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春雨之后,清凉的水珠从嫩绿的枝条上滚落,在略显湿润的一片绿意里,广袤的天空也显得格外的澄澈和干净。
三月的夜晚,温度不高也不低。
繁星点缀着天幕,皎洁的月光洒在灯火通明的九扬客栈之上,多了几分烟火之气。
因为三日后的一场武林大会将在崆峒山下举行,所以九扬客栈作为崆峒山下最大的一家客栈,自然也就成了前来参加武力大会的江湖中人的临时居住地。
这些人来自不同派系,姿态随意的围坐在桌旁,一边喝着酒,一边谈论着江湖上的热事。
“要我说啊,最近风头正盛的还属那东方不败,毕竟东方不败刚从任我行手中接替了日月神教。”
说话的是一个穿着嵩山派服饰的年轻男子,他消息灵通,又素来喜欢打听这些江湖趣事。
此刻,不知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青年的脸上浮现着一抹明显的兴奋,他看了一眼周围的同伴,津津有味的说道:“前两日,朝廷那边发布了一张悬赏令,你们猜,是关于谁的?”他卖着关子。
“吴阳你这小子直接说就是,别给我们整些个弯弯绕绕的。”他身旁的一个瘦高个男人拍了一下青年的头:“快说快说,大伙都想听嘞。”
吴阳捂着头,笑呵呵的开口道:“师兄你别急吧,我要说的自然是关于那东方不败啊,”他扫了一眼周围因为他的话而好奇看过来的师兄弟们,“听说皇宫内的某位大人物花重金要抓拿那东方不败,但是有一个要求,不能让东方不败受到太严重的伤。”
“这是什么奇怪的要求啊,都知道那东方老贼武艺高强,要在东方不败不受重伤的情况下抓住他,岂不是比登天还难。”
“可不是,”有人附和着:“再说了,这朝廷与武林向来是互不干涉,怎么会突然要活捉东方不败。”
“吴阳,你这消息不会是假的吧。”
吴阳不乐意了,“怎么可能是假的,你们认识我多久了,哪次我的消息是假?”
“那你说说是哪位大人物?”
吴阳闻言,顿了一下,环顾了一下四周后,用手掩唇,将声音压低:“还不就是那位好男风的主。”
他师兄一听,先是愣了愣,随即便调侃道:“吴阳,你这意思总不可能是那位小主子看上了东方不败吧。”他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揶揄,显然没有这说法当真。
毕竟先不说皇宫内的那位主是不是真得好男风,再不济也不可能是东方不败。
那东方不败的年龄差不多大了那位主一轮,他们虽没见过东方不败,却也知道东方不败满脸胡腮,长相粗狂,似青面獠牙。
就算这些关于东方不败长相的传闻是存有夸大的成分,并没有得到过证实,但也不会与事实相差太多。
“…东方不败啊…”坐在吴阳右边那桌的青年一脸兴味的念出了这个名字。青年的手边放着一把大刀,他剑眉高鼻,模样非常英俊,不过眉宇之间透着一种沉醉于风月的欲色,深深将他的一副好相貌打了个折扣。
青年名为田伯光,一个在江湖上被正道人士唾弃万分的采花大盗,外号万里独行。
田伯光喜欢美人,非美人不采。
他原本对于东方不败不感兴趣,但在听了那嵩山派弟子吴阳的话之后,对于这位能让宫内发重金悬赏的日月神教新任教主的长相,有了几分好奇。
不过好奇归好奇,田伯光倒也没有打算去黑木崖见见那位东方不败。他虽然对于自己的武功十分自负,但也知道与东方不败的差距。
日月神教高手如云,就算他成功潜入了黑木崖,也几乎不可能见到东方不败。
想到这,田伯光顿时觉得索然无味,他端起酒杯仰头一喝,便把吴阳说得的东方不败这事抛在了脑后。
而吴阳这边,虽然有将声音降低,但却没有刻意的放到最轻,所以但凡是内力还算深厚的人,都可以听到他说的话。
吴阳他们左边的那一桌,坐着三位年轻人,两男一女,看穿着打扮是五岳派中华山派的弟子。
女子模样娇俏,皮肤白皙中透着健康的粉,有着一张十分秀丽的瓜子脸,眼睛黑白分明,颇为灵动。
作为华山派掌门岳不群和女侠宁中则之女,岳灵珊从小就受尽宠爱,性格很是天真烂漫。
“大师兄,那嵩山派的弟子是不是在说东方不败?”岳灵珊眨了眨眼圆圆的眼睛,有些好奇的问坐在他身旁的男子。
被岳灵珊称之大师兄的男子便是华山派大弟子令狐冲,他穿着一身简单的蓝白相间的衣服,腰上还挂了一个酒壶。他黑色的发丝大概在肩膀的位置,头上随意的扎了一个高尾。
令狐冲的面容非常俊秀,剑眉星目,五官硬朗阳刚,他散漫的坐在位置上,姿态潇洒不羁,随性中透着一种豪迈和洒脱。
“小师妹,你是听到的?”令狐冲还没有说话,一旁的另一位男子就好奇的问道。
“我从那人嘴型看出来的。”岳灵珊道。
“大师兄,你说那东方不败是不是真像传言那般阴狠毒辣?”岳灵珊把目光转向令狐冲:“他这样的人,是真正的坏人吧。”
令狐冲见岳灵珊这幅笃定的神情,轻笑道:“小师妹,这好人与坏人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简单划分的。”
令狐冲生性爽朗豁达,他心中有一套对于自我行为的约束,这是来源于名门正派的戒律,但是他却并不古板和固执,他是自由心,自然而然的流露着自己的真性情。
对于东方不败这个被正道人士记恨的魔教中人,好坏他暂且不论。令狐冲倒是有些好奇对方的武功已经到了何种出神入化的地步。
毕竟任我行的武功十分深厚,东方不败能从任我行手中继任教主之位,可见功力定然也是非同寻常。
“我对这东方不败,倒是挺好奇的。”令狐冲正说着,余光却一下瞟到了斜侧方角落处的一位青年。
说是青年,也只是令狐冲这人的背影来判断的,对方的位置正好背对着他这边。
令狐冲的视线在这青年的身上多停留了几秒,原因无他,青年太过安静了,他独自一人坐在并不起眼的角落处喝着酒,与周围的热闹完全是两种极端。
良好的视力让令狐冲注意到青年身上的服饰简单却不失华贵,黑色的劲装,上面似乎印着灰蓝色的纹路,像是某种图腾。
“大师兄,你在看什么?”岳灵珊有些好奇的问令狐冲。
令狐冲闻言,收回目光,“没什么。”
感觉到令狐冲的视线移开之后,坐在角落处的付臻红神色未变,他脸上易了容,此番来到这家九扬客栈,不过是为了找到任我行的心腹,然后将那人秘密解决掉。
为了不引起旁人的注意,付臻红将脸易容成了非常平凡的模样,是那种放在人群里也一眼不会被注意到的长相。
“主子,人已经查到了。”这时,一个体型强壮的男人走到付臻红身边,恭敬的汇报着情况。
“哪间房?”男子问道,声音不高不低。
“玄字四号房。”
玄字四号房?巧了。
令狐冲挑了挑眉,他今晚住的房间正好是玄字三号房,位于二楼右侧长廊的倒数第二间。
“师兄?大师兄?你到底有听到我说话呀,”岳灵珊有些不满的抱怨道:“你怎么又走神了。”
令狐冲摸了摸鼻子,赔笑道:“抱歉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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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时分,热闹了一天的九扬客栈终于安静下来,几乎所有人都待在了客栈房间里休息。
令狐冲躺在床上,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坐在角落里的那个人,他没有看到那个人的长相,听那人说话的声音也像是伪装出来的。
大概是因为自己就住在玄字四号房的旁边,所以这个才会下意识想到那个人吧。
令狐冲笑了笑,闭上眼睛准备休息。
而就在这时,隔壁房间突然响起了一阵响动,这响动声并不明显,像是人的身体因为躲闪而碰撞到木柜发出的声响,若不是令狐冲听力超群,怕是都察觉不到。
令狐冲猛地睁开眼睛,他站起身,将耳朵贴在墙壁,想要更仔细的辨听隔壁发出的响动。
“唔…啊!!!”
在听到这一声压抑的惨叫之后,令狐冲也顾不得思考那么多了,他冲出房间,一个箭步来到隔壁房,一脚踹开了房门。
在令狐冲进去的这一瞬间,一阵极其凌厉的掌风迅速向他袭来,速度之快,犹如闪电。令狐冲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人封住了穴道,动弹不得。
房间内没有点灯,一片漆黑的环境之下令狐冲无法看到周遭的动向,只能试着用耳朵辨听。
下一秒,有人瞬移到了他的面前。
令狐冲的脖颈被一个冰冷尖锐的东西抵住了。
是一把匕首。
黑暗中,令狐冲看不到这拿着匕首抵着他喉咙之人的身形和相貌,不过虽然身处于劣势,令狐冲却并没有多少慌张。
他能感觉得出来这人对他没有起真正的杀心,否则以对方表现出来的实力,要想杀他,就不会只是点了他穴用匕首抵着他喉咙这么简单。
令狐冲抿了抿唇,在一片冰冷的死寂中,主动开口打破了沉默:“你是谁?”
付臻红闻言,却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轻轻笑了一下。这次他没有伪装声音,浅浅低低的笑声在这黑夜里悄然慢步出一种别样的诱惑来,传入到人的耳膜里,平添了一种痒意。
令狐冲静默了一瞬,随即才又问了一遍:“阁下是谁?”
付臻红依旧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将身体又往令狐冲这边靠近了几分。
随着付臻红的动作,两人之间的距离再一次缩短,衣服都快要贴到一起。
或许是因为视线没办法看到,令狐冲的嗅觉便变得比平时更敏锐,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
是一种很特别的香,并不浓郁,恰当好处的好闻,让人有一种沉醉的魔力。
令狐冲正欲开口,付臻红却在这时略微倾身,将唇凑到了令狐冲的耳旁,他薄唇微启,缓缓说出了一句:“不是对我好奇吗?”
他的声音很轻,有些低,却是一种清幽的冷冽,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流淌涌进令狐冲的耳膜,顺着喉咙蹿向脊椎,非常怪异的,让令狐冲有一种仿佛被电流蹿过酥麻和颤栗。
令狐冲今日只说了对一个人好奇。
而那个人是……
“东方不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