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么?”
荷灯见程寻眼神呆滞地看着自己,于是他也随着对方目光的落处看去,不过一眼,他就发现了自己胸前的那块镀着银边的名牌上的字符。
【X】
虽然简单,却意外的显眼。
程寻回过神后,才重新向荷灯走去,但这次他没有离他太近,而是十分忌惮地站在和他有些距离的位置。
“你怎么穿他的衣服?”程寻震惊地问,过了两秒,他又忽地反应过来了什么:“他知道你今晚出来?”
荷灯很平静的嗯一声,说:“知道啊。”
程寻后知后觉的慢慢冷静下来,他先极速的把今晚的事情都回想理顺了一遍,然后才缓缓咬牙切齿起来地说:“你都是耍我的?”
荷灯好像没听明白,他表情真诚地问:“耍你什么?”
“说什么想见我,和我……偷情,”程寻越说越气,语气也越狠,“有你这样偷情的?”
至少程寻是从没见过谁,或者听过谁偷情是还告诉另一个人的。
更何况,那个人还是……
程寻忍不住又说:“这样逗我好玩?”
“没有逗你啊。”荷灯诚恳道:“我又没和他说是跟你出来。”
但不说就不知道吗?
程寻皱眉,他还要说什么,但荷灯已经不想听了,他径自转过身,叫人快点走。
程寻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看着前面人被绑带束得分明的腰胯,和包裹在黑长裤的更显得长直的腿,纠结了几秒后,虽然他的心里还是因为某些事而感到犹豫,但最后还是跟上了。
滑雪场有多条赛道,除了因活动而暂时封存起来的几条外,其余的位置上的起点处都有人在做准备,荷灯选了最靠边,人最少的一条短赛道边停下。
因为程寻还生着气,所以当现在他臂下夹着滑板时,周身不仅透着就是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模样还更像是要去和人干架,使远处认出他身份的人在感到惊讶的同时,也只敢在远处交头接耳。
程寻自然也感觉到了其他人看来的视线,他扫了一眼发现不是相熟的人后就没有再管,转头后,他看着依然很悠闲站着的荷灯,忍不住地再问他:“你怎么还不准备?”
荷灯说:“我又不滑。”
程寻:“?”
荷灯把自己身上衣服的拉链又往上拉了点后,他的下半张脸就全都隐在尺码略有点大的竖领里,程寻愣了愣后仔细看他,发现对方现在的装扮还真不像是要滑雪的样子。
除了其没有带任何的装备外,如果仔细看,还会发现荷灯身上套着的服装其实更偏向的是保暖的作用,整体看上去也是很休闲的样子。
程寻怔怔地看着荷灯走向不远处的休息区,他也呆呆地跟过去,“……不对。”
“你不滑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你去啊。”荷灯说:“你不是都准备好了。”
“大晚上我不去外面玩,在这里滑雪给你看?”
“不可以吗?”
荷灯蓦地转身看他。
程寻原本跟得很紧的脚步陡然停下,但饶是如此,他也是差一点就要迎面撞上荷灯。
程寻急急地刹住身体后,不等他再说什么,他忽地间就对上底下男生抬起的眼。
程寻的心跳猛地一坠。
他的瞳孔里倒映出荷灯现下蒙着光的模样,即使荷灯的半张脸都被衣领遮住,但仅是他闲散掀起眼睑的一眼,也足以令人感到目眩的惊艳。
他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小步。
荷灯看到他下意识的退缩避让举动也不在意,他只和人很平淡的继续对视,然后再重复地问:“不可以吗?”
程寻本来应该很直接了当的拒绝,但他被那双黑凌凌的眼瞳注视着时,却是半点话也说不出来了。
直到半晌后,他才微微滑了滑喉结,默示地答应了。
荷灯一个人站在滑道的起点,看着底下飞扬的雪浪,等那个深蓝色的身影越渐远了点后,他就听到有脚步声在试探性地朝自己走过来。
不止一个人。
内场里温度极低,荷灯不过微微张口呼出一口气,就有渺渺的白雾飘出。
等了有三四秒。
“你好。”
荷灯听到自己身后的脚步声停了,取而代之的是陌生的人的问候搭话声,他听见了,但没有理,仍然背对着一动不动。
来搭话的一伙人分别是二男一女,他们对于荷灯没有任何反应的举动,显然是有些不悦的,可或许是有所顾忌,所以他们并没有表露出来,在一阵沉默后,这次换了个主动上前问询的人
“你好,打扰一下……”
女生的声音轻柔,听起来十分的悦耳,似乎也是因此,他们所搭话的对象这次终于有了点反应。
但不等那几人心里掀起一点波澜的情绪把话说完,下一秒,他们话音就在骤然间中断。
只见前方一直背对着他们的身影终于在他们的打扰中略微施舍般的侧过一点身子,而就在这时间,他们才终于看清那个高挑身影的模样。
——其实也不能说是看清。
因为那人头上压着滑雪帽,底下的半张脸又被竖起的衣领挡着,所以当他们一眼望去时,只能和前面人露出的那一双眼对视上,可也就是仅仅的这一眼,在瞬间就都让他们在一时之间忘了自己原本要说的内容是什么。
“有事?”
最后还是荷灯先开的口。
他的声音闷在衣服里,又碎在风雪中,因而最终传达至对面三人耳里时,就是一种轻之又轻,好像带着一种极具距离感的语气。
仿佛不是很好相处的样子。
几人慢慢地回过神。
其中负责开口和他搭话的女生的脸色不知道是不是被夜里的风吹得有点红,她看着荷灯,声音更加轻了点地说:“你认识程少?”
荷灯没回答。
“之前从来没有见过你,你叫什么名字?”女生不在意的继续说:“或许我们可以交个朋友……”
她旁边的同伴也紧跟着道:“你和程寻什么关系?”
面对他们接二连三的话,荷灯只仍旧安静的站着,直到前面那人问出问题时,他才觉得有些好玩,然后十分随意地回了句:“不熟。”
可不熟的话他们怎么会在晚上一起来滑雪场?
原先问出这句话的男生的脸色在即刻间便不易察觉地沉了下去一点。
他认为眼前的人在敷衍自己。
但这些圈子的人好像都很会掩饰自己的情绪,尤其是在面对不知道深浅,这个人的身边还跟着他们触碰不到的圈子里的顶端人物时,掩藏的更好。
可不等男生再试图从中套些什么话,他手边另外一个,从过来时就没开过口的男生忽地一下子拉住了他。
那人的目光诧异且闪躲地从荷灯的胸前挪开,他制止住自己同伴接下来的话,接着仓促且拘谨地对荷灯道了歉后,便直接带着其他两人离开。
荷灯眼神淡淡地看着那三人离去的身影,对于他们在暗下的交流几句后,又很惊诧地偷偷转头看自己的动作他也依然的很不在意。
风再凉了一些。
许多身影来了又去,等时间渐渐步入更深的夜晚,山下的缆车才在晕着的白光里又绕了一圈回到终点。
今晚的一切如果对于其他人来说无疑是很无趣的,因为荷灯就只独身一人站在高处等待许久,好像还真的就只是为了来看人滑雪一样,等程寻回来后,他就直接带着人又回去了。
一直很平静。
等到第二天,荷灯在一上完课后,就立马收到来自郑明楚的邀约,对方发出消息的时候已经站在楼下等他了,荷灯站在走廊往下覆着眼皮一瞥,就可以将那个身影看得很清楚。
他没有立即下去。
其他同样下课的人结伴的从他身后走过,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所谓的“消息”,今日荷灯从其他人口里听到的传闻内容相较于之前的显然要统一许多。
但也还是差点火候。
荷灯一动不动地站在楼上俯视底下的男生,许是他的目光总有些和其他人不同的感觉,因而郑明楚很快就心有所感地发现了他。
荷灯和他对视,过了会儿,他手里举起手机,朝底下的人晃了晃。
郑明楚接收到他的意思,低头去看信息。
他们隔着一段高度在交流,等荷灯又发了两三句话后,底下的人才极不情愿的离开。
而一直到看着人彻底离去后,荷灯才转头又重新回了教室。
班级里的其他人在这个时候都已经放学离开了,偌大的空间里飘荡着独属于夏日的宁静,听着窗外摇晃的枝叶声,荷灯手指夹着课本的页角,轻轻翻了页。
在这样一个安静的环境里,除了看书,还有对于思考也是一个极好的场所。
荷灯漫无目的的翻着书,在他的注意力被书页上的一片跳跃的碎光所吸引时,他无所谓的思绪也随之回到刚刚不久前站在楼底下,身上铺满阳光的郑明楚身上。
而就从这里起,荷灯又十分顺其自然的想到了昨天“随机”的抽签结果。
不说其中种种弯绕,单论这极为恰好的难度和郑明楚及时给自己打电话询问的态度,荷灯就有九成把握认为这其中少不了对方的插手。
目的也好说,在适当的困难中,依赖是最容易产生的情感,也是两人间关系最好拉近的时机……如果是平常,荷灯可能就顺着对方的想法去做了,但那也就是平常。
毕竟现在的情况比较复杂,人也比较多。
荷灯漫不经心地想,他个人的建议是对方还是要排队一下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