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界面自动淡出, 江橙的思绪还停留在刚才的画面上。
对面人又在桌子下蹭他的腿。
江橙缩回腿，抬头瞪他。
又是一脸欠揍的笑，和含笑的双眼。
电脑微信滴滴响个不停，江橙赶紧把提示音静音。
应该没有惊扰到两个焦头烂额的学弟。
[韩信]：怎么样啊
[韩信]：我都等这么久了还不告诉我答案。
[橙.]：我昨晚给了。
反正他什么都不知道, 可以继续耍赖皮。
[韩信]：偷亲我也叫答案？
江橙：？？？？
嗯？？？
他昨晚没睡着？？？
韩限因为那句“你先睡我就给你答案”一整晚都死撑着没睡。
轻微的鼾声也是他故意的。
他就是想看看江橙会不会兑现承诺、用什么方式兑现。
一开始被他摸眉心, 摸鼻梁, 摸人中, 摸嘴唇，他咬紧了后槽牙。
额头落下一吻的一秒，他大脑空白, 手心冒汗，心脏狂跳。
他忍住了从床上蹦起来出去裸奔两千米来庆祝的冲动, 继续装睡。
然后迎来了更多福利——
江橙趴在他耳边说了声晚安, 靠着他的肩膀才睡下。
他就这么从头到尾，每个惊心动魄的环节, 都忍住了没醒。
今年的奥斯卡小金人, 舍他其谁？？！！
[橙.]：你一直在装睡？
[韩信]：跟你学的啊
江橙：“……”他无力反驳。
[韩信]：说啊，干嘛偷亲我
[韩信]：你可以光明正大亲的啊
[韩信]：偷亲我，说明有鬼哦。
[橙.]：我、
[韩信]：你要是说什么炮友可以在床上接吻，你就别想出这个门[/微笑]
[橙.]：我
[韩信]：嗯？劝你想好再说
江橙“我”了半天，其实笑容已经在脸上荡开。
韩限鬼迷日眼的。
现在江橙连都话都不用说，光笑一下都能给他迷成智障。
他是彻底完蛋了。
[韩信]：因为你, 我这辈子算是嫁不出去了。
[橙.]：嗯哼
[韩信]：不对，不能转移话题，你为什么偷亲我？
[橙.]：我想亲就亲
[橙.]：你管我
死傲娇, 不愿意解释就耍赖皮。
比比谁的命更长好了，反正他有的是时间跟他耗。
他倒要看看, 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撬开他的铁嘴。
两人疯狂冒粉红泡泡，学弟们还在抓耳挠腮：“啊啊啊学长，我受不了了，这都是啥呀，你快来帮帮我呜呜呜……”
韩限把头凑过去一点，“哪里不会，我看看。”
江橙的眼珠子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然后起身绕到两人中间，拍了拍学弟的肩膀，“哪里不会，我帮你。”
被挤到旁边的韩限愣了一下，“你会了？”
刚刚光顾着玩他开发的小程序，连操作视频都没看，这就莫名其妙会了？
“我来的路上在网上学过了。”江橙解释。
学弟露出仰望的眼神，“大佬，就这么十几分钟你就学会了？我他妈研究了这么久都没看懂这破东西。”
另一个学弟朝韩限这边挪了挪椅子，“学长，那你教我呗，我也看不懂。”
江橙转头，“哪里不懂，过来我一起教。”
学弟：“……”
学弟：“学长，这不是怕你一个人教两个人教不过来嘛。”
江橙：“教得过来。”
江橙：“我们组的作业，总麻烦别人不是太好。”
学弟：“……好吧。”
一般来说学弟对学长不会有非分之想，但在宜城，这就属于大概率事件。
要是他猜得没错，如果他不及时阻止，两人这会儿已经加上微信了。
有他在，这种事就不可能发生。
韩限：“老师，那我干嘛？”
江橙：“你可以回去了。”
韩限：“？”
再多待一秒，学弟的眼珠子就要蹦出来了，对任何人都是百害无一利。
韩限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乖乖穿上外套，收好电脑背上包，“好好好，正好我还有事，学弟们，祝你们好运。”
“嗯，走吧。”最好快点。
走之前不忘拍拍他的屁股，贴着耳朵跟他道别：“老师，再见哦，吃醋哦。”
江橙：“………”谁吃醋了。
他挎着包走到门口，学弟突然想起什么，喊他一声，“学长，你的事就是要去追人吗？”
韩限拄着门把手，露出一颗深深的酒窝，话是对着学弟说的，眼睛却牢牢盯着江橙，“是呢，他还挺不好追的。”
学弟：“卧槽学长，你这颜值居然还追不到吗，我一个男的都分分钟想嫁你。”
嫁屁。江橙不禁拧起眉头。
就是男的才分分钟想嫁好吗！
“专心点。”他一把把学弟的脑袋扭回来，“总是分心，猴年马月才能学会？”
“呜呜呜好啦学长，我这就学，我肯定好好学。”
嗯，好好学。
千万别惦记你韩学长的微信。
“家人们，现在到什么进度啦？”周筱寒提着四个袋子蹦蹦跳跳地进来，分到每个人桌子上，“我给你们买了奶茶，趁热喝吧，请你们的。”
“谢谢学姐！”
“谢谢学姐，学姐你真是人美心善。”
江橙也跟着“谢谢学姐”。
周筱寒嗤笑，“都一把年纪了，您就别跟着装嫩了吧。”
江橙：“爬虫，你会了吗？”
周筱寒：“姐是谁，别太小瞧姐好吧。”
江橙：“所以已经会了？”
周筱寒：“排奶茶的时候自己找视频学了，作业开头部分我也搞定了，剩下来看你们咯。”
学弟看看两人，“姐，哥，你们是人吗，这不得把我们组带飞啊。”
另一学弟瑟瑟发抖，“不是，我到底是怎么跟你们这些怪物考进一个学校的……我感觉我都不配和你们做同学，呜呜。”
周筱寒：“没那么夸张啦，我们这也是努力的结果，光有天分肯定考不进A大。”
江橙质疑道：“你努力在哪？”
高中从来不补课，下了课就跟他一起睡觉打游戏看漫画的怪物，好意思说自己努力？
周筱寒：“……”
这不是要安慰学弟嘛！怕他们太不平衡没自尊。
被伤到体无完肤的学弟：“姐哥们，你们还是先去玩吧，我要证明自己也能独立学会。”
周筱寒：“真的不要帮忙？”
学弟：“不要！！！我一定要自己搞定！！！你们走开！！！我真的伤自尊了呜呜呜！”
“那好吧……”她领着两杯奶茶，把江橙拉到后排唠嗑。
还没等她八卦，江橙抢先问她：“和唐萱竹在一起了？”
周筱寒吸了两颗椰果，没承认也没直接否定，“反正我是很喜欢她，她应该也……挺喜欢我？”
江橙也喝了口奶茶，“是我想的那种喜欢？”
“我其实也不太清楚这种感觉，我们现在算是闺蜜，但感觉又不只是朋友的那种，因为她身材很好，每次我都想揉……呃，不行，好变态，算了。总结来说就是友谊以上，恋人未满吧。”
江橙泼她凉水，“可是她是直女，她喜欢过韩限。”
“性向又不一定是固定的，你看我以前只喜欢帅哥，现在突然对美女有感觉了。还有你老公，以前只喜欢美女，现在还不是被你迷得要死要活的，凡事都没有个绝对，这叫留白。”
“说的也是。”
他一直认为人的性向生下来是什么就是什么，不管发生什么，都不可能发生180度大逆转。
但身边人发生的种种，逐渐让他破除了这种刻板印象。
喜欢只是一种感觉，爱情只是一种感情。
无关性别，年龄，或是任何其他的附加条件。
喜欢就是喜欢，爱情就是爱情。
韩限认为自己对他是爱情，认清内心后，他不会逃避这种颠覆世界观的感情，只会勇敢地面对，热烈地追求，努力为自己争取。
连做炮友这种无理的要求都能答应。
“光说我，你呢？”周筱寒顶他膝盖，“你和老公进展到哪一步了？”
“还在这一步。”
“？不是，乌龟爬得都没你俩慢，到底是谁不行啊？”
江橙淡定地，“我。”
“……”她就知道，肯定是她这不争气的女儿。
“都多久了人家还没失去兴趣，百依百顺的，这么好的老公上哪找啊，我真想撬开你的脑壳，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全是麻辣锅。”
“前几天，郑楚彦来找我了。”
“啊……这死渣男来干嘛，别告诉我是要找你复合哦？姐一个巴掌把他扇到阿尔卑斯山。”
“你猜对了。”
“？？？这傻逼可真有脸，然后呢？”
“我把他揍到小便失禁。”
周筱寒眉头舒展，“干得漂亮，姐舒服了。”
“韩限和他不一样。”
“你终于想通啦？”
“嗯。”他认真道。
-
韩限前脚离开逸夫楼，后脚就遇见了一群狐朋狗友。
狐朋勾着他的肩，“阿限，你在干嘛啊最近，想约你出来简直比登天还难。”
狗友搭着他的背，“就是啊，怎么不跟兄弟们出去喝酒吃肉，可想死我们了，怎么样，赏哥们儿个面子呗。”
韩限：“……”
跟你们很熟吗，就兄弟哥们儿的。
“欸，这次再拒绝我们不给你走啊。”
“要多久？”
“没事，没多久，就是喝点酒，聊聊天而已。”
他想着江橙教小孩一时半会还出不来，暂时也想不到别的理由拒绝，半推半就被他们拉着去了。
路上他习惯性给江橙发了个定位，告诉他会晚点回宿舍。
一小时了他没回，狐朋狗友们又一个劲闹他，他迫不得已只能关掉手机。
他初步的打算是，先给面子坐个十分钟，再喝两口酒装肚子疼，然后正大光明地溜走。
事情却远不像他想象般顺利。
还有点……奇怪。
首先奇怪的是这家酒吧的氛围。
不像其他酒吧那样灯红酒绿，这家整体的基调呈现暗系紫色。头顶打下的灯光只有紫色一种色调，酒杯也只有紫色一种颜色，连店员的穿着都是一身紫。
不仅显得酒吧闷闷的，人的心情也容易变闷。
其次奇怪的是人。
整体的氛围安静异常，只偶尔有几个人在轻声聊天。
更更奇怪的是，这里的顾客，貌似只有男的。
狗友给他满上一杯酒，“看啥看，喝酒啊。”
“这里为什么只有男的？”
狗友向吧台那儿努努嘴，“谁说的，那酒保不是个美女吗？”
“……”
“我其实也是第一次来，这是我一朋友推荐的，他说这家酒调得特好，让我一定要带兄弟们来尝尝。怎么样，酒好喝吗？”
“…就这样吧。”韩限抿了一小口，觉得氛围越来越诡异，“你确定不是你朋友坑你的吗，我感觉这酒吧有点小众，顾客全是男的。”
“那可能……就是男士为主的酒吧呗，没见过不代表不存在，咱们有点见识好不好。”狗友拿着酒杯，从转椅上跳下来，“我不跟你说了，我要去和酒保姐姐谈谈人生，嘻嘻。”
一眨眼，不管是狐朋还是狗友都没影了。
再一眨眼，好嘛，都在美女酒保面前开着屏呢。
嘻你个大头鬼。
说是想约他这个兄弟，真实目的就是想让他当僚机。
他这个僚机就不奉陪了。
把杯子里的酒一口气喝完，他准备趁机溜走。
鞋头刚着地，面前站了个留着胡子的大叔。
目测身高一米八左右，年龄少说有三十五，脸上胡子虽然多，五官却不显老，还有点成熟男人的帅气。
属于硬朗那一挂的。
大叔手里也拿着酒杯，眯眼对他笑，“一起喝一杯？”
“啊？”
这？
“你多大了，看着好小。”
“二十一。”
大叔颤了一颤，“这、这么小。”
这他怎么下得去手。
“您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的长相很吸引我。”
“？”
“不过你对我来说太小了，也不知道你对我这种类型有没有兴趣。”
“………”行吧，逛个酒吧飞来横祸。
“对不起，我其实——”
他嘴巴张了一半，手腕倏地被人攥住。
“不感兴趣。”
大叔望向旁边，脸色一僵，“什么？”
“他对您不感兴趣，他、有、男、朋、友、了。”江橙一字一顿。
大叔鄙夷道：“你确定吗，有男朋友的人还会来gay吧？”
韩限：？？？？
你再说一遍这里是哪？？？？
他朋友带他来gay吧？？？
江橙懒得跟他解释，也不想在这里多待一秒，拽着韩限就往门外走。
酒吧内外冰火两重天，寒风卷着沙子呼面而来，韩限一边被他拽着，一边抹了把脸。
几颗沙砾飘进嘴里，他忍不住骂了句操。
操完就被一股拉力带进巷子里，背部随即撞上冰冷的红墙。
他才想起来宜城除了男同，就数巷子最多。
巷子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一只年迈的，摇摇欲坠的路灯，正闪着羸弱的灯光。
灯光一下一下打在江橙的脸上，他的心也跟着一下一下地跳。
“你为什么来这里？”江橙问。
是质问。
是不爽。
是烦躁。
韩限没急着回答，“怎么了？”
“你知道你在那里多危险吗？”
韩限明知故问：“有多危险？”
“你会被——”
吃掉。
韩限垂下眸，语气变得格外平静，“你说嘛，会怎样。”
江橙不敢预设他晚来一步的后果，只咬着嘴唇不说话。
“你很在意？”
“废话。”
韩限满意地点点头，唇角不自觉弯起，“你刚刚说的，再说一遍。”
“我刚刚说什么了？我不记得了。”
怎么又开始装傻了。
他顺着江橙的腰线把他揽进怀里，“在酒吧里的话，再说一遍，我想听。”
江橙犹犹豫豫地抬眼。
微弱的灯光把韩限衬得像一尊雕塑。
即使会后悔，即使他有可能变心，即使可能只是很短暂的时光，即使他害怕的事情会发生，即使有这么多不确定的因素，有这么多让他放弃的理由，他都不想让韩限再等了。
此时此刻的他，只想好好地，抓好眼前这一秒。
眼前这个人。
人生短短几十年，如果不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一回，他才真的会后悔一辈子。
“韩限。”
“嗯，我听着呢。”
“我喜欢你。”
“嗯。”
“我不想和你做炮友了。”
“嗯。”
江橙踮起脚，在他唇上轻碰了一下，“从今以后，你是我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