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话题都说尽了,白奉皆再无可说,终于站起身,说:“我们走吧。”
庄越奇怪的看他:“去哪里?”
白奉皆很不情愿的说:“去见碧潮,你师叔。”
庄越吓一跳,立即站起来,说:“师叔要见我?怎么不早说!”
这位长辈也太不靠谱,他这儿本来还等着朱碧潮下最终审判呢,人家叫他去,他还磨磨蹭蹭的,感观更不好。
看他还怏怏不乐,脸上的淤青伤也都还没消退干净,庄越也不好埋怨他。白奉皆可见是很不愿意跟朱碧潮靠近了,这一对,真是妥妥的冤家啊。
三人走出营帐,白奉皆说:“不用着急,我们慢点去也没关系。我师兄跟沈师兄都在,他们正说话,我们去早了也不好。”
庄越这才没那么焦急了,俞开玠跟沈闻崇若对着朱碧潮说些赔礼道歉的话,他们确实不合适听。
三个人走向俞开玠等高层的大型营帐。
营地虽然换了地方,但是布局跟之前的一样,不至于找不到高层的所在。
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哀嚎平原边缘的一个小镇,一派荒废的样子。
修仙者也只是临时落脚,懒得去清理荒草,整理废墟,就都还住在帐篷里。说实话,修仙者的营帐,住宿条件说不定比那些民房更好一些。
守在俞开玠大帐外边的换了两个人,庄越看着脸熟,应该是在战场上见过。
等到通报过后进去,三个人分宾主坐着,朱碧潮坐中间主位,俞开玠这个主人反倒是坐在下首左边的位置,对面则是沈闻崇。
对此席位的座次,庄越并没有感到意外。尽管是在俞开玠这个年龄更长,仙门地位更高的掌门面前,朱碧潮也理所应当的坐到更高的那个位置。
毕竟她是渡劫期,修仙界终究还是以实力说话的。
白奉皆进来后,就直接丢下俩人,坐到俞开玠旁边。
庄越紧张的手抖,深吸口气,跟沈倾同时拜下,给朱碧潮见礼。
大概是有沈倾的长辈在,俩人又是同时见礼,朱碧潮没有为难,声音淡淡的让俩人免礼。
庄越直起身,正面面对真正的朱碧潮,一股威势扑面而来,让他的心脏不由自主的猛烈跳动。
这甚至不是朱碧潮故意施压,而是渡劫期的她如今是半仙之体,天然带来的强大威压感。
也就是修仙者感观灵敏,换了一个真正的凡人,反而会什么都感受不到。
庄越垂着眼睛,不敢直视朱碧潮的脸,干脆利落的跪倒在地,郑重的叩首。
“弟子庄越,累犯宫规,不敢脱逃罪责,还请宫主责罚。”
不管朱碧潮什么打算,主动认错总归是最正确的态度。
进来后,仿佛紧绷着的气氛,都因为庄越这么郑重其事的一跪,而松懈了几分。
“呵。”朱碧潮烈焰般的红唇轻启,落出一个音节,让庄越脊背上的肌肉瞬间紧绷。
见自己一个笑声,就让庄越紧张得不行,朱碧潮又轻哼一声,说道:“抬起头来。”
庄越仍旧跪在地上,只直起上身,抬起头,看向朱碧潮。
朱碧潮面上没什么表情,让庄越无从揣测,他也不敢盯着朱碧潮的双眼,就将视线放在朱碧潮的鼻梁上。
朱碧潮观察了一下,能从庄越脸上、身上,感受到紧张和不安,还有期待与希冀。
她能看到的,就是一个对自家仙门地位最为至高的存在,恭谨、顺从、尊重,最为纯粹的弟子。
朱碧潮沉默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晌大帐内都无人说话,沈倾屏住呼吸,手都紧张的握成拳头,不敢弄出一点声音,生怕一个动静不对,惹到了朱碧潮,害了庄越。
终于,朱碧潮说话了:“庄越。”
庄越再一次恭敬的低下头,应道:“弟子在。”
“嗯。”朱碧潮说:“原本,你男扮女装入门,拜入嫡传,还修习了核心功法,是犯大忌讳的错误!”
庄越胸口一紧,就听朱碧潮又说:“当然,这种事在现在,在未来,也都是决不允许!只不过……非仙罚你也罚过了,你们之后也经由努力,扭转了世人的印象,没有造成不可原谅的恶果,本座也就不再重复追究你。”
庄越心顿时落入到肚子里,只不过朱碧潮话还没说完,依旧不敢喘气。
“数百年来,你是我明光宫头一个男弟子,也会是唯一一个。希望你不要给师门抹黑,辜负本座与非仙对你的信任,更要对得起帮助你的人!”
“是!弟子定然不负师门所望!不会辜负任何一个帮助我,信任我,对我有恩的人!”庄越大声道。
“这次,算你功过相抵,以后若你再胆敢违犯宫规,可不会像这一次轻轻饶过。”朱碧潮道。
“是!”庄越毫不犹豫的应道。
“行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朱碧潮站起身,一副准备要走的姿势,“本座还有事要跟非仙说,就先走了。”
一直没说话的俞开玠立即道:“师弟,你送送朱宫主。”
“师兄……”白奉皆忍不住叫,被俞开玠一个眼神给堵了回去,他丧气的咽下剩余的推脱,只得站起身。
“怎么?你好像挺不愿意?”朱碧潮的声音里隐隐带着不善。
“没有没有,怎会!”白奉皆变脸特快,立即挤出一副笑来,“高兴还来不及呢,深感荣幸!”
“哼!”朱碧潮轻哼,从白奉皆身边走过,衣袖在他身上狠狠一扫。当她看不出来他言不由衷,只不过懒得跟他计较罢了。
他不想,她就偏要。他越不想,她就硬是要!
渡劫期大能的劲道可不轻,扫在出窍期修仙者的身上,疼得半边身都木了。
白奉皆立即大叫一声:“哎呦!”
朱碧潮都被他惊到,瞪大了眼:“你不要装!我根本就没用灵力!”
白奉皆叫屈道:“还想用灵力,你是想打死我?你现在什么境界,自己不知道?随便一下就能扫死人!”
朱碧潮被白奉皆喊得愣住,看了看自己的手,又伸头小心的看白奉皆:“真伤了?我现在是半仙之体,力道的拿捏还掌控得没那么好。”
这话在朱碧潮来讲,就相当于道歉了。
白奉皆更委屈了:“你没掌控好,就别拿来扫人。也就是我,换个人你试试,不重伤才怪。”
朱碧潮被他说的讪讪,清了清嗓子,板起脸来说:“你到底还送不送本座?”
“送送送。”白奉皆身上痛感散去,快走两步,打开门扇让朱碧潮先出去。
他紧随其后,俩人保持着不远离,但是也不过分靠近的距离,走了。
大帐里的人一时都看得呆住,等俩人都走远,俞开玠才咳嗽一声,将众人都唤得回过神。
庄越还在地上跪着,沈倾赶紧将他扶起。
沈倾给他揉了下膝盖,看了看他的额头,庄越拉起他的手,“我没事。”
沈倾摸到他的手心,因为紧张而沁出了冷汗,沈倾不动声色,手掌一阵暖融融的气,将庄越手掌的水汽给弄干了。
“坐下说话。”俞开玠道。
刚才送朱碧潮出去时,俞开玠跟沈闻崇都站起来了,这会儿俞开玠去坐了主位,沈闻崇也换到左首,沈倾跟庄越则去坐了右侧的座椅。
庄越侧过身,躬身向俞开玠跟沈闻崇行礼致谢。他知道,没有这两位长辈的努力,朱碧潮绝不会只简单说几句,就放过。
俞开玠笑笑,说:“这事就算是了结了。也不全是我们的功劳,你跟倾儿的表现大家也都看在眼中,尤其是深入九幽带回重要情报。还有——那座灵石矿的分成,都是朱碧潮不能忽视的利益。”
沈闻崇也点头,说:“这是你们自己努力换来的。那座灵石矿的收益,就算是朱碧潮也不能任由脾气,说不要就不要。”
这座灵石矿的获得,跟庄越的牵扯太大了,发现矿石脉的人是他带回来的,能谈下来这么大一份分成,也是因为庄越的关系。
若真要追究庄越,这份吃下的分成,可就要吐出来了。
别说什么因为需要明光宫的人脉,那些话只能骗骗不知内情,不知深浅的人。
真当正羲宗第一仙门的名头是白给的?
正羲宗总人数是不多,但是抽调去驻守北域,监督一座灵矿开采的人手还是有的,无非是附属的新城修建的慢一点,又没什么关系。
没了庄越做关联,明光宫也别想再拿这份灵石矿的分成。
庄越听了沈闻崇的话,只是摇了摇头。
朱碧潮或许会看在那灵石矿的份上,对他多讲几分情面,但那绝对不会是她如此就宽恕了自己的原因。
朱碧潮其人,太过感性,容易感情用事。从她不管不顾,私下里抓了老情人,关到水潭下囚禁,就可以看出来,她不是一般的感情用事。
但是,朱碧潮还有一个说不上是优点还是缺点的特性,她很护短。
庄越终归是汶若云唯一的徒弟,看在汶若云的情分上,朱碧潮但凡能开脱的罪责,就都给开脱掉了。
所以说,其实落在朱碧潮手里,远比对着莫非仙要好收场。
这也是为什么,庄越面对朱碧潮只紧张,对上莫非仙却那么害怕的原因。
莫非仙太过墨守成规,说死了要讲原则讲宫规,就会头铁到底。谁来劝也不好使,她只听一个人的,那就是朱碧潮。
也幸好,一切尘埃落定,结果是所有人都能接受。
从俞开玠的营帐出来,庄越内心还在感慨这所有经历的不易,迎面走过来的莫非仙叫住了他们。
莫非仙表情古怪的说:“刚才师尊跟你们说什么了?怎么回去就叫我尽快筹备你结婚要用的东西,让事情平息后,尽快将你们的婚礼给办了?”
庄越听得一噎,这是打算尽快将他“嫁”出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