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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田护卫面带羞愧之色,安以农却不是很意外。

金家在此地积威甚重,大家都怕他报复,怎么敢过来指认?

“大人。”田护卫走过来,小声将街头发生的这件事详细说了一遍。原来那些目击者虽然不肯来作证,可是也提供了一些线索。

他们对安以农这个新任知县,还没有彻底失望。

信任这种无形的财富,毁掉很容易,建立却很困难。哪怕是为了那几个偷偷转告现场的人,他也要将这人拿下。

安以农轻轻皱眉,台下的吴阳却是越发得意,他觉得这个知县根本对他没办法。

县衙有些安静,只有台下女子低低的哭泣声,忽然,安以农想到了目击者转告的一个细节,这个恶霸撕了这个姑娘的衣袖后,似乎闻了一下,然后塞进袖子里。

他立刻有了主意:搜身。

“田护卫,去搜一搜吴阳的袖子。”

田护卫去搜了,搜出一截袖子来。

“人如果不是你轻薄的,撕坏的衣服怎么会出现在你袖子里?”

物证已有了,随便吴阳怎么狡辩,安以农都根据本朝律例直接给他定了罪。这样影响恶劣的强抢民女、见官不跪藐视公堂、公堂上造谣扯谎,足够他坐个几年牢了。

“大人,我们愿以金银赎罪!”小厮见安以农真的敢判,他当即大声喊道,“大人,此事乃是我家少爷一时糊涂,求大人,大人有大量。”

“放肆,你这是要以金银贿赂本官?贿赂朝廷命官,罪,再加一等。”

小厮脸色发白,倒是那个吴阳还不知死活,叫嚣着:“你知道我是谁吗?上一个知县见了我还要喊一声世侄,见了我姨夫更要拱手回礼,你如今要关我?

“我告诉你,你如今放了我,什么事都没有。你要是不放我……我有事,你也别想好过,要死就一起死。”

“是么?”安以农微微一笑,“看不出来,吴公子对本官如此情深义重,竟要和本官同生共死?可惜本官不好男色,又是个挑剔的人,不学无术之辈入不了眼。”

他抽出一根写着‘令’字的牌子,丢在地上:

“藐视公堂,言语不敬,违法乱纪,先重打三十大板。”

‘令’牌摔在地上,结果半天没有衙役敢动。

“你们不打?”公堂上一身浅绿官服的安以农看着两旁干笑的衙役。

“这个,大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衙役们平日得了金白两家不少好处,且畏惧这两家权势,哪儿敢随便打人?

“没有误会,打。”

“大人,金家……”一个衙役冒出来,挤眉弄眼,“大人,不要冲动啊。”

“不打就把衣服脱了,回去吧。”安以农没准备听这些人的狡辩,俸禄是朝廷发的,不给朝廷干活就自己吃自己去,就这么个道理。

“脱就脱!”还真就有两傻子冒头了,把外套一脱,就往外走。这俩走到门口还回头看一眼,似乎在说:你以为你是大人就真的‘大人’了?嚣张两天,还得请他们回去。

“不是蠢就是横。”安以农心想,他又看向其他人。

“打不打?”

衙役里头就有两人相互使眼色交流:看这新来的大人不消停,不如打了,不过不是真打,是假打,做个样子。这样,他总不能赖他们不打了?

“大人,我来!”这个说。

“大人,我也来。”那个也说。

他们两人的身后冒出两个青皮的鬼,都是白面无须一身内庭太监的打扮,然而长得格外魁梧,尤其手臂,粗得很是离奇。

两个青面鬼朝他弯腰行礼:“二爷,咱们生前可是打人的好手,您想让这泼皮几棍子死,我们就能让这泼皮几棍子死,肉都坏在里头,外面一点看不出来。”

安以农笑了:“重打三十大板,别打死了。”

“是,大人/二爷。”两人两鬼齐齐应了。

两个衙役见新来的知县被他们糊弄过去,转身背对着朝堂嘿嘿笑了一声。结果他们的对面就是两个青面鬼,于是挽着袖子的青面鬼也嘿嘿笑了声。

两个衙役对视一眼,举起手里木棍,准备装腔作势一番,就算给了堂上父母官一个交代。

见状,两青面鬼悄悄附着上去,没有眼珠子的眼睛笑得眯起来。

趴在板凳上的金家表少爷朝着安以农露出挑衅的表情。

下一秒:“啪!”

“啊——————”

这喊声真是震彻云霄,大堂的屋顶都震落了许多灰尘,旁边差点被强抢的民女也吓得花容失色,躲在她父母身边。

两边衙役面面相觑,只是不等他们说点什么,打板子的两个衙役又高高扬起两实木的棍子,‘啪’一声打下去,然后又是‘啪’,真是越打越有节奏感,都打出敲击乐的动静了。

旁边围观的衙役顿时用‘高山仰止’的眼神看着打板子的两个衙役:这两,能人啊。

其实两个打板子的衙役人已经傻了,他们没想左‘啪啪’右‘啪啪’这么个往死里打啊,然而双手竟然不听使唤。

他们额头的冷汗不要钱地流,可是别人只当他们是运动量大,热的。

金家的表少爷趴在凳子上连连哀嚎,然而又有几棍子打下,他连哀嚎都哀嚎不出来。

两边衙役叹为观止,几个眼神对视,交流着只有他们懂的话语:这两小子是和金家这个表少爷有杀父夺妻的仇恨,现下逮着机会了?看他们打的,多卖力啊。

“等一下。”

安以农一开口,两个衙役就定住了,手里的板子高高举起,眼睛却求救一般朝着别人使劲儿眨。

“我看他们脸上这么多汗,一定很累了,不如……”他的视线在剩下衙役中转一圈,“我们换两人继续。”

“好啊好啊。”举着木板的两个衙役连连点头。

“好,那你们各自选一个人替代你们。”安以农也是很善解人意,“你们共事这么多年,情意如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

衙役们惊愕地抬起头,才发现这个之前被他们暗地里嘲作‘酸儒’的年轻官员从来不是真的一无所知。

一个接着一个,最后所有的衙役都动了手,而金家表少爷终于被打晕过去,拖入牢房。

被强抢的女孩和她的家人也走了。但他们很不安,应该是担心被报复。好在已经有小鬼跟上,安以农也没有太担心。

他看向下面两排冷汗涔涔的衙役,‘好心’问:“你们怎么了?很热吗?”

结果其中一个衙役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看够了,他才笑着问:“想活吗?”

衙役们看着他不说话,脸上写着:你好奸!

“这个金家表少爷看起来是金家主的外甥,不过事实上呢,这是他和他小姨子偷生的。他一共就两个儿子,打废了一个,你们觉得,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衙役们几乎哭起来。

安以农煞有其事地摇摇头:“你们下手太重了,做人留一线,事后好相见,现在这样,很难收场啊。”

衙役们真的哭了,虽然他们不知道这个新来的知县是怎么做到的,但是他们打废了金家表少爷是事实。不对,应该是金家少爷才对。

新来的知县才来几天?怎么连这么隐秘的消息都知道?而且刚刚这么多人不受控制……不会是什么法术巫术吧?

“大人,我们不想的大人,他用我的家人威胁我啊大人。”站在最前面的捕头直接就跪下投诚,“我们再怎么说也是吃官府的饭,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怎么会听他的?”

其他人顿时受了启发,一个比一个喊得响,都说自己很冤枉。

“你们不用担心,金家这个表少爷已经废了,我和你们是一条船上的。金家找你们,我也逃不过去。”

他看向捕头:“就像捕头说的,我们到底是吃官府饭的。我知道你们有顾虑,马贼,还有驻军里金家的大儿子,对吗?”

底下衙役被说中心事,脸煞白。

“放心,他们谁都不能擅自进入定沙县城。马贼要是进了,我就参驻军一个守城不利。驻兵要是进城,呵……造反吗?”

话是这么说,但是金白两家在本地积威甚重,衙役们一时也不敢正面对上,他们就派出一个代表,问安以农:“不知道大人有什么事想要吩咐我等。”

衙役们已经打定主意,如果安以农要他们对付金白两家,那他们宁可在这里等死。

打废了表少爷,好歹还有个真少爷,但是去对付金白两家,回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暗算,而且连累家人。

虽然这个新的知县看着也不是什么好人,可是两边一比较,还是知县好惹一点。

安以农看他们眼睛一转就知道他们脑子里在想什么,所以他压根也没准备把什么重要的事交给这些衙役。

“我要吩咐你们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定沙县最好的黑牛,我要买牛。”

衙役们不太明白:“大人,私自宰牛犯法,你买不善耕种的黑牛……”

“我以前养鱼,可是这里水少,所以现在我想养牛,不行吗?”安以农一句话把他们打发了,衙役们能说什么?他们还不是只能点头?

“记住,我要健康少生病的小牛犊。”

“好。”

“第二件事,”安以农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木盒,木盒里有一束干扁的枯草,“我要你们找到大量生长这种野草的地方。”

“大人,莫非,您要种他?”衙役看了又看,这就是个平平无奇的野草,似乎经常能看见。

“是啊,不过不只是它,还有你们家的屋顶上长的那种肉乎乎的植物。”

衙役们相互对视,他们开始怀疑新知县是个傻的,又要养不能宰不能耕种的黑牛,又要种不能吃不能看的野草,这会儿居然连屋顶上那个糟心的四处生根的瓦松都看上了。

这进士的功名,不会是作弊作来的吧?

只是心里头再怎么嘀咕,上头发了这样的命令,他们还是得照做。如今已经得罪了金家,再得罪一个知县,那就真没命了。

衙役离开后,顾正中出现在大堂中,他回头看着立在公堂上身着浅绿色官服的年轻官员,他的身上有松竹的坚韧正直,即便是才做了官,周身也已环绕红日一般的薄雾。

“这就是金家的妻族?”如果都是这种人,诛三族没什么问题。

从顾正中的角度出发,斩草要除根,妻族母族既然也受过他的庇护,这时候为之付出代价也是理所应当。

而且,这些人清空了,对安以农未来的施政也有许多好处。

“他是特例。吴阳名义上是金家的外甥,实际上却是金家私生子,所以格外嚣张。其他妻族虽也曾受过金家的好处,但这好处不该以生命为代价。诛三族,牵扯太广。

“我要再上一封折子,请求减轻处罚。”终于,他有了决定。

“你不怕启帝厌了你?”

安以农扶着椅子坐下,他紧锁眉头:“不这么做,我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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