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海的动作一停,他缓缓转过身来。
凤眸安静地注视着眼前人。
薛青在身后又将被褥用手缓缓攥紧了,以此来缓解此刻自己心中的一点焦急。
不用看都知道,那被套估计要被他攥成梅干菜了。
“劳烦施主了。”
嗯?这是答应了?
薛青本以为自己会被拒绝,但此刻倒出乎他意料。
他默默地松开被子,被蹂、躏许久的被套终于得到喘息。
薛青在榻上挪了一下,示意法海坐上来。
法海垂下的眼睫颤了颤,只在榻边沿坐下。
檀木香又漫了过来。
估计法海会觉得不习惯,但是法海能答应让他帮忙上药,他已经很意外了。
于是薛青觉得自己应该主动一些。
他的手指触上法海的僧袍,想帮法海把上衣先脱下来。
不脱上衣怎么给后背涂药!?
薛青指尖刚捏着衣襟准备一扯,另一人的手轻轻落到他的指尖,缓慢地碰了一下,让他停了动作。
然后法海主动将上衣脱下了下来。
那蕴含力量的上身也随着他的动作逐渐显露出来。
一齐展现在薛青面前的,还有那突兀凌乱的鞭痕。
一道一道,新旧夹杂,交错叠在一起。
还有几条看着是新添不久的,甚至还没愈合,看着狰狞无比。
在触目惊心之外,还有一种奇异的美感。
伤痕破坏了原本完美无瑕的肌体,却又赋予了其新的一种观感。
薛青像受到蛊惑一样,轻轻碰上了其中一道鞭痕的边上皮肉。
这块被他戳的往下一按。
触感……意外的不错。
做完这个动作之后薛青才反应过来自己下意识的干了什么。
怕这个和尚觉得他不正经,他连忙伸手从法海手上拿过瓷罐。
将瓷罐打开,一股药香涌了出来,里面是淡绿色的凝固膏体。
也不是这药膏是什么制成的,不同于之前薛青见过的寻常药膏,独有一股清香,闻着倒清爽沁人。
薛青用指尖蘸了点药膏,黏黏的。
药膏因为他肌肤的温度融了一点,看着就要从半凝固的膏体顺着指尖融化而下,滑腻腻的。
他赶紧用指尖对着其中一条还未愈合的鞭痕,轻轻的将药膏一点一点沾上去。
感受到手下的身体随着他的动作微微一颤,虽然那颤动微不可觉,但还是被薛青发现了。
“是太痛了吗?”薛青问。
薛青没用过这个药膏,不知道这个药膏对伤口的刺激性大不大。
主要是法海这伤口光看起来,也怪吓人的。
尤其是现在凑近距离看,更能感受到那鞭子打下时的力道,估计是毫不留情丝毫没有收力的。
也不知是什么鞭子,刮得伤口边缘都血肉模糊的。
法海没有回答,但薛青还是放轻了力道,再次将药膏涂上去。
“我轻一点。”薛青自言自语。
一边说着,薛青又用指尖挖了一点药膏,将药膏涂上了伤口,伤口一齐变得湿润起来。
这么久才涂了一道伤口。
薛青偷偷往前探了探,想观察一下法海的神色。
从肩后看去,只能看到法海半垂着的眼,辨不清面色。
估计又是平日里见到的那样波澜不动的样子。
只是……
薛青又看了一眼法海微微颤动着的羽睫。
浓密漆黑得像是一尾蝶,就要展翅飞起来。
反倒给面前冷淡的人泄露了一点心绪。
估计是痛了,不好意思说。
薛青表示自己懂了法海这强装无事的样子。
他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没想到法海大师,也是挺要面子嘛。
身后的伤口被人用心一点一点敷上清凉的药膏,仿佛将这伤口本身的灼热疼痛也一齐掩盖住了。
与之而来的是另一种……
仿若嫩肉新生、伤口缓慢愈合的痒。
像从皮肉深层冒出来,一点一点的泛着痒。
法海忍不住颤动了一下脊背。
但下一秒,他又僵住了。
一小阵风吹过伤口。
伤口更痒了。
是身后人在轻轻的吹着他的伤口。
“这样会不会好一点?”薛青问。
“好一点了。”法海哑着声音,“谢谢。”
只是那眼睫颤动的更厉害了。
将这后背所有的鞭痕都涂上药膏显然也是一个大工程。
“这鞭痕……是发生了什么吗?”
刚问出口薛青就后悔了。
他又瞎问了。
薛青假装无事,继续默默涂药。
屋内空气又归于沉静。
原以为法海也不会回答他的问题,这事就揭过去了。
但法海居然出声了。
“佛心不稳,自当领罚。”法海说。
佛心不稳?
法海大师也会有佛心不稳的时候?
薛青摸不着头脑,不过他也不想深入,法海愿意回他这个问题已经够让他惊讶了。
于是他只浅浅地应了一声,便继续安静地抹药。
等到将法海后背上的鞭痕都涂好,薛青觉得自己的那根手指都要生出茧了。
或许一开始就用两根手指会更快一点。
清凉的药香味更重了。
完完全全掩盖住了法海身上原有的檀木香味。
连带着薛青觉得自己也要是一身同样的药香味了。
只不过薛青看着自己那只黏糊糊的手犯了难,尝试用一只手把那个药罐的盖子给盖好,然而估计是因为这只手攥久后掌心出汗的缘故,瓷罐从他的掌心滑出来,又落到了床上。
薛青:……
小小瓷罐也要和他作对。
薛青正要再扣一次,另一人的手抢他一步拿过了那块瓷罐盖子。
骨节分明,手指纤长,青玉色的瓷罐盖更衬得手指如玉。
法海将瓷罐缓缓扣好。
然后似乎就要起身穿上外衣,薛青好心提醒道:“先别穿,衣服会沾到药膏的。先等一会让药膏干了。”
法海将他这话听进去了,手上的动作停住。
他朝薛青行了个合手礼,“今日多谢施主。”
“不用道谢,是我应该的。”
被法海这样庄重的一谢,薛青反而更不好意思了。
他随意地摆了摆手,表示这根本不值一提。
薛青下床想找一块巾帕或是其他什么东西来擦手。
他的那只手还黏黏的,感觉不是很美妙。
此时法海身后的药膏也干的差不多了,法海转身将僧袍穿上了。
若不是还残着的药香,面前的僧人衣衫齐整,真看不出他的后背是道道狰狞可怖的鞭痕。
在薛青寻找无果看着自己沾满药膏的手为难时,眼前出现一块白色的巾帕,薛青抬眼,望进去那双平静的凤眸。
原来法海注意到了他沾上药膏的手。
只是似乎他第一次隐约从这凤眸眼中感受到了那一点微不可察的笑意。
这下又轮到薛青小声地道谢了。
薛青接过巾帕,将手指一根根仔细地擦净。
只是沾上药膏太久,哪怕擦干净了也还有着一种错觉。
仿佛那清凉但黏腻的药膏还在他的手上留着。
擦完之后,薛青捏着巾帕,犹豫了两秒。
“我洗净之后还给法海大师。”
薛青说。
毕竟这干净的帕子被他搞脏了。
理应洗干净再还给人家才是。
“不用。”
法海朝着薛青伸手。
看着法海伸过来的手掌,薛青咬了咬唇,还是将巾帕放还在了法海手上。
沾了淡绿色药膏的巾帕被法海整整齐齐地叠好。
法海将叠好的巾帕放入自己的袖袍之中。
这和尚,看着倒是严肃清冷无比。
直到法海离开以后,薛青才给自己倒了杯茶。
刚刚一顿操作,让他的手都泛起了一点酸意。
然而不经意垂下的眼瞥到自己此刻平坦的胸部以及衣服上繁复美丽的绣花。
薛青才恍然发觉,他现在好像还穿着女装,假装是一位姑娘。
而他前一刻还邀请法海脱掉上衣,袒露上身。
亲手将药膏涂上了这和尚的脊背。
哦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