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届春季舞会的规模格外大。合办的学校不仅有星大X大,还要加上另外几间评级稍微次一等的大学,以及临近的艺术院校。
赞助也前所未有的多,听说光是陈家就砸了几十万。以及另外几家有新生入学的商界名门与政界望族,同样纷纷慷慨解囊。
场地最终被定在星大的礼堂。学生会花重金购置了鲜花、缎带与气球,再把座位移走,空间腾出来,铺上地毯。
在完工之前,秦和瑜拉着庄宴去看了一眼。
“还不错。”小秦同学评价道。
虽然没有入场登记,参加舞会本身也不是强制性的。
但这件事在学生之间的讨论度还是很很高,而且看起来,基本上大家都展现出期待与想去的心情。
在开始前,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找舞伴。
作为Omega,秦和瑜已经收到了四五封邀请。有彬彬有礼的,也有充满了直A气息,字里行间充满“我邀请你是你的荣幸”的邀请函。
他转头对庄宴吐槽:“这人以为自己是谁啊,脸皮怎么厚成这样。”
庄宴也收到了。
但不幸的是,邀请他的Alpha,质量甚至更差……
“庄宴同学,希望你能接受我诚挚的邀请,不要不识抬举。”
庄宴安静地把光脑屏幕展现给秦和瑜,秦和瑜默然三秒。
“小宴,惨还是你惨。”
庄宴把邀请信一封封删掉,他对秦和瑜说:“我不打算找舞伴。”
秦和瑜用力点头。
“而且我在想,那天要不要干脆去图书馆学习,位置一定很空。”
秦和瑜震惊:“不,等等,那谁不回来,你连舞会都不打算去了?别啊小宴,陪我不好吗?”
庄宴犹豫了一下。
秦和瑜抓住庄宴的动摇,握着他的手说:“而且他也不一定赶不回来,不是吗?要不这样吧,你先做好参加的准备。”
“……也可以。”
秦和瑜继续:“小宴,你不来,我心里没底。”
他眼睛圆溜溜的,里面写满了快来快来快来的台词。
庄宴:“好、好的……”
学校里和论坛匿名板块中,大家又开始谈论今年有哪些风云人物,他们会不会出席舞会。
“听说X大的段阳不来。”
“段阳好像还没成年?舞会上的饮料都含酒精,他太惨了,想来也来不了。”
“季丹丹确定会参加,我朋友的朋友的姐姐已经问到消息了。”
季丹丹是陈燃的未婚妻,在隔壁电影学院念大四,正在参演几部小制作的全息剧。
有人问:“季丹丹都快毕业,而且也算是半个公众人物了,她来做什么?”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过来降维打击,寻找优越感的吧。”
“明洲据说也会来。”
“像他这样的人,就不可能错过这种场合吧!”
“说起来,大家觉得是明洲更能惹事,还是庄宴更能惹事?”
下面立刻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坏心眼地回复道:
“虽然我回答不出这个问题,实不相瞒,我还挺想看明洲和庄宴在舞会上撕起来。”
“我也。”
“加我一个。”
在删除之前,这个帖子被顶得很高。就连当事人之一明洲,也点进去看了一眼。
他其实到现在也没弄明白自己是怎么进入庄宴的身体的,也不清楚为什么在突然之间,又被驱赶出去。
过去几年里的是事情就像是做梦一样,但明洲知道那是真的——他确实,短暂地支配了另一个Omega的人生。
事情就是这样神奇,他们从来不曾见过面,可明洲已经对庄宴熟悉得不行。
他像翻书一样翻阅庄宴的过往,却对自己的身份守口如瓶。
庄宴到最后都不知道他从哪里来,叫什么名字。
每次隔着屏幕看到庄宴的名字,明洲心里都有一种微妙的感觉。像有根刺,又酸又涩地扎在喉咙上。
他其实不太恨庄宴。空有一张漂亮脸蛋和好出身,然而被人随意占用身体的可怜鬼,有什么好恨的。
只是有那么点嫉妒罢了。
-
这天早上,408把舞会的时间表截屏出来:“小宴,你准备去这个不?”
后面跟着一张小猫探头的表情包。
庄宴回复:“嗯,陪朋友去。”
因为是给秦和瑜当陪衬,所以他选的礼服相当低调。款式与面料都不花哨,再加上舞会灯光偏暗,在里面肯定一点也不显眼。
想了想,他又说:“到时候如果有什么事,可以随时联络,我会看着光脑的。”
408:“收到。”
下午四点左右,就已经开放入场。
但因为有些学院课结束得晚,所以晚上天黑之后,才陆陆续续地热闹起来。
庄宴和秦和瑜七点到。
那时礼堂里已经有了很多学生,基本上都打扮得整整齐齐。
舞池在正中央,靠墙角的地方有长桌,放满了任取任吃的自助甜点和酒水。
桌上铺着缎带,餐具镀金。能看出来今年的主办方确实财大气粗,砸了不少钱。
秦和瑜来不及把目光投向Alpha,看见桌上的零食,眼睛顿时亮了,直奔角落。
“小宴,你饿吗,想吃吗?”
庄宴熟练地从桌面上把盘子拿过来,取了几样漂亮的小蛋糕,然后递给小秦同学。
“你先。”
秦和瑜:“那我不客气了!”
季丹丹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到达礼堂。
今天是陈燃亲自送她来,开了一辆昂贵的车。在红毯门口停下后,陈燃专门先下去,绕到季丹丹的那一边,帮未婚妻打开车门。
先踏出来的的,是一只尖头银色高跟鞋。然后小明星挽着裙摆,婷婷袅袅地扶着陈燃的手臂下车。
离门口近的少年们看到这一幕,一个个开始吹起口哨。
毕竟郎才女貌,一对璧人。
熟悉小道消息的学生一看就知道:“是季丹丹学姐和她的豪门未婚夫。”
季丹丹挽着陈燃,慢慢走进去。
她知道自己长相出挑,就算放娱乐圈里,也能算一个小美人,更何况是在这种充满普通学生的场合。
所以不论走到哪儿,都有许多人盯着自己看。
哪个Omega不想成为灯光下的焦点呢?
季丹丹带着骄傲与唏嘘,仰头向陈燃微笑:“明年我就不能再来这种学生舞会了。”
陈燃也笑了起来:“那今年玩尽兴,我的小公主,得风风光光地毕业。”
毕竟是陈家养出来的正统继承人,陈燃做足了绅士作派。
到了礼堂中央,等曲子一换,灯光打下来。他单膝跪在地毯上,向季丹丹伸出一只手。
“季小姐,可以邀请你跟我跳一支舞吗?”
季丹丹忍俊不禁,笑弯了眉眼。
“我的荣幸。”
她把手放在陈燃掌心,钢琴和大提琴奏出的乐音像水一样流淌。陈燃带着她,转了两三个圈。
季丹丹忽然啊了一声。
“那边,”她声音轻轻的,“是不是你哥哥看上的Omega?”
陈燃目光扫过去。
那是靠墙角的地方,打灯也稀疏。但能看到一个漂亮白皙的Omega少年,确实是庄宴,温和含笑地望着别的地方。
只是稍微一走神,就被季丹丹踩了一脚。
陈燃用指尖按了一下季丹丹的腰,淡然说:“看他干什么,他从样貌到头脑,哪里比得上你。”
“我只是有点好奇。”
音乐节奏逐渐欢快起来,季丹丹转了半个圈,又扑回陈燃怀里。
她侧脸贴着陈燃的耳畔,小声问:“我好像听妈妈提到过,陈厄当初去边境之前,差点为这个Omega杀人?”
妈妈其实是卞薇,自从订婚之后,季丹丹就改了口。
陈燃说:“别听我妈乱说。”
季丹丹不太信,瞪了陈燃一眼,又作势要踩他脚。陈燃捉住自己未婚妻,轻轻带她旋转起来。
“我妈在家里待了一辈子,什么都不知道。以后你直接来问我,能告诉你的,我肯定会告诉你。”
季丹丹哼了一声。
“那就是你不想告诉我了。”
陈燃轻笑。
钢琴声越来越低,踩在踏板上的琶音滚过。
角落忽然传来骚乱,许多人都往那边探头,而不再关注舞池中央的情侣。
季丹丹皱起眉,戳戳陈燃:“发生什么事?”
陈燃说:“我带你去看看。”
季丹丹挽着陈燃,跳下舞池,往骚乱发生的方向走去。
人群稍微散开,她站到前面,看见被围住的人,就忍不住愣了一下。
怎么会是庄宴和……明洲?
-
其实一开始这事情跟庄宴关系不大。
他只是跟秦和瑜在舞会角落安静地吃东西,小秦同学说,吃够了就去撩Alpha跳舞,可是半天也没吃够。
在第三次去拿蛋糕的时候,还刚好碰到过来勤工俭学当侍应生的朋友宣云。
宣云说:“你们怎么就窝在这个角落?对面还有焦糖布丁和炖奶,我吃过,特别棒!帮你们取一点?”
秦和瑜喜上眉梢:“那太谢谢你了。”
“苹果酒要吗?”
“要!”
于是宣云愉快地端起餐盘,过去取东西。
回来的时候,她带了三杯酒,六种甜品,餐盘满满当当。可是转身的时候没留意,刚好撞到路过的一个学生。
“明洲小心。”
“小明少!”
明洲没反应过来,直接被撞趔趄了一下,跟宣云一起歪着摔倒在地上。
酒水和甜品全翻了,泼洒在两个人的衣服上。昂贵的礼服布料顿时被浸湿了,五颜六色的奶油抹得到处都是。
明洲愣了一下,缓缓抬起头,黑漆漆的瞳仁里藏着乖戾。
“谁他妈撞的?”
宣云连忙道歉:“是我,对不起。”
旁边的人要把明洲拉起来,明洲反手把他们打开,然后揪住宣云的衣领。女孩慌得脸都白了,看起来要哭。
事情马上就要向失控的方向发展。忽然,他听见了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
“请放开她。”
明洲慢慢地松手,冷笑了一声,抬起头。
庄宴把宣云扶起来,又丝毫不介意明洲身上的奶油污渍,向他伸出一只手。
“这是我点的酒水和甜品,真的非常抱歉,把衣服弄脏了。能让我帮你弄干净,或者赔一套新的给你吗?”
明洲慢慢举起用沾着奶油的手,握住庄宴。
原来用别人的身体握着只手是这种感觉,他阴阳怪气地问:“你要替她道歉?”
明洲眼睛弯着,流里流气地说:“喂庄宴,你可能不认识我,但我今天已经记住你这位朋友长什么样了。如果你的道歉不能让我满意,我就让她在学校里混不下去。”
庄宴脸上的笑意淡了。
宣云声音发抖:“小宴,别,都是我的错。”
可庄宴能感觉到,明洲其实是冲自己来的,宣云只是碰巧撞上枪口。
他对宣云摆摆手,然后让秦和瑜把她照顾好。
明洲打了个响指,让身旁的狐朋狗友帮自己壮势。尖叫和拍掌声一起,这一片气氛顿时乱了。
庄宴问:“你是谁?”
“明洲。”
明洲把外套脱下来,挑衅似的望向庄宴。
“来跟我拼酒,你拼赢了,我就放过她。”
庄宴自己并没有碰过酒,但冒牌货经常喝,他的身体其实酒量不差。
本来不怎么想理明洲的。
可对方的眼神看起来阴鸷极了,这让庄宴觉得不舒服。
庄宴说:“行。”
他知道自己在冲动。
明洲那群狐朋狗友的起哄声更大了,几乎要把屋顶掀翻。
这一片摆的是配好的酒,伏特加混牛奶。看起来不烈,但是喝两口就上头。
明洲自己先干了一杯,然后慢悠悠把杯子倒过来,底朝上。
“庄宴,别怂啊。”
庄宴一口闷完,奶味遮住了酒精的呛。后劲很大,过了几秒,喉咙也灼烧起来。
旁边人拍掌的拍掌,鬼叫的鬼叫。庄宴脸上浮现出一层薄薄的红,他听到人群中宣云带着哭泣的声音:“小宴。”
干净漂亮的少年扬起下巴,眉眼间尽是冷淡骄傲:“你也别怂。”
明洲咬牙笑了出来。
又多喝了几杯,庄宴胃里也开始烧。还好之前垫了不少甜品,不然现在会更难受。
但明洲已经有点站不稳,酒醉的红色从脸颊一路蔓延到被白衬衫遮住一半的锁骨旁。他又干完慢慢一杯酒,踉跄了一下,差点撞在庄宴的肩膀上。
庄宴站得很直,没去扶他。
“明洲,你输了。”
明洲带着醉醺醺的气息,嗤地笑了声:“没输,我他妈比你多喝了一整杯。”
庄宴不做声,慢慢地,又把一杯喝完。
“还继续吗?”
明洲手指微微有些不稳,他打了个响指,让人继续去拿酒。
那时他们离得很近,几乎能闻到彼此身上的气息。
明洲带着笑,低声说:“喂庄宴,我真讨厌你。”
“我不记得自己惹过你。”
就连被冒牌货夺舍的那段时间,也没碰到过这样一个人。
明洲又晃了一下,用力抓住庄宴的手臂。他简直把大半体重都压了上去,庄宴皱起眉。
“讨厌你还需要理由吗,你在装什么,庄宴?
“你最近很安静嘛,难不成是想改错,想变得跟以前不一样?”
明洲在庄宴耳边低语,说出来的话轻得仿佛一阵风:“可你不还是这样,跟一滩烂泥似的。你看庄晋理你了吗,嗯?或者陈厄已经不讨厌你了?
“对了,还有宁院士,她有没有放下工作,多看你一眼?”
酒精让大脑反应变慢,两三秒后,庄宴才慢慢意识到明洲在说什么。
然后感到愤怒。
明洲咯咯笑起来:“我说庄宴啊,你这辈子还能好到哪儿去——”
一杯酒泼过来。
冰凉的,火辣辣的水浇了满脸,明洲眼睛都被刺红了。
他抹了一把面颊,仰起头。
庄宴又喝完一杯,把空杯子放在明洲眼前,晃了一下。
“还拼吗?不拼就闭嘴。”
明洲茫然了片刻,然后闷声笑了。他摇摇晃晃地要去拿酒,但手总是从杯子上方拨过去。
庄宴把他推开,示意那群狐朋狗友过来。
“他输了。”
明洲狼狈得连站都站不稳,庄宴却还是立得很直,只是呼吸稍微有点重,脸比平时红。
他扫了眼明洲,语调冷极了:“以后想找麻烦,直接冲我来,别碰我的朋友。”
明洲胸膛颤了起来,低头咬住自己的指甲,像是在笑。
他一时半会没吭声,庄宴也懒得理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朋友是什么情况。
宣云衣服被弄脏了,女孩哭得喘不过气。
庄宴让秦和瑜帮忙带她跟舞会负责人说一声,先请假回去把身上的痕迹弄干净。
宣云抽抽噎噎地摇头,脸上写满了愧疚。
秦和瑜同样犹豫了一下:“那你呢,小宴?”
庄宴语气轻松:“我就是有点走不动,要醒一醒酒。”
听起来倒还很清醒,不像是喝醉的模样。
秦和瑜咬牙:“那你等着,我快去快回。”
庄宴对他笑了笑:“嗯。”
等同伴走了之后,明洲的狐朋狗友们又隐约有了要围上来的意思。清隽明秀的少年独自地站在桌子旁,仿佛孤立无援了起来。
季丹丹觉得有点不安,推了一下陈燃,小声问:“要帮帮他吗?”
陈燃没动。
“毕竟是你哥哥的Omega。”
陈燃握住季丹丹的手腕,意味深长地说:“陈厄又没把我当兄弟。”
季丹丹愣了片刻,然后低头嗯了一声。
陈燃握着季丹丹的手,要重新带她回舞池中央。
刚走出几步,男人又沉下脸,望着人群对面的动静。
季丹丹轻轻问:“怎么了?”
人群从另一头慢慢分开,让出通行的空间。
陈燃脸上仿佛结了一层冰,他慢慢地,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陈厄。”
季丹丹好奇起来,不出声地抬起头。
他们在人群中,灯光最暗淡的地方,顿时显得不起眼了。
所有人都在看陈厄——他长得高,气质如同淬血的刀锋,身上萦绕着很淡的酒味和硝烟味。
对于一个舞会而言,Alpha着装不算华丽。深蓝的立领制服,配上长靴,人却被衬出挺拔矜贵的意味。
长相同样优越,眉心微微皱着,是一种肃杀的英俊。
季丹丹垂下眼睛。
原来陈燃确实处处不如陈厄,她在心里五味陈杂地想着,却没敢说出来。
陈厄一路走到人群最前面,然后被明洲的狐朋狗友给挡住了。他懒得说话,直接伸手把人推开。
黄毛青年回头恶狠狠地喊:“没看老子正要教训——”
说了一半,看到穿着军装的Alpha,又悻悻把话给咽回去。
“滚。”陈厄说。
他从边境赶回来,刚落地。熬了几夜没睡正经觉,只在星舰上囫囵眯了一会儿,脾气暴躁。
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陈厄是冲着庄宴来的。
小青年们纷纷让开,醉得不成人形的明洲也被架起来,给陈厄留出一条路。
庄宴背靠着长桌,慢慢地,抬起头。
酒精让他眼角染上薄红,湿漉漉的映着灯光,仿佛是要流泪。
见到Alpha,庄宴先茫然了一瞬。见到了可以信任与依赖的人,他就控制不住地委屈,又轻又慢地说:“陈厄。”
陈厄握住他的手腕,指尖烫得简直是在烧,嗓音低沉压抑:“你喝了多少。”
庄宴认真地想了两三秒。
“我不知道。”
周围仿佛全安静了下来,漂亮少年眼眸湿润,目光专注。
他醉得连句尾都拖长了,说出来的话也微妙地黏糊了起来:“我有点头晕,但是很想回家。”
庄宴直觉陈厄很可能会发火,因为青年眉头紧锁,一副相当不悦的表情。
但并没有,他身体不自觉地歪了一下,要倒在地上之前,就被陈厄揽住。
Alpha不知道控制自己的力度,握在腰侧的手把人都捏疼了。
庄宴没力气挣扎,就哼出一丁点难受的鼻音。
然后被打横抱起来。
鼻尖衣角萦绕着偏涩的信息素的气息,陈厄体温很暖,心跳像沉闷的钟声。
庄宴安静地忍耐了一会儿。
说不难过其实是假的,他从来没做过什么坏事,为什么偏偏要被窃走人生呢?
明洲的话像一把刀。本来可以乐观地接受,放平心态去面对的事情,在这一刻全都翻腾着,血淋淋地淌出来。
想同母亲与哥哥维持像少年时一样亲密的关系。
想不被陈厄讨厌。
他这么努力地生活,凭什么。
眼泪失控地往外涌,庄宴不想让别人看见,所以一直低着头。
侧脸贴着的衣服被无声无息地浸湿了。
也许陈厄已经发现。但Alpha什么也没说,只是把手臂挡在他的脸前。
到了车边,庄宴站也站不稳。于是陈厄拉开车门,像对付小孩一样把他塞进去。
408本来在前面负责驾驶,也回头问了一句:“怎么了,小宴?”
庄宴摇摇头,细白修长的脖颈微微向前弯折。
陈厄从另一边进去,简短地对408下令:“开车,回家。”
悬浮车开始行驶。陈厄抽了几张纸,递给庄宴。庄宴没动,也没吭声。
他性格温和不带刺,骨子里却遗传了父母的坚定强大。人生里经历了这么大的挫折,今天还是第一次哭。
流泪也安安静静的。
陈厄碰了一下Omega的眼角。
温热的水沾在手上,他压抑着焦躁问:“庄宴,是那帮人让你不高兴了吗?”
过了好一会儿,庄宴才缓缓地,把纸巾接过来。只是攥在手心,没更多的动作。
陈厄看着他的发心,语气平淡冷酷:“他们是不是欺负你?”
“……”
“回头让408查名单,我安排人,把那群学生处理一下。”
Alpha硬邦邦的,不会安慰人。直到车驶入少将宅,庄宴依旧静默地流泪。
陈厄叹了口气,先下车,像之前一样把喝醉的少年抱下来。庄宴在他怀里,很轻地挣扎了一下,又被按回去。
上楼的脚步也稳,他把庄宴带到三楼,放在床边。
过了很久,庄宴才勉强仰起脸。他眼角哭红了,肿得厉害。
陈厄转身去洗手间,用热水浸湿洗脸巾。然后弯腰,笨手笨脚地帮庄宴擦脸上的痕迹。
半晌,庄宴哽咽着说:“……对不起。”
“嗯?”
庄宴呼吸还颤着,但眼泪已经慢慢停了下来。他抬眼:“我……我以后不哭了。”
陈厄又嗯了一声。
灯光是暖黄色的。落地窗外的丁香树上,挂着半轮霜白的月亮。
陈厄脸色不好,但动作却很温和。
庄宴想,或许他也没明洲形容的,那么厌恶自己。
借着还没散去的醉意,庄宴伸手抓住Alpha的袖口。
陈厄顿了顿,睫毛低垂地看着他。
庄宴说:“……我其实,不是在讨好你。”
陈厄瞳仁很黑,唇角稍稍抿着,向下弯。
就算借着酒意,庄宴依然控制不住地觉得难过与慌乱。
房间里很静,陈厄忽然蒙住他的眼睛,热度落下来。
几乎像是被磕到嘴,庄宴疼得脸都皱了。Alpha这才意识到应该放轻一点,笨拙而生疏地碾过去。
只不过很短的一瞬。
但那确实算亲吻。
还没反应过来,庄宴又被推开。
陈厄恶狠狠地用力擦了一下自己的嘴唇,移开目光。
他嗓音沙哑:“行了,庄宴,是我在讨好你。”
作者有话要说:笨蛋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