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傅修时在一起后,江屿已经很少出来喝酒了,除非是很重要的聚会,不然江屿更乐意待在家里等傅修时回来。
江屿到的时候一群人都已经喝过几轮,桌上堆满了酒瓶,包厢里酒气冲天,太久没来,江屿被熏得头疼。
他一进去,之前和他打过电话的宋胜就拿着瓶酒歪歪扭扭冲过来勾住他脖子:“什么风儿把你吹过来了?”
江屿心情不好,不是很想说话,把宋胜推开后找了个还能坐的地方坐下给自己开了瓶酒。
宋胜也不在意他这态度,他们一群人,好几个都是认识很久的,比江屿认识傅修时更久,江屿追傅修时的时候,都没少出谋划策,当然也有人提过反对意见,不过江屿没听。
“干什么脸这么臭?”宋胜笑得没心没肺,又给江屿拿了点吃的来,“吵架了?”
江屿以前是那种有什么不高兴直说的人,但现在能让江屿不高兴还憋着的,只有傅修时了。
江屿灌了一口酒没应,算是默认,他一直盯着坐在他对面的一个男生看,那个男生仿佛与世隔绝了一般,从江屿进来到现在就一直拿着手机不停地在打字,应该是在和别人发消息,脸上却始终面无表情。
宋胜也发现了,“你不知道吧阿屿,孟信这小子谈恋爱了,现在一天到晚手机不离身。”
“他不是平时半天蹦不出一句话?”江屿说着,握紧了酒瓶。
孟信这个人,和江屿认识也很久了,但江屿和他说过的话估计没一页纸,孟信就是个闷葫芦,说话和傅修时一样,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不管是谁和他交流都一样,平时也没什么情绪。
但现在,这个不喜欢说话的人,一直在和对象发消息。
江屿垂下眼。
宋胜不知道江屿在想什么,昂了声,“对啊,但是谈恋爱了嘛,肯定和对象有很多话要说啊。”说着宋胜好奇起来,“要我说傅修时性子和他差不多,傅修时那种人谈恋爱,是不是也这样?”
并不是。
傅修时不会这样捧着手机,也不会给他发很多消息,甚至都不会回他消息。
哪怕他发得再多,傅修时都只会回复几个字。
江屿呼吸一滞,想起傅修时的那个嗯字。
不能想。
傅修时本来就是那种性格的人,他和孟信不一样。
江屿低低笑了声。
他今天果然情绪不对,先是胡乱怀疑傅修时,又是胡乱委屈,觉得傅修时忽视他,不喜欢他。
“应该会的吧。”江屿没和宋胜他们讲过自己和傅修时谈恋爱的细节,宋胜全靠脑补,他觉得像江屿这样从小被宠到大的人,虽然追人的时候轰轰烈烈,还追了那么久,但谈恋爱的时候,如果得不到回应,肯定不会继续了。
宋胜啧啧感叹:“毕竟对象就是很特殊的身份,肯定是特殊的对待。”
就是他没法想象傅修时那种人像孟信一样一天到晚面无表情捧着手机是什么样。
宋胜的话音落下,江屿突然手抖了一下,握着酒瓶的手瞬间收得很紧,好像很怕酒瓶从手中滑下去了,但用的力气太大了,又有些不自觉地颤抖了,江屿呼吸慢下来,盯着酒瓶,感觉刚刚好像有什么东西抽了他的心脏一下,但不痛,只是有些难受。
很特殊的身份。
对,没错,很特殊。
傅修时对他已经很特殊了。
慢慢的,江屿平静下来。
傅修时本来就是工作为重的人,和他谈恋爱,就已经说明他在傅修时那里是特殊的。
“不是你怎么一整瓶地灌啊?”宋胜酒喝多了头晕脑袋转得也慢,自顾自说了半天一扭头看见江屿一瓶酒都喝完了已经开始灌第二瓶,不免有些担心。
江屿勾着唇角笑了下,很无所谓地说:“又不是没喝过。”
他当好小孩儿太久了,搞得朋友都觉得他喝不了了。
宋胜眨了眨眼,被他这一句话说得也想起来了。
江屿才不是什么好小孩,他在傅修时那待久了,宋胜差点都把他当成另一个人了。
不过看他这么喝,宋胜还是挺担心的,盯着看了会儿,宋胜努力找话题试图吸引江屿注意力。
“你知道陆枕要回国了吧?”
听见这个名字,江屿灌酒的动作果然慢了下来。
在这群朋友里,只有陆枕是真的和江屿一起长大的,江屿和他的关系最好,不过大学的时候,陆枕去了国外,这几年也没怎么联系。
不过江屿没收到他要回国的消息。
“他肯定跟你说过,你们关系最好了。”宋胜嘀嘀咕咕,“他还问我你过得怎么样。”
江屿本来确实是对陆枕的事很感兴趣,但现在他却没什么心思听了。
因为傅修时给他发了消息。
很意外,意外到江屿本来烦闷的心又一次雀跃起来了。
他就是这么喜欢傅修时,只要傅修时一主动给他消息,他就高兴得不行了。
虽然只有简短的两个字:在哪
江屿眨了眨眼。
喝了酒他的大脑有些迟钝,看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话中的意思——傅修时知道他不在家。
那就意味着,傅修时回来了?
有一瞬间江屿高兴得想直接站起来立马走人了,但很奇怪,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他克服了这一瞬间的冲动,他还是坐在那里,甚至有一种,不想搭理傅修时的感觉——让你也尝尝消息被忽视的感觉好了。
江小少爷骨子里恶劣的因子突然开始作祟,绝对不是因为他想要等一等,等一等傅修时再给他发消息,给他一些亲密的安抚。
但还是有些忍不住。
江屿实在做不到把傅修时的消息晾在一边,他只能抱着手机一直看,以至于宋胜后面说的什么,他也就是胡乱应着,其实什么也没听清。
就在江屿快要等不下去,想要就这么告诉傅修时自己马上就会回去的时候,傅修时终于又发来第二条消息:回来。
江屿眉眼立马弯了起来。
他甚至都能想象傅修时发这条消息的时候十分严肃的表情,就跟他命令下属的时候一样的表情。
不过那也没关系。
傅修时就是这个性格嘛。
“陆枕回来你这么高兴?哎哎哎你要去哪儿?”宋胜单口相声说得好好的,江屿突然站了起来,情绪好像完全不一样了。
宋胜很茫然。
发生了什么吗?
江屿脚步一顿,看向还在给对象发消息的孟信,朝着宋胜眨了个wink,跟炫耀一样地说:“今晚酒钱记我账上,傅修时喊我回家。”
宋胜:“……”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是吵架了吗?
也没有打电话哄他,也没有来接他。
怎么江屿就这么高兴。
江屿什么时候这么好哄了?
客厅的灯开着,江屿进来的时候怕傅修时睡着了,还特意放轻了脚步声,不过他多虑了。
傅修时就在沙发上坐着,没有睡觉,他面前的茶几上摆着笔记本电脑,笔记本电脑边上是江屿点了但没吃过一口的外卖,都没拆开,傅修时也没看电脑,就那么坐得笔直笔直的,跟以前上课的时候一样,身上穿的是黑色居家服,和傅修时冷漠的气质很搭。
江屿也有一套一模一样的,准确来说,他们的居家服都是一样的。
刚住一起的时候,江屿买过情侣套装,但是他买了傅修时也不穿,傅修时依然穿他清一色黑色的衣服,江屿没办法,只能买了和傅修时一样的。
江屿以前不喜欢穿黑色,现在都很习惯了。
傅修时应该没发现他回来了,江屿静静站了会儿,突然感觉刚刚的兴奋劲儿过去了。
换成平时,他应该直接扑进傅修时怀里,但今天他没有这么做,只是莫名其妙觉得,傅修时坐在那里,明明就和他隔了几步的距离,却好像隔得很远很远。
远到好像,他从来没有闯进过傅修时的世界里一样。
冒出这种无厘头的念头,江屿心脏一沉,下一秒,傅修时就转过脸来,没什么情绪的眸子看着他,眉头也皱了一下。
江屿眨了眨眼,差点被自己逗笑了。
他又在乱七八糟脑补些什么。
他现在明明就是傅修时正儿八经的男朋友。
他们住一起,睡一起,傅修时的公寓里,到处都是他的东西。
怎么可能他从来没有闯进过傅修时的世界。
“傅修时。”江屿扯起嘴角笑了起来,主动朝着傅修时走过去,一条腿跪到沙发上往傅修时怀里钻,脑袋也在傅修时肩膀上蹭了蹭,柔软的头发擦过傅修时的下巴,让傅修时眯了下眼,一只手搂住了男生纤细的腰,但眉头却皱得更紧了。
没得到回应也没关系,江屿又喊了一声:“傅修时。”
傅修时还是没应,江屿心底突然又乱乱的,但是傅修时还抱着他,这种靠得很近的感觉让江屿安心。
然而下一秒,傅修时的手就从他的腰上离开了,江屿一愣,肩膀上也传来阻力。
傅修时把他推开了。
一瞬间,男生脸上的表情透露出茫然和无措。
这还是第一次傅修时这样把他推开。
为什么?
江屿不知道,他的大脑是空白的,连他自己都没发觉自己脸上血色都褪去了,像是在害怕什么东西。
“喝酒了?”
傅修时直勾勾看着人的时候会给人一种压迫感,就像是那种上司看着犯了错的下属的感觉。
但江屿还是松了口气。
原来是因为这个。
江屿乖乖点头,他也没有要瞒着傅修时的意思,立马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脑袋半靠在傅修时肩膀上问他:“很难闻吗?”
傅修时没有说话,反而是挪了下位置,坐得离他远了一点。
江屿身上不仅有酒味,还有别人的香水味道。
江屿从来不用香水。
傅修时太熟悉他身上的味道。
他这个举动落在江屿眼中,却让江屿硬生生定格在原地,浑身上下的血液开始倒流,他愣愣地看着傅修时冷漠的神色,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地问:“傅修时,你是不是……”
是不是嫌弃他?
明明傅修时平时自己也喝酒。
江屿垂下眼,突然不敢看傅修时此刻的表情,他怕从傅修时脸上得到答案。
手指抓了抓沙发,说出口的话变成了:“你是不是不喜欢这个味道?”
傅修时不知道是不是不喜欢。
只是在闻到江屿身上有别的味道的时候,他的心情很差,想让江屿把属于别人的香水味道完全洗掉。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
他说:“去洗干净。”
依然是命令式的口吻。
江屿定定坐在那儿,不可置信地想,傅修时到底是不是在嫌弃他。
他没办法猜测傅修时的想法了。
他想开口问傅修时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傅修时三个字在嘴边饶了好久,最后还是没喊出来。
不能吵架。
好不容易傅修时终于回来了,他想了傅修时那么久,忍着想去见他的念头那么久。
好不容易见上了。
他只想傅修时高高兴兴。
江屿抿了抿唇,很乖地答应:“好。”
起身之前,他还是凑在傅修时唇角上亲了一口。
但是他没敢回头,没敢看傅修时什么表情,怕看见自己不想看见的。
江屿洗澡很快,只不过喝了酒被热气熏得头晕,出来的时候还缓了一会儿。
他洗澡的这个时间,傅修时也没回房间,江屿没吹头发就走了出去,他想快点见到傅修时。
傅修时还在客厅,但他没坐着了,他半靠在沙发上眯着眼,看起来很困。
也是,他出差这么久,几乎就是连轴转,现在都快凌晨了,他还没能休息。
反而是赶了回来。
傅修时的神色很疲惫,也就在他休息的时候才能看见他脸上不一样的表情。
江屿放轻了脚步走到他面前蹲下来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刚才的那点不愉快瞬间全被抛到了脑后。
傅修时应该只是不喜欢他喝酒。
以前他喝酒,也没有带着满身酒气往傅修时怀里扑过。
傅修时都没见过他喝醉的样子,他在傅修时面前得乖乖的。
傅修时不喜欢的,他就改掉。
江屿想着想着自己笑了,见傅修时没有要醒的意思,起身去了厨房。
“傅修时。”傅修时已经很久没有睡过好觉。
他这段时间实在太忙,睡眠很差,但很奇怪,回到这里,很轻易就睡着了。
“傅修时,我给你煮了面。”
男生干净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傅修时皱了下眉睁开眼,江屿那张漂亮的脸就凑在他面前。
餐厅离得并不远,傅修时闻到了面条的香味,也知道江屿把面放在哪儿,但他没有看,只是牢牢看着江屿的眼睛。
男生的眼神很干净,里面全部都是他。
只能是他。
傅修时当时突然冒出来这个念头。
在江屿看见他睁眼后惊喜的神色里,傅修时起身亲了上去。
这个吻太猝不及防了,江屿一点准备都没有,他被傅修时扣着腰拉到沙发上,腿也没法完全放上去,只能悬空着,然后被架在傅修时肩膀上。
江屿有些慌乱。
傅修时今天很凶。
他们还没有尝试过在沙发上,江屿很怕自己掉下去,想要逃跑的时候又被傅修时抓了回来。
明明很吓人,却让江屿觉得安心。
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能感觉到他和傅修时有多么亲密。
只有他能和傅修时做这种亲密无间的事情。
他是属于他的。
江屿被傅修时抱着又洗了个澡,回到床上的时候,江屿在昏黄的床头灯里看着傅修时又恢复冷静的侧颜,撑起上半身在傅修时手臂上蹭了蹭,“傅修时。”
傅修时转头看向他。
江屿弯起眼睛笑了,“我爱你。”
傅修时似乎是愣住了,也许是惊讶,还有不解。
江屿没指望得到傅修时的回应,只凑上去亲了亲他的下巴,撒娇似的指着放在床头柜上的贴纸问:“傅修时,你能不能帮我把这个贴到相机上?”
“相机有个地方被摔坏了,你帮我贴到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