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凯,男,三十三岁,未婚。母亲早逝,父亲在沧山市务农。三年前进入跃升制药,一年半后晋升为华东区区总,在全国销售大区中排行第五,半个月前回到跃升制药总部轮值。在吴州和沧山市分别有1套房产,无债权债务。总的来说,除了17号上午出现异常焦躁的情况,以及当天下午在您面前表现出异常外,陆凯是个没有任何问题的普通人。”丛山把调查得到的卷宗交给刚刚从警察局出来的李昀州。
因为陆凯是在跃升门口出的事,在他死前接触过的同事都在警方那边做了笔录,在李昀州录口供的期间,丛山和阿衡也立刻对陆凯进行了调查。
“跟警方那边查到的消息没什么出入。”李昀州翻了几页纸面文件,陆凯的个人背景没有太大的问题,关键要看这起交通事故的调查结果。
“阿衡已经提前回去查探别墅的情况了。”出了这种事情,他们更要小心周全,“下午发生事故的时候,阿衡也在现场,半挂车是违章进入正华路的,那个时间点像半挂车这类车型是禁止驶入的,但那辆半挂车不仅违法进入交通要道,还逆行连闯3个红灯,直接撞死了人行道上的陆凯,巧合的是,那个时间点,居然只有陆凯一个人在等绿灯。”
以丛山的职业素养,自然看得出这件事的蹊跷。
“不像是意外。”丛山总结道,哪怕没有切实的证据,像他们这种常年在危险边缘徘徊的人总有自己的一套分析法则。
“陆凯在死前给了我一些资料。”李昀州把随手携带的迷你硬盘放在面前的茶几上,“里面的内容我已经看过了,是跃升在B端市场的交易明细,和这几年跃升向集团总部上报的税务信息有很大的出入,上面还有一些经手人亲笔签名的文件照片,以及电子账户的来往凭证。”
丛山脸上的震惊和李昀州的平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您是说跃升在偷税漏税?”丛山和阿衡是李家派到李昀州身边的人,负责的并不仅仅是李昀州的安保问题,属于李家培养的全能型人才,照理来说,同样可以在公事上辅助李昀州,只不过李昀州回国的时间不长,在跃升制药的工作没有任何障碍,自然谈不上需要他们帮忙。
直到陆凯出事,他们才算是第一次真正出手。
“他们暗地里还在进行资产转移,牵扯了大量跃升制药的高层。”李昀州补充道。
丛山看着桌上烫手山芋一样的迷你硬盘,皱眉道:“难道……陆凯的死是因为他查到了这些?”
李昀州没有回答他。
从陆凯之前的表现来看,他的不对劲应该不止是因为这些要命的资料。资料更像是陆凯交给他的投名状,但这些和丛山他们说也没有太大的意义,人已经死了,死前的情绪异常到底该怎么解读,没有接触过的人很难判断。
“难道陆凯知道了您的身份?”丛山犹疑道。跃升制药是宏盛集团旗下的制药公司,也是集团的三大支柱产业之一,虽然比不上宏盛旗下的酒店和赌场,但在集团里的地位不容小觑,他看向李昀州,犹豫道,“所以陆凯收集到了这些证据后才选择交给您。因为就算是要交给警方,也难免会打草惊蛇,这中间的能出现的变故太多了,如果交给您,风险就小多了。”丛山推理出一整套行为逻辑,“您进跃升就是为了调查跃升的账目,找到张中巍的把柄?”连丛山也这么猜测起来。
李昀州:“……”
“不是。”他诚实道。
丛山一脸不信。
李昀州回国时明明有更好的选择,最后却只是到了跃升制药做一个部门总监,虽说李家的人做事都有自己的想法,但他这样选,家里的人多少还是有些不理解。
张中巍在跃升制药盘踞多年,作为制药这一块的老总,在跃升制药的威信甚至要高于李家人。
李昀州想要出头想要学习去哪里不好,为什么偏偏要选择早已经划分好势力的医药版块去做?
可如果说,李昀州时察觉到了跃升制药的问题,从而进入这边进行调查,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李昀州和丛山目光对视,完全洞悉了他的想法,也知道再解释恐怕对方也不会信。
丛山把他的态度解读为默认。
“这件事需要告诉先生吗?”丛山指的是李昀州的父亲李嵩然,跃升集团的副总。
“人死在跃升门口,该知道的都会知道。”
李昀州的手机突然弹出一条新的信息,同时丛山也收到了消息提示。
李昀州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他,两个人收到的消息竟然大同小异。
“让我们最近不用回月湖香郡,这是什么意思?”丛山一时没弄懂。
月湖那片地是李家当年为了做度假山庄买的,当时正好赶上第二波城市开发热潮,李家的度假山庄没做成,反而建了一片湖景别墅,这片地虽然只是在三环以内,但湖岸风景和单位面积的绿化傲视了吴州大部分同等级别墅,时至今日,更是变成了寸土寸金的城中花园,老爷子和李嵩然目前都住在那边。
“意思是,这件事情让我们自己看着处理。”老爷子他们暂时不会插手。
这是在考验李昀州。
丛山顿时觉得这件事变得棘手起来。
他和阿衡在李昀州回国被分配给他,就意味着在这场继承人选拔中要站在李昀州这一边处处以他为重,突然出现这么一件意外事故简直是横生枝节,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陆凯是下午五点多死的,到他们从警局出来有三个多小时了,张中巍那边迟迟没有作出反应有两种可能。
要么他们并不知道陆凯拿到了这些重要的资料,陆凯的死也跟他们无关,但他的死必然会让一些人警觉,他们会隐藏在暗处窥伺试探,李昀州拿着这些资料要更加小心谨慎,一边继续调查核对,一边权衡如何处理这块烫手山芋。
第二种可能,陆凯正是因为拿到这些资料才丧命,而且,他最后一个见的人是李昀州,关于李昀州的身份,张中巍很清楚,他不可能一开始就用对付陆凯的手段去对付李昀州,李昀州的背后毕竟站着李家,只要张中巍不打算彻底撕破脸,他就只能想新的对策。
不管哪种情况,李昀州都很危险,丛山深吸一口气,“陆凯死前和您见面的事情不是秘密,张中巍肯定会有行动,我会再向先生多申请几个人过来,确保您的安全。”
李昀州没有反对。
他直觉,这件事才刚刚开始。
第二天上午,张中巍的电话就打到了李昀州这里,他这段时间都不在国内,主动联系李昀州还是第一次,电话里,张中巍语气相当亲热,把李昀州当成了自家子侄一般。
关于陆凯的事情张中巍一句也没有提,反而给李昀州推荐了一个人。
“昀州啊,我亲外甥刚刚大学毕业,他也是海大的,说起来还是你的师弟呢,他知道一些你在学校里的事迹,特别崇拜你,正巧这段时间在找地方实习,我就想着把他安排到你这边,让他跟着你学习学习,你看怎么样?”
李昀州拿着手机走到窗边,“可以。”他的办公室位置和采光都极好,看起来就不像是一个普通总监能够坐的地方,但李昀州当时进来了,那些原本议论纷纷的同僚愣是一句话也没多说。
“太好了,那我就把他交给你了,人事部那边我已经让人打了招呼,我把他的资料发一份给你,下午就让他到公司报道,你帮我看着他,有什么事情多指点一下,不用客气。”张中巍和气道,“你们年轻人就应该多接触接触,我们这一辈年纪都大了,未来还不都是你们的。”这话说的意有所指,另一边戴着耳机监听的阿衡却皱起眉,丛山也是一脸摸不清头脑。
前一天发生了陆凯的事,丛山就干脆跟着李昀州一起进公司了,明面儿上说是他的司机兼助理,阿衡则继续在暗处守着,为了不漏掉什么信息,得到李昀州同意后,他们对张中巍打来的电话进行了监听。
这通电话说的不短,可除了一些公司的常务还有张中巍的外甥,后面尽是寒暄,等到电话挂了也没多少有用的信息。
“昨天的事他一句都没提,早上就是让行政部的人来慰问了一下大家,反而把自己外甥推出来了,这是要做什么?”丛山是个直脾气,之前确认了办公室没有监听设备,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场也就问了,他知道李昀州看起来冷淡,其实并不难交流。
“人来了就知道了。”李昀州道。
这个时间点,张中巍也不可能无的放矢。
当天下午,张总的外甥就到跃升制药报道了,人事经理亲自领着进了李昀州的办公室。
“李总监您好,我叫陈溪栎,见到你很高兴。”清秀到可以说一句漂亮的年轻人仿佛鼓足了巨大的勇气,目光亮闪闪地注视着李昀州。
“你好。”李昀州微微点头,心中虽然对这样突兀的示好十分微妙,面上却还是一派平静。
在得到了李昀州的回应后,年轻人像是得到了了不起的鼓舞,耳廓胀得通红,连连保证道:“我在跃升一定好好学习,不让学……不让总监失望,您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我去做。”
“市场部正好需要人,这是个不错的机会,你觉得怎么样?”李昀州态度平和地询问。
陈溪栎立刻答应道:“我没问题,哪里都可以。”他眨了眨眼,看向李昀州的目光十分专注。
李昀州面不改色,随即打了一通内线喊来了市场部的助理Susan。
“总监。”高挑干练的美女进门后和李昀州简单打了招呼。
李昀州点头,“这是Susan,市场部的助理,你的具体工作暂时由她来安排。”李昀州介绍道。
Susan对陈溪栎礼貌地笑了笑,“你好。”她是个足够吸引眼球的美女,气质也有别于刚出校门的小女孩,拥有职场历练后的成熟与自信,很多刚到公司来的实习生第一次见到她时都会忍不住侧目。
“这是陈溪栎,部门新进的实习生。”
陈溪栎面对她时却十分自然,完全看不出之前的紧张,“Susan姐你好,我叫陈溪栎。”
两个人互相握了握手。
李昀州在一旁没有说话,Susan顿时领悟了他的意思,主动和陈溪栎沟通了几句今后的工作,接着就提出要带陈溪栎去了解一下市场部的工作情况。
陈溪栎嘴上答应了,却迟迟没有动。
他抓紧了背包的带子,眼带希冀地望着李昀州,直到人事经理喊了两声,他才回过神。
Susan和人事经理暗中对了个眼色。
张总的外甥不出意外是冲着李总监来的了,心思简直不要太明显,两个人想要装瞎都不成。
人事经理又咳嗽了一声。
“总监,那我先去工作了。”陈溪栎这才缓缓转过身。
Susan微笑着在前面领路,两人带着依依不舍的陈溪栎往外走,一边佩服总监的淡定,一边头疼将来的日子。
这可是张总的亲外甥,真要在公司闹出点什么,收拾烂摊子的还不是他们?
人都走了,办公室里旁观了整场戏的丛山纳闷了。
“这是要玩哪一出?”突然弄来这么一个人,说监视不像监视,说崇拜那也太假了,他怎么看着就是不对味儿呢。
没想到李昀州竟然开口了。
“我见过他。”
丛山立刻看向他,连阿衡都竖起了耳朵。
“上个月的商桥之夜,他露过面,和盛域一起。”李昀州的语气中莫名多了丝微妙,他想起当时在庭院里见到的场景,“他是盛域的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