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对现在的陆离来说,就好像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正像沙子一样慢慢流失,自己却只能看着而无力挽回。楚静怡在学校时依然在刻意回避他,有时候两人一天下来也聊不上三句话,学生群体中都流传出一些不太好听的传言。
陆离回家后依然和姑娘们说说笑笑,可谁都知道他此时备受煎熬。就连夜晚他也常是独自一人在雅梦姐的床上度过,饶是安百璃使了百般心思陆离也提不起兴致。十一月初,陆离接到了木兰大学招生办的电话,说他的冬令营申请通过了,遗憾的是,安百璃和温琥珀则被筛了下来。安百璃没通过倒还在情理之中,温琥珀或许是因为中途转学,拿不出什么像样的成绩证明吧。
陆离本不想去冬令营的,可他忽然想起开学时呆头鹅是和他一起报的名,若是她的话,也一定收到了冬令营的邀请函吧,楚静怡也会去吗?陆离感觉自己正走在一片及胸深的水潭中,越往前走越是万丈深渊,可偏偏水潭中心有着唯一一株救命稻草。
冬令营开始于十一月十日,恰好也是雅梦姐返回首都的日子。姐弟二人结伴坐上前往机场的大巴。陆离拖着行李箱上车前,安百璃在那抹着眼泪说要他快点回来,温琥珀则拿着陆小姐的手,装出小猫的声音:“这次不要再沾花惹草了哦,喵~”
透过后玻璃,看到两个送行的妹子身影越来越小,最后缩成两个小点,也依稀能看到安百璃还在一个劲地挥手。陆离哑然失笑,虽说是百璃在不断依赖他,但他现在何曾不是在依赖百璃呢?如果不是百璃这段时间锲而不舍地安慰,他指定要抑郁很长一段时间。
虽说现在距离抑郁也差不了多久了……陆离觉得只是被甩了就抑郁也太丢份了,现在的年轻人不都是把恋爱分手当吃饭喝水一样随意吗?大不了就和静怡说拜拜呗……一想到这,苦中作乐的陆离却是连乐也乐不出来了。他以后还能遇到和静怡一样的女孩吗?两世的经验告诉他,绝无可能了。瑰宝之所以被称为瑰宝,除了因为它的宏美,还有它的罕贵。
“梨子,都怪我。”坐在他身边的雅梦姐依偎着他,二人亲密得不似姐弟,更似情侣,“我回来的不是时候,对不起……下次我回来前给你发个消息吧,你让我回我再回。”
陆离哭笑不得,他捏住姐姐的手:“我巴不得你一直在我身边,你哪里需要征得我的同意?而且,这次也不怪你,雅梦姐你道什么歉?”
坐在他们前座的一个小伙子酸溜溜地说:“谈恋爱搞得这么肉麻……”
刚才还柔情似水的雅梦姐猛地蹬了一脚前座:“碍着你了?”
那小伙咕咕唧唧地不敢说话了。
陆离擦了擦汗,雅梦姐对外一直是这幅样子,凶悍得很,他倒是好多年没见过雅梦姐动手的模样了。和姐姐相比,他则文文弱弱得更像个书生。
踢完前座,雅梦姐又软绵绵地靠着他:“嗯,都听梨子你的。”
陆离担心自己的心情影响姐姐的状态,于是说:“姐,你不用太担心我,也不是多大的事。我已经缓过来了,你在首都好好打球,我那天听你和丹教练打电话说你明年有机会升一队?”
说到乒乓球的事,邹雅梦脸色黯淡下来:“梨子,你还记得何萍吗?”
“那个你在六省联赛上遇到的强敌?”陆离记起来了。
“嗯。她的父母去年遭遇车祸,父亲在车祸中丧生,母亲被撞成了植物人,上个月时我听说她签署了放弃治疗同意书。”邹雅梦语气悲凉,“梨子,我想明白了,你赚钱,我练球,不都是为了有更多时间陪伴自己的家人吗?如果本末倒置了……那这人生不全是遗憾吗?我决定了,拿了一场国际赛事的大奖后,我就退役回家,反正现在梨子你也养得起我一个闲人了,我也不用再在球队训练了,现在想想,这些年没日没夜地训练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或许是因为目睹了陆离这段时间的遭遇,或许因为是听到的何萍的传闻,雅梦姐对自己的未来重新进行了审视。与其将一腔热血抛洒给赛场,不如功成身退后将其他热情留给自己的家人,梨子再懂事再能干,也还是她的弟弟,还是那个失恋后悔失魂落魄的弟弟,这种时候她这个做姐姐的更应该陪在他身边。
越是低谷时,家人之间这种温存越是弥足珍贵。
“嗯。”陆离握紧她的手,“雅梦姐你在首都要加油。”
“梨子你也是。”邹雅梦亲吻了她的脸颊,“以后我就是大学生的姐姐了,你不会嫌弃我没文化吧?”
陆离揽住了她的腰肢,侧过头吻住了雅梦姐火热的红唇,她今天特意涂了水果味的唇膏,或许就是为了此时吧……
*
陆离下了飞机,取了托运的行李箱后,便看见出口处有一排大学生举着牌子:“木兰大学社科冬令营,营员请到此集合!”
冬令营……陆离抿了抿嘴,其实就是高校提前预定优质新生,在本次冬令营中表现良好的话可以在笔试、面试中额外加分。陆离本意是让安百璃争取一下的,可那姑娘不争气,高一高二的成绩单过于不堪入目,陆离让她特意贴上了川海一中的学生证和她那没用老爹的二级贵族资质证明,结果还是没能通过初审。
至于他,他压根不需要参加冬令营……如果不是为了在新环境里和楚静怡独处,他绝对是不会来的。
楚静怡……
想到这个名字,陆离的目光便在那木兰大学的接机队伍中徘徊。没有楚静怡。他有些失望地拖着行李箱靠近,一个热情的木兰大学学姐问:“你是参加本次冬令营的学生吗?叫什么名字?在这签个名吧。”
陆离报了名字,签了字,目光越过这位学姐,再次扫过众人的面庞……的确没有呆头鹅,她没来吗?的确,如果下决心要和他分手的话,也不必再报考木兰大学了,这冬令营自然也没必要来了……
这位学姐热情有些过分了:“哇,你来自川海一中?以后说不定是我直系学弟了,陆学弟,在这等一会,还有最后一个营员,等到齐后我们开车送你们去木兰大学。”
不得不说,有一副好皮囊在社会上很吃香。陆离什么也没做,便收获了莫名其妙的善意。
陆离在新生队伍中站定,陌生的少年少女们交头接耳,几个自来熟的男生主动向陆离搭话:“兄弟,你哪里人?”
“川海人。”陆离话很少。呆头鹅没来,他忽而有些意兴阑珊,对这次冬令营根本提不起兴趣。
“你看吧,我就说这兄弟是南方人。”有人说。
“哇,兄弟你也是网上申报的吗?我发现这儿好多人都是木兰附中的学生,就咱几个是外省的高中生。”的确是自来熟,各种话题从这几个男生中往外冒。
“兄弟,你有女朋友没?”或许是陆离的气质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渣男,有人问出这个问题后,新生中其他男女也纷纷看向他,似乎好奇他的回答。在这个阶段,男女朋友关系对他们来说还是个禁忌且充满诱惑的事物。
陆离正要答话,忽然听到前方传来悦耳的声音:“请问这里是木兰大学的接机队伍吗?”
一众男女齐齐回头,不少男生发出倒吸凉气的声音,陆离听到有人低语:“好漂亮的妹子……”他伸长脖子,能看到一位窈窕的女孩拖着天蓝色的行李箱,气质如水,貌美羞花。
是呆头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