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轻云淡, 天朗气清。
前一晚忘了关窗，有风吹得窗帘一扬一扬。
许知醒了，但没起床。
她沉默地看着窗户。
窗帘飘起时, 外面没有掺杂阳光的清晨天光透进，是一种很清晰很漂亮的白色。
跟仿佛要把整个世界都染上颜色的橙红余晖不一样。
这更让昨天在图书馆里的亲吻像一场梦。
许知预料到自己可能睡不好，但没想过，不是睡不好，是基本没怎么睡过。
明知道多想无益，还要庸人自扰。
就是没办法控制住自己。
许知起床洗漱后推开卧室门, 发现妈妈不在客厅，而厨房里传出来一些动静。
周为香也听到女儿走来的脚步声了, 手里的活儿没停下, 仓促地回头了一眼看她, 说：“马上就烧好了, 再等一会儿。对不起知知，妈妈今天起晚了。”
许知说：“不是, 是我起早了。”
“是妈妈起晚了。”周为香坚持说, 她收回视线, 然后找毛巾。
许知快步走进厨房：“我来吧妈妈！”
许知拿过毛巾接水润湿搓了两把、拧干，然后用湿凉的毛巾垫着手, 把电饭煲里滚烫的内胆端了出来。
周为香见状, 连续翻炒了几下锅里的小菜。
许知找来不锈钢脸盆接了半盆水，将装有滚烫白粥的内胆放进去降温, 为了提高降温效率, 又去冰箱冷冻柜里扒拉了一些冰块。
许知要放冰块的时候, 看到妈妈用勺子舀了几勺糖进粥里。
许知于是又拿过粥勺搅拌，一边搅匀, 一边散热。
母女搭配下，早饭很快好了。
许知盛出两碗粥端到客厅，放到桌上。
周为香左手端着一盘酸菜炒蛋，右手端着一盘酸辣萝卜丁，紧随其后。
许知拉开椅子坐下，看到妈妈也跟着径直坐下了，提醒说：“妈妈，你围裙不解开吗？”
“哦，对。”周为香连忙起身，把围裙系带解开，脱下来拿去挂好。
许知看着她，夹了块酸菜炒蛋吃掉，然后端起粥碗扒拉了一口，然而吃的第一口动作就僵住了。
……
咸的？
甜粥配咸菜是她们一直以来的习惯。
每次煮粥的时候，妈妈都会放两勺糖调个味。
可今天这粥……放的是盐？！
“怎么了？”周为香回来看见女儿端着粥碗停在那要吃不吃、正在走神想事的样子，坐下来，问：“还很烫吗？”
许知回过神说：“不烫了。”
她若无其事的扒拉着粥喝，又夹了两筷子菜到粥碗里，然后借着粥碗掩饰去打量妈妈的表情。
周为香端起粥碗，伸筷子夹菜，神色看着并无异常。
许知问：“妈妈，昨晚睡得还好吗？”
周为香没有看向女儿，垂着目夹菜说还好，她吃了菜再吃粥，但也是吃了一口就顿住了，随即皱起了脸，这才明白女儿为什么突然停下。
她抬头看向女儿。
许知笑，又迅速吃了两口粥，说：“以前都吃甜粥，现在发现咸粥也挺好吃的。”
周为香放下粥碗，道歉说：“对不起啊知知。”
许知：“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新尝试挺好，我觉得味道不错。”
“妈妈早上放错了，本来是要放糖的。”
“那不是歪打正着？运气真好！”
周为香被女儿三句两句话拆解，逗笑了，心情也好了很多。
她重新端起碗，掩饰着说：“昨晚外面的知了整晚叫，很吵，没怎么睡好。”
许知就说：“等放学我爬树上看看，能不能粘掉几个。”
周为香听完脸色变了，忙阻止：“不用不用，家里有耳塞的，妈妈回头找找，晚上戴耳塞睡觉就好。你千万别爬树，很危险的！”
许知：“哦。好。”
许知话是那么应，背着包下楼后，还是绕去了路边，仰头看那一棵棵四五米高的梧桐树。
——“知知！”
许知愣了一下，循声看去，就见齐窈窈拎着包跑过来。
许知惊讶：“你怎么进来了？”
“想早点见到你嘛！”齐窈窈笑得很好看，她微微歪头看着许知，高高的蓬松扎起的大波浪长卷发跟着一荡，又仰头看一眼树，问许知：“知知你在看什么？”
许知：“知了。”
“知了？”
“嗯。”许知说：“夏天到了，天气一热知了就吵，吵得人晚上睡不着。”
齐窈窈好奇问：“那要怎么办，打杀虫剂吗？”
“捉掉。”许知不再看树了，转身往楼下走。
齐窈窈跟在她身后，“要怎么捉啊，爬上去吗？知知你会爬树？”
“也可以不爬树，用工具来粘。”
齐窈窈感到很新奇，“哇嗷~怎么粘？知知我能来跟你一起吗？”
许知推出自行车坐上，看向她：“你来一起干什么？”什么都不会。
“……”齐窈窈看许知是真不知道，气呼呼地坐到后座，又恼地隔着校服拧了一下许知的腰，说：“不来干什么，但我就要跟你一起！”
许知见她生气，只好顺着说：“好，一起一起。”
齐窈窈是一中转校生，不会广播体操，所以大课间也不用出操。
这个时间段，她一般用来玩手机。
但这天不行了。
齐窈窈震惊地看着锁自行车的许知：“国旗下讲话？！那是什么东西？？”
“就是在举行升旗仪式后，去台上做演讲。”许知锁好自行车，起身，带齐窈窈往教学楼走去，说：“本来昨天就要跟你说的，但你急着参加晚宴。”
齐窈窈：“……”
齐窈窈亦步亦趋跟着许知，问：“那我要讲什么？”
许知：“写份稿子，去台上演讲，说一下成绩突飞猛进的学习技巧，感谢一下校领导和老师的谆谆教导，保持胜不骄败不馁的心境，展望未来目标为中华崛起而读书，最后鼓舞大家一起为高考而加油奋进之类的。”
“……”齐窈窈嘟了嘟嘴，好像很麻烦，她抱住许知臂弯撒娇：“知知你帮我写吧~~”
许知任她摇手臂，故意拒绝：“不行，自己写的东西印象才深，上去演讲的时候是要脱稿的。”
齐窈窈当即嘟嘴不乐意地冲许知哼了一声！
两人走进教室。
已经有不少同学在了。
齐窈窈落座后，拿出语文必修课本。
因为待会儿要升国旗，早读课会被占去一半儿时间，许知跟齐窈窈说：“还看书？你只剩四十分钟写稿背稿了，抓紧吧。”
齐窈窈却是故意翻开书页，哼哼唧唧斜睨她一眼，“用不着~”
许知：“？”
齐窈窈说：“不就是你说那几样东西么？我等上台后直接临场发挥不就好了！”
“不打草稿吗？”
“谁吹牛还用打草稿呀？不用，我随便搞定！”
许知摸向校裤口袋里叠起的那张纸，笑了下。
也是，毕竟是自我感觉非常好的小公主。
用不上这些了。
国旗下讲话是可以缺席的，因为阵型比较集中，看不出来少没少人。
有些学生甚至会偷偷逃掉。
以往都是许知讲，一讲差不多就是三年。
现在终于换了个人，还是齐窈窈，许知却没能站在队伍里看。
许知被物理老师临时找去有事，等回来，只能拿着一摞试卷站在教学楼的走廊上，远远看着台上的女孩意气风发的发表讲话。
广播里传来字正腔圆却透着娇气的声音，明明没写稿子，竟然也说得像模像样。
许知勾唇，她真是多余担心。
她自己上百次的国旗下讲话都从不写稿子，竟然给这位洋洋洒洒写了一千。
到头来还没用上。
许知看演讲结束了，抱着试卷往教室走，才过了拐角，就看到有一个女生在她们班级门口鬼鬼祟祟探头探脑。
许知走过去，轻咳一声。
女生吓了一跳，慌张地看向来人，等看见许知后立刻双眼放光，殷切道：“学神！”
许知在一中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人当面这么喊了，她见怪不怪，只问：“同学你找谁？”
女生紧张地捏了一下手中的物件。
许知看去，一个蓝色的贴着爱心封口的信封，顿时了然，“需要我帮你放吗？”
“好啊好啊好啊！”女生很惊喜，但下一刻神色又迟疑起来，“可是这信是给……”
许知问：“给谁？”
“给齐窈窈的……”
声音越说越小。
女生小心地看着许知脸色，她可听说了，许知跟齐窈窈之间针锋相对，关系很糟糕很合不来……
许知微微一震，她表情僵住，看向女生的眼睛。
女生见许知果然不开心，慌得一会儿摇手一会儿合十，“对不起对不起学神，我……”
“你喜欢她？”许知问女生。
女生一听，才反应过来，惊得面红耳赤连忙摆手否认：“不是我不是我！我是帮我们班一个男生送，是他喜欢齐窈窈！”
“……哦。”许知神色恢复如常，伸手，“给我吧。”
许知说：“齐窈窈是我同桌。”
“哇，真的吗？那是帮大忙了！谢谢！”女生很感激，连忙双手把信封递给许知，看许知这样好说话，又蠢蠢欲动，欲言又止。
许知看她不走，问：“还有其他事吗？”
女生就等这句话，连忙双手合十，眼神万分期待地望着许知，“学神，你能不能稍微祝福我一下，祝我高考顺利？”
许知语气温和，对她说：“祝你高考顺利，考上心仪的大学。”
女生双眼睁大：“！！！”
“谢谢谢谢！！”女生激动地一下子飘远了，兴奋大喊：“啊啊啊——学神给我加buff了！！！”
许知：……
许知见女生身影很快消失不见，低头看了眼蓝色信封，眼神变得平静又冰冷。
许知走进教室，同时拆开蓝色信封。
信纸上只有两行字——
【展信佳。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两行字墨黑字小，歪歪扭扭，寤寐两个字甚至都快糊成一团了。
字这么丑还好意思写情书追女生？
许知冷着脸把信放回去丢进垃圾桶里，看信封在最上面，又拿过扫把捅了捅，确定塞到最底下了，她才面色如常地走到讲台上去。
这时广播里的退场音乐也戛然而止。
学生们如潮水的声音从教学楼底下叽叽喳喳传来。
齐窈窈没跟他们一起，因为一发表完演讲就往这边来了，在楼下刚好听到一个女生激动到颤抖的夹子音——“啊啊啊啊！学神给我加buff了！”
齐窈窈：“？？”
进一中虽然不久，但齐窈窈知道，全校能被统一公认喊学神的只有一个人：许知知！！
所以她气急败坏，三步并两步跑上楼，气冲冲要去教室“捉奸”！
这个许渣渣！！
她一眼不看就招蜂引蝶沾花惹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