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兆青是会屏息术的。
他原本就是南境人,又游历多年,为了方便去有毒雾瘴气的地方,就找机会将屏息术学了。
虽然他自己会,但是丝毫没有将屏息术教给巴朗几人的意思,就算他们这段时间同行,俨然是同伴了。
正因为是同伴,他都不由自主的提着戒心,这能给几人提升恢复时间和生存几率的法术,就更不会主动想着要教给别人。
不是因为他有门户之见。他当初也是受别人教导,正是因为别人没有门户之见,才能学会这门法术。
而是因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当初,他与别人结伴闯荡北域,结果毫无征兆下,被几个人围杀。
他跟那些人相识多年,知根知底,却还是遭受了背叛。历尽劫难,艰苦存活下来的经历让他永生难忘。
他早就不愿意去相信别人。
尤其北域这个地方,修仙者的身上是有几分彪悍之气的,但凡你显得势单力薄,又透露了什么让对方有利可图的地方,就要当心对方的截杀了。
这里的人从本性当中,就充满着对利益的渴求,无论是财富还是功法。
赤诚是一件好事,可庄越难道不担心被这些人如附骨之疽,迟早危害自己吗?
步兆青眉头紧锁,在一旁不说话,看着庄越把几人聚在一起。
不知道什么时候,沈倾从帐篷里出来了,这时走过他身边,轻声地说:“你不过去吗?”
步兆青低下了头,不再去看那热闹的景象,“我就不用去了。”
沈倾轻轻颔首,没问为什么,向着庄越走去。
他一直站在那里,既没有凑上前加入其中,也没有嫌弃这些人吵闹的离开,只是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站位,那样看着庄越认真教学。
他目光柔和,神态沉静,有时看着看着,唇边会忽然弯起一下。
步兆青忍不住看了会,内心闪过一丝异样,又很快被他压了下去。
大概庄越的底气,是沈倾的给的吧。
这俩个朋友的关系非常的好,但愿他们别像自己一样,所遇非人。
巴朗几人的学习能力跟庄越当初是没法比的,庄越也不气馁,让他们边走边练。花了两三天的时间,这些人就都上手了。
这下子,巴朗他们的负担一下小了很多,每天休息时间多了出来,内脏受到的一些侵蚀也停止了,整个人的状态肉眼可见的边好许多。
赶路效率,大大的提升。
连步兆青为这意外的收获而感到诧异,难道这也是庄越计划内的?
从钢盐城出发的第十天,天空中又一次下起了大雪,本就不好的环境再一次恶劣起来。
视野极度糟糕,风雪如刀子一般,刮在脸上,即便有着屏息术,也还是能感受到风强劲往脸上猛吹的力度。
体感温度又一次创下新低,众人不得不花费更多的灵力用来保暖。
庄越还是第一次面临如此酷寒的天气,面色青白,手脚冰凉。
沈倾心疼他,这种天也不适合凌空术飞行,他干脆拉着庄越的手,源源不绝的暖意,顺着他的手向着庄越传递。
视野太差,为了避免大家迷失方向,彻底走散,这一天七个人是一起赶路的。
能在这种天气里分辨方向,正确向着北翟城带路的,只有步兆青一个人。
所以,大家都聚拢在步兆青的身边。
步兆青几次视线向着庄越二人飘过去,沈倾的动作太过旁若无人,让曾经那次一闪而逝怪异的感觉,再一次的从他心底冒出来。
就算是再亲如兄弟的关系,也没有手拉着手给保持温暖的啊!
毕竟他身边还有三个“真”亲如兄弟的三人组呢。这仨人也不过是互相用绳索捆住,串成一串,免得其中有人被风吹得迷糊,走丢了都不知道。
哪里有沈倾那样温柔呵护。
虽然对俩人的关系心里有所怀疑,步兆青也没有说什么,仍旧闷不吭声,保持沉默地带路。
经历过那次背叛,他对外界的好奇心降到了最低,也懒得去跟别人交流。他将同行的几人当成外人,完成这次冒险就各走各路的过客。
步兆青在视野不佳的情况下,分辨了远处能朦胧看清楚轮廓的阴影,对着几人传音道:“北翟城就要到了。”
“终于要到了。”庄越的声音闷闷的传来。
这段跋涉千里的艰难行程,要是驾驶梭舟,其实只用三四天。没有容纳所有人的交通工具情况下,他们只能脚踏实地的走过来。
“是北翟宗到了?”牟桑几乎去了半条命。
他也是苦,两个师弟修为比他低,仅仅只是不停的给自己施展屏息术,再给自己保暖就花费了大量的灵力。
后边完全是他一拖二带着这俩笨蛋师弟在前进。
他现在都后悔,早知道这俩修为不及他,为什么要带上这俩拖油瓶。
就算洪礼是他们不共戴天的仇人又怎么样,还不如他一个人上路,把俩师弟寄存在钢盐城,吃仇人的喝仇人的,至少混过这个冬天再说。
步兆青扫了一下积在额发间的黑雪,抹了抹快挡住眼睛落在睫毛上的冰晶,“只是快到北翟城了,北翟宗在深林内部。”
跟正羲宗地处城中不一样,北翟宗远离人群,地处森林深处,避免被人打扰。
“那也行,总算见到人烟了,进了城先找个客栈住下,好好歇歇。”巴朗说道。
沈倾说:“不,我们先不进城。步道友,这附近有哪里适合宿营?我们今天先在城外安营,等恢复了精神跟状态,再进城。”
步兆青一愣,“我们不直接进城?”
巴朗也疑惑,“有必要吗?”
庄越赞成沈倾的意见,“城内情况未知,还是做好万全准备再进城吧。”
几个大佬都回头,看了眼被拖着的死狗一样的牟吉跟牟栗。
巴朗苦笑道:“还是沈道友顾虑的周全。”
真要是北翟城有什么状况,这样直接进去,牟姓三兄弟不啻送羊入虎口。
步兆青点了点头,“让我想一想,哪里有合适的地点。”
天气好的时候,这里能直接望到北翟城,来到这个位置的人,无不加快脚步向着北翟城赶去。
还真没有几个选择在外边宿营的。
但是这难不倒步兆青,他很快从侧方寻找到了一块适合的地点,一小片树林的边缘。
背靠树林,面向开阔的平地,巴朗选择有挡风的一侧点燃火苗,篝火很快就烧起来了。
一连布置了十天临时法阵,沈倾带的防风符文不巧用完了,今天只能简单的警戒一下。风雪太大,巴朗不得不添加了大量的干柴,火苗却还飘飘摇摇,随时要被风雪扑灭。
“这样子不行,风雪太大。”庄越说道,“支起帐篷吧,各个帐篷里边烧个小点的火堆。”
也只能这样,几人飞快的立起了帐篷,分了火堆里燃烧的柴木。
帐篷外,风声呜呜作响,帐篷内部却因为火堆的点燃,一会儿就暖和了起来。
“真不愧是北域的特产,这么大的风雪,这帐篷仍然矗立不倒。”庄越看着随着风晃动的篷布,几根骨架却巍然不动,“我们走的时候,将这个帐篷带回去吧。”
“嗯,也好,这样以后你再去遗迹探访,错过宿头,就不用露天席地了。”沈倾道。
“露天宿营也挺有意思的,我们可以直接看星星,睡在群星下,多浪漫。”庄越目不转睛地盯着沈倾。
他正在烹饪。煮的可不是肉,而是他们在徐县,专门为这次北域之行,采买的耐储存的蔬菜。
“浪漫?”沈倾不解其意。
“你不知道什么是浪漫?”庄越不怀好意的问。
庄越经常冒出一些他不能理解的词汇,沈倾早就已经习惯了,他不知道这些词语,是庄越从哪里学的,也许是从庄越的老家,也许是他自己创造。
“何意?”沈倾虚心的请教。
“就是在诗情画意的氛围当中,谈情说爱。”庄越边说着,边凑过去,覆盖上了沈倾的唇。
沈倾初时被他突袭的措手不及,扔下手中最后一片菜叶,抬手搂住庄越的腰背,将他紧紧的抱在怀里。
已经好多天了,这么多人的视线,每天又忙着赶路,俩人没能好好亲近,一时之间他们都有些情难自禁。
过了一会儿,火堆迸发出“啪”地一声,让两个忘我的人回过神来。
庄越抵着沈倾的湿润的唇,气喘吁吁地说:“什么是浪漫,你懂了没?”
沈倾的眼眸一暗,紧环着他的臂膀用力,侧头说道:“懂了。”随后两个字,被吞没进俩人的唇舌当中。
另一个帐篷里,巴朗愁眉苦脸的翻着储物袋,说:“哎呀,干柴不多了。”
洪礼管家给准备的干柴还算是多,但是架不住烧的快,十天下来,也快见底了。
再加上这一天分成了三份,大头又给了沈倾他们,巴朗这边就不够了。
步兆青看着刚开始冒气泡的肉汤,站起身说:“后边就是森林,我去找一些来。”
巴朗应了一声,叮嘱道:“记得处理干净。”
动物植物都遭受了黑尘的污染,这边的森林也不例外,植株早就开始朽败,不经过处理拿来用,又要出问题。
“我知道。”说完,步兆青就掀开了帐篷,走进了风雪里。
过了好一阵,巴朗把最后一根干柴添进火堆,搅动肉汤。
他嘀咕道:“怎么这么久?不是离树林挺近么。”
他话音刚落,步兆青就抱着一堆树枝进来了。
巴朗抬头看,发现步兆青有些晃神,一副精神涣散,遭受了什么不可置信般。巴郎奇怪地说:“你怎么了?出去这么久?有状况?”
“没。”步兆青把树枝放到一边,这些树枝都用灵力处理过了,驱散了污秽,“没状况。”
“没状况你去这么久?”巴朗不信。
“我给牟桑他们送了些,结果不够,我又去了一趟。”步兆青低头拿碗,准备盛汤。
“你去给他们送?”巴朗难以置信,“你给他们送什么?他们不够柴,不会自己去弄?”
步兆青抬脸,一言难尽的看他。
难道巴朗以为他很乐意送柴给那三个筑基,作为金丹期他不要脸面的?
还不是那两个亲得太忘我了,忘了在火堆的映照下,俩人在帐篷里做什么,外边路过时能看得一清二楚!
即便早就猜到俩人关系不一般,目击到这一幕,步兆青还是看呆了。
为了避免牟姓三兄弟也柴火不够,出来砍柴的时候不小心也路过他们那顶豪华帐篷,步兆青真是觉得自己承担了太多。
“算了,就当我多管闲事。”步兆青叹气,在巴朗一头雾水当中决定用食物弥补自己遭受的惊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