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长久最后一剑刺出时,满天的残影都回到了他的身体里,而盛气凌人的剑气也在此刻消弭。
他们仿佛置身于一片黑夜,而本就极暗的天地里,天狗忽然吞去了月亮,于是所有的光就此消尽,可见的一切都被黑暗填满。
黑衣少年手中的刀像是干了的沙子,失去了黏性,开始消散飘落。
他看着宁长久怪异的姿势,想笑。但是看着这刺入咽喉的一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喉咙口只能发出“盒盒盒盒”的声音。
黑衣少年满腹疑问,他想问些什么,但宁长久却不给他一点机会,剑气像是岩浆奔涌而过,他的身体中亮起了无数红色的线,那些线就像是密密麻麻泛起的血丝,随时要破开皮肤迸溅而出。
“住手!”十无怒吼,道剑破匣而出,向着护山大阵斩去。
啄着九婴法相的金乌啾啾地鸣叫着,它的足下,那法相开始消散。
黑衣少年甚至拥有紫庭境破碎虚空的能力,他原本以为自己可以躲过这里任何人出的剑,哪怕是那个叫荆阳夏的守霄峰主。
但他却被这一剑刺中了。
他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这一剑,也想不明白那只金乌……与三千年前的到底是不是同一只。
当年那位,可是真正堪比金翅大鹏明王的神鸟,是掌管着十目国的神明。
如今又怎么可能只有麻雀大小?
体内的剑火炸开,身体随之寸寸爆裂,他像是一块被撕碎的黑色幕布,在爆炸之后,黑色的碎片洋洋洒洒落如纸钱。
炸开的气流夹杂着焰光,掀得宁长久白衣激荡,墨发后扬。
宁长久回头,望向了陆嫁嫁。
他微微皱眉,不知是不是错觉,他遥遥望去时,竟看到了她眼角闪烁着些许泪光。
黑衣少年炸开的那一刻,十无的脸色阴冷到了极点。
他的身后,十四衣与另一位道主同时抬头,道剑祭出,身后同时立起了数十丈高的法身。
“你们莫非要反悔不成?”荆阳夏拍动腰间的木鞘,碧霄剑破去,悬在了护山大阵的最中央。
宁长久捂着胸口轻轻咳嗽了几声,身子明显地失去了许多力气,肩膀拉拢了许多。
十无盯着宁长久,想起了一些往事,问道:“你那一剑叫什么?”
宁长久不答。
十无显然也听到了先前荆阳夏的惊呼,他确定了那一剑的来路,继续道:“天谕剑经下半卷……你们天宗几十年前便遗失之物,为何会被一个晚辈弟子学会?”
天谕剑经下半卷?
先前守霄峰主荆阳夏的惊呼声便让许多人心生疑惑,如今十无挑明,更是让他们震惊不已。
天谕剑经下半卷的丢失,是峰中所有人都知道的事。
那是许多年前的陈年旧事了,传言中罪魁祸首便是自囚书阁的严舟师叔祖。而这一代宗主翰池真人本是真正的天纵奇才,若非剑经下半卷丢失,他何至于在紫庭巅峰一甲子,迟迟无法突破。
但如今一个年纪轻轻的弟子竟使出了天谕剑经下半卷的招式?
莫非当年剑经遗失另有隐情?
莫说是弟子,哪怕是四峰峰主,心中都疑惑不解,而陆嫁嫁知道,这剑法是他从严舟睡梦中偷学的,难道说严舟自囚书阁,并非是因为找不到剑经,而是早已找到,一直在偷偷地潜心练剑?
想到这里,陆嫁嫁想起老人那张和蔼的脸,心中涌起寒意。
若真如她所想,那么严舟的图谋究竟是什么?
宁长久的想法与陆嫁嫁不同,他觉得,若严舟真盗走了天谕剑经下半卷,极难不被宗主发现,哪怕宗主没有发现,他也一定会好好藏着这个秘密,不至于明知道自己每日以小飞空阵于书阁和隐峰穿梭,还能坦然安睡。
但若是如此,严舟会剑经下半卷剑法这件事,又无法解释。
宁长久没有直接回答十无的问话,而是道:“我峰私事,与你何干?若你还有门主信用,退到桃帘之外去吧。”
荆阳夏心中对于此事震惑不已,但大敌当前,他也强压下心中的震惊与疑问,道:“你们若再咄咄逼人,百年未出的护山大剑,今日便要问世了。”
十无道:“没有宗主剑的护山大剑,我倒是想看看有几分威力。”
荆阳夏怒道:“你真要反悔?”
十无傲然道:“谁说我弟子输了?”
荆阳夏道:“众目睽睽莫非你还要颠倒黑白?”
十无冷笑一声。
忽然间,那片剑场上再次刮起了阴风。
宁长久叹了口气,他肩头的金乌却是目光炽烈。
剑场上,扬起了黑色的细长光芒,一个人影由许多黑色的线条勾勒、拼凑而成,那赫然又是那黑衣少年的模样,只是这一次,他的神态和样貌都要成熟了许多。
“蠢货。”黑衣少年盯着地上衣袂的残片,骂了一句。
传说之中,九婴有九条生命,只要有一个头颅尚存,其余的头颅便都可以自行修复,所以唯有一口气将其斩杀九次,才能真正将其杀死。
这个传说有一半是真的,九婴确实有九命,但它中间的头颅,被斩去之后是无法修复的。
虽然它还可以凭借其他八个头颅继续存活,但是失去了真正的大脑,不仅九婴的实力会大打折扣,其余八首也会自相残杀。
而三千年前,九婴便是被一口气断去九首,而中间最重要的头颅,至今依旧下落不明。
紫天道门重塑九婴之时,生怕它自相残杀,便将八个头颅的意识一同塞入了这个他们创造出来的少年身体里。
等到九婴彻底拼凑完整,再让这个少年与九婴相融。
这些事宁长久猜到了,他甚至可以想到,此刻紫天道门的人已将九婴的残骨搬至莲田镇外,让那条巨蟒与九婴相接。
先前在莲田镇时,他曾想过让陆嫁嫁出剑去斩杀那头巨蟒,但他当时放弃了那个想法。
一来那头巨蟒也是紫庭或者接近紫庭境的生物,极难杀死,二来莲田镇中,一切都有可能是画,像那条黑色巨蟒,张锲瑜一定想了无数的手段将其保护好。
真正想要杀死它,唯有在莲田镇外,可那时九婴已成,谁又能连续斩去那九个头颅?
如今在他们面前的,几乎是一个无解死局。
但他又总觉,自己漏想了什么。
他回过头,忽然看见宁小龄定定地看着自己,她目光闪烁,檀口半张,脸色因为惊吓而显得发白,她对着自己挥着拳头,好像有什么事情要迫切地告诉自己。
“你还想再死一次?”宁长久盯着黑衣少年,问道。
黑衣少年再次凝出了黑刀,他没有看宁长久,而是紧盯着他肩上的金乌。
“你到底是谁?”黑衣少年又问。
宁长久没有理会他,先前那一剑之后,他的剑道感悟更深了一层,他此刻有自信,哪怕九婴用尽如今的七条命,也无法胜过自己。
他们又陷入了对峙,谁也没有率先动手。
“你在做什么?!”
忽然,剑场之上传来了暴怒的咆哮声。
荆阳夏看了一眼护山大阵,大阵上,竟隐隐出现了裂纹,那裂纹极细,若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察觉。
九婴空间的法则,非但可以视大阵如无物,甚至有能力直接将其摧毁,这也是十无真正有恃无恐的原因。
直到此刻,他们才发现护山大阵一直被九婴的法则暗中蚕食着。
“护山大剑!”荆阳夏爆喝一声,再没有任何犹豫。
四道气势不同的剑光几乎同时亮起。
十无与两位道主也于此刻祭出道剑,斩向了护山大阵。
他们从来没有打算信守承诺。
这种比剑不过是小孩子的打闹,怎么可能真正左右大局的走势?
这场比剑强行终止,图穷匕见,紫天道门掀翻了棋盘,双方一同亮出了最锋利的剑。
先前还平静的天地里,一瞬间涌起的剑光便像是要吞天噬地的修蛇,对着整个四峰张开了血盆大口。
四峰之上,护山大剑凝成。
那是一柄无比巨大的剑,高悬于四峰之顶。
那柄剑的剑身,就像是数十条苍古巨龙交缠凝成的一样,只有大概的剑形,没有明确的剑锋,但它才一出现,苍茫古意的杀气像是赶赴了千万里的大风,迢迢来此。
十无盯着那一剑,神色凝重到了极点。
便是这样的剑,压了紫天道门数百年。
而如今,他作为这一代的门主,只要斩破这一剑,便可以成为真正强大的宗门,从此道门再无对手,甚至有望冠绝南州。
他的心在紧张与炙热中澎湃着。
这柄剑凝成,剑尖直指黑衣少年。
黑衣少年嘴角勾起了一丝弧度,他的身体后仰,虚空开裂,整个人裂开陷了进去,接着,十无的身后,黑色的大门裂开,少年从中走出,微笑作揖:“师父救命。”
十四衣的身边,另一位道主抬起了头。
那位道主同样是宽大的玄紫长袍,容颜隐在兜帽之下,此刻她终于抬头,众人这才发现她竟是一位女子。
十无也望向了她。
“十三雨辰,准备好了吗?”
她叫十三雨辰,是四位道主中唯一的女子,也是四道主中最不起眼的一位,关于她的故事少之又少。
十三雨辰依旧没有摘下兜帽,尖尖的下巴动了动,似是点头。
接着,她抬起了手,四指垂落,拇指上翘,然后整个手掌顺着手臂猛地向前一推,如伞一般骤然张开。
“天道为一,万物归元。”
女子的声音毫无感情地响起:“化墟。”
她的话音落下之际,身后紧随着的数位紫袍道人立刻结印,将十三雨辰围在了最中央,无数根紫色的线像是笔直的电,在他们中间交错勾连。
黑衣少年笑道:“雨辰姐姐好厉害,一手破道术整个南州怕是无出其右了吧?”
十三雨辰没什么感情地回道:“做好自己的事。”
黑衣少年淡淡一笑。
十无与十四衣对视了一眼。
他们是紫天道门最强的两位,只不过他们先前哪怕联手也敌不过翰池真人,但如今天宗群龙无首,他们又有何惧?
两柄道剑于空中相合,竟发出了不弱于天宗护山大剑的光。
两宗巨剑遥对,相互锁定,像是两团巨大无比的云朵,缓慢地靠拢、相撞。
黑衣少年没有去看那柄剑,而是将目光落到了剑场上。
他脸上的微笑忽然散去,惊喝道:“人呢?”
宁长久不见了踪影。
此刻天宗四柄仙剑汇作护山大剑,而紫天道门两位最强者同样以道剑相迎,而道主十三雨辰,又与那黑衣少年一道撬动护山大阵,谕剑天宗的生死存亡关头,所有人都紧张到了极点,便没再去多注意宁长久。
“你要去哪?”陆嫁嫁注意到了他,但她此刻控制着仙剑明澜,无法抽身。
宁长久道:“我去见严舟。”
陆嫁嫁紧张道:“见他做什么?他私藏剑经图谋不轨,若是知道你也练了那剑,会诛你灭口的。”
宁长久看了一眼摇摇欲坠的护山大阵,只是道:“相信我。”
宁小龄也跑了过来,急切道:“师兄!我……我想起了一些事情。”
宁长久一边向着内峰走去,一边问:“什么事?”
宁小龄道:“之前……之前初春试剑会的时候,我脑子里忽然出现了一些画面,之后你问我有没有记得什么事,那天晚上我想起来了,但是去找你你没在,就一直忘了……”
宁长久眉头紧锁。
这个世界上,一个人的记忆很难被真正抹去,巨大轮廓勾勒出之后,其中尘封的细节便也会随之千丝万缕地剥离出来。
宁小龄简单的一句话,便让他觉得有些头疼,接着,他见到了那个灰雾笼罩的轮廓。
“你想起了什么?”宁长久问。
宁小龄道:“蛇!有一头大蛇的骨头,缠在缠龙柱上,还有许多灯,满地的物件……好像,好像还有一个人!”
宁长久脚步微顿,他闭上了眼,无数画面一下子冲入脑海,那些画面像是一个个模糊的噩梦,隔着重重灰黑的雾气,在迷离的灯火里一点点展露出它的真容。
天窟峰底……灯柱、被邪性污染的圣器、白骨大蛇、石像老人。
顺着一条线,这些暗藏的记忆被连根拔起。
宁长久终于明白,为什么先前那么确定,莲田镇的大蛇是九婴的头颅之一,因为他的潜意识在告诉自己,真正的巴蛇在其他地方——它的骨头就在天窟峰底。
可那个老人又是谁?他为什么要篡改自己的记忆?
守墓人……
巴蛇的骨头又有什么用呢?
宁长久暂时无法想通,眼前还有更加迫切之事等着他。
“师妹,谢谢你。”宁长久说道:“如果我没有回来,记得把幻雪莲寄去皇城,给赵襄儿。”
“啊……师兄,你要做什么?”宁小龄拉住了他的袖子,不让他走。
宁长久揉了揉她的脑袋。
他的身边亮起了许多星星点点的灵光,他一根根地掰开了宁小龄的手指,然后逆画小飞空阵,找到了书阁中那本书的位置,身体一沉,两处的空间交叠,宁长久的身影消失在了峰上,转而出现在了书阁里。
宁小龄看着空荡荡的前方,想起了师兄方才的话,抹了抹眼眶,她知道师兄去了书阁,想追过去,但她却咬了咬自己的手臂,用痛意让自己冷静,她告诉自己,现在不可以再给师兄添乱了,外面的坏人来了,她要好好同师尊一起,将他们赶走。
……
“你来做什么?”严舟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宁长久道:“谕剑天宗危难临头,前辈难道要坐视不理?”
严舟声音苍老道:“我不过是一个看着书阁的老头子罢了,若他们要踏入此处,我会立刻杀人。”
宁长久道:“前辈自囚书阁这么多年,是该到个头了。”
严舟道:“我曾立下血誓,寻不到剑经,绝不离开书阁。”
宁长久闭上眼,沉默了一会,忽然道:“前辈,很早之前,你就应该死了。”
“你说什么?”严舟皱眉。
宁长久道:“我第一天来书阁的时候,就觉得你的状态很不对,好像随时都要死去。”
严舟笑道:“老头子本就是这样,一觉睡下去也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醒……是啊,我是要死了。”
宁长久摇头道:“可你一直活着,活了这么多年。”
严舟道:“长命境尚可活两百岁,紫庭境苟活几百年有何稀奇?当年剑经失窃的时候,我为剑经所伤,若非如此,我此刻也不会这么老……”
宁长久叹气道:“天谕剑经是一招必杀的剑经,不会受伤,只会死。”
严舟双手拢袖,他的气息渐渐沉静了下来:“你到底想说什么?”
宁长久盯着他的眼睛,问:“如今活着的,真的是严舟师叔祖么?”
“你……说什么?”
老人的瞳孔忽然溃散。
……
“万物有灵,本就是神物的剑经更是如此。”宁长久推测起当年发生的事情:“许多年前,天谕剑经生出了器灵,器灵像着世间所有的生命一样,渴望着自由,而它获得自由首先要做的,便是打破眼前的牢笼。所以他蛊惑了最近的看守者,也就是师叔祖您。”
“你被剑经的器灵欺骗,将它放了出来……但是宗主很快赶到。器灵不想再被封印,但它也同样感知到,它无法变成真正自由的人,它的存在必须依托器物的存在。”宁长久的语速很快,却很清晰。
他盯着严舟的眼睛,继续说:“于是它想到了一个办法,寄生,它将天谕剑经打入到你的身体里,让你成为了寄生的容器。所以当时你受了伤……其实这并不是器灵想要伤你逃离,而是要将你的身体直接打磨成可供它容纳的形态。”
“之后宗主赶到,看到你身受重伤,从你的口中得知了剑经出逃之事。”宁长久说道:“其实是剑经占据了你,而剑经对你造成的伤势,足以让你死去……但你一旦死去,它也会败露,所以这些年,它一直在给你吊命。”
严舟听着他的话语,溃散的瞳孔渐渐重新凝聚成形:“怎么……怎么可能呢?”
宁长久道:“剑经一直藏在你的身体里,所以你能感觉到他的存在,却无法在书阁中找到它。它一直藏在你意识的背面。师叔祖,某种意义上讲,你就是剑经啊……”
严舟问道:“那……它究竟想做什么?”
宁长久给出了答案:“寻找下一个可以寄生的身体。”
严舟脸色煞白,像是又老了几分。
宁长久解释道:“当初他强行将你的身体开辟为容器,差点将你直接杀死,而你尚且如此,其他人当然更加无法承受……所以它一直在找人,最后,它选中了我,在它眼里,我是唯一有希望学成剑经的人。”
宁长久想起了严舟梦中练剑的场景,说道:“它故意将这些剑招假装为梦游,便是想让我学会,等我学成剑经之后,它便可以寄生于我,离开谕剑天宗,然后一点点蚕食我的意识,成为真正的‘人’”
“南承也与我说过,他见过我梦中练剑。”严舟忽然道。
宁长久一怔,明白过来为何当年严舟挑中了南承,让他去隐峰闭关,而南承为何又强练剑体……那应该也是剑经的蛊惑,若是南承练成剑体,或许就有修习剑经的资格,成为它逃去外面的容器。
他想要在南承身上看到奇迹,可南承强练剑体,差点因之而死。
“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一个我。”宁长久的声音带着哀伤:“开心吗?”
严舟也想明白了许多事情,他缓缓起身,看着自己的身体,手按在了胸口,像是要像铲子一样铲入血肉里,将深藏在体内的那个灵魂挖出来。
“原来……如此。”严舟缓缓笑了起来:“丢失剑经,是我一生有愧于翰池之事……原来,竟是当局者迷啊。”
宁长久静静地看着他,等一个答案。
“你很聪明啊。”许久,严舟才再次抬头,此刻,他的声音已经变了,变得稚声稚气,甚至分辨不出性别:“看来我没有看走眼。”
宁长久看着他,知道器灵已经意识倒转,占据了严舟。
‘严舟’说道:“你现在想要这个老头子给你出剑,但是我随时可以杀掉他。”
宁长久道:“说出你的条件吧。”
‘严舟’说道:“我不想再回那个笼子里了,今天我可以帮你出剑,但是你必须让我进入你的身体里,然后带我离开,可以吗?”
宁长久道:“我答应你。”
‘严舟’冷冷道:“你可千万别想着使诈,当着我的面,把剩下的六式学完,到时候你想跑也跑不掉了。”
宁长久笑了笑,当初若不是因为给陆嫁嫁炼体耽搁了许多,他或许早就将剑经学完了,若是那样,严舟便会在不知不觉间死去,而自己的身体里也会不知不觉地多一条寄生虫。
哪怕是他,也微感后怕。
宁长久记下了这六式,然后道:“我想问过严舟师叔祖的意见。”
他答道:“这个老头子的意见做什么数?若没有我,他早死了。”
宁长久固执地看着他。
器灵叹了口气,意识下沉,严舟悠悠转醒,老态龙钟的样子像是连拐杖都提不动了,他知道先前器灵与宁长久说了什么,老人释然地笑了起来:“迷失局中数十年,为人傀儡而不自知,何其可笑也……今朝闻道,死亦何妨……”
宁长久深深鞠躬,道:“师叔祖大义。”
老人放声狂笑,老泪纵横。
天窟峰中,剑气骤起三百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