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热气蒸腾,白雾弥漫,门一开,不出两步就是偌大的温泉池,谢闻星在自己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就已然先上前接住了忽地朝前倒下的男生。
水花哗的一声四溅,带着些微酒气的水珠泼湿了谢闻星的面容,也浸湿了他怀里人身上的衣物,贴着身体,是触手的滑和软。
谢闻星心跳猝然一滞,还没来得及问清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下一秒,他就发现了对方身上体温的不正常。
即使身在热气源源不断的温泉池里,荷灯身上的温度也着实是高了点,更别说对方那张一贯带着笑意的脸上还漫着不正常的潮红。
似乎感觉到了有人正在看自己,荷灯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乌黑的眸子湿漉漉的,像是眨一眨就要流出眼泪一样。
——难免的目眩神迷。
谢闻星还从来没有和人这样亲密的接触过。
怀里人像是根本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判断能力,就算看清眼前的人,也还是拼命的要往对方的怀里靠,两条细软的手臂像是雪白的蛇,松松懒懒地缠在谢闻星的身上,润着水汽的嗓音在发出无意义的细哼时更是说不清的撩人。
谢闻星顿了顿,在稍微的怔神后,很快就反应过来对方目前反常的问题原因。
“荷灯,”他沉声道:“你是不是……”
“好热,”荷灯什么也听不懂,只知道抱着人的时候会感觉舒服一点,但其实还是收效甚微,“好难受……”
谢闻星与那张现下完全被艳色浸染的脸直直对视着,他清楚荷灯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看着那双一直以来都带着笑的眼此时变得空洞,一眨眼,那盈在眼底的水色终于还是流了下去。
大雨在此刻轰然落下。
这竟然还是一场异常暴烈的雷阵雨,从全景落地窗望出去,可以看见从天上降下的紫色闪电,骤时的光亮转瞬即逝,少顷后又有撼然的雷声笼罩整个天地。
冰冷的雨点噼里啪啦地敲击着窗户,又汇聚成一股股水流铺在镜面上,仿佛北极岛的冰块在融化,和屋内温暖的情景形成鲜明而极具反差的对比。
谢闻星感觉到趴在自己肩上人正在不停的可怜的流眼泪,呼出的气又湿又热的,整个人都湿淋淋的,像是某种脆弱精致的小动物。
但当他视线不经意往下扫过时,又一下子否决了刚刚的想法。
被宽大的手掌握住的腰虽然纤细却绝不硌手,反而隔着一层薄湿的布料都能感受到底下覆着的皮肉的细腻,男生该有肉的地方都生得极为恰好,饶是见多识广的谢闻星,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具极其美好的身体。
或许对于美丽的事物人都会不自觉的怜惜,于是在雷声又一次响起时,谢闻星轻拍了拍缩在自己怀里神志近乎昏迷人的脸。
“荷灯,”他这天才刚开始叫他的名字,却已然十分熟练,男生扶着人到池边,手指按着那人细白的下巴,让对方勉强打起点精神去看自己,他问他:“我是谁。”
荷灯一直都没有回答,直到对面人掀开他的衣服,触碰到什么为止,他才打着细颤睁开了眼。
红着眼皮,仔细辨认了一会儿,他才抖着声音,叫出来面前人的名字,“谢…闻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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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于昨日的雨,今天的雨不仅更急,也下得更久。
等终于从那片混乱中脱离开时,荷灯连动动手指都感到难以抵抗的酸软。
听到有人在外面敲了门,揽着自己的人沉声阻止了对方想要进门的意图,下一秒,荷灯就被人轻轻松松地抱起,谢闻星将他安放在落地窗前那块干燥的毛毯上后,才转身离开。
在视线划过正在与门外人交代着什么的男生的背影,荷灯转过眼,看向另一侧淋漓的雨景。
透过朦胧的雨布,可以窥见的是一望无际的巨大的湖泊,在雨中破碎,黑而深的,和屋内的氛围一样。
自始至终这间广阔到不像话的温泉房里都没有开过灯,只依靠着外面的暗淡天光来勉强照亮,等眼前遮下一片阴影时,荷灯才反应过来是谢闻星回来了。
对方沉默地站着,荷灯抬头去看时,只能隐约看到他不近人情、又格外俊挺冷硬的轮廓,以及十分突兀印在对方肩胛处和胸前的指甲抓痕。
新鲜的,即使在暗光里也可以看清上面还闪着淡淡鲜血的颜色。
是刚刚在情迷中,荷灯控制不住的痕迹。
那些短促齐整的刮痕纹在男生肌肉线条明显的身体上,搭着正在滚落的水珠,看上去有种令人下意识回避的力量感,但作为始作俑者的荷灯却反而仔细地看了一会儿,然后说:“抱歉。”
“没事。”感受到他的视线,谢闻星知道他在看什么,也在为什么道歉,但他仍然没什么表情,只将手上的浴袍递给他,然后自己再径直转过身。
很克制的礼貌。
荷灯边缓慢地换上对方递来的衣物,边看着不远处背对着自己,也在披上浴袍的身影,看对方精瘦的身体渐渐被包裹起来,在那些暧昧的痕迹被遮掩住后,对方身上的气质也重新恢复成最初的模样。
很冷漠,但又不尽然是。
回想起方才混乱时刻,对方始终克制的欲/望,和与之平静表面完全相悖的是其极强的控制欲,顶着那样一张矜贵的面容,手段却格外的恶劣。
荷灯眼前闪过不久前与之对视时男生漆黑的眼瞳,里面像是翻涌着墨黑的海水,晦暗非常。他十分确定对方有为自己的脸陷入过着迷的情绪,但从头到尾他也只是深深地注视,他们没有接过任何一个吻。
——很好玩啊。
荷灯看着那人的背影,漫不经心地计算着某个特别的等式,如果要尽快且效果优秀地达到目的,除了要印象深刻的相识、特别的交逢,或许还需要更多的东西。
谢闻星在询问荷灯是否换好衣服,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才转过身,朝他走了过来。
其实现在的气氛按照目前两人之间混杂不清的关系来说应当十分的尴尬,但在此刻,却又因两人截然不同的性格的中和,又显得出奇的和谐。
谢闻星看着好像已经缓过来的荷灯,目光短暂地掠过他从浴袍下延伸出笔直的腿,随后又移开视线,问他:“怎么回事。”
他问的干脆,荷灯看他一眼,然后又很快的偏过脸,也答的简单:“我不知道……”
对方显然不信,再开口时就问的更加直白:“谁下的药?”
作为圈里人的谢闻星对于那些私下玩法百出的贵族的腌臜手段他虽然从未参与过,却也知道的一清二楚,因而关于荷灯刚刚的反应,他一眼就看出对方是被下了药。
他这样开口的意思就是要为荷灯解决那个人,不说其他原因,单是对方敢在自己组的局里做这种事,就已然是触碰到他的禁区。
但他没想到的是,荷灯在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说:“我不知道。”
还未来得及皱眉,谢闻星就看到男生重新转回脸,面上的表情十分轻快,尤其是在感受到对方微不可察的凝滞后,荷灯更是忍不住地露出点笑意来。
“喜欢我的人很多嘛,”他样子像在认真思索着,语气随性又自由的,当真是一副散漫又滥情的姿态,话也十足的自负,“所以我不知道是哪一个。”
“……”
谢闻星没说话,只沉默地看着他,在这样十分具有压迫感的视线下荷灯也没有一点害怕的意思,反而和那天相遇一样,目光直直的对上他看来的眼。
半晌后,荷灯忽地弯了眼。
谢闻星一顿,就在他以为荷灯又要再说什么的时候,却只听见对方叫了一声自己的名字。
“谢闻星。”
几乎是下意识地嗯了一声,下一刻,他就看到坐在自己面前的男生对自己伸出了手。
“我饿了,”荷灯态度十分理所应当地说:“我腿好酸,你能抱我去吃饭吗?”
“……”
时间静默了很久,在荷灯以为对面人要彻底无视自己的时候,才见他面无表情的低下身,如同刚刚一切都结束的那样将自己抱起。
荷灯顺手就扶住对方的肩,睁着很大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人看,他的目光太过强烈,让人想忽视都忽视不了,也因此谢闻星就随口问了他一句在看什么。
荷灯没回答他,反而异常地又安静下来,在要到达房间用餐的位置时,他才听到怀里人小小声说了句:“谢谢。”
谢闻星不知道他谢的是什么事,又或者说是全部,他不怎么在意地应了声,将人放下后直起身就离开了。
走到另一边,他拿出放在桌柜上的手机,找到里面的某个联系人,让他调出某个包厢的监控。
对面的人回得快,立即就答应下来,随后又好奇地问他调监控干什么。
谢闻星没回答他,想了想只又让他把走廊和今天负责准备酒水食物的人员一起查一遍。
对面意识到了什么,没再多问,转头就去办了。
等吩咐好后,谢闻星这才转回去看安静坐在位置上的荷灯。
刚刚说饿的人其实并没有吃多少东西,桌上的食物不过只动了两三口,神情也焉焉的,直到谢闻星叫了他一声,男生才一下子抬起头,看到他后就又笑了。
谢闻星脚步一滞,但不明显,等走到男生的对面坐下时,他才道:“不是说饿吗?”
在话说完后,谢闻星看到荷灯面上的表情似乎很不自然地呆了呆,像是没想到自己会主动和他搭话,但其实谢闻星在问完话后,连自己都感到略微的怪异。
一切好像从昨天对视的第一眼开始,事情就失去了控制,又好像顺理成章,毕竟在此之前,谢闻星从来没见过像荷灯这种人。
比起对方那张足够漂亮的脸来说,更吸引到他的是对方身上那种张扬又自由的感觉,无时无刻不在笑,声音好听,随口的话也都像裹了蜜一样,他像是天生就知道自己该被所有人喜欢,所以什么也不怕。
就比如现在。
荷灯在怔愣过后,旋即就划开大大的笑容,他语气轻轻的,很自然的就说:“我骗你的。”
雨好像终于要停了,但天空却依然灰扑扑的,云层仍然厚重,难见天日。
在参与这场聚会时,荷灯就应当被人告知了聚会主人的身份,或是通过其他人的态度,便可以窥见一二,但饶是如此,他依然这样。
谢闻星看他:“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