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这个,只是先要证明,我就不可能去曝光这件事,因为我的同伴也有嫌疑,”李世路的脸色越发地苍白了,很显然,这件事对他的打击真的很大,“我身为一个记者,报道事情一定要公平公正,自己的同伴都有嫌疑,我可能昧着良心去报道吗?”
陈太忠其实看这货很不顺眼的,又傲慢又颐指气使,可是听到对方最后这两句话,也禁不住感慨一声:年轻……真好啊。
“那你挂个失,走人就行了,何必把我们逼到这一步?”马媛媛淡淡地发问,“对于一个宾馆来说,名声是很重要的,监守自盗……你知道这四个字,对一个政府接待宾馆意味着什么吗?”
“我冒失了,我向您道歉,马总,”李世路苦笑一声,抬起双手,主动握一握马媛媛的手,“但是我这么逼迫宾馆,也是希望您能找出小偷,证明我的同伴都是无辜的……他终究是我对象的堂兄,搞不清楚这个,我心里永远是个疙瘩,结婚以后,要来往一辈子的。”
“也许他真的是无辜的,”陈警官在旁边笑着插话,又摸出一盒烟来,自顾自地点上一根,然后才想起来,又递给李世路一根,“呵呵,你先不用这么痛心,稍等一下,检验出指纹来,也就有结果了。”
“没必要了,我看到他的脸色了,”李世路面色惨淡地摇摇头,随手接过烟来点上,又叹一口气惨然一笑,“我很想弄清楚是不是他,但是弄清楚之后,真的很心痛啊,倒是宁可没有弄清楚了……咦,你抽的是这个烟?”
“咳,去京城一个老干部家破了个案子,人家给的,”陈警官炫耀一下自己强大的破案能力,对方冒犯在先,此刻越是郑重其事地说话,他就越想胡说八道,这样做让他心情舒畅。
“现在我表个态,事关北崇宾馆的荣誉,不严加追究是不可能的……那么多客人都看到了,我们要是不给大家一个交待,以后买卖怎么做?”
“这个……陈警官,你能不能高高手,低调地处理一下?”李世路艰涩地叹口气,“我家人其实是不赞成我这个对象的,她的堂兄是这样,我家人就又有话说了。”
其实你那对象,手脚也未必干净,这个血统有影响的,陈警官很想这么说一句,但他终究是一区之长,这话说出来太轻浮,于是他摇摇头,“作案手法这么老练,肯定要到原籍查一查他有没有前科,至于你和你对象……那理解万岁嘛。”
“你的意思是……还可能问到我对象了?”李世路眼睛一眯,脸色越发地苍白了,但是这苍白中,又夹杂了一些狰狞,一丝威胁。
情种果然只是生在大富之家,陈太忠心里暗暗地感慨,但是他十分不喜欢对方这种衙内的口气,说不得脸色一沉,“我甚至可能调查,你们俩是否沆瀣一气,讹诈过他人,别跟我呲牙咧嘴……你信不信我真敢这么调查?”
“啧,”李世路无奈地嘬一下牙花子,对他来说,认清楚这个大兄哥的真实面目,这就够了,他实在不想继而影响到自己的恋情,尤其是,对方打算去原籍取证。
而此事却是他引发的,他对象听到这个,心里肯定会有疙瘩,这个结果不是他想要的,所以他一急之下,才会再度摆出衙内的气势。
但是对方居然不吃这一套,冷冷地反问了回来,果然不愧是拿大熊猫出来散的主儿,真有这个底气,于是他苦笑着叹口气,“陈警官,我年轻社会经验少,说话有的时候比较冲,请你体谅,我这个……您能低调处理的话,算我欠您个人情。”
“北崇宾馆要翻建了,还有一千万的资金缺口,”陈警官笑眯眯地吸一口烟,“你这种重情意的年轻人,脾气大一点很正常,至情至性嘛……跟你爸说一声?”
“这不可能,他是省委的,不是省政府的,”李世路哭笑不得地摇摇头,“我父亲管我也管得很严,要不然……起码我能有个车开,还至于挤长途车?”
其实他是有车的,被对象的表哥借走了,但是他此刻必须强调没车。
“这种恶性事件,没啥好处,你让我网开一面……很为难啊,”陈警官咂巴一下嘴巴,斜眼去看马媛媛,“你看这马总也在旁边,她是陈区长的人,现在不说话,没准心里正恨我呢。”
其实他刚才的要求,是狮子大张嘴,主要是想看一下这个年轻人的心性,对方一口应承下来的话,他还得去求证真伪——这个可能性很小的,多半是敷衍,但是对方很干脆明白地拒绝了,说明这个人虽然有毛病,但起码本性是比较真的。
马媛媛听到区长如此调戏别人,只能无奈地翻个白眼。
“陈太忠的人?那好说,”李世路笑着点点头,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个小本来,翻了两下,冲马媛媛一伸手,“马总,借您电话用一下,我跟陈区长说一声。”
马总探头一看,发现这货记的正是陈区长零零零幺那个号,犹豫一下之后,怯怯地发话,“陈区长很忙的……不用了吧?”
“没事,我有朋友跟他关系不错,”李世路从她手上拿过手机,径直拨号。
下一刻,手机铃声响起,陈警官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沉着脸接起了电话,“那个啥……你哪个朋友跟我关系不错?”
“我操,”李世路目瞪口呆了有十秒钟,才哭笑不得地压了电话,“我说太忠哥,你不能这么玩人啊。”
“你来我区政府接待宾馆撒野,说我玩你?”陈警官……陈区长揣起电话,白他一眼,“说,你认识我哪个朋友,关系近的话,我原谅你这一次。”
“蒋君蓉是我姐,”李世路笑着回答,知道陈警官就是陈太忠,他心里压力全无。
“我操,”这次轮到陈区长爆粗口了,他左猜右猜,也没想到是这个结果,他猜过欧省长、赵司令和岳部长,省外的也猜过一些人,但真没想到对方报出这么一个名字来,“你居然认识她?”
“我们两家世交,她爷爷和我爷爷是战友,”李世路略带一点自得地发话,然后又叹一口气,“不过后来我爷爷去世得早,蒋伯父发展得比较好。”
岂止是比较好?陈太忠心里暗哼,蒋世方比你老爹起码高两个大级别,你老子才是一个正厅,人家可是实权的省部级正职——这俩坎儿,一辈子迈不过去的,大有人在。
“你早认识她,怎么不早找我?”他吸一口烟,淡淡地发问。
“以前关系还可以,这不是后来……”李世路苦笑一声,这话没法说下去了,十来年前,两家还是偶尔走动一下,但是后来这级别越差越大,来往也就意思不大了——关键两家根本不是一个省的。
而且蒋世方越来越往黄家靠了,跟李勇生越来越不是一个阵营了,这相互之间维系的,也就是往日那点旧情了,只是私情,跟公义无关。
其实真到了高层,也就是那么一些人,跟小县城的老百姓差不多,谁都认识谁,谁家跟谁家都能扯上直接或间接的关系和恩怨,但是……分了阵营有了利益,就有了亲疏,甚至可能成为生死大敌。
李世路对这个漂亮和傲慢的小姐姐一直有印象,而且他最近跟她也接触过,“前一阵蒋君蓉还来我家,跑这个素凤手机和疾风车的销售,请我父亲支持。”
“她帮许纯良跑疾风?”陈区长又被重重地雷了一下,手机好跑,信产部入网的就是那么几家,但是这电动车牌照就多了去啦,各地的地方保护很厉害,疾风目前也就才推广了十七八个省,在某些省就算进场,也遭遇强烈的抵抗,这蒋君蓉就怎么想起来帮凤凰科委了?
纯良啊纯良,你可是刚刚结婚,媳妇也很漂亮,不能乱来吖……
马媛媛呆呆地听着他俩说话,发现……自己真的有点听不懂,很多人物她听得似是而非,其中渊源更是一窍不通,不过她可以肯定,这两位渊源匪浅。
“这我就不清楚了,”李世路茫然地摇摇头,“她跟我老爸谈的,还说我想在北崇接什么活儿的话……报她的名字就行。”
“她以为自己是谁?”陈太忠气得哼一声,李世路虽然是直率的人,但他从这些话里也能听出来,有些事情没有说透——起码李勇生不跟他联系,就说明李秘书长对北崇的态度,不是特别地亲近。
这个是正常的,李勇生对他这个黄系人马有顾忌,倒是这个傻小子李世路,有胆子跟他亲近——但也不敢惊动自家老爹,正是因为如此,在北崇宾馆遭遇了这样的事情,李记者也等闲不敢联系自己,被逼得急了,才会这样。
“她说了……你会这么说,但是你肯定还会卖他面子,”李世路此刻,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哀伤,他饶有兴趣地看着面前的年轻人,轻叹一声,“其实吧,你也年轻,我跟我对象也经常吵架的,大家心里都清楚,吵架只是因为在意,不吵架反倒是出问题了。”
“你能不能闭嘴啊?”陈区长哭笑不得地摆一摆手,“我有对象了,你们这些做记者的,真是擅长发散思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