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啦, 我觉得小名挺好的呀,多可爱,叫了这么多年干啥突然不让我叫。”
江橙快笑岔气了。
他怕阿姨听见,就捂着嘴拼命憋, 实在憋不住就趴在韩限身上笑。
还是憋不住。
韩限曾经发誓, 绝对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他的小名。
现在……
……拜亲妈所赐, 韩限终于也在江橙面前社死了一把。
虽然是他自己社死, 但他头一次看到了江橙开怀大笑的样子,他觉得社死得很值。
甚至还想再多社死几回。
“牛牛你干嘛呢,为什么不说话?”
“……”行吧。
牛牛就牛牛吧。
只要江橙开心, 别说牛牛,羊羊马马鸡鸡鸭鸭鹅鹅猪猪他都能当。
“你和小橙子在哪呢?”
“我在江橙家里。”
“啊?那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我跟你们一起去啊。”
“你去干嘛, 到时候把叔叔阿姨吓着。”
“?臭小子怎么说话呢,我怎么就吓人了?你妈这么拿不出手?你觉得我长得不行?还是咱家名下房子太少了?”
“……我不是这意思, 你太热情了, 人家爸爸妈妈都比较含蓄,我说的吓是这个意思好不好。”
“行啊,那你们到底什么时候来,给我个准话。”
“后天,我在江橙家帮着干一天活,我们在相城玩会儿, 然后带他回去。”
“还得再等一天半?”
“拜托苓姐,我们俩才刚下高铁,不能过点二人世界再回去吗?”
“你俩回家也能过啊, 屋子够大,床也大, 啥装备没有。”
“……”
妈,你很懂啊。
“好好好算了,回来再打我电话吧。白天我要用电脑办公没时间招待,记得晚上回来。”
“好,我先挂了,有事你发我微信。”
韩限将手机丢到一旁。
明明是不到两分钟的通话,他却像过了两年似的。
江橙从他背后绕到一旁,揉揉他的耳垂,羡慕道:“你妈和你感情真好。”
“哈,你不知道了吧,我一回家她就跟我干架,从来不消停。”
“这是感情好的表现。”
“上高中的时候我很叛逆,虽然成绩一直班级前列,但天天写检讨,被学校通报批评,我妈都不知道去办公室喝了次多少茶,她可恨死我了。”
江橙乐了,“原来你还是个校霸?”
“那是以前,现在我收着了。”
以前他看到小混混欺负人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奈何学校的小混混太多了,他加一个打一个,一个人能撂倒十个。
爽是爽了,恶人是受到惩罚了,就是他妈还得给他收拾烂摊子,还得给烂人们白送医药费。
话锋一转,江橙问:“你高中有人追吗?”
“有,好多男的。”
“他们不怕你?”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不怕我,还说要当我小弟。”
……诡计多端的男同。
是想从小弟当起,然后温水煮青蛙把他掰弯吗?
想得挺美。
还好韩限是他的。
甚至所有的第一次都是他的。
那么多男的想泡他,他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到他这里自动弯了,想想就像做梦一样不真实。
他忍不住好奇,如果他遇见十八岁的韩限,也会这样和他坠入爱河吗?
他还是会对韩限一见钟情,韩限呢?
应该也会吧。
这么想来,快大学毕业才和他相遇,他吃大亏了。
如果是在那时候遇见……
他们还能多爱好多年。
“我困了。”江橙松开他钻进被窝,“今天什么都不干,只睡觉。”
韩限掀开被子边缘,从他床尾向上爬了两下钻他身边,“擦边球也不能打?”
江橙:“不能。”
韩限悻悻地安抚表弟,“好啦弟弟,今天妈妈不让你进门,肯定有妈妈的道理,我们下次好好表现,争取让妈妈彻底爱上你。”
“……”江橙莫名想到一些震撼的画面,控诉道:“你那晚待了一整夜。”
“都过多久了还要骂我啊。”韩限支起脑袋,牵起他的手,吻上手背,“再说,你不是也喜欢么。”
哪里是喜欢,那是被迫喜欢。
他再喜欢也不至于喜欢一整晚都这样。
他还没变态到那个程度。
“我去你家,准备什么比较好?”
韩限沉思一秒,竖起食指,“这个。”
江橙一头雾水,好像明白了好像又不明白,“一瓶酒?一条烟?”
可是他家这么有钱,真的差这一瓶酒一条烟?
韩限:“错,一颗饱满的心。”
江橙:“……”
他忘记了,从韩限嘴里说出的话,就不会朝正常的方向走。
“这个我有了。”江橙撇下他的手指,“还有什么?”
“还有你的人,没了。”
“这么简单?”
“这么简单。”
“我知道了。”
“现在能睡觉了?”
“你也困了?”
“有点。”
“明天想去哪玩?”
“看你。”
“我家对面的黄焖鸡很好吃,一起去?”
“你喜欢吃黄焖鸡吗?我也喜欢,不过更喜欢吃你的。”
“…………”
一定要把人家的食欲按下去吗?
韩限反手关上灯,在被窝里抱住他,“好啦宝宝,我困了,我们要一起睡觉觉。”
幼不幼稚。
过家家似的。
江橙圈住他的脑袋,身体和他严丝合缝地贴在一块儿。
他的头发很香。
除了洗发水的香味,还有他本身的。
他很熟悉的。
这种味道,从见他第一天就令他迷恋。
浸泡在属于男朋友的香味里入睡,他感到了无与伦比的幸福。
夜里,他做了个很美的梦,醒来却不记得梦的具体内容。
只记得这个梦,很美,很美。
-
咚咚咚——
“孟苓,开门。”
咚咚咚——
“孟苓,我和江橙来了。”
咚咚咚——
“…孟苓女士,你是不是又睡美容觉了?”
韩限牵着江橙站在家门前,手都快敲麻了,里面连拖鞋走动的声音都没有。
来之前他给孟苓发了不少微信,发到第二十几条才见她回了个:[收到]。
最近工作有这么忙吗?
连见儿媳妇的时间都抽不出来?
今天过后,他可得好好和她说道说道。
一个劲拼事业虽然无伤大雅,但也不是这么个拼法。
人都快到半百了,身体出毛病从来不管,每次都是他硬拉着去体检,才不情不愿地去医院。
现在忙得连亲儿子敲门都不开门了,这还得了。
“阿姨会不会不在家?”
“不会。”韩限摇摇头,拨了她的电话,“她应该是在睡觉听不见。”
门里想起熟悉的铃声,他和江橙都放了点心。
孟苓果然是被他的电话吵醒的。
她看到来电显示愣了一下,想起了答应儿子的事,吓得根本来不及接,穿好睡衣就鬼急慌忙出去开门。
“她来开门了。”
“…嗯,听到了。”
他紧张得浑身冒汗。
韩限知道他社恐,帮他做了很多心理建设,说他妈妈人很好相处,思想也很开放,不会出现他担心的情况。
但他就是心里发怵。
孟苓和他妈妈可完全是两种性质的母亲。
一个接受了十几年,一个突然被迫接受。
韩限做了二十多年的直男,还没谈上对象先被他一个gay掰弯了,就算妈妈思想再开放,都不会觉得有一丁点膈应吗?
他其实是不太信的。
在她眼里,他理应是个坏人。
带着忐忑的心情,他微微躲在韩限身后,握紧了他的手。
孟苓开门的一瞬间,江橙首先被她的美貌惊艳到。
年将半百的人,保养得像三十几岁。
五官和韩限有六七分相像,只是她的偏柔和,韩限的更英挺。
“哎呦,你是江橙吧?”
“阿姨您好。”
“妈呀长这么帅啊,阿姨年轻时候啊,最喜欢你这种类型的。”
“……”韩限挡住她的视线,“差不多得了,少觊觎别人老婆。”
孟苓看都不看他一眼,硬拉着后面的江橙进门,“谁要理你啊,来来来,小橙子快跟阿姨过来。”
江橙懵懵的。
他们一家人……都这么热情吗?
他从来没想过,居然有人能和妈妈当朋友或者兄弟相处。
什么样的家庭才能培养出这种性格的孩子,什么样的孩子才能反哺出这种性格的妈妈?
他想象不出来。
但他的童年,一定是无忧无虑的吧。
“听你和牛牛吃了晚饭来的,我就没做饭,不好意思啊。”
江橙忍着笑,“没事阿姨,我本来也不怎么饿。”
“你下次来,阿姨肯定给你做一桌大餐,你想吃啥直接和阿姨说,不用不好意思。”
“谢谢阿姨。”
“我们加个微信吧,有什么直接联系我就行,不要牛牛传达了,麻烦。”
“嗯,好的。”
“这段时间啊,谢谢了你这么照顾牛牛,就他天天咋咋呼呼的贱样儿,换个人绝对受不了。”
“您客气了阿姨。”
还是别谢了阿姨。
您儿子都被我照顾到床上去了,是我应该给你登门谢罪才是。
江橙被她拽得晕头转向,她只顾着跟他聊天,转了半天也不知她要把他带去哪儿。
因为他们家实在太大了。
大到从客厅打车到厨房需要十块。
就走这么一会儿,他腿都累了。
最终是把他拽到了沙发上。
“橙橙,以后啊,这里就是你家,你随时都能来,千万别客气。”说着,她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交到他手上,“这个是我们家的钥匙,你收好。”
江橙低眸,脸上掠过不可思议的神情,“阿姨……”
孟苓看出他的心思,拍拍他的肩膀,“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从今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饭也不需要你们做,我们家有专门聘用的厨师和保姆,你不需要有任何心理负担,只要……”
她瞥了瞥门口的韩限,露出一抹释然的笑容,“只要,爱他就行。”
“阿姨,你会恨我吗?”江橙直言不讳地。
不像在他家搞那么多形式主义,他和孟苓的聊天直奔主题。
“傻孩子,恨你干嘛。”
“您真的相信我吗?”
“我相信我儿子看人的眼光。”孟苓笃定地看着他,“他这么多年没谈过恋爱,也没喜欢过谁,我还给他介绍了好几个,他向来不为所动。我知道要是有人能让他动心了,那个人一定不简单。”
“您不介意……他喜欢男生?”
“我当然不介意。不瞒你说,他这么多年没交过女朋友,我早怀疑他喜欢同性,我问他好几次他还不承认。你看,还真让我猜着了。我儿子我了解,我不是那么不敏感的家长,这下放心了吧?而且我和他爸一直在国外生活,同性情侣也见得多了,没什么稀奇的。”
江橙心神领会,“我明白了,阿姨。”
“还叫阿姨?”
江橙犹犹豫豫,结结巴巴,“妈、妈。”
“这就对了嘛。”
一来就把话说开,对江橙这样的人很友好。
现在,他终于可以一身轻地和她谈天说地,唠唠家常了。
“妈,我能问下,为什么韩限小名叫牛牛?”
“说到这个可好玩了,三岁的时候我带他去看斗牛,我当时看睡着了没注意他,结果人家表演结束了,他直接翻进场地跟牛对叫,把我吓得,最后还是里面工作人员抱他出来的。后来,他就在家里学牛叫了一个月。”
“噗——”
不行,他要笑喷了。
原来韩限的社牛,真的是和牛学的。
韩限坐在后面偷听了半天,听到这茬终于坐不住了,“……你这么还在我老婆面前说我坏话啊。”
孟苓回头瞪他一眼,没好气道:“我跟我儿子聊天,外人别插嘴行吗?”
“得,我成外人了。”韩限无语凝噎。
才见到人没多久,胳膊肘已经往外拐了是吧。
到底谁才是她亲生的啊!
“对了橙橙,你见过牛牛小时候照片没?”
“没。”
“我这儿有。”她随即起身去卧室,“我拿给你看看。”
韩限烦躁地扶住额头,“不是,能不能给人家留点底裤啊?”
“你还需要什么底裤?”
孟苓捧着一本泛黄的相册,小碎步子跑过来递给江橙,从扉页开始,一页一页翻过去,“你看,这就是他和牛斗那张图,龇个大牙,笑死我了,那么丑。”
韩限:“……”
毁灭吧。
韩限:“?孟苓女士,你就是这么和别人介绍我的?”
孟苓压根不理他,翻开第二页,“你看这个,他初中毕业照。”
那么多颗人头,完全相同的服饰,他还是能在人群中一眼认出他的男朋友。
“这个,是他高一运动会,他朋友给他拍的。”
炎炎夏日,阳光灼热,他在滚烫的塑胶跑道上奔跑。
脸还是那张脸,就是稚嫩了点。
“这个是他和高中班主任合照,你看,班主任才到他肩膀哈哈,平时什么脏活累活他都第一个上,班主任可喜欢他了,那时候那些同学呀都……”
孟苓说了一堆,而他的注意力只在照片里的韩限身上。
蓝白相间的校服将他衬得十分青涩,故意搞怪的表情也没有褪去分毫五官的英气,只让人觉得贱得可爱。
要是放在他高中,他高低暗恋个三年。
“你看这个,高三元旦晚会,他在台上唱歌,这嘴张得老大的,太吓人了。”
韩限:“………”
不想要他这个儿子可以直说。
他可以原地退出,成全二位。
江橙:“他唱歌好听吗?”
孟苓:“牛牛,现场给人来一段儿。”
韩限拿起手机当话筒,说唱就唱。
“修炼爱情的悲欢,我们这些努力不简单。”
就唱了两句高-潮部分,居然给江橙听入迷了。
没想到,还真有两把刷子。
说起来,他唱歌其实也不错。
就是不好意思在这里献丑。
他知道了,以后他们实在没有约会的地方,或者老地方都玩腻了,还可以把KTV列入考虑范围。
“行行行别看了,别来我家一趟人家被我吓跑了。”韩限一把夺过相册,丢进孟苓的卧室,过来擒住江橙的手腕就要离开。
“哎哎哎干什么,撒手,我还没和小橙子聊完呢。”
“别聊了,以后有的是时间。”韩限强行将人拉走,走到门口撂给她一句:“今天是周六,我们有事,回新业时代住。”
-
晚上十点,江橙到了家门口才意识到,他说的这个事情,真的很急,很急。
急到他半只脚还在门外,衣服先一层一层被人脱得只剩薄薄的一件。
急到他还来不及倾诉他今天的感受,嘴唇先被用力堵住。
粗重的呼吸吞没掉他嘴边的言语,让人没空想其他任何事,专注地和他接吻。
舌尖被他轻咬一口,接着是下唇,下巴,和喉结,然后大腿被轻松托起,湿润的嘴重新压上来,不知道要抱他去哪。
几秒后,他在厨房的圆桌上稳稳着陆。
胸前的纽扣被一颗一颗解开,江橙没有阻止,也没有打断,他的双手攀上韩限的颈肩,两条长腿箍住他结实的腰,只尽情沉浸在溺死人的吻里面,并努力迎合他。
“为什么不去床上?”
韩限捞过他的身体,向自己的方向挪了挪,掏出口袋里的包装,“想换个新玩法。”
江橙沉默不语。
“不喜欢?”
“…不是。”
韩限正准备咬开包装,江橙从他手里抢过来,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撩起眼皮看他,“别带了。”
……
凌晨,窗外烟花接踵而至,彩色的火光照在江橙脸上,明明灭灭的,不断轮换着。
配合他在黑暗中亮晶晶的眼睛,很像一件艺术品。
——忙到现在,两人才察觉到新年的到来。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他们不约而同地开口。
再不约而同地笑。
江橙觉得这场面很滑稽,“这个状态,不太适合跨年吧?”
他们应该出去大吃一顿,牵着手在大街上散步。
还应该买两根棉花糖,要不同味道的,吃一口自己的,再尝一口对方的。
在狭小的厨房里跨年,实在是有些潦草。
“我无所谓。”韩限埋在他的颈窝里不停亲着,“只要有你,其他我都无所谓。”
江橙何尝不是。
他跨过很多次新年。
有和朋友一起的,有和妈妈一起的,也有一个人的。
今年,是他最幸福的一次跨年了。
因为他找到了他想托付一生的人。
“橙橙。”
“队长。”
“嗯?”
下一句,他贴在韩限的耳畔,很轻的,“哥哥。”
“你——”
不管是室友,队长,老公,daddy,还是哥哥,都是属于他的。
什么样的称呼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眼前的人,是谁。
是不是最喜欢的人。
是不是最爱的人。
世界这么大,如果能爱上一个人,是件很幸福的事。
如果那个人恰好也爱你,就变得很难得。
新年快乐也好,我爱你也罢,抑或是生日快乐,都不过是表达爱意的一种形式。
而更多时候,爱意是无声的。
更多时候,无声的爱才是震耳欲聋的。
就像此时此刻,夜空中盛放的烟火,几乎盖住了韩限吻他的声音,可他还是能清晰地听见。
不管过去多少年,他都能听见。
同样清晰的。
就像十八岁盛夏的蝉鸣。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