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骆笑起来, 白软脸颊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眼神澄澈乖巧:“对呀,我知道你一定有时间的, 对不对?”
他越是讨好撒娇, 路庭洲心里越是不舒服,冷着张脸,下颌线紧绷:“没时间。”
“这样啊,”宁骆拖着长音,笑盈盈说, “那我就让这个朋友开车来接我吧, 我们正好可以聊一路呢。”
路庭洲闻言微哽, 忍不住问:“你跟哪个朋友?关系好成这样?”
宁骆:“就是网友啊, 之前跟你说过。”
路庭洲不遗余力抹黑自己:“既然是网友, 就不要见面了,万一对方是骗子怎么办?把你送去境外, 对你掏心掏肺。”
宁骆坚决:“不可能,他绝对不是骗子,你不知道, 他人可好了。”
滴, 好人卡一张。
被发了卡的路庭洲并不开心,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小号到底是说了什么干了什么, 让宁骆心心念念:“那万一他长得很丑很胖很矮,是个正方体不符合你的审美呢?不如不见面,给大家留一份念想。”
宁骆:“……”
他嘀咕了句:“你挺行。”
路庭洲没听清,侧目疑惑看他:“嗯?”
“没事, ”宁骆深沉, “如果真是这样, 那我也认了。等见面之后我就老实了。”
他拍拍路庭洲肩膀,“记得哈,明天下午,我约了咖啡馆。”
说完转身,潇洒回了房间。
留下路庭洲跟一堆橘子相看两相厌。
他开始认真反思,自己当时到底为什么建了个小号。
不然他现在也不会陷在“小骆明明不知道小号是他却对小号百般偏爱所以到底是喜欢他还是喜欢小号”的困难中。
正心烦,聂文涛正好往木仓口上撞。
【杀遍天下资本家:你俩卿卿我我完了没?跟你说件正事】
【路:TD】
【杀遍天下资本家:?不是,你来真的?真破防了?】
【杀遍天下资本家(蹲直播版):不就是这点小事吗?强者从不抱怨环境,直接上就完了!】
路庭洲直接把聂文涛免打扰了。
非常果断且冷酷。
他不是强者。
他不但抱怨环境,还抱怨强者。
路庭洲看着跳到对面跟自己大眼瞪小眼的乔恩,漠然道:“下去,别碍眼。”
乔恩扭了下,拿屁股对着他,还抖了抖。
路庭洲稔了稔指尖,又起了把它优化掉的心思(微笑)
……
宁骆一觉睡到了第二天的上午才醒。
“整整20个小时,我真是个睡神。”他自己都佩服自己,边穿鞋边说。
路庭洲“嗯”了声。
宁骆看他,故意道:“你怎么这么冷淡?是不是有情绪了?穿裤子不认人是吧?要是不想送我去咖啡馆就早点说。”
路庭洲问:“说了能不送?”
宁骆尾音拖长,笑嘻嘻说:“不——能——”
路庭洲“呵”了声,环臂靠在玄关处,不想再说一句话。
宁骆啧啧。
【我就看你今天能发几个哼呵哈嘿】
路庭洲:“……”
他看宁骆换好衣服戴上口罩,打开门看他,只得跟了上去。
好了,他现在骑虎难下,不但面临着自己给自己戴绿帽的处境,还要面临小号被揭穿的难题。
真好,恋爱后的生活比开盲盒还刺激。
路庭洲发现,命运给他开的玩笑,他一个都没笑。
两人去了地下停车场。
宁骆打开车门,坐进去说:“对了,我俩见面的时候你也别走远了,在车里待着或者自己找个地方玩,见完面你还得送我回家。”
路庭洲看着他,目光幽深。
扶着方向盘的手背青筋都绷起来了。
宁骆扣好安全带,半天不见打火,问:“怎么了,还有什么问题?”
路庭洲又想“呵”一声,回想起宁骆的那句“哼呵哈嘿”硬是忍住了,意味不明说了句:“小骆,你真像个npc。”
宁骆问:“大师何解?”
路庭洲:“我一靠近你就有任务。”
宁骆一下子精神了,直起身:“怎么回事,怎么还有怨气?我给你发布任务是在给机会,是看重你,觉得你有潜力,你要好好把握。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做我都不让,年轻人,你要懂得感恩,知道吗?”
【呵,给我效力,美不死你】
被疯狂pua的路庭洲:“……”
他理智地选择了闭嘴,安安静静当个司机。
等到了地方,路庭洲把车停在路边让宁骆下去。
宁骆往上扯了扯口罩,临走前还不让弯腰从车窗里探头,叮嘱说:“自己玩会哈,我见完人就出来。不过他要是想多跟我待会的话你就先走吧,我自己打车,你就别打扰我们了。”
路庭洲深吸口气,告诉自己冷静。
冷静不太了:“你37度的嘴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宁骆对他比心:“那你还是太不了解我了,你除了知道我是宇宙领潮人西海岸自由嘻哈邪魅狂狷喜欢深夜买醉的破碎感极强宁家小少爷外,你还了解我什么?”
回应他的是路庭洲升上的车窗,和绝尘而去的车尾气。
宁骆微笑:嘻嘻。
让你骗我,创不死你。
他走到那家僻静的咖啡馆,上了二楼。
还真别说,他还挺想知道路庭洲打算怎么解决这件事。
路庭洲停好车后,坐在驾驶座上沉思良久,开门下车。
走一步算一步,实在不行死半路。
-
宁骆没等来他,反倒是先来个高个子大学生。
“那个,你好。”头顶传来羞涩的问好声。
宁骆抬头去看。
没看到头,再抬,坐在那里仰视对方。
好、好高。他嘴巴微张。
第一反应:自己跳起来能被这人夹在咯吱窝里吧。
第二反应:靠,这不会是路庭洲找的替身网友吧?还敢骗他?
宁骆不开心了,凉凉发问:“你谁?有事?”
大学生被他冷淡的态度震慑,挠挠后脑勺想退缩,但还是□□住,继续勾搭自己看对眼的crush:“我想问问你有没有男朋友?我没别的意思,我是觉得你应该跟我是同一类人……如果没有的话,能不能给我个联系方式?”
宁骆哽住。
嗯?这个走向不太对。
自己是被搭讪了?
路庭洲刚进来就看到这一幕,也哽住了,拧着眉走过来。
宁骆背对着他没看到,问大学生:“你不是来跟我约会的?”
大学生震惊,脸红了下:“要、要这么快吗?”
宁骆:“……”
【吓死了,还以为来冒充的】
这句话让路庭洲愣了下,脚步微滞。
他突然想起件事,宁骆好像没问过撸撸长什么样,有什么特征,今天穿什么衣服。
好像知道这个人,能一眼认出他似的。
大学生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先追求你,然后再……”
路庭洲打断他,不咸不淡:“没有然后,他不愿意。”
大学生注意到路庭洲,看看他,又看向宁骆:“这位是你的?”
路庭洲走到大学生身前,拉开椅子与他目光相对,恰好挡住看向宁骆的视线,微勾着唇角一字一顿说:“他今天的约会对象。”
即便是很放松的姿势,眼底也带着难以忽视的锐利锋芒。
宁骆托着腮,默默瞅他,满脸写着“呵呵”二字。
大学生感到了一股被盯上的不妙,连声道歉:“不好意思,我还以为……我现在就走!”
路庭洲看着他快速消失在咖啡馆二楼,这才坐下。
发现宁骆扭着头目送对方离去,脑袋180度大转体,嘴里还嘀咕了句:“是不是体育生啊。”
“笃笃”
路庭洲指尖轻叩桌面,试图拉回宁骆的注意力,声音带着强烈的不满:“我多余了是不是?要不再去把他请回来?”
宁骆连连点头:“好啊好啊,就说你是我哥哥,咱俩刚才在cosplay呢。”
路庭洲:“……”
“快去说啊。”宁骆催促。
路庭洲心底默念:莫生气,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我若气死谁如意,况且伤神又费力。
念了一遍又一遍后,自己生完气又把自己哄好,强行转移话题,问一点都不惊讶的宁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宁骆有心问他:“知道什么?”
路庭洲抿唇:“……我骗你的事情。”
“你还好意思说啊!”宁骆一把拉下口罩,声音瞬间横跨16度,效果堪比海豚冲击波。
“我就等着你承认呢!路庭洲你真该死啊,骗了我多久?太可恶了!最可恶的是居然不给我改备注!你顶着那个网名跟我聊天,你是不是有病啊!”
路庭洲沉默,半晌:“你也觉得那个网名不太正常,对吧?”
宁骆瞪大了双眼:“这是你认错的态度?”
路庭洲立马道歉:“对不起,我端正一下。”
宁骆冷哼,环臂看着他;“重新说,给我从‘你错了’这个论点出发口述一千字论文。”
路庭洲谨慎措辞,再次开口:“我很抱歉当时加上你的时候没有说明我的身份骗了你,这是我的第一个错误;之后明明有机会说开也一直没有坦白,这是第二个错误;第三个错误是……”
服务员端咖啡上来时,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路庭洲抽空回了句“谢谢”。
很忙,忙着道歉。
宁骆端起咖啡喝了口,听着他的认错论,心情大好,出声指点:“你的第二个错误和第三个错误之间存在交集,错在哪了?怎么错的?这两个错误之间的异同点是什么?没有深入阐述,没有系统化归因。第五个和第六个之间没有递进关系且缺少论据,我都懒得说,回去再好好思考下。”
路庭洲还真认真思考了下。
宁骆的年纪确实大学毕业没多久,看来当时写毕业论文时被导师折磨得不轻。
才会把这些话术刻烟吸肺。
但这话他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垂眼承认错误,轻声说:“好,我记住了。那小骆能原谅我了吗?”
宁骆哼哼,一件件找他算:“你还拿了我两份清明节礼物。”
……就知道还有这一出。
路庭洲叹息:“对,我居然还做过这种事,真是太不应该,太错误了。我真是个很可恶的人。”
听着他低声下气的一遍遍道歉,宁骆嘴角翘了翘,又使劲往下压,咳了声:“行吧,那……勉强原谅你了。”
“谢谢小骆,你真是太善良了,我都没法原谅我自己。”路庭洲长舒口气闭眼吹,终于能端起咖啡喝一口润润嗓子了。
他嘴都快说干了。
也总算知道这家伙就是存心折腾自己了,明明早就知道了自己的小号,偏偏要说那些让人误会的话。
只要不是真让他当正宫兼职小三就好,天知道他昨晚做了多久的心理准备。
“所以……”
宁骆两个字又把路庭洲说紧张了,放下杯子严阵以待:“所以?”
宁骆悲愤:“你为什么不改备注!”
【让我一个清纯羞涩的花季少年每天顶着‘裤裆起火’这个狂暴的名字,是何居心?】
路庭洲没想到这事都能扣自己头上,宁骆应该去当厨师才对,太会甩锅了。
他昧着良心,继续闭眼吹:“我是觉得这四个字最能体现出本真的你,率性纯真,而且非常幽默,别人一看便知皮下是个可爱的男孩。”
路庭洲的彩虹屁准确地拍到了宁骆的腚上,让他说深感满意,不住点头:“不错不错,你有一双勘破表面直达本真的慧眼。要知道,像我这种把幽默当事业的男生,已经不多见了。”
路庭洲赞同:“是,所以我要好好珍惜。”
路过的服务员:“……”
他快速给二楼的绿植浇完水,快速撤退,一秒钟都不想呆。
家人们谁懂?这两人好像是对神经病友,在交流病情啊。
路庭洲眼角余光看到了服务员避瘟神的动作:“……”
哄老婆而已,不丢人。
他默念了几十遍这句话,这才冷静下来。
只是很后悔自己没有戴口罩。
路庭洲骗了宁骆,宁骆又骗了他,现在已经不生气了,喝了口咖啡,还问路庭洲:“对了,你怎么不问我昨天为什么生气?不觉得奇怪吗?你那么聪明,要是问了不就猜到了?”
路庭洲默了默:“我以为你是因为只能喝粥才生气的,而且退一步越想越气。”
宁骆:“额,不像演的,是我能干出来的事……但你智商是不是下线了?“
路庭洲幽幽看他,眼神控诉:“你是想说我在收到你发给陌生网友的暧昧信息后,还要保持理智在线,分析下你为什么榴莲心上多扎了个人吗?”
宁骆摸了摸鼻子:“嘻嘻。”
路庭洲不嘻嘻。
“那你什么时候知道是我的?我没跟人说过我的微博小号啊?”宁骆还是很好奇这个。
路庭洲眼皮跳了跳。
这件事要全部说开,必然牵扯到读心这个问题。
这才是最棘手的麻烦,他都不敢想象宁骆知道后会不会裂成一个足球队。
知道发疯被读心的话,会真疯了吧?
宁骆狐疑盯着他:“说啊。你不会还有事情瞒着我吧?”
“我……”路庭洲很快找到了最优解,回道,“因为风格太好认了,毕竟很少有人直接对我说‘立马要了你’,‘老公我们不能亲嘴是因为还不认识吗·’,还有‘谢谢哥哥治好了我的斜视眼睛都看直了’,以及——”
“啊啊啊啊啊路庭洲!闭嘴!!”宁骆慢了一秒就被他创死了,直接越过桌子用意念操控尸体,用力捂住路庭洲的嘴,瞳孔地震。
“你再说一个字,你就完蛋了!”
路庭洲失去了说话权,轻眨了下眼,艰难含糊出声:“能做不能说?”
宁骆的理智岌岌可危,非常霸道:“不能!你再说我就生气了!”
路庭洲拿下他的手,嘴角微扬:“为什么生气?因为我说了你说过的话?”
直接被贴脸开大的宁骆要崩溃了,神情绝望。
【你怎么能真去看我微博发了什么内容还背下来了啊啊啊啊啊!!】
【又是怎么做到面无表情说出来的?你自己不会羞耻吗?!】
主场优势瞬间颠倒,宁骆气得恨不得堵住路庭洲那张嘴。
路庭洲想笑,又不敢笑得太明显,撇过头肩膀轻颤。
宁骆:“……”
“别笑了,我真的要生气了!”他咬牙。
路庭洲:“嗯,好。”
如果忽视他带笑颤抖的尾音,确实挺真诚的。
宁骆撒手,闷闷坐在那不想理他。
路庭洲拿回了主动权,含笑戳戳他,压低声道:“怎么不说话了,不是在网上很喜欢喊我老公让我脱给你看的吗?再喊一声,我听听。”
宁骆面上一烫,死死捂住耳朵:“你要不要脸,不许再说了!”
路庭洲缓缓挑眉:“我在你说这些话之前,是很要脸、很体面的一个人。小骆,你反思下自己,是不是带坏了我。”
他反pua回去。
宁骆看似还活着,其实走了有一会了。
他死都没想到,曾经的子弹正中眉心。
真的很想死啊!
作者有话说:
路庭洲:我活了(嘻嘻)
宁骆:死喽(闭目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