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萨沙这一场大病, 脑膜炎都差点给烧出来;在脑子里共生的系统,都差点被烧傻了。
他醒来的时候,狗系统还在给自己一遍遍重启, 哔哔叭叭的,连放哨功能都开不了。
一人一统躺尸中, 相顾无言。
萨沙在病床上动了动。
他的左脚没什么感觉,左手也是。
他开始以为是房间没开灯,后来发现这里的墙都是暗金属色,显得光线很暗。
有个黑发青年背对着他, 坐在他的床边边。
翘着二郎腿, 正在看墙上的小电视。
……明明有凳子,他却非要坐自己床上。床太窄,这人屁股又特别翘,结果把他的左手给压着了。
萨沙:“……”
佛了。压就压吧。
遇事不决就重启的狗系统,总算恢复正常,开始清点萨沙昏迷期间的任务奖励。
系统:【闪电侠, 偏离值下降至0%, 任务成功。获得100点奖励,以及[ssr碎片礼包x1]。】
系统:【沙赞, 偏离值下降至0%, 任务成功。获得[ssr碎片礼包x1]。】
系统:【绿灯侠, 偏离值下降至58%。获得100点奖励。】
系统:【美国队长,偏离值下降至64%。获得100点奖励。】
系统:【蜘蛛侠,偏离值下降至52%。获得100点奖励。】
系统:【奖励清算完毕。狗宿主目前奖励点数:390, ssr碎片礼包:2个。】
萨沙咸鱼般看向天花板。
萨沙:【请问我是不是昏迷了一年。】
系统:【不是,狗宿主昏迷了四天。狗宿主昏迷期间,你爹把整个地球都掘了一遍, 还跟反抗军打了三百回合,场面一度十分火爆。】
萨沙想象了一会儿,还是想象不出有多火爆。
他开了一下心电通讯器,想呼叫佩铂,发现耐久也用完了。如果他选择回正义大厅,估计就真的要孤军奋战了。
好在托尼爸爸已经出发去找小蜘蛛了。只要托尼不褪色,他对铁罐爸爸就还挺放心的。
于是他躺在床上,仔细回忆了一遍圣殿之战,觉得自己当时应该第一个放倒渡鸦才对,这样就没人知道是谁干的坏事;
但想了想,时间真的来不及。要是优先放倒了渡鸦,比利可能就保不住了。
靠。命中注定要在他爹黑名单上记一笔,连读档都跑不了。
屁股很翘的黑发青年,背对他坐着,还不知道萨沙醒了。
他托着腮,拿遥控器无聊地换台。
萨沙艰难地侧了侧头,陪他一起看电视。
电视里,除了低龄动画片,就是不义政府的教育宣传片,大部分都是风景纪录。
萨沙看着青年换了一堆台,每个频道都是猫和老鼠,多少有点明白为什么会爆发起义了。
切了一小会儿,屏幕画面突然一黑,中央出现“JL”两个大写字母。
这是最高政府的全球临时播送。
画面里,是熟悉的正义大厅背景。
萨沙一眼就看见他爹。
最高元首双手虚握成拳,向前撑在会议桌上,目光平静而漠然,直视镜头。
而在他左右两侧,不义联盟的鹰派成员,一字排开——
其中没有哈尔。
短短四天时间,男人已经完全不是自己记忆中的模样了。
明明还是那张太阳神一样英俊的脸,还是那双含着万千星空的蓝眼睛,可他脸上某种冷酷阴暗的东西,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与从前那个人间之神大相径庭。
系统:【超人,偏离值:400%。】
……比自己离开时,足足翻了一倍。
萨沙不吭声。
“尊敬的地球公民,我是地球现任最高领袖,卡尔·艾尔。”
卡尔平静地说。
电视屏幕里,所有联盟成员的制服,似乎都有微妙的调整——色调暗了不少。
一眼看过去,整个画面都暗了一个度。
卡尔·艾尔早已换掉破烂的旧制服——如果萨沙没记错,超人最初的制服,还是母亲玛莎缝纫的——穿上一件冷蓝色的薄钢战衣;
他胸前那个巨大的“S”仍在,肩上却多了一对锋芒毕露的肩甲。在肩甲下方,极具威严的帝王红披风,往男人身后延展开去。
卡尔:“距离那场骇人听闻的反政府暴行,已经过去四天。在这四天时间里,我们抓获并处死了大量反政府武装人员,但狡猾的叛军首领、及促成此次暴行的恐怖分子们,仍在逃亡中。”
“自5年前,世界被一起极端残忍的恐怖事件完全颠覆,我就从未忘记过建立政权的初心。我要从根源上杜绝此类事件再度发生的可能,我要让我的人民生活在绝对正义、公平、安全的环境。”
“尊敬的地球公民,我认为唯有你们的生命,才是这颗星球最宝贵的财富;这一点从正义联盟建立至今,从未变过——这正是我们日夜战斗的理由。”
“我呼吁我的人民,将秩序的破坏者、社会灾难的根源,扼杀在黑暗中——我将以地球领袖的名义,向他们发出最高通缉令。”
屏幕上开始陆续出现通缉照,黑发青年边看边嗑瓜子。
“演讲稿可以。”他自言自语。
萨沙在枕头上歪着脑袋看,第一张照片,是一个黑发蓝眼、冷漠俊美的男人。
下方有一行小字,写着“叛军首领布鲁斯·韦恩”。
第二张是莱克斯·卢瑟,第三张是闪电侠巴里·艾伦,第四张是沙赞比利·巴特森。
第五张通缉照没有人,是一个空白的人形。
底下的小字写着“地球最后一位王室成员”。
系统:【狗宿主的头衔是真滴拉风。】
最高元首说:“如果你有前四人的线索,可以直接向维和部队提供,政府会以无上荣光和丰厚金钱,作为回报。至于第五位主犯——他是我的私人囚犯,我会亲自追捕。”
英俊如阿波罗的男人,抬着他冷沉的目光,最后看了一眼镜头。
他轻声:“——你不会想知道,被我抓住会有什么下场。”
全球播送结束后,屏幕上又开始放猫和老鼠。
黑发青年居然看得挺津津有味,听见身后传来低低的闷咳声,这才回头看了看。
黑发青年:“哈喽,小王子。需要什么吗?要喝水不。”
萨沙烧得小脸发白,嘴唇起皮,听他说水,就舔着嘴巴,点点头。
青年蹦下了床,出去转一圈,很快就进来了。
然后又一屁股坐在他左手上,俯身扶起萨沙的脑袋。
萨沙伸手想抓杯子,结果手抖得像帕金森,一杯水差点泼自己脸上。
那个青年轻轻笑了声。不在意地倾斜杯口,示意他喝。
三级伤残人士·萨沙,只好就着他的手,默默喝杯子里的水。
黑发青年皮肤冷白,上半张脸戴着漆黑的多米诺面具,让他优美的唇形和下颌线,显得非常引人注目。
他还总喜欢唇角勾勾,笑眯眯的。看着超级好相处。
系统:【夜翼,偏离值:0%。人物卡已收入背包中。】
萨沙当然知道他是谁。蝙蝠侠的养子,迪克·格雷森,哥谭第一代罗宾,布鲁海文的夜翼。
他的身形,不像超人和蝙蝠侠那样肌肉贲张,而显得更为修长,看着还有种活泼的少年感。
但萨沙的眼睛,溜到他握杯的手上。
蓝黑色紧身衣下,包裹着青年紧绷结实的小臂。想必这双手揍人时会相当疼,一点也不像表面上这么和气。
夜翼跟他唠嗑:“你可算醒了。你知道你已经是我们这的大名人了吗?”
萨沙哑着嗓:“为什么。”
夜翼:“几秒钟放倒半个正联,你这实绩,可以气死3个达克赛德,9个布莱尼亚克,2000个以前的莱克斯·卢瑟。”
萨沙被他整乐了。但他笑的时候,一下子没把住,咳了个半死不活。
夜翼知道他还在病中,就把水杯放到床头,站起身,把灯光一点点调暗。
夜翼:“好好休息。有事叫我,床头有按铃。”
他还伸手叮叮戳了两下,给小王子做示范。
萨沙边咳边说:“我的衣服呢……”
夜翼拉开病床边的柜子,把洗干净的红兜帽亮给他看:“在这里。”
看见萨沙颤巍巍伸手去掏,他顺手拿给他了。
萨沙把他的衣服抱在被子上,说了谢谢。
夜翼笑了:“不客气,Your highness.”
门关上了。房间陷入安宁和黑暗中。
萨沙把柔软的红兜帽,盖在自己脑袋上。
这是氪星人的正装,克拉克亲手给他做的。
他温柔地给小王子穿上红兜帽和小靴子,告诉他,在他的故乡,大家都爱穿着漂漂亮亮的兜帽斗篷,去参加城里的舞会。斗篷脱下来,里面就是各种好看的舞会服装。
如今,他熟悉的克拉克·肯特已经离去,留下来的是冰冷而陌生的卡尔·艾尔。
他埋在衣服里,努力地吸了吸,发现连那一点点属于克拉克的温暖味道,也全都散干净了。
这件衣服。
是他从人间之神那得到的一切。
小王子脑袋上盖着衣服,在寂静和黑暗中,昏昏沉沉睡过去。
……
过了两小时,铃响了。
夜翼溜溜达达到了病房。
推开门,金发小王子已经坐起来了,小脸还是白的,低声问他厕所在哪里。
夜翼:“来吧,我带你去。”
萨沙左脚打着厚重的石膏。他开的悍马跟墙壁相撞时,脚骨被夹得粉碎。
夜翼在床边站着,下意识比划了一下,俯身想把小王子抱起来。
结果他的肩膀,被对方的手抵了一下。
倒是没用力。不过情商极高的夜翼懂了。
夜翼:“到我背上来。基地里什么都缺,要一张轮椅还得排队呢。”
萨沙忙一迭声地:“谢谢谢谢。”
离开这间小小的病房,萨沙被背到了一条人来人往的金属走廊。
这里大概是反抗军基地的医疗用地,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正快步走来走去。
像他那样狭窄的单人病房,还有很多,密密麻麻地建在走廊一侧;而走廊的另一侧,则是排满了担架和医疗舱的病房宿舍。
人很多,非常多。
萨沙想起寂静寥落的华盛顿。怀疑地面上的人,全都涌到地下来了。
在充斥苦痛与折磨的医疗基地,小王子那张得天独厚的脸,显得更加招眼。
夜翼背着他没走多久,走廊里不少人频频回头张望。
萨沙:“……”
他把自己的金毛脑袋,放到夜翼另一侧肩膀上。
夜翼感觉到了,嘴上没说什么,尽可能靠着墙根走,用身子遮着他。
他轻快又灵活地拐了两个弯,找了个相对偏僻的洗手间。
夜翼用脚顶开了门,把人放在马桶上,就走到门口哼着歌等。
等听到冲水声了,才又走进去。
他先找纸巾把洗手台擦干了,再像抱小猫似的抄着萨沙腋下,把人抱到洗手台上坐着。
这人性格真的很体贴,搞得萨沙挺不好意思的:“谢谢谢谢。”
夜翼笑:“放轻松,殿下。也许你更希望让男朋友来照顾你,但碰巧他不在;而我还勉强能算个合格的护工,所以有事尽管说就行。”
萨沙:“……我刚被甩。你要聊这个,我可就哭了。”
夜翼忙说:“好好。再也不提了。”
萨沙心想,估计是小闪他们,没跟别人提自己跟克拉克之间的事。
因此现在反抗军这边,普遍认为他还是所谓的“人类史上最后一位王子”,然后被当做政治工具,软禁在正义大厅里。
倒也不错,他想。
顺便坐在洗手台上,把脸也洗了。
夜翼一边照看着这位落魄的王子殿下,一边听着耳朵里通讯器的声音。
与平和的地下基地不同,地上的战争还在继续。
有很多事,萨沙暂时还不知道。
四天前的圣殿之乱,被反抗军里的很多人称为“斯大林格勒战役”——因为那很可能是与不义政府抗争的,最大转折点。
在这次战斗中,萨沙为反抗军带回了沙赞、闪电侠两个一线战力,救回本可能当场处死的莱克斯·卢瑟,还为反抗军提供了宝贵的53分钟——超人及他的党派被控制的时间。
而蝙蝠侠把萨沙给他的53分钟,用到了极致。
全球各地的反抗军,解放了超过70%以上的集中营,起义人群被全部疏散救走;蝙蝠侠自己率领的前线军,把兵线一路推进华盛顿,几乎推到了正义大厅门口。
维和部队的装备精良度和兵力,几乎是反抗军的三倍有余。但指挥官的智慧,完全可以弥补这一差距。
人类智慧,唯独无法超越的。
是绝对的力量。
……战局在卡尔·艾尔清醒时,再度开始逆转。
夜翼摸了摸自己腹部,那儿有大片的灼伤。如果不是他闪避及时,他半个腰子都得被热视线削掉。
他当然不是什么护工。
前天夜里才刚下的火线,昏迷着,被救援部队一路送到这里来。
氪星人疯起来,简直就是魔神降世。
如果不是蝙蝠侠还在前线跟他硬刚,他很可能会把整个地球掘地三尺,直到把他的金发叛徒抓出来。
夜翼想着,看了看洗手台上的金发少年。
与在监控画面上看到的相比,近距离看小王子的脸,他的容貌确实好看到了天理难容的地步。
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恃靓行凶了。
但萨沙本人倒是对此不甚在意——可能还觉得挺困扰。噗啦噗啦往脸上乱拍水的样子,像条在水坑里洗澡的小脏狗。
洗完了,小金毛甩甩他的狗脑袋,才发现旁边的夜翼也被他甩了一身。
于是他又不好意思地笑。
苍白如纸的脸蛋上,冒出两个小酒窝,看着超级软。
一点也不像那个把车飚得跟鬼影似的老司机。
……夜翼立刻决定,不跟他谈战争的事了。
反正等布鲁斯回来,还是会抓他去谈。严肃的事,丢给布鲁斯就完事。
夜翼把他背出门,慢慢走:“饿不饿?午餐时间刚过,不过厨房应该有华夫饼,要不咱们去偷吃点?”
萨沙流口水:“好好好。”
从走廊到厨房的路还挺长,看得出来,这是个非常庞大的医疗基地。人们在这里躲避政治迫害,并且各司其职。厨房门口还有轮班表,只要手没断、会做饭的,都会志愿来为整个医疗基地准备熟食。
萨沙对这种末日风格的避难所,当然很熟悉。一时感觉就跟回了老家似的,人都在夜翼背上放松了不少。
用餐时间刚过去不久,厨房里没什么人。一黑一金两个脑袋,在厨房门口探了探,然后夜翼一闪身进来关门。
他用脚尖勾了张板凳,把萨沙放板凳上。
这里有下午茶时间,烤好的华夫饼都摞在保温箱里。夜翼从里头偷摸了两个,拿纸巾包着,放进小王子怀里。
夜翼悄声:“快吃,这里的厨师凶得很。”
萨沙赶紧躲在灶台后头,一边咳一边抱着饼啃。
夜翼在门口给他把风。把着把着,就有两个漂亮姑娘过来跟他搭讪了;搭着搭着,姑娘们的手就开始不老实,勾下巴摸屁股,在夜翼身上一通乱走。
夜翼脑袋飙汗,还是把着门不让进,脸上笑嘻嘻陪她们闹。
才刚送走一波,又迎来几个漂亮姑娘,纤手又开始往他的腰和屁股上够。
萨沙在灶台后头边吃饼边看,总感觉夜翼要是在这守一下午,屁股得被姑娘们摸秃……
夜翼在粉丝中有个雅号,DC第一人形自走炮。反派可以不推,炮不能不打,自成年起,炮从哥谭一路打到布鲁海文;Comics Alliance评选过“50个最性感的男性漫画角色”,夜翼还曾勇夺第一。
萨沙看着看着,心里有点慕了。
萨沙:【统统,你看看人家,过得有滋有味的,极端环境还有妹子往上贴。想想咱们以前,除了干脏活累活打丧尸,哪有这种待遇。】
系统激励他:【狗宿主不必妄自菲薄。能有勇气说出在氪星人手中卖屁股的话,狗宿主实力也不俗,建议未来在墓志铭上增加类似头衔,例如‘第一人形自走炮架’。】
萨沙:【……滚!】
萨沙啃完饼,就向夜翼问佩铂他们的情况。
夜翼:“他们还在北美。等布鲁斯那边顺利结束战事,反抗军会进入很长的修整期。到时你就可以看见他们了。”
萨沙:“呃……我不是在曼哈顿吗?”
夜翼笑:“这是位于南极冰层下的医疗基地。你懂的,这种地方总是得离战场远些——我们人类的体质比不上氪星人,如果连个安心养伤的地方都没有,反抗军的兵力,第一年早就打光了。”
萨沙:“那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蝙——”
夜翼打断了他:“小王子,你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是专心养伤。”
萨沙也不再问。他确实元气大伤,不好好养这副娇气得要死的身体,要是以后留下病根,发作出来更烦人。
他暂且不去想洗白之类的事情了。
萨沙乖乖吃药,每天打针。
打针是为了让腿部血液正常循环。一开始打在大腿上,小王子的身体太容易留疤,大腿肉给戳得五颜六色的。
后来大腿实在没位置了,护士只好把针打在肚子上。
她摸着小王子白瓷一样的皮肤,总是不忍心下手,觉得像在破坏一件别人费尽心血呵护的宝贝似的。
医生给他们看了左脚的X光片。
骨裂的程度有点惨,总是唇角勾勾的夜翼,一瞬皱了眉。
萨沙反倒觉得他们大题小做。
他本来就是生存流宿主,受过比这重的伤多了去了;每个世界玩到快通关的时候,他身上通常都没一块好皮肉。
而且,就算这条腿废了也没事,干脆点直接截了,安个机械假腿,复健一下,又是一条到处蹦跶的好汉。
养伤期间没什么好玩的,电视又只能看动画片和他爹的帅脸。不过他发现夜翼这个人,是真的很有趣,跟他聊天打屁,比跟狗系统说相声好玩多了。
被迫打入冷宫的系统:【……】
等半个月过去,萨沙因高热感染的肺炎痊愈,他就让出了那个VIP小病房,拄着拐跟夜翼搬到病号宿舍去。
反抗军基地用地太紧张,多人病房建得像个拥挤的火车车厢。六人间,上中下铺,旁边有升降按钮,三层治疗舱可以上下移动。
天花板上挂着吊瓶,个子高点的,进去会叮铃哐啷撞脑袋。
萨沙跟着夜翼搬进去时,里面已经住了三个伤兵,正在打扑克。
看见大名鼎鼎的夜翼,伤兵们纷纷点头打了个招呼。
看见小金毛探头进来,三个人都滚地上了。
萨沙本质是个社会人,一看着宿舍里聚着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立刻拿不知道从哪摸来的烟,递过去:
“抽烟抽烟,大哥抽烟。”
夜翼:“……”
滚在地上的伤兵们忙说:“不抽不抽,我们从不抽烟的。”
一个人看着小王子那张艳光四射的脸,还羞涩地把自己的大花臂,藏进胳肢窝里。
夜翼很无奈地:“你到底是小王子还是小痞子?”
就把他烟盒没收了。
这是全球最大的医疗基地,除了反抗军以外,还有很多逃难的政治犯,鱼龙混杂,也暂时没有成形的法制管控。
夜翼不太放心,往小王子红斗篷的兜兜里掏了掏,看有没有人趁乱往他兜里塞大麻。
这一掏没把他乐死。
好家伙,他就说为什么这几天,小王子的兜兜看着越来越鼓,这里头简直就是个百宝袋,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
用了一半的打火机,几根铁丝,半块用纸包着的刀片,子弹头,螺丝刀小起子,还藏了小半瓶伏特加。
萨沙乖乖撑着口袋,看着他在里头哗哗地掏,嘴里不忘叨叨地给人解释:
“唉,都是捡的……这也是我捡的,这个起子有用……都是别人不要的,关键时候有用。你别拿走呀,都是我捡的,不是偷的。”
夜翼掏出了两包崭新的避孕套,勾着唇角,举在萨沙眼前。
萨沙:“以备不时之需。”
夜翼乐了:“你还有这种不时之需?”
萨沙:“下水时可以保存食物,还可以封枪口。咱不是在南极嘛。”
这到底是什么居安思危精神,夜翼彻底服气了。
他怕里头又是钉子又是刀片,会割伤萨沙,就找了个厚实的牛皮袋,把那堆乱七八糟的小玩意装回去,系在萨沙脖子上。
萨沙见他没没收,就对他嘿嘿笑。
夜翼拍拍小金毛脑袋。
他俩才刚躺进医疗舱,又碰上查房换药。
伤员们排着队给护士检查伤口,夜翼轮着第一个,二话不说,两手交叉拉着制服下摆,把上衣脱下来了。
先前萨沙住的是单人病房,夜翼经常溜过来跟他嗑瓜子,他还真不知道,原来夜翼也是伤员。
这会儿上衣一脱,青年精壮的上半身简直惨不忍睹。
前胸后背都有大片灼伤,萨沙一看就知道是谁的手笔——能造成这种长条形灼伤的,除了他爹能直接气化人体的热视线,从身前擦过去,地球上估计没别的武器能弄出这种伤口了。
不过触动萨沙的不是这个。
夜翼后背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缝合伤,大部分都化脓淤血,看着很可怕。护士只好挑开线给他清理伤口,又三令五申要他别再乱折腾,夜翼都笑眯眯应着。
萨沙想起这些天,人家大兄弟背上有伤,还给他背前背后的,不由得有点感动。
等护士走了,从裤子里摸出一袋珍贵的小零食来,用身子遮着,悄声说:
“格雷森,你真是个好人。我的薯片分你一半。”
这里不比地上,零食水果都是奢侈品。
这一袋烤土豆片,还是小王子靠嘴巴甜和出卖色相,从食堂阿姨手里一点点抠来的,留着嘴馋时吃。
夜翼乐死了:“我干啥了就分我一半??带你上厕所?”
萨沙:“你照顾我,对我好呗。我这是报答你。”
夜翼摇着头:“看来你以前遇到的好人不多。”
萨沙见他不要自己的薯片,只好说:“那好吧。”
又把零食揣回裤子里。
夜翼靠在边上,放轻声音:“去睡吧,我在外面守着。还得等个电话。”
萨沙爬进治疗舱里。
治疗舱有点像密闭的太空舱,人躺进去,把舱门拉上,里面就是一片全然寂静的黑暗。
舱内有不怎么好闻的纯氧,一点点催眠气体,还有刺激细胞高速再生的治疗用射线,搞得他的石膏腿痒痒的。
不管怎样,反抗军基地的待遇,还是比他以前的临时避难所好太多了。
萨沙发现,他现在很难安静地躺上一会儿。有夜翼在旁边陪着好些,真的一个人躺在这,他心里又开始难受。
眼前的黑暗变成星空。漫天星星都在往下落,而他跟人间之神接吻,整个人轻飘飘地往天上飞。
世界在黑夜里开出绚烂的花,甜美的香目眩神迷把他裹缠。
三个世界都没人这么对过他,宠他、对他好、说爱他,所以几辈子加起来,他都没栽过这么大跟头。
给人当舔狗,舔着舔着就真的成了狗,翻着肚皮露出真心任他宰割,一颗铅做的心捧在手里只想温暖他。做任务做到现在,连自己都搞不清楚是为了点数,还是一心只盼他好。
可当他站在雪地里,盼着克拉克回来的那一刻。
……他发现自己终究还是一个凡人,接不住从云端坠落的神。
萨沙:【你觉得他现在是不是恨死我了。】
系统:【狗宿主,无论如何,你爹在这个世界就是罪人,是灾变源头。主系统不会把宿主们送往一个平安无事的世界,也不会发布无缘无故的主线任务。狗宿主不尽早完成任务,这条世界线只会越来越糟——像之前每一个末日世界一样。】
系统一般很少像这样跟他深入交流。本质上萨沙够皮,求生欲也很强,不是特别需要操心的宿主。如果有一天它不皮了,那就是在跟萨沙掏心窝子。
系统:【不知道狗宿主还记不记得,在失忆后醒来,经历第一个世界时,狗宿主曾说过为什么要坚持做任务。】
萨沙:【因为我没记忆呀,不做任务还能干什么。】
系统:【狗宿主说,‘或许任务做够了,有一天可以回家。’】
萨沙愣了一愣。他倒没想到,狗系统把这句话录下来了。
他刚醒来时没记忆,不知道自己当初到底为什么犯傻接这种糟心差事,被送去的每一个世界都要死不活。
不过当时主系统说,只要通关了足够的世界线,就可以实现最初许下的愿望。
说实话,萨沙对愿望其实不上心。
他最想知道的,还是自己失忆前到底在干什么,他的家到底在哪里。
玩生存流的宿主都必须有一颗强大的心脏,被丢进一个又一个末日将至的世界,看着社会一步步崩坏,人心一点点溃散,而他们必须在辛苦得来的任务奖励和11连抽中,负重前行。
他想知道他的家会不会在一个正常的世界。没有丧尸没有瘟疫,没有如影随形的灾难,一回头能看见门廊安宁的灯光,而他回到家里,裹着毛毯倒在沙发上,不用打开放哨模式,安安稳稳一觉睡到天亮。
系统:【宿主通关原世界线后,就会进入新的世界。而原来的世界,则会完全抹除宿主的存在,按照被修改后的世界线发展下去——这也是狗宿主了解过的。】
萨沙:【我懂你意思。谢谢你。】
他清点了一下背包,发现背包里还有一盒“事后烟”。
虽然现在抽的时机不太对,但萨沙看中了“事后烟”的属性:+10智力,和进入贤者状态。
挺适合平复心情的,就掏出来点了一根。
“事后烟”不需要打火机点火,抽起来也不冒烟,萨沙叼在嘴巴里,感觉像吃一根小甜棍。
不过他确实平静下来了,就跟狗系统说:
【我之前得了2个ssr碎片礼包来着,拆拆看。】
他现在的奖励点数是390点,还有2个ssr碎片礼包。
生存流的ssr卡,是各种意义上的神器。有些时候,一个ssr道具甩下去,直接跳关也是有可能的。
萨沙在通关第二个世界·瘟疫危机的时候,就是抽出了一张顶级ssr,直接把人类搞了半个世纪没搞定的疫苗问题给解决了。
他在人类最后的安全特区,把疫苗交到生死相交的战友手里,握了一会儿手,告别词还没说完,啪地就被主系统丢到下一个世界去了。
系统:【打开‘ssr碎片礼包x1’。】
黑暗的治疗舱内,萨沙眼前出现了3张金光闪烁的ssr道具卡。
不过这些道具卡都是碎的,不凑齐ssr碎片,卡就不能用。
【逆时钟(碎片:5/40)。时间淹没于昏暗的海底,穿行在沉默的血液之中。让它与苦难的海水一起倒退,退至尚未崩塌的原点。品质:顶级。】
【倦鸟(碎片8/40)。故乡送来一片曙光,无足的归雀衔着光,穿越山海与原野而来。跟随飞鸟翅间的光痕,直至回归巢穴。品质:顶级。】
【永生之种(碎片3/40)。一切死亡我都死过,而我将在一切草木中重生。我与人间同生,与大地同生,与悲苦喜乐同生。品质:顶级。】
萨沙:“……”
……还是熟悉的画风。不愧是神卡,连使用说明都得连猜带蒙。
系统:【直到狗宿主集齐ssr卡碎片,ssr卡的详细使用方式,才会完全显示出来。集齐碎片才可发动ssr卡,每个世界只可发动一张。】
萨沙:【知道,知道。】
他看了看三张卡的文字说明,其实这卡面上的说明,至少把ssr卡的属性讲清楚了,只不过把实际用法模糊而已。
比如【逆时钟】,光看名字,就知道跟时间倒流有关。估计是某种比读档更牛逼的大回溯术,世界重启什么的。
而【永生之种】也是。看卡面就感觉跟永生脱不开关系,可能是死了秒读档,然后再也不用扣点?
萨沙把目光落在【倦鸟】的碎片上。
这是用法最模糊的一块ssr碎片,但他当然知道,“倦鸟归巢”——
这很可能是一张,能指引他回家的卡。
萨沙:【把第二个礼包拆了,等我集齐了碎片,搞清楚卡怎么用再说。】
第二个及以后的ssr碎片礼包,都只会掉落第一个礼包中的ssr碎片。
萨沙开了第二个礼包后,【逆时钟】的收集进度变成11/40,【倦鸟】的收集进度12/40,【永生之种】8/40。
萨沙在心里盘算着,完全洗白一个超英,他可以拿一个礼包;一个礼包里,掉3-8枚碎片。
这样算下去,他也许不用非得把全世界的超英,都抓回来洗一遍;洗得差不多的时候,他的ssr碎片就该集齐了。
系统:【集齐以后,只可以选一张ssr卡发动。】
萨沙:【行啦你说过了。】
萨沙看着那张【倦鸟】的碎片,怎么都看不够似的,摸来摸去,再小心翼翼放回背包里。
他心里藏了一个很大的希望。觉得整个人填的满满当当的,滋滋往外冒喜气。
于是调整状态,准备积极营业。
萨沙把治疗射线开到最大,在舱里躺了不知道多久,实在憋不住无聊,推开舱门,往外探了颗金毛脑袋。
估计是到了熄灯时间,整片病房区都暗了。只有地面上的路标在发着微光,借着这一点光,萨沙看见身形修长的青年,沉默地靠在治疗舱上,耳朵里塞着耳麦,好像还在打电话。
夜翼讲话的声音很轻,可能是怕惊动了其他休息的人。但他的语气,听上去像个想要抓着对方领子吵架,却疲惫到说不出话的人。
夜翼:“……我不能,布鲁斯。没有人能够代替你的位置。这个话题再谈多少次都没有意义。不。在这支军队里,你已经不仅仅代表披风斗士。你是我们仅有的一切。所以如果有一天你垮了……我就是做不到。让我们尽量远离这个假设,好吗?”
他按了一下耳麦,关闭通讯。
一个人在黑暗里站了很久。像个一动不动的雕塑。
萨沙拿脑袋拱他一下。
夜翼朝他低下头来,手臂扶着舱门:“失眠吗,殿下?”
萨沙:“我把我薯片压碎了。”
黑暗与微光中,传来一声很轻的笑。
黑发青年就走到他旁边坐着,把治疗舱里的薯片碎渣往外掏。
萨沙抱着自己的石膏腿,在旁边看着,又问:“蝙蝠侠那边怎么样啦?”
夜翼收拾残渣的动作一停:“他受了点伤。”
又补充,“轻伤。”
萨沙:“说不定我可以治啊。”
夜翼看了眼他惨兮兮的石膏腿,摇摇头,很无奈地笑了:“对,你什么都能治,因为你是会魔法的小王子。”
他又说:“华盛顿的仗打完了。蝙蝠还得忙上一会儿,不过下个月,他会过来一趟。等他来了,你就没法这么悠闲了,所以乖乖把你的腿养好。”
有了准信,萨沙心里稳了。
他在夜翼身边坐着,聊了会儿天,看见对面的治疗舱也开了。那个花臂大汉爬出来时,里头还冒着烟。
大花臂踢了一脚,大骂:“干!我运气也太背了吧!躺哪哪坏。护士应该不肯再给我分配一个新舱了。”
一抬头看见对面的治疗舱门口,漂亮的金发少年和夜翼正排排坐着看他,大花臂顿时羞涩,撅着屁股就想钻回舱内。
萨沙看了眼他的装备。他穿的也是反抗军制服,胳膊打着夹板露在外面。
他们进来的时候,大花臂跟夜翼攀谈过一会儿,估计都是熟人。
萨沙劝他:“大哥,坏了就别钻了。反正治疗舱够宽,你要不跟我挤挤。”
他言行都像个洒脱的小流氓,连坐姿也是流氓坐,但配合那张精致的脸蛋和轻软的少年音,硬生生给人听出一种无辜的诱惑味道来。
羞涩的大花臂:“……不合适,不合适。”
萨沙奇怪道:“还行吧,我觉得挺宽的,在里面手都能伸开。哦,你要是比较介意拼舱,就当我没说。”
他来的时候还看见过,因为治疗舱紧缺,所以有些伤不算重的人,会挤一个舱,这样可以节省治疗资源。
以前避难所偶尔也会有这样的人。在本来就相对恶劣的环境里,还是会介意洗发香波掺不掺水之类的问题。不过这是个人自由,萨沙倒无所谓。
大花臂磕巴了:“不是……不是介意,这个,就是不合适……”
夜翼也笑着说:“是不合适。”
说着他回过头来,手掌托着腮帮子,笑吟吟问小金毛:“要不你跟我挤?”
萨沙拒绝得理直气壮:“不跟你挤。你屁屁太翘,会把我弹出去。”
夜翼:“……也没到那种程度吧……?”
他们三个又黑灯瞎火地聊了会儿天,然后被查房的护士挨个敲了头。
夜翼把萨沙推回治疗舱里。治疗舱的空间的确足够大,夜翼探头看了看,小金毛纤细的身子往里一填,估计还能再排两个小王子进去。
萨沙其实也是跟他开玩笑,往里面挪了挪,再拍拍自己旁边的空位。他自己在里面闷得慌,拉夜翼进来刚好唠嗑。
夜翼笑:“算了。我怕你拉着我开一晚上卧谈会,我还要睡觉呢。”
他俯身把舱门关上,顺带盖住了小王子鼓鼓的脸蛋。
一回头,浑身肌肉的花臂兄贵,羞涩地站在他背后,充满希冀地搓着手:“那……我俩挤挤?”
夜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