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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突然传来的一瞬鬼唱并未引起人们的注意, 接下来的一系列剧震却是让整个冥界都笼罩在了迷雾之中——
阴天子宣布正式亲政。
罢黜判官崔绝。
破骸部哗变。
鬼兵大统领离开镇守的罗酆山脉,前往镇压,七日之后, 哗变被平, 鬼兵各部开始整顿, 彻底清洗崔绝的势力。
一阵惊雷般的蹄声由远及近,眨眼间, 黑色的凶兽大车停在阎罗殿门口,小府君大步流星地冲进门:“五哥!”
牛头公正在整理文件:“陛下有事出去了。”
“什么事?”
“不知道。”
小府君手里拿着个酒瓶抛起又接住,嘟囔:“还想跟他喝两杯的。”
牛头公:“府君殿下心情不好?”
“能看出来?”
“又被楚江王殿下气到了?”
“这也能看出来?”小府君吃了一惊。
牛头公:“……”
“……操!”意识到自己过于情绪外露, 小府君郁闷地骂了一句,
牛头公笑起来:“要急着找陛下, 就打他电话啊。”
“嗯。”小府君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转身要走,顿了顿,又忍不住回头问道:“真的要让崔绝去轮回?半个月了, 五哥还没后悔?”
牛头公整理好手底的文件,转头看向他,站直了身体, 神色恭敬而端正地说道:“罪臣崔绝担任判官期间,独擅威权, 僭妄悖理,陛下念其任职多年亦有功勋, 故网开一面, 诸多过失不再追究, 只另其择日轮回——公告都发布半个月了, 府君殿下没有仔细看吗?”
“哎你!”小府君怒了, “怎么连你也这么说?!”
阴天子宣布亲政后发的第一道政令就是罢黜崔绝判官一职,这消息传出来,一举就干翻全世界网络,几大社交网站是瘫了好好了又瘫,一时间四界所有媒体人都在撰文点评此事——
有人痛陈判官的罪行,包括但不限于僭越、贪污、轻狂、卖茶、装白莲花、与黑白无常暧昧、看冥后们眼神不对……累累恶行罄竹难书,歌颂阴天子少年有为、魄力无限,必能带领冥界走进新时代。
有人则认为这明显是帝王权术,阴天子在下一盘大棋,但考虑到崔绝掌权时处处霸凌其他界,也早该死一万次了,如今这一局纯粹是他们冥府在派系斗争,鬼咬鬼,希望咬得再响些。
还有一些评论就离谱多了,有人认为崔绝当了这么多年判官,一定掌握很多冥府八卦,建议轮回之前出一本自传,比如一个名叫“烈儿我的妻”的网友就点菜想知道阴天子是否仍保有处男之身。
小府君刷了五分钟网就看不下去了,激动地挨个评论,痛斥网友之冷漠和无知,结果忘了切小号,“泰山王”三个明晃晃的大字还挂着官方认证的身份直接把舆论给掀上了一个新高峰,做实了内部派系斗争。
他索性撕开脸,准备跟这群无知的看客大战三百回合,还没发几条就发现自己被从号上踢了下去,再登账号,就告知密码错误。
有人敢盗自己号?!
荒谬!
小府君立即提天工司掌司过来,令其迅速解决此事,不要耽误自己上网吵架,结果掌司说,号是楚江王让盗的。
小府君一听就火了,召唤出凶兽大车冲去楚江殿。
破骸部哗变之后,楚江王着手整顿军务,已经熬了三天三夜没合眼,此时刚刚闭目养神,听到外面小府君的动静,连门都没让他进,黄泉水暴涌而出,将他连人带车掀出去二里地。
“我真是……”此时又听到牛头公那堂而皇之的言论,小府君气得七窍生烟,“真是……被你们气死!网友们什么都不知道,你也不知道吗?子衿他也不知道吗???”
“唔,”牛头公恭敬地低头,“臣不敢妄议楚江王殿下。”
小府君:“……”
小府君:“气死我了!”
小府君:“啊啊啊啊啊啊……”
小府君:“算了。”
“不打扰你工作了,我找大哥喝去。”小府君回身上车,指尖一闪,鬼炁化作长鞭,凌空甩了个鞭花,拉车的地狱凶兽仰天嘶吼,迈开四蹄,往秦广殿急奔而去。
牛头公目送他离开,转身望向判官院的方向,眼中笼上浓浓的担忧。
阴天子并没有出去。
此时暮色四合,亡鸦成群划过天空,静谧的判官院中,崔绝站在廊下,伸出手,接住一片掉落的鸦羽。
“明天下午酉时三刻。”阴天子说。
崔绝松手,亡魂怨气所化的鸦羽很快就消散,淡淡的黑雾消失在指尖,他没有转身,背对着阴天子:“你会来送我吗?”
阴天子冷冷道:“不然呢?”
“其实你可以不来的,”崔绝对他的怒意仿若未闻,柔声道,“不亲眼看到或许不会有太大的冲击。”
“我会亲眼看着你走进轮回巷,这个问题你不必再劝。”
崔绝小声嘀咕:“陛下现在脾气大得很呢。”
“我脾气还可以更大,但你管不到我了,”阴天子木然地说,“黑无常已经重铸割昏晓剑,我神剑鬼印悉数在手,是名正言顺的幽冥之主,你却已经不是判官了。”
崔绝无奈地笑起来,过了一会儿,转过身来,看着身后阴沉着脸的高大男人,笑问:“我想去一趟望乡台,你要陪我吗?”
高台拔地参天,从幽冥湖刮来的猎猎阴风鼓动四周的灵幡,崔绝登上望乡台,迎着风放眼望去,台下一望无际的彼岸花田里仿佛永世不灭的浓烈业火。
阴天子站在他的身侧,手掌按在法阵上:“你想看什么往事?”
“往事已不可追,”崔绝道,“就看看阳间的名山大川和袅袅炊烟吧。”
阴天子看着他:“你怀念阳间了。”
崔绝一笑,未置可否。
阴天子:“我知道阳间比冥界好,有阳光和温柔的风。”
“咦,”崔绝挑起眼角瞟他,“这话听着有点酸。”
阴天子屈指在他脑门弹了一下,哼道:“就是酸,你始终更爱阳间。”
崔绝捂住脑门躲避他的手指,吃吃地笑语:“因为求而不得,才会总是念念不忘。”
阴天子跟着笑了起来,过了一会儿,笑容渐渐淡去,低低地叹一声气:“阳间确实很好。”
鬼炁灌注,法阵开启,飘渺恍惚的杳冥浮观如图卷在二人眼前缓缓展开。
阳间此时是冬季,白邺市在下小雨,城外的山上落了一点点薄雪,撒盐一般铺在千年佛寺枯藤老树的枝杈间。
崔绝笑起来,没想到阴天子自作主张给他看当年两人初遇的地方,不过倒也不算意外。
阴天子听出他在笑自己,哼了一声,打算换个地方。
“这里很好。”崔绝突然说。
“嗯?”
“我也时常会想起这里。”崔绝道,“不过当年是春季,你就站在那株海棠树下,似乎站了很久,肩上落了好些花瓣。”
阴天子唇角弯了弯,杳冥浮观中的雪景悄然变幻,碎雪消融,草木新绿,虬劲的老树开出一串串明艳的海棠花。
崔绝看了一会儿,轻声道:“等我轮回,记忆消除,若有缘分再看到这一树繁花,不知又会是什么感觉。”
杳冥浮观猝然之间无声崩塌,花树、草木、矮墙、佛寺……都消失不见。
崔绝失笑:“心境还是不稳啊。”
“哼。”
“还叫嚣什么‘是名正言顺的幽冥之主’,‘我管不了你了’,”崔绝抬手在他心口戳了戳,“一句话就能乱你心境,幽冥之主哈?”
阴天子任他嘲笑,沉着脸:“我心境没乱,只是不想再给你放杳冥浮观了,”他顿了顿,又道,“我不想再给你当工具人了。”
“嗯,”崔绝点点头,平静道,“我马上轮回,你确实不用再当了。”
“崔子珏!!!”
“你还说你心境没乱。”
“……”阴天子被堵得无话可说,脸色阴沉地瞪了他一会儿,蓦地转身,拂袖而走。
目送他高大的身影从高台上消失,崔绝低头看向望乡台上的法阵,抬手按在阵眼,鬼炁灌注,一个朦胧模糊的杳冥浮观艰难地出现——
陋室,灯火飘摇,枕流君正伏案写作,长发如瀑,细腰不盈一握……
“师尊……”
微弱的鬼炁难以为继,杳冥浮观晃了一下,很快崩解。
崔绝站在原地怔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发现阴天子去而复返,正沉默地看着自己。
“不是生气了么,怎么又回来了?”崔绝取笑。
阴天子:“我要是真那么容易生气,早被你气死了。”
“哟……”
“不许哟。”阴天子道,“你想看枕流君,我可以帮你重新开启杳冥浮观。”
“算了,”崔绝摇头,“走过轮回巷,会在走马灯里看个够,他在我的短暂前世中着实占据了太大的分量。”
阴天子沉默了一会儿,冷冷开口:“我虽然宽宏大度,却也不是完全不会生气。”
“就说你心境不稳……”
“崔子珏。”
“好的好的。”崔绝立即抿起嘴,一脸乖巧老实。
阴天子哼了一声,转身往回走,走了几步,又回头,一把拉起崔绝,大步走下望乡台:“回去了。”
虽然阴天子极力逃避,但轮回之时仍然照常到来,民众已经通过各种渠道得知时间,轮回巷附近人山人海,奈何桥上水泄不通,不断有人被挤落下去,立即被黄泉中的恶鬼撕碎争食。
来自五湖四海的媒体架起三脚架,空中无人机发出嗡鸣声。
拥挤的人群外,一个巴掌大的小纸人蹦蹦跳跳地爬上树梢,坐在枝头摇晃小短腿,双手半握拢在眼前,像端着望远镜一般扫视人群。
远处高楼上,有人推开窗户,微微抬高帽檐,露出冷而无情的双眼,看着拥挤的围观群众,如同看一群忙忙碌碌却又一无所知的蝼蚁。
突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只见道路的尽头,一个黑色的车队无声无息地驶来。
随着车队的出现,带着黄泉潮气的阴风翻滚着席卷整条道路,将旁观者与他们的欢呼声一起隔绝在了外面,使天地间陷入一片死寂。
“噫……”高楼上的戴帽人唏嘘了一声,一抹怨气从手杖中逸出,飘向车队的方向,却在半空中停住,再也前行不了,明显受到了结界的阻拦。
戴帽人笑了一声,关上了窗户。
奈何桥上,一架轻罗玉辇在半空中现出影子。
车队停下,几十名刑狱司鬼差下车,整齐有素地列队,确认周遭一切正常,刑狱司掌司拉开车门。
崔绝下车,目光缓缓扫过空中的轻罗玉辇、路上的凶兽大车,以及或远或近的几辆冥王车架。
“不用看了,他没来。”小府君半趺坐在车上,面无表情地说。
崔绝微微笑了一下:“不可能,他怎能缺席我如此重要的仪式。”
高空中传来一声鹰唳。
众人抬头,见一只白尾雷隼在厚重的阴云之下盘旋,黑麒麟脚踏那落迦火,从虚空中慢慢走来,阴天子端坐在麒麟背上,眼神冷漠而专注地盯着崔绝。
“你很了解朕。”他淡淡地说。
崔绝颔首行礼,仰起脸看向他,笑道:“臣当然了解陛下……”他顿了顿,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他竟然还不合时宜、不可救药地心旌摇荡——他的少年郎英姿勃发、俊美无俦,委实令人移不开眼。
“你们两个是不是有病?”小府君目光在两人之间打转,皱起眉头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装得这么疏远,还不赶紧再温存一下,哔哔什么君君臣臣的屁话!”
阴天子没有出声。
小府君召唤出一团暗金色的黑雾:“我给你们隔开一个结界,有什么衷肠赶紧诉,最后时刻了,打野战也不是不……”
崔绝:“欸……”
一滴水珠疾射过来,击碎小府君掌心的黑雾。
楚江王平淡没有起伏的声音从轻罗玉辇中传来:“胡闹。”
“时间到了。”转生司掌司端过来一个精致的琉璃杯,内盛着一杯清澈的液体,“请判官大……呃不是……崔先生……请崔先生满饮此杯。”
“孟婆汤……”小府君喃喃地说。
崔绝笑着道谢,接过来一饮而尽,转头看向阴天子,想洒脱地告个别,突然有种难以言喻的心酸感涌上头来。
“子珏……”阴天子心底突兀地腾起强烈的莫名恐慌。
崔绝嘴唇抖了抖,用力咬了下嘴唇稳住情绪,将琉璃杯倒过来,俏皮地笑道:“是甜的,我专门请转生司做成糖水,味道很好,有点像我们在妖界喝的……”
声音戛然而止。
阴天子坐直身体,死死盯着崔绝的脸,只见他的笑颜在一刹那间僵了一下,笑容渐渐消失。
他是一双狐狸眼,笑起来眉眼弯弯,温柔含情,如今不笑了,狭长的眼角犹如冷月寒霜,清冽带杀。
“陛下,诸位冥王殿下,”转生司掌司道,“孟婆汤已生效。”
崔绝失去神识了。
小府君愣了愣,突然一拍车架,飞掠过来。
阴天子掌心一动,死气化作一条长练,将他拦在十步以外,沉声道:“不要多事。”
小府君吃惊地看向他:“你居然能这么平静?”
“为何不能?”阴天子声线平稳,“崔绝入轮回,这是朕亲自做下的决定,如今一切顺利,再好不过。”
他看向转生司掌司。
掌司:“是。”
立即有鬼差前来引导崔绝踏上奈何桥。
失去神识的亡魂无知无觉,一脸木然地听从鬼差指令,一步一步走过狭长的奈何桥,桥的另一头,是幽深的轮回巷。
阴天子端坐在黑麒麟的背上,定定地目送他渐渐远去,直到瘦削身影消失在黑雾缭绕的巷道尽头。
高空传来长长一声尖锐凄厉的鹰唳。
阴天子骑着黑麒麟慢慢转过身去。
几位冥王都在看他。
阴天子神色如常,目光缓缓扫过众人,一言未发,手里猛地一拉缰绳,黑麒麟四足踏火,奔入虚空之中。
秦广王观视全程,清俊的眉宇间笼罩着淡淡愁郁,见阴天子离开,叹一声气:“都回去吧。”
阴气消散,被结界隔开的围观群众如同大梦初醒,纷纷回过神来,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响彻阴暗天空。
不出三分钟,崔绝进入轮回的消息已经铺满了所有媒体平台。
阎罗殿。
阴天子曾无数次走过殿前空旷的宫道,久远之前他不识爱恨,一次次行色匆匆地走过此路,从不觉得有何稀奇,后来他跟崔绝相知,两人并肩出行,或从外面回来,身边有那人相伴,这条路是最稀松平常而又踏实的归途。
他从来没有发现,原来走在这条长长的宫道上,是这样孤独。
高大而森严的宫殿伫立在阴云密布的天空下,见阴天子回来,面目模糊的鬼差们齐齐躬身行礼,鬼影重重,寂静无声。
阴天子踏着一级一级的台阶,慢慢往高高的大殿走去。
前方没有那个等候的身影,这台阶竟如此漫长。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
阴天子接起电话。
“恭喜了。”一个低哑的声音从那头传来。
阴天子:“恭喜什么?”
“恭喜那朵琅花,终于以他最有价值的方式凋零。”
阴天子沉默片刻:“他的价值不是你能评判。”
“世人都能评判了,”那个声音慢悠悠地说道,“从你舍弃他之后。”
阴天子没有出声,袖子中的手掌慢慢握紧。
“七百年了,我猜他也曾夙兴夜寐、呕心沥血,挣几笔贤名……哈,”他发出一声恶劣的低笑,“这都不复存在了,如今世人——无论粗俗的贩夫走卒还是假清高的渔樵耕读——都能够理直气壮地唾弃他了。”
含笑的声音愈发温柔,如同在情人耳边的旖旎低语,却有种仿佛将人五脏六腑都掏空般的空洞,他柔声道:“前判官崔绝,是钉死在耻辱柱上的奸臣。”
阴天子已走上高高的大殿,阴风从远处刮来,穿过巍峨的楹廊,他站在风中,面无表情地听完对面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语,淡淡道:“他不在意虚名。”
“哦,那他在意的是什么?”
“与你无关。”
“哈,”那头的笑声变得尖锐,刻薄地嘲道,“让你惭愧了吗?幽冥之主,他苟延千年,魂体早已破败不堪,撑不下去了吧,连昆仑墟都救不了他,只能轮回转世,可你根基不稳,所以他最后还要为你做一件事——要说立威,有什么比新帝上任杀权臣更能振奋人心的呢?不,这不是立威,这是献祭。你看到了吧,旁落七百年的大权回归正位,你的民意支持率在飙升呀。”
“很痛吧。”阴天子突然说。
笑声骤然停住,电话那头只剩下呼呼的风声。
“当年你下旨诛杀枕流君时,也曾感到过痛苦吗?”阴天子的目光越过鳞次栉比的宫檐,看向广袤的冥界大地,眼神逐渐沉静而锐利。
那头死一般的沉寂,但仍没有挂断电话,阴天子耐心地等着,过了几分钟,对面又缓缓笑了一声:“看来你已知道我的身份。”
“你的身份不难猜测。”阴天子平静地说,“能被这件事情刺激到的,除了也曾献祭挚爱之人的你,还能有谁呢?荒戾太子原自障。”
“哈。”对方没有否认,却抓住一个词语气怪异地重复一遍,“挚爱之人?”
“看来献祭枕流君之痛着实折磨你太久了。”阴天子唏嘘,语气平淡而又嘲讽,“让你一刻都等不及,宁愿暴露假死阴谋也要打这个电话来挖苦我。”
原自障沉下声音,阴冷的声音里登时一丝笑意也无:“孤从未爱过他,一个无情无趣的阴谋家,有何资格妄谈挚爱。”
“你在说你自己?”
原自障的怒火似乎只燃了一瞬,弹指间消失,又阴鸷地笑了起来:“是子珏教你的吗?我这位亲爱的师兄似乎跟你说了很多充满个人臆想的胡话。”
阴天子眉心蹙了蹙,不悦道:“既知是师兄,你不够格唤他子珏。”
原自障没想到他竟在意这个,顿了一下,哈哈大笑,嘲道:“小冥王,我唤他子珏的时候,你还没找到去阳间的路呢,这么有占有欲,不如给他重新取一个名字,我知道你们冥王是有这样的传统……哦,差点忘记,他已经轮回,你没机会了。”
阴天子没有出声。
原自障笑够了,收敛起笑声,语气疏离地说:“你方才有一个词用的不对,我不是来挖苦你,而是恭喜。
“——恭喜幽冥之主君临天下,踏着心爱之人的尸骨。”
挂断电话,阴天子站在阎罗殿上远眺幽冥,浩渺无迹的广袤大地一片安宁,在天之尽头,有滚滚浓云覆压而来。
“陛下!”
牛头公从殿内急匆匆跑出来,在他身后站定:“战报,异魂大军越过罗酆山,向着中舆之地入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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