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好了,大哥。”严妍正色地举起一根手指,忽然变得郑重其事:“这是你高三的最后一年,偏偏无缘无故地跟一个你从来没说过话的暗恋对象同班了。如果这还不能称之命运,那我就不知道什么才是了。”
严墨说:“你真的该少看点小说,多学点数学必修2的排列组合……”
严妍怒了:“啊!你到底听不听人说话! !”
严墨闭嘴。
“我现在是很认真在警告你!”她恨铁不成钢:“碰到这种事情的几率这辈子可能就这一次,你这辈子还有多少个十八岁?人啊。有时候主动一点,故事就永远不会开始。”
“现在你们两个离谈恋爱的距离就差一个互相认识了。”
严墨:……
他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所以啊。”临走前,她把两颗巧克力往他面前又送近了近:“这个给你。你去问问他喜不喜欢巧克力吧~”
严妍期待地看着他。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老头子带大的缘故,严墨的性格也像个老头子。
太闷、太闷了。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那种。像严妍就完全理解不了这种人的存在。
作为人类来说话这么少真不会被憋死吗?
该不会他这其实早已经是憋坏的状态了吧??
严妍总是如此怀疑着。
——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严墨,竟然喜欢上了别人。
喜欢上了一个和他一样的男生。
想到这里,严妍不得不深呼吸来平静自己此时过分激越的心跳。
所以别小看这一颗巧克力。
人和人之间所有关系的最开始都是由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契机撬动的。
一句话,那就是一段关系的开始。
而且……这巧克力老贵了好不好!她自己都不舍得吃。要不是太过想听八卦,她才不会给好吗!
严妍一字一顿地再嘱咐一遍:“一定、一定要拿给他啊。”
她背上书包扭头离开,不忘嘱咐一句:“别忘了跟我说最新进展啊!”
留下独自坐在那的严墨,垂着眼睛看那两颗花花绿绿的小玩意。
从食堂回教学楼中间要穿过一片操场。
正值午餐时段,教学楼离的学生们倾巢而出,放眼望去全是一片背着书包的蓝白校服。三三两两结伴而行,人声喧嚷成了校园的背景音。
一个同样穿着蓝白校服的背影独自站在操场角落的垃圾桶旁。
严墨腮边略鼓起一块,正往里丢下一张轻飘飘的东西。
他垂着眼,眸光安静,看着那张巧克力糖纸飘进去。
他转身离开了那里。
午饭也吃完,现在他要回教室自习了。
巧克力在嘴里化得很快,一种醇厚苦甜的味道在嘴里丝丝蔓延。
严墨表情平平淡淡,毫无波动。
他单方面喜欢上陆廷,是一个再烂俗不过的青春故事。
嗯……那能被叫做故事吗?
严墨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了。
至于严妍是怎么发现这件事的……事实上,她才是第一个发现这件事情的人。
严墨只是很普通地过着他的高中生活,直到有一天严妍忽然对他说:“你自己真的没发现吗?每次你盯着某人的背影看的时候,都能非常精准地在他发现并回头看的前一秒钟收回目光,然后瞬间恢复表情。注意了,是每、一、次!”
严墨听完后,脸上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因为完蛋了。
自己还就真的一丁点也没察觉。
“好变态。”严妍夸张地打了个寒战:“平时看不出来啊,严墨。你暗恋人的时候有点变态。”
不知道听没听进去的严墨紧紧皱着眉。
严妍也不在意。她还没走出严墨居然会暗恋别人这个事实,自顾自用一种腻歪的语气说:“青春啊~~~~~~”
竟然连那个严墨都沦陷了啊。
严墨才头疼呢。
‘青春’这个词,本身就够让人酸倒牙的了。
对他来说,他的十八岁和那些课外阅读里、和班里流传的意林合订本上写的美好青春故事不一样。
陆廷其人,是真的很引人注目。
在别人灰扑扑一片的青春里,少年是最出彩的那一抹身影。
因为总是很出彩啊。升旗手是他,演讲是他,校运会上那个高挑的身影挥舞起一面飞扬的班旗那一刻,几乎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而严墨一直把自己的视线里总会出现陆廷的原因归咎于此。
简直是学校里行走的人形发光体嘛。
为自己居然暗别人这件事情,严墨很是困扰了一段时间。
但是后来他就想通了。
没什么好纠结的,他也不过是个俗人而已。
好俗套无聊的青春恋爱物语。他对自己的爱情故事如此评价。
啊,或者说,他现在所经历的日复一日,每一个枯燥平静堆满试卷的日子就是那个‘青春’呢。
想通这一点后,他也不再跟自己过不去了,所以他在食堂也没对严妍说谎。
什么也没有,什么都不会发生。他和陆廷两人之间。
十八岁的严墨坦然接受了自己暗恋着另外一个人的事实。
同时在心底坦然承认了自己什么也不会做。
怎么想都不可能吧,他和那个陆廷。
对方肯定有女朋友的吧,那种现充。很久之前似乎听说过他女朋友是外校的来着。
对于一个马上就要开始时间紧任务重的高考三轮复习的高三牲来说,每天可以用来思考自己人生的时间实在不剩多少。
一路思考着有的没的,在他踏进教室的门时,那种熟悉平实的书和试卷的气息把他的人包裹住。
座位上同桌已经先他一步,开始做上今天刚发的新试卷了。周围零星有几个人也在学习。
严墨过去放下书包,在摸到口袋里那颗糖时,顺手给同桌递了过去。
“吃吗?”
同桌转头看过来,接过,道了声谢。
严墨顺手把桌面上铺满了一层的新卷子归整起来。
虽然是严妍那个人特地给的,但他果然还是不怎么喜欢巧克力。
看到里面有一张新发的全国卷,严墨顺手拿起来粗略看了看。
站在桌旁端详卷子的少年眼神专注,神情认真。
青春是璨然浪漫的水晶玻璃球,由塑料假雪,工艺油酯,模型装饰花和空心玻璃球所组成。
而严墨,他是玻璃球外面那双漠然注视的眼睛。
放下卷子,严墨这才在位置上坐下来。下一秒他马上发现了不对劲。
刚一坐好就发现,椅子被人换了。
先前他身下这张椅子之前明明已经被陆廷换成了另一张不稳的三脚凳。而现在他坐着的这张,太过平整稳当了,一坐下立马就能发现不同。
严墨歪过头一看,果然,已经不是原来的那张了。
会做这种事情的人他只能想到一个。
同桌原本好好做着题,忽而发觉久久没听到严墨那边的动静,扭头一看,严墨的人已经面朝下地倒在了桌面上。一副自暴自弃的模样。
“你没事吧?”
那个后脑勺隔了好一会儿才声音闷闷地道:“……有点困。”
听不出他语气跟平时有什么不同,同桌转回头。
他心知道陆廷只是天然热心善良,对谁都很好的性格。
对他这样,不为别的,因为陆廷本身就是这样的人。那种善解人意,左右逢源的,对谁都笑得一样灿然的脸……
上一次,陆廷就在这个地方,俯下身子问他是不是发烧。
要真是一场发烧就好了,发烧他还能凭意志克服过去。
谁来告诉他喜欢这种情绪要怎么克服啊?
好烦。
蠢死了。
玻璃球外那只浓墨般漆黑的眼眸,也就是他自己,它没有情绪地眨了一眨。
沉默巨大的瞳仁盯住玻璃球中间的小人看。现在他也困在了这个俗套的玻璃球中。
“严墨,”同桌的声音在旁提醒:“你现在的脸很红。”
“……没事。”
严墨一扭头,就把露在外面的一点绯红的脸颊和耳朵一起埋藏进手臂里了。
真的,烦死了。
又不是他自己想要喜欢上那个陆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