窟窿挺大!侯国范也知道,这个窟窿不会小了,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张峰还是瞒报了一些数目,原本他以为,是一万来吨的粮食,不成想经过零星汇总,他猛地发现,最少涉及了五个粮库,四万多吨的粮食都不见了去向。
他知道这里面有问题,但是一直指望下面能给他一个漂亮的数据——老子只对你们领导层的嘛,却是没有想过,居然有四万多吨粮食的缺口。
四万吨的粮食,这是什么概念?一个体重五十公斤的成年人,如果保持不是很高强度劳动的情况下,一年有二百公斤的粮食,就足够保持相对健康的生理机能。
这个足够健康,指的不仅仅是活下去,而是说不会有因为饥饿而导致的并发症的出现——真要说扛饿,一年一百公斤的粮食,大家也照样活。
当然,现在社会的组成,并不仅仅是青壮年,老弱妇孺都有,这么算下来,四万吨粮食,那是起码三十万人一年的口粮。
事实上,这并不是单单的三十万人一年的口粮的问题,它能影响到上百万人的生活质量,要知道,这是凭空减少的四万吨——你这三十万人少粮吃了,别人就得从牙缝里掏出来,补给你不是?真要不补,这三十万人要活生生地饿死!
就像美国凯撒铝厂爆炸,全球的氧化铝的价格就要飞涨三倍一样。
凯撒铝厂也不过是全球第二大铝厂,而它被炸掉的也不是全部产能,但是就造成了全球这样的反应,是的,这是一个供需相对平衡的社会,哪个重要环节出点纰漏,就要导致严重的供需失衡,由此会产生一系列的连带效应。
侯国范一听,全省差不多有近五万吨的粮食缺口,而张峰偏偏在此刻联系不上,他心里这个急啊,那真是没办法说了。
就撇开这些战略意义不谈,一公斤粮食——以比较便宜的玉米为标准来算吧,一公斤玉米,两千年天南的公定收购价为0.9元,那一吨玉米的收购价就是九百元。
近五万吨玉米的收购价,是四千万出头,而这些国储粮里,并不仅仅是玉米这种粗粮,那么……该值多少钱?
周四,还是联系不上,这一下,侯国范也不想帮某些人扛着了,于是他再找关系,想要跟陈太忠缓颊一二——这种事情,早说了比晚说了好。
都不是外人,早一点交底的话,还能落个态度端正的评价,要是死活藏着掖着不说——麻痹的,那得后面扛得住才行,否则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侯国范的后面,扛不住,他倒是能找到简泊云关说,但这属于人情层面的范畴,真要说到实力层面——郑飞死了好多年了!
但是,他还不敢找陈太忠直接说,那货做人太强势了,当着简大姐的面,就敢跟他吹胡子瞪眼,于是划拉来划拉去,找到了张智慧再帮着说一说。
“我倒是想放他一马呢,谁放我一马?”陈太忠听得就是一声冷笑,“老张咱都不是外人,我就直说了……你要是许绍辉,也得考虑一下自己的安危吧?”
这话说得,是再在理不过了,许书记就算想停手不调查了,但是眼下这么大的窟窿,他若是视而不见,将来必定成为政敌攻讦的手段之一——停不下来了。
“那是那是,”张智慧在电话那边低声下气,“太忠,我就帮着传个话……老侯不敢找你,但是他发现问题就及时沟通,起码这个态度是端正的。”
“他态度要是敢不端正,我整不死他,”陈太忠气得狠狠地挂了电话,站在那里发起呆来:这下,我该怎么面对许绍辉?
“老板,”郭建阳看他发呆,走了过来,低声嘀咕一句,“大家还都等您指示呢。”
“回了,”陈太忠心情不好,转头就向自己的车走去,郭科长见状,赶紧冲那俩处长一摆手,自己则是紧跟领导的脚步。
彭苗苗和宋颖一见这架势,就知道陈主任有心事,平日里可是少见领导是这副样子,于是也一声不吭就跟过来。
但是体育场这边的人不知道啊,那中年男人一路小碎步紧赶紧地跟过来,“陈主任,这都十一点四十了啊,同志们都盼着……”
陈太忠扭头过来,冷冷地扫他一眼,也不说话就坐进了奥迪车里,下一刻汽车扬长而去。
那位吃他这么一眼,只觉得一股凉气自背心刷地升起,直冲脑门,呆呆地看着汽车离开,才扭头看一眼身后的众人,沉声发问了,“朱宏晨是怎么回事?”
他当然看得出来,这是领导生气了,而这两年脑餐队的战绩不景气,朱宏晨身为队长,却是不能在训练中起好带头作用,整日里就是泡吧沟女、喝酒溜冰的。
对姓朱的有意见的人多了,不过现在的足球队,是俱乐部制的,旁人也不好多说什么,现在嘛,倒是一个机会……
陈太忠一边开车一边吩咐,“建阳,你陪着彭苗苗和宋颖,找个地方吃点,我这儿有点头疼事儿,中午不跟你们在一起了。”
宋处长和彭处长一听,当即表示说我们下车吧,不过陈主任情绪虽然不好,也不会这么做,而是将他们拉到一家酸菜鱼村,才将车停下来。
等三人下车离开,他也没有着急上路,而是将奥迪车缓缓地驶进一条小巷,然后将车停在路边,拨通了简泊云的电话,“简阿姨,我陈太忠……侯国范这家伙,办事太不靠谱了。”
简泊云却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错非要命的时候,侯厅长不敢来打扰她,她听陈太忠说完之后,犹豫一下,“这个张峰,会不会是想办法去了?要不……你再等一等?”
“我等可以,省纪检委那边不好等啊,”陈太忠苦笑一声,他知道这阿姨是个什么性子,也就不便乱说话,“要是只关系到我,冲着尚阿姨,再大的委屈我都背了,但是这么大的窟窿,事主找不见了,我怎么跟纪检委那边交待?人家冒的风险太大了……”
“那我先找侯国范了解一下情况,你看怎么样?”简泊云是实在人,有什么说什么,她还是想保一下侯国范,不过对她来说,这么征求小辈的意见,也是有点耻辱了。
“那您就尽快吧,”陈太忠叹口气,“阿姨,我说句良心话,这些事情,都是赶早不赶晚的,要不然,我纪检委那边的朋友,指不定就被人阴了。”
“混蛋!”简泊云挂了电话之后,气得狠狠地骂一句,这话她不是骂陈太忠的,而是骂侯国范的,想她六十多岁的人了,被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年轻毫不留情地指摘,说她给人家带去麻烦了,这让分外要面子的她情何以堪?
大约是下午两点半的时候,她又将电话打了过来,“小陈,人找见了,在北京呢,你跟小侯商量吧,阿姨对不住你,这件事……我不管啦。”
简大姐的怒火一旦燃烧起来,那真的是惊天动地,侯厅长在找张峰,那是不假,但是他找也只能偷偷摸摸地找——一旦大张旗鼓,很容易被有心人注意到,引发不必要的麻烦。
但是简泊云生气了,她勒令侯国范,你必须马上给我一个交待,否则的话,别怪你这做大姐的没个大姐的样子——我这张老脸都让你丢尽了。
侯国范被吓得要死,马上全方位地开动,找张峰的行踪,最后还是从经贸委老主任那儿得知,张峰去找粮了,老主任本来不想说的,但是侯国范这个时候顾不了那么多了,直接把刀子亮了出来——他再不回来,我就报案了,然后全国通缉!
这件事搞得陈太忠也挺被动,许纯良都说了,我老爹本来不打算买简泊云的面子,但是既然是你张罗的,那就等他补粮吧……补上粮食之后,那个储运处长自己辞职就算了。
谁能想到,半中间来了这么一出,陈某人也是满肚子的怒火,接了简泊云的电话之后,反手一个电话打给侯国范,“你让张峰马上回来,跟组织坦白交待。”
“啧,”侯厅长听得也是一咋舌,“太忠,你来一趟粮食厅,咱俩面谈一下,行吗?”
“我要说我没时间呢?”陈太忠登时就恼了,麻痹的你给我找这么多事,还要我去找你谈,真当哥们儿的脑门上顶着一个“孙”字?
“那我去找你商量,行吧?”侯国范也是火烧火燎的,满脑门子燎泡,不成想说话一不小心,就被人家这么顶一句,“你放心,我总要给你一个交待的。”
“我的时间不多,耐心也是有限的,半个小时后,锦园见,”陈太忠毫不犹豫地挂了电话,不给对方任何的辩解机会——好心给尚彩霞一个面子,不成想又要泪流满面了。
“啧,”侯国范气得嘴角抽动一下,接着又不无愤懑地叹口气,“操他大爷的,早知道是这样,这盖子不如不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