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玉京的嘴唇微有些凉,被宫明决吻住了,才恢复平日的湿润和柔软。他的舌尖和口腔,则有着让宫明决喜爱乃至沉迷的清新霜雪气息。
一品尝到那气息,宫明决便有些控制不住身体里涌动的信息素流。他同时也嗅到几缕来自对方的信息素气息。雾一样冷,但无孔不入。
附着在宫明决的皮肤表面,刺激他的腺体细胞,令他耳后那片皮肤,产生针扎一般的微小的疼痛。
——Alpha的信息素不相容,触碰在一起,只有分出高下一个结果,没有其他的可能。
宫明决克制地抬起一只手,轻而柔地抚摸阮玉京耳后同样位置的一片皮肤,问他:“疼吗?”
阮玉京说:“有一点。”
阮玉京好强,他口中承认的三分约等于实际情况的七分,宫明决手向前移,掌心覆盖住那片皮肤,“抱歉。”
天此时悄悄黑了,屋子里的光线因此更显昏蒙,阮玉京半闭着眼睛,默默承受,在半明半暗的光线里,想起那一年冬天。
他想起那张吱呀作响的木床,和那不断被风拍打的窗,想起他那近乎将身体撕裂的疼痛,以及那之后的细细密密的能将一切疼痛都抚平的亲吻。
因为这些亲吻,和那些没有诉诸于口却能真切感受到的疼惜,阮玉京自始至终紧咬着嘴唇,不作出丝毫抗拒的动作。
他就那么望着他,在不间断的摇晃和颠簸之中,无声和他对视。……
身下传来微凉的感觉,阮玉京被抱到了办公桌上,几百个日夜的时光在这一刻重叠了,那时和此时的他在这一刻融合。
宫明决问他:“疼吗?”
阮玉京摇摇头,“不疼。”
不管任何时间,宫明决的公寓都十分安静,外面的声音透不进来,里面的声音也传不出去,五六点开始,到凌晨时分,闷在屋子里的响动方全部消失。
黑暗的空间重归于一片沉寂,那些细小的噪音反而因此显得更加清晰。
阮玉京迷迷糊糊的,本来都要睡着了,听见那些声音,睁眼朝声音的来处望去,他才发现,外面不知何时再次落下雨来。
雨脚细密,溅在落地窗的玻璃上,将窗外的一切都变得模糊。楼宇间的间隙似乎变小了,每一团光晕却都被放大、放大、再放大,最后胡乱叠加在一块儿,变成一团团纠缠不清的杂乱色团。
阮玉京正凝望着那些颜色,胡乱地发着呆,听见宫明决问他:“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弄点东西吃?”
说这句话的时候,宫明决正用自己微有些粗粝的掌心,一下接一下地抚摸阮玉京,从他圆润的肩,到他光裸的背,见他朝自己望来,低头用自己的嘴唇,轻轻地碰了碰他的嘴唇,“不想自己弄也行,他们也有夜宵供应。”
阮玉京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自始至终,他的目光黏在宫明决的嘴唇上,等宫明决说完话,他抬臂勾住宫明决的脖子,轻轻地吻上那两片嘴唇。
“肚子不饿吗?”宫明决笑说:“晚饭都没吃。”
“饿。”阮玉京回答:“但是更想吻你。别说话了。”
宫明决失笑,随后他便低下头回应阮玉京的亲吻,在亲吻的间隙问他:“不是不喜欢接吻吗?怎么亲起来还没完?”
上半年,两人刚恢复【联系】时,阮玉京曾言之凿凿定下的若干条规矩,第一不可以接吻,第二不可以对视,往下还有细则三四五六。
阮玉京言出必行,定下的规矩从来都是上行下效,到了宫明决这里,情况似乎变得截然不同……
“小京……”宫明决忽然停止了亲吻,对阮玉京说:“我们聊聊吧。”
“聊什么?”
“你下午不是说有话想跟我说吗?什么话?”
阮玉京原本是抬着头和宫明决的对视的,听见这句话,他像是受到某种未知的刺激,把头偏开。低下头后,他看见宫明决的喉结和他的锁骨,于是仿佛自然而然,他凑近他,吻住了它们。
宫明决没有受到他的迷惑,按住他的后脑勺,有些坚持地说:“你还是跟我说说吧,你下午到底想跟我说些什么?”
阮玉京亲吻的动作停了下来,但是没有回答宫明决的问题——因为不想回答,因为早在那些话说出口之后,他便感到了后悔。
太早了,现在还太早了,他的那些筹谋和算计,他现在的一切都还处在酝酿的状态,尚未迎来真正的拐点。
他不确定它们是否能够真正奏效,一切到最后只是一场空也说不定,他还需要时间,在结果真正变得明了之前,说什么承诺、做什么假设都为时过早了一些。
“你……”他顿了顿,最后说:“你这些年,是不是一直都一个人?”
宫明决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问他:“然后呢?”
阮玉京说:“我也是……”
“……是么?”
“嗯。你为什么一直一个人?”
“你呢?你又为什么一直一个人?”
阮玉京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随后抬臂搂住他的腰,轻声说:“我以前觉得一个人就挺好,不会有人对我的生活指手画脚,也不会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声音,这段时间我忽然又发现……”
“发现什么?”
“有人陪着……好像更好一点。”
“……”
“所以,短时间内,你如果没有跟别人在一起的想法,我想问问你,愿不愿意还跟我试试……”
说到最后,他话音变得很轻,一阵风似的,好像自己也感到心虚。宫明决的心却慢慢沉下去,有一种果然又是这样的感觉——果然又是这样,他到底在期待些什么呢?
“是吗?那然后呢?”他笑着问他:“如果我短时间内没有跟别人在一起的想法,答应继续跟你试试,你打算怎么办?”
阮玉京抬眼朝他看去,很快把视线移开。
窗外,雨还在下,成片的雨帘模糊了城市的霓虹灯光。屋子里没有开灯,光线十分昏蒙。视线里的Alpha正仰面躺在一张纯黑色的皮质小沙发上。他一条胳膊压在脑后,一手按在阮玉京光裸的后背,右腿屈起,左腿平伸,结实的胸腹袒露在空气中,躯干被一条柔软的菱形格子毛毯覆盖。
阮玉京想了想,将手伸进毛毯里,试图用行动来终结这个他暂时还不愿深入的话题。宫明决却按住了他的手腕,阻止了他后续的动作,有些坚持地说:“等你和安蓝订婚之后,你打算怎么办?跟我分开吗?还是放弃联姻?小京,你知道我不可能一直……”
“一定要现在讨论这个问题吗?”阮玉京有些焦躁似的,不等宫明决说完话,便开口打断了他,说道:“我现在还……”
“什么?”宫明决却近乎步步相逼。
阮玉京抬眼看向他,很快再次把视线移开。静静看了一会窗外的雨幕,他重新把手伸进毛毯里,同时凑上去亲吻宫明决的嘴唇——这是他在谈判桌上经常用到的手段,遇到不想回答的问题,抛出一条对方可能感兴趣的信息,等对方的注意力被转移,他便不用直面之前的问题。
这个方法他屡试不爽,这回却好像不太管用。
他还没吻到宫明决的嘴唇,宫明决便像是感到厌倦一般,把头偏开,他同时也把阮玉京的手从毛毯里抽出来,然后推着阮玉京的肩膀,把他推得坐起身,自己也起身离开那张沙发。
六年,如果加上最开始的心动,他在这个人的身上已经耗费接近十年的时间。一个人的一生能有多少个十年可以浪费?
如果一开始就知道没有结果,最明智的做法应该是不要投入;如果中途知道没有结果,最明智的做法应该是及时止损。
地上凌乱散落着衣物,两个人的衬衫和衣裤彼此纠缠,在暗淡的光线下几乎难分彼此。宫明决弯腰捡起自己的,一件件往身上穿去。
穿好衣服他便准备离开,小臂却在此时被身后的人攥住。那人用了很大力气,手背上青色血管几乎都爆出来。
宫明决不想把事情弄得太难看,停下脚步,“小京,做人不能太贪心,不能既要这个,又要那个。”
阮玉京的声音自他身后传来,平静之中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执拗,“如果我就是都想要呢?”
“宫明决,”见宫明决不开口也不动作,他再次重申,“我都想要。”
宫明决回头朝他望来。
阮玉京维持之前的姿态坐在沙发上,书房里无比暗淡光线之下,他的神色一如既往平静无波,眼底那股执拗和压在那股执拗之下一缕不安,让他的平静好像春日水面的一层浮冰,很轻易便会变得粉碎。
宫明决望着这样的他,忽然心生恍惚。
他忽然萌生一些痴想。
似乎对眼前这个人来说,自己特别重要;似乎一旦失去自己,他便会彻底陷入崩溃;似乎他的心里不仅只有他自己、他的事业、他的野心;似乎在他看来,自己和那些事情一样重要——甚至更加重要;似乎他很爱很爱自己,正如自己那样绝望地爱着他一般……
可是,怎么可能呢?
宫明决一边嘲笑自己的痴心妄想,一边又悲哀无比地发现,只因为这一瞬间的妄想,他再一次为他软下心肠。
阮玉京的手还攥着他的小臂,宫明决试图将他掰开,还没成功,被一股大力拉到了沙发上。
两个人的身体重新撞击在一起,熟悉的霜雪气息撞入鼻腔,宫明决几乎没有半瞬的犹豫,捧起他的脸,吻住他的嘴唇。
“最后一次了……”在全面沦陷之前,他像在告诉阮玉京,也像在告诫自己,“小京,这次是最后一次了,等你和安蓝订婚,我们就分手。”
阮玉京没说答应不答应,翻身骑到宫明决的腰上,掌握亲热的主动权。
【作者有话说】
更新!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