的衣物怎么行。”这名心灵手巧的女弟子说完就拿出了手中织好的小衣。
还有一名弟子极为殷勤地将郁尧跟前的地打扫了一下,一脸郑重地看着他道:“猫师娘,小心路上别磕碰到了,不然蔺师伯一定会心疼的。”
他看了一眼被扫走的几片树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自己如今岂止是国宝待遇,这是要他的命啊。而且师娘到底是什么羞耻的称呼。
对着一只猫叫师娘,亏你们这群沧剑山的弟子还叫得出口!
还有一个弟子送上了一只银色的小铃铛。“师娘,这是弟子特意为师娘打造的银声铃,师娘戴在脖子上,走动间身上都会发出清脆的铃声,即使相隔百里,剑尊师伯都能听到。”
郁尧忍无可忍地拍开了那名弟子递铃铛的手,喵了一声就迅速跑开,一头钻进了树林子里。
有几名弟子本来还想追上去,可一想到林中的东西,脸上都露出了几分犹豫之色。
雪白的小猫在林中穿行,他现在就想离那些奇奇怪怪的弟子远一点。
“喵喵喵......喵。”他们为什么叫我师娘?我是男人,而且就算是猫,也是公猫。
郁尧气得有些牙痒痒。
【19附和道:对,不应该叫师娘,应该叫师公!】
郁尧:不,你重点还是错了。
郁尧叹了口气,从这里就可以看得出蔺玄泽有多清心寡欲,都把沧剑山的弟子逼成这样了。
沧剑山内四处都是云雾仙山,而且在沧剑山上他也不怕碰到危险,现在谁都知道他是蔺玄泽罩着的猫,也不会有哪个不长眼睛的家伙对他下手。
他放慢了脚步,刚草丛里钻出去,眼前就出现了一道白发红衣的人影,背对着他,让郁尧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这个人怎么那么像他!
等他再一看,发现旁边竟然有数十道人影,皆为白发红衣,这场景看着莫名有些诡异。
而就在他愣神时,只见一道剑光划过,那数十道人影纷纷尸首分离,耳边只有人头落地的闷响,这诡异的一幕差点没让郁尧吓得扭头就跑。
而且这些白发红衣的人影,实在是太像他了,包括那衣上的纹路,都跟他穿的分毫不差。在他们尸首分离的瞬间,郁尧都有种自己的头被划开的感觉,让他脖颈发凉。
等那些人头落在地上滚动了几圈,他才发觉那些其实都是一些傀儡木偶。
很快,一道修长的人影便缓缓落在中间的空地上。
来人一身花青色长衫,袖摆上的仙鹤纹路栩栩如生,手中握剑,眼底还带着几分寒气。对方身形有些陌生,但是脸,郁尧是绝不会忘记的。
记忆中还有些稚嫩的脸,却像是突然间成熟了许多,显得愈发精致。眼底是青涩天真也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漠然。
郁尧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这分明就是谢愿,可又不像谢愿。
反而像是谢愿长大了十岁的样子。
这还是那个,抱着他失声痛哭,内心单纯又一身少爷脾气的谢愿吗?
作者有话说:
之前
剑尊:这东西不会对我造成实质性的影响。
之后
剑尊:他喜欢我我喜欢他,我们两情相悦,天作之合。
下章还有,发了一万五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