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梨可算是发现了,自从自己在纹镜中哄骗小楚喊自己“姐姐”之后,楚迟思就惦记上了这个称呼。
两人年龄差别不大,也就一岁左右,唐梨在绝大多数事情上都依着老婆,就是在称呼这件事上不肯轻易妥协。
“来,喊姐姐。”
楚迟思柔柔地捧着她,指节在脸颊上轻轻抚过。唐梨则偏过头,用挺翘的鼻尖刮了刮她的手心:“不要。”
唐梨说:“我不喊。”
楚迟思蹙了蹙眉,抚摸脸颊的动作停了,改为不轻不重地捏她的脸:“为什么?”
唐梨眨着眼睛,说:“就是不想喊,我们本来就只差一岁,这么小的差别,我才不想喊姐姐。”
“你之前在纹镜里诓骗我喊了这么多次,”楚迟思继续拧她脸,“快点,喊姐姐。”
唐梨嘴巴可硬:“不喊。”
她长得高挑紧实,身材匀称,脸蛋却是软乎乎的,棉花糖似的被楚迟思捏在手里,含含糊糊地说:“就不喊。”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
楚迟思不捏她了,改为揉揉头,唇瓣落在唐梨鼻尖,柔柔亲着她:“喊一下?”
唇瓣落在鼻尖,落在面颊上,草莓冻般又软又带着香气,一路亲到她的唇边来,轻咬了咬软肉。
唐梨得了便宜还卖乖,一边享受着老婆的亲亲,一边继续嘴硬:“不喊。”
楚迟思:“……”
唐梨这人恬不知耻,软硬不吃,无论楚迟思怎么哄,却都硬邦邦地不肯喊“姐姐”,这可如何是好?
看楚迟思一副苦恼模样,唐梨就想笑,就忍不住想去逗她:“迟思,你再努力多哄我几下,我说不定就喊了。”
多看看我吧,多哄哄我吧,只将目光落在我一个人的身上,留在我的身边,不要再想着要扔下我了。
楚迟思挑眉看她:“真的?”
唐梨点点头:“真的。”
楚迟思坐在桌面上,双腿都悬空着,她穿着一双小皮靴,皮革摩挲着布料,轻蹭了蹭唐梨的小腿。
桌面上摆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唐梨没有楚迟思那么有条理,笔筒中就放着几只钢笔,而文件也是随手叠在旁边。
楚迟思打量着周围,她拿出一支金属钢笔来,在手中掂掂,圆滑地转了几圈,而后对着唐梨停下。
“我不是很会哄人。”
楚迟思慢悠悠地说着,金属笔帽抵着项带皮革,向着里面轻压了压:“该怎么办呢?”
皮革紧贴着肌肤,她的力度抵着咽喉,每次呼吸都能震动笔帽,顺着金属被传递到楚迟思的手心。
钢笔下滑,搭在制服衣领上,而后勾起一条灿灿的银链,绕着笔身转了几圈,黑与白两色,对比强烈。
金属碰撞开一阵泠泠声响。
楚迟思勾着银链向后拉,将唐梨拉得前倾些许,需要仰头才能看着自己。
唐梨仰头看着她,喉咙紧了紧,不自觉做了个吞咽的动作:“迟思……”
可能是唐梨的错觉,项带好像又紧了些许,摩擦着喉骨,略微收紧她的呼吸。
楚迟思只是笑,她描着唐梨唇瓣,指尖按了按,将微红的唇压出个小小的凹陷来。
她嗓音好轻:“嘘。”
钢笔缠着几条银链,被楚迟思握在手心里,金属互相碰撞着,似珠似玉,响声清脆地落在两人耳畔。
那齐整端正的制服领口,被笔帽拨弄的有些凌乱,衣领敞开一道窄窄的口子,隐约能窥见奶白的肌肤。
就当唐梨以为钢笔要继续下滑时,楚迟思却慢条斯理地收了手。
她揽住唐梨的脖颈,温软的身子陷进怀里,在耳旁低语:“唐梨。”
“乖,听话。”
-
因为电子设备的普及,其实已经很少有需要用到纸笔的地方,大多数都是用电子笔记录信息。
可能只有上天或者监控摄像头才知道,唐梨到底是从哪儿买到一支细毫毛笔的,并且放在办公室里的。
“唐梨,我真的很好奇。你到底是从哪里,买到这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的?”
楚迟思坐在桌面上,用指尖压了压那只毛笔,默默吐出一句话来:“你消毒了没?”
“当然,”唐梨说,“按照你列出来的十个步骤,全都仔仔细细消毒过了。”
楚迟思:“……”
细毫笔尖放久了,尖头稍有些硬,一般这时候都需要浸到水中,等笔尖的绒毛尽数散开,也叫做“开笔”。
唐梨将尖头揉散,笔尖触上桃红色的小瓷碟,浸泡着在清水中搅动着,不多时便软了些许。
细豪柔柔地散开,描绘着瓷碟中的淡红颜料,那笔尖软而细腻,羽毛般扫过周围。
很轻,即若即离。
细毫在纸上轻柔地描绘着,笔触细腻,一笔一划,隐约能听见沙沙声响。
淡红颜料晕染开来,层层叠叠的小巧圆形,一圈圈,一寸寸,画着小花,画着些乱七八糟的小物件。
唐梨什么时候有艺术细胞了?
楚迟思昏昏沉沉地想。
唐梨持着毛笔,稍微转了转笔杆,又将毛笔往清水中没得更深了些,温热的水珠裹着笔尖,黏腻的,湿润的。
窗帘被拉起,只能朦胧地看到些透进来的光线,薄纱一般落在楚迟思的发隙间。
办公室里很安静。
可是门外却传来些许声音,脚步声由远而近,靠近又离开,每一步都踩在她岌岌可危的心尖。
楚迟思没坐稳,一不小心打翻了笔筒,眼睁睁地看着钢笔、铅笔、还有几个小夹子都撒了出来,砸到办公桌下面。
叮铃哐啷滚地很远。
楚迟思自己被自己吓了一跳,她浑身颤抖着向后瞥,生怕有人忽然敲门,却又被唐梨给拽回来。
“迟思,我在写字呢,”唐梨附在耳旁,嗓音微哑,“怎么不专心了?”
瓷碟染着薄红颜料,白纸被她细细抚平棱角,铺展在办公的桌面上。
唐梨用细毫温吞的画着,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绵绵交织,只不过,她一不小心便打翻了瓷碟,将清水洒得到处都是。
瓷碟倒扣着,办公桌稍有些凌乱,垫着纸的桌面满是晶莹,唐梨拭去些水滴,而后抽回了笔。
毛笔浸满清水,不小心掉了几滴。
窗帘被拉上,室内的灯光也很昏暗,落在楚迟思的身上,映得她像是掉入水中的月亮。
如此皎洁,如此朦胧。
水中碎月被唐梨揽入怀中,很容易便置换位置,蘸水毛笔触上白纸,轻轻缓缓写下几个字。
楚迟思站在她身旁,长发柔柔散落在脊背上,肩膀随着呼吸而起伏着,显露出精巧的轮廓。
细软笔尖划过纸张,每一笔,每一画都能激起无边的沙沙细响,似小虫在白纸上爬,触不到,也摸不着。
“迟思,猜猜我写了什么?”
唐梨掂着笔杆,细毫轻悠悠地晃,落款一般,在角落又画了朵小花。
要是这里有个枕头,那么下一秒枕头会被砸到唐梨脸上,楚迟思转头瞪她一眼,说:“我…我怎么知道。”
细毫笔尖再次浸入瓷盘中,晃动间又被清水尽数打湿。
“那我再写一次。”唐梨提起笔,声音不紧不慢,“这次尽量写慢点,好让你看清楚。”
……
办公室里乱七八糟的,楚迟思默默弯下腰,将散落的笔都放回笔筒里,然后将笔筒往桌上一砸:“哐当!”
唐梨心虚:“迟-迟思,你生气了吗?对不起,我是不是太……”
楚迟思瞪她一眼,没什么好气:“当然生气了,你这个言而无信的家伙。”
她瘫在小沙发上,向唐梨招招手。唐梨便很是乖巧地走了过去,一副低头认错的模样。
银链被猛地攥住,硬生生把唐梨拽得仰起头来,楚迟思抵着她的额头,目光看起来凶巴巴的。
“我有没有哄你?”她问。
唐梨赶紧点头:“哄了,哄得很好。”
楚迟思咬着嘴唇,眼眶还有些红意:“结果呢?一声姐姐都没有喊。”
唐梨:“…………”
闹半天,迟思还在纠结这个啊??
两人之间靠得很近,唐梨眨了眨眼睛,细绒绒的长睫扑闪着,几乎要扫到楚迟思的面颊上。
褐金长发拂过手背,极轻,极柔,就像是她落在耳畔的声音:
“姐姐,别生气了。”
唐梨拢住她的手,掌心有着绵绵的温度,就这样包裹住楚迟思。
她温笑着,眉眼都是软软的,又喊了一句:“姐姐,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楚迟思:“……”
楚迟思抿了抿唇,耳尖的红晕还未褪下,紧接着又涌来了一股:“你倒是知道怎么对付我。”
唐梨说:“那当然,不然怎么把你坑到手,还和我结婚领证了呢。”
楚迟思“扑哧”笑了,揉小狗似的揉揉唐梨的长发,而后倾身亲了亲她的额头:“真乖。”
这声“真乖”说得低柔缱绻,蕴着无边温存,听得唐梨有点脸红。
“时间应该不早了吧?”楚迟思说,“那场新闻发布会是什么时候?”
唐梨瞥了眼时间:“现在过去刚好,迟思你要跟着来吗?”
楚迟思果断摇头:“不要。”
“人太多了,又吵又闹,”楚迟思窝在沙发上面,肩膀还披着一张小毯子,“你自己去,我等你。”
唐梨应着,最后又缠着老婆给自己一个亲亲,这才收拾收拾,向着媒体见面会的场所走去。。
因为有唐梨与唐弈棋两人同时出面,媒体见面会很是顺利,甚至都没有人敢提出太过尖锐的问题。
两人简略地汇报情况,回答完问题之后,见面会便圆满结束,至于舆论的风向等等,那便都是之后要处理的事情了。
唐梨收了收动作,满心都是在等着自己的老婆,正准备往回走,忽地听见一声细微的咳嗽:“咳,咳咳。”
唐梨停住脚步,抬眉望去。
唐弈棋拿着一方面巾,正低低地咳嗽着,因为化了妆的缘故,必须要靠得很近,才能看出她脸上的憔悴。
“这么憔悴,”唐梨踱过去几步,半讽刺半开玩笑般问了句,“你怎么了?”
唐弈棋叠了叠面巾,藏起上面的血迹,声音漠然:“与你无关。”
“别误会,我可不是关心你,”唐梨抱起手臂,半倚在墙壁,“我有事情要问你。”
之前翻来覆去折磨了银好久,只可惜对方知道的消息并不比自己多多少,很可惜并没有掘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唐弈棋又咳了几声,将面巾收起来,声音沙哑:“什么事情?”
“还能有什么事,”唐梨不悦地蹙了蹙眉,“迟思身上的毒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该怎么取出来?”
话音刚落,唐弈棋却有着怔然地看着她,半晌后才说了句:“楚迟思没有和你说吗?”
唐梨:“说什么?”
“就在几天前,她已经来找过我了,”唐弈棋解释道,“拿走了关于毒素的所有资料。”
-
房门被敲响,“叩叩叩”,强迫症般一模一样的三声。唐弈棋停下翻阅文件的动作,淡声回应:“请进。”
门被推开了,唐弈棋看着来人,稍有些疑惑:“楚院士?你怎么忽然来星政了。”
楚迟思言简意赅:“嗯,有点事需要找你当面谈谈,于是便飞过来了。”
她拉开椅子坐下,不忘瞥眼时间,“我订了下午的回程飞机,还有两个小时零十分钟起飞。”
唐弈棋:“……”
楚迟思还真是老样子啊。
唐弈棋将文件放到一旁,拢起五指:“所以,院士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楚迟思耸耸肩:“我没有唐梨那么厉害,又在赶飞机,就不绕弯子直说了:”
“我想要要回毒素激活器,以及关于‘远程控制型神经毒素’的所有文件。”
唐弈棋:“…………”
这未免也有点太过于直接了。
“这是你亲自交给我,作为和唐梨结婚的担保,”唐弈棋皱了皱眉,“为什么想要拿回?”
楚迟思犹豫片刻:“因为我们已经结婚,也就不需要文件了。”
唐弈棋:“……你觉得这符合你一贯所遵从的逻辑学吗?”
“那就换种说法吧,”楚迟思嗓音淡淡,“我不想死了,我想好好地活下去,和唐梨在一起。”
她神色平静,声音里甚至听不出什么起伏,可每个字后面都藏着的,全都是极为深沉,极为磅礴的情感。
唐弈棋呼吸微顿,连她自己都没发现,那拢在一起的手紧紧绷着,在手套上揉出几道褶皱。
“可……”
“可这是用作担保的文件,哪有说要回去就要回去的道理?”
唐弈棋才缓声开口:“又或是,你有准备什么东西,亦或是保证与我交换吗?”
忽然,楚迟思笑了一声。
她倾过身子来,覆在桌面上的手点了点,那双漆黑的眼睛看着唐弈棋,无比熟悉,却又有些陌生。
在那一个瞬间,那个惯是清冷疏离,心肠柔软的楚迟思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与她母亲极为相似,从同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疯子。
“不好意思,我什么都没有准备。”
楚迟思轻笑着:“但是您一定会把文件全部给我,因为这是对您来说利益最大化的决策。”
这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个序列博弈(Sequential Games),而唐弈棋看似面对着两条路线,实则只有一条。
【路线一:不交出文件】
①:杀了楚迟思,唐梨报仇
最终结果:(-5,-5)
②:杀了唐梨,楚迟思报仇
最终结果:(-5,-5)
③:成功杀了两人,避免报仇
最终结果:(0,-10)
【路线二:交出文件】
①:获得两人(暂时)的效忠
最终结果:(+5,+5)
(-5,-5,0):道理再简单不过,只要唐弈棋选择不交出文件,她与楚迟思唐梨两人之间,便只能落得两败俱伤的后果。
(+5):她只有选择交出文件,才能够获得哪怕只是暂时的正数利益。
楚迟思抵着额心,悠悠说了一句:“我可不喜欢受制于人,想必上将也懂得这个道理。”
【被握着把柄的感觉不好受吧?】
她坐在椅子上,拢着修长的手,眉眼间笑意极淡:“上将,您没有其他的选择。”
正如楚迟思所说的那样,唐弈棋没有任何选择,她负担不起来自任何一个人的报复,也负担不起同时失去两人。
她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
看着唐梨欢天喜地,几乎是跑着回去的背影,唐弈棋长长叹了口气。
看这架势,楚迟思肯定也在。
额头又开始隐隐作痛,自从杀了银之后,她便整天整夜睡不好,深受梦魇的侵扰,甚至出现了咳血的症状。
银趁机对我下毒了吗?
她又是什么时候下的毒?
唐弈棋慢慢地往回走着,脚步像灌了水泥般沉重,每一步都无比艰难,让她渗出薄汗。
身旁墙面悬挂着一面巨大的北盟旗帜,浩然深色占据了大部分墙面,星辰高缀着,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不知过了多久,唐弈棋终于回到了她在武装之中的临时办公室里,反手扣上门,紧紧地锁好。
唐弈棋看着空空荡荡的房间,沉沉吐出一口气,肺腔中都是化不开的血气。
长命,银说,你会长命百岁。
听起来像是祝福,其实却是一句最恶毒、最绝望,发自肺腑的诅咒。
头愈发疼了,刺痛着神经,唐弈棋必须要撑住桌面,才勉强让自己不至于滑下。
她紧皱着眉心,用手不止压着额角,可那股剧烈的疼痛埋藏于骨髓深处,如影随形,不可剥离。
【那是银对她的诅咒】
桌面上立着一个原木相框,里面是一张三个人的合照,空白处有着三种不同的字迹与日期。
那张相片被放了许久,边角已然有些发卷,泛黄。照片里的两个死人都开心地笑着,看向相框外的唐弈棋。
头好疼,钻心刺骨的疼。
唐弈棋一边压着额头,一边伸手搭上相框,狠狠地将其向下拍去:
-
“咔嗒——!”
-
随着一声清脆的声音,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楚迟思正蜷在沙发上睡觉,迷迷糊糊地抬起头:“谁啊…?”
有个熟悉的身影小步跑来,还没等楚迟思反应过来,便整个人扑到了她的怀里:
“迟思,我好高兴!!”
之前一阵胡闹把老婆折腾坏了,楚迟思睡得昏昏沉沉,脑袋还有点不清醒:“怎么了?”
楚迟思身上暖融融的,嗓音里还带着未睡醒的倦意,软软地落到唐梨耳畔,挠得她心里可痒了。
“什么事这么高兴?”楚迟思打了个哈欠,勉强打起些精神来。
“神经毒素的事情,唐弈棋和我说了,”唐梨难掩兴奋之色,“迟思你真的打算取出来,对吗?”
楚迟思愣了愣,睡意也清醒了些,她无奈地笑笑:“嗯,她都和你说了啊。”
“我确实想把毒素取出来,但是在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前,我不敢告诉你。”
楚迟思刮了刮唐梨的鼻梁,眉睫弯弯的:“我把资料都拿回来了,等研究好了之后就告诉你。”
唐梨喜笑颜开:“真的?”
楚迟思笑着说:“当然是真的。”
她抬手抚上唐梨面颊,手心柔柔捧着肌肤,声音轻似耳语:“我不舍得你的啊。”
“我们还有好多事情要一起做,好多地方要去,好多东西要买。”
我们还有好多好多的时间。
沙发承受不住两个人的重量,被压得不止下陷,唐梨的发绳被楚迟思扯下来,纷纷扬扬地拂过锁骨。
空气中满是浅淡的梨香,枝头覆满了刚落的新雪,轻轻一晃,便能摇下漫天水珠。
唐梨这次有些急,仿佛要将她融进怀里,又沉又重又深,手臂揽着细腰,怎么也不肯给她走。
楚迟思揽着唐梨脖颈,制服上的银链落在身上,金属触感冰冷,可抱着自己的人却又是如此温柔。
如此甜蜜,让她甘之如殆。。
楚迟思并不是神经亦或是医学专家,拿到文件之后,她第一时间便去找了北盟科院里的其他学者,请求对方帮助自己。
对方一口应许,很快便开始对神经毒素的研究与攻破,而与此同时,唐梨也接到了来自Alpha小队的信息。
【是与倪希桐有关的事情】
放任倪希桐逃亡了将近一个月,她终于跌跌撞撞地靠近了边界,只要再过几天,很可能就会逃入南盟境内了。
唐梨自然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她听完汇报之后,思忖了片刻,转头就去找正拿着平板,窝在沙发上写写画画的楚迟思。
沙发那么大,唐梨偏要和她挤。
她抢走老婆半张小毯子,从背后搂着楚迟思,将下颌搁在肩窝上:“迟思,我可能要出差一趟。”
楚迟思握着电子笔的手紧了紧,问道:“要出差多久啊,去哪里?”
唐梨一五一十地说了,只不过隐瞒了倪希桐的部分,不想让老婆为自己担心。
她只告诉楚迟思,自己会去中立国的雪山视察,应该一两天就能回来。
唐梨能从楚迟思表情上看出明显的犹豫,她正准备说“不去也没关系”,楚迟思便先开口:“好。”
她小声说:“早点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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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梨第二天就赶往了北盟武装,准备迅速解决掉倪希桐,然后迅速赶回来,不要让老婆等太久。
要的就是速战速决。
螺旋桨嗡鸣而起,迅速爬升,将几人小队带往了万丈高空。
连绵辽阔的雪山出现在视线中,白茫茫的一大片,无论是隐藏身形,还是追踪敌人,都很难确保自己不被发现。
唐梨跟随小队来到搭建的临时基地中,雪地上支起了好几十个整齐划一的帐篷,队友齐刷刷地向她问好。
只不过,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了。
就在唐梨出发的前一天晚上,周围忽然下起了暴风雪,疾风凛冽,雪花漫天,一时将大家都困在了帐篷里。
结果好巧不巧,就这么一天晚上,原本还处于监视范围之中的倪希桐,忽然便没了影子,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没事,她跑不掉的。”
唐梨俯身查看着地图,向副队长询问:“你们最后一次追踪到她是在哪里?”
-
雪原的天空格外晴朗,阳光铺洒在皑皑雪层之上,看起来格外刺眼。
倪希桐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她嗓子渴的冒烟,浑身都是伤口,身体虚弱到了极点,可脑子却异常清醒。
她缺乏实战训练,也不懂得追踪或反追踪技巧,可她不是傻子。
连续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倪希桐就像是被撵出窝的兔子,在大雪与山林间东逃西窜,竭力躲避着敌人。
可古怪的是,每当她获得能够歇息片刻的机会——比如说找到水源,捕获到小动物,发现雪山木屋等等——追兵都会“及时”出现,迫使她继续逃亡。
来来往往无数次,倪希桐在日益绝望的同时,也察觉到了追兵“出现”的规律。
北盟的追兵似乎并不想杀死自己,而是远远地观望着,用最残忍的手段折磨着她。
每次只要倪希桐获得零星希望,她们就会将这希望毫不留情地抢走。
真是…太恶劣了。
倪希桐一边腹诽着,一边跌跌撞撞地向前走着,祈望暴风雪能为自己争取多一点时间,彻底逃出追兵的视线。
她和楚迟思都是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可是这一次,神明似乎真的听见了倪希桐的愿望。
三天,整整三天时间。
靠着运气与不断的躲藏,倪希桐真的甩开了追兵,整整三天都没有看到对方的任何踪迹。
这么多战战兢兢的不眠夜以来,她终于有一次不用再提心吊胆,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有句俗话说,“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经过长途跋涉之后,倪希桐总算是接近了雪原的尽头。①
四周的植被逐渐多起来,踩散雪层之后,还能看见冒着芽尖的地面,再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刺目雪白。
北盟追兵也不过如此嘛。
倪希桐不由得有些得意起来,她加快了些许脚步,在稀疏的冻土上寻找着人烟的痕迹。
‘只要找到人就好,’倪希桐心想,‘只要和南盟联系上,我就彻底安全了。’
似乎是上天再次灵验了,倪希桐远远在山间看到了不少奔跑着的猎犬,后面还有一个吹着口哨下达指令的人。
看那些猎犬训练有素的样子,十有八九会是附近的牧羊人!
倪希桐一下子兴奋起来,她不顾还未愈合的伤口,跌跌撞撞地向山上赶去,远远地挥手。
那人看到她了,也挥挥手。
随着一声清脆的口哨声,那些猎犬忽地转头跑来,将倪希桐团团围住。
一只,两只…十只,二十只。
那些猎犬戴着整齐划一的狗牌,龇牙咧嘴,严丝合缝地将倪希桐围起来,它们步步紧闭,她甚至能听到喉咙中传来的低吼声。
不…有什么不对劲。一般大型羊群,最多也就会配备四五只猎犬,为什么这个人会有这么多?!
血液向脑海中倒流,倪希桐脸色惨白,忽然想到了一个极为可怕的可能:这些可能并不是普通的猎犬。
这一次,神明不再眷顾于她。
吹口哨那人踱步而来,她一边摘下伪装的面纱,一边掠过包围圈,来到了倪希桐的身前。
倪希桐浑身血液都凝固了,神经细胞叫嚣让她快跑,她却僵硬地站在原地,被磅礴Alpha信息素压制得动弹不得。
那人高挑纤瘦,含笑看着她,黑衣包裹着身体,被风裁出一道锐利的影子。
“真是好久不见了。”
唐梨微笑着,向她伸出手:“尊敬的系统小姐。”。
临时基地之中,Alpha小队们面面相觑,看着某个被数名Alpha护卫围住的帐篷,窃窃私语着什么。
就在这时,基地入口传来三声短促的口哨声,示意有着出任务的队友回来了。
副队长眼睛一亮,连忙向入口大步赶去,果不其然,唐梨孤身站在雪地里,缓步向基地里面走。
“队长,您回来了!”副队说,“您不是说要亲自追踪那人吗,结果如何?”
唐梨耸了耸肩膀,她的黑衣干干净净,衣领平整,仿佛只是出去散了个步:“不好意思,任务失败了。”
“没能把她活着捉回来,真是可惜。”
副队长刚靠近些许,忽地感受了她目光中还未褪去的寒意,还有缭绕身侧那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她们的队长像是冰,像一把没有刀鞘的利刃,哪怕只是站在身旁,都能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如沼泽般,泥泞而窒息。
“我追过去的时候,倪希桐已经被猎犬给全部撕碎,皮肉被扯烂,骨头散了满山,找都找不回来。”
唐梨轻飘飘地说:“你们等过几天,野狼啃得差不多再去收几根骨头,和唐弈棋汇报吧。”
不管真假,都已成定局。
副队长没有必要,也不敢追问唐梨的说法,她咽了咽喉咙:“好…好的。”
唐梨抚着手背凸起的骨节,动作极轻极缓,她偏头望了眼远处,目光落在那个满是Alpha护卫帐篷旁。
她眯了眯眼睛,说:“那个帐篷是怎么回事?我不认得那些人。”
“那些都是唐上将的护卫,”副队长也跟着皱眉,“她们是今天早上赶到的,也不解释什么,就守着那个帐篷不给人进入。”
唐梨嗤笑:“手伸得太长了。”
她与副队一起,大步流星地向帐篷那边走过去,那些陌生的Alpha护卫见了她,全都纷纷让路:“少将,您回来了。”
唐梨瞥了眼她们,发现这些Alpha无一例外地全戴着抑制贴,心中陡然生疑,猛地止住了脚步。
“你们真的是唐弈棋的护卫?”唐梨声音微沉,手已经搭在了腰际的金属,“为什么要戴抑制贴?”
Alpha护卫们一愣,正准备开口解释什么,帐篷帘子却被人掀开了一角,有个熟悉身影出现在视线里。
唐梨一愣:“诶???”
那人小步跑来,猛地扑进了唐梨的怀里,手臂环过腰际,将她抱得很紧。
“迟-迟思?”唐梨人都傻了,连忙将手从金属上移开,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楚迟思仰起头来:“来找你。”
她身子软软的,还带着些许帐篷中暖炉的热气,就这么一团陷到自己怀里,似悄然融化的碎雪。
唐梨注意到她也带着抑制贴,将身上的信息素压得很淡,只有凑得很近,才能嗅到些许皮肤里渗出的淡香。
“你说两天之内回来的,却一直没有消息,我怎么都联系不上你。”
楚迟思又抱了一会,然后松开了唐梨:“我担心你出事,于是就匆匆赶过来了。”
说着,楚迟思将黑色背包卸下来,翻出一把造型有些古怪,明显改装过好几次的银色金属来,动作利落地装弹上膛。
她抬起手来,只听“扑哧”一声细响,子弹便穿透了一片正飘落的树叶,直直扎入不远处的树干。
这个准心和速度都太恐怖,副队瞪大了眼睛,看看唐梨,又看看一脸平静,淡定站在她身前的人。
“万一你被人绑架了,九死一生,”楚迟思很认真地说:“我是来救你的。”
旁边一堆见识过唐梨本事的人面面相觑着,一言不发,表情变化莫测:
开什么玩笑?要是唐梨被绑架了,她第二天就能把对面总基地给掀翻。
楚迟思不理其他人,只看着唐梨,安静地等待着对方回复与反应。
那把银色金属贴合着手心,贴着些许薄汗,她握得太紧了,都要把皮肤压出红印。
唐梨先是怔了片刻,紧接着自眼角蔓延开一阵笑意,浅色瞳仁里盛满澄澈的光,令人想起初生的日轮。
“迟思,真的吗?”
唐梨一把将楚迟思抱进怀里,将头埋在对方的肩颈处,小狗似的蹭了蹭:“你能来救我,我好高兴。”
她兴高采烈地说:“我一刻都不想呆了,你快点把我绑架走吧!”
作者有话说:
【引用与注释】
①:南宋祝穆《方舆胜览·眉州·磨针溪》-“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