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祝游行专用的敞篷双层巴士就停在机场候机楼外面,大批球迷和记者簇拥着森林队走出机场大楼,登上巴士。
和巴士一起等候的还有从诺丁汉赶来为他们保驾护航的四辆警车,这可是诺丁汉城市的骄傲,出动警察一点都不过分。
由四辆警车和一辆敞篷双层巴士所组成的车队在欢呼声中缓缓上路,他们将从这里驶回诺丁汉。
从机场高速拐上M1高速公路后,球员们发现巴士后面很快跟上了一列特殊的车队,这些车队没有统一的车辆,大大小小各种型号、各种牌子的汽车都有,所有车身上都挂着森林队的红色队旗。虽然是在高速公路上行驶,但仍然有不少球迷从车窗内探出身子,挥舞着手臂。由于前面的森林队巴士开的并不快,后面跟着的车队速度也不快,倒也不怕出什么交通事故……他们都是刚才在机场欢迎球队的球迷们。此刻,他们要护送球队回诺丁汉。
这场面唐恩不是第一次亲身经历了,当初他和球队在加迪夫获得了联赛杯之后,一路上也是这么被护送到诺丁汉的。
只不过当初没有这么多人罢了。毕竟英格兰联赛杯和欧洲冠军杯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荣誉。
球员们很开心的在车上向下面跟随他们的球迷们护手打招呼,那些球迷也不停按着喇叭。
车队在高速公路上靠边放慢速度缓缓行驶,其它过往车辆都不得不绕行。
不断有人上巴士第二层去吹风,和球迷们挥手致意,接受他们的赞美和欢呼。也不断有人吹够了风,从上面下来。
唐恩一直在下面没上去,昨天累了一天,今天累了大半天,晚上还要继续累,他打算趁这功夫好好休息休息。
他闭上了眼睛。
这一切真像是在做梦,他都有些分不清到底梦是现实,还是现实就是梦。
……
比赛结束之后,从更衣室到新闻发布会,再到回下榻的酒店,森林队全队人都处在极端兴奋中,他们中有不少人是第一次获得这份殊荣——欧洲冠军。
就算那些拿了一次冠军杯的人也都没想到在自己职业生涯的末期还能再次捧起这座奖杯。
范德萨是在阿甲克斯出道的。他在1995年代表阿甲克斯踢球的时候参加过欧洲冠军杯决赛,很巧的是,当时他们的对手也是AC米兰,而且当时阿甲克斯队中也有一个“前米兰球员”——里杰卡尔德,更巧的是正是里杰卡尔德助攻克鲁伊维特,在比赛结束前七分钟进球击败了当时不可一世的AC米兰,出人意料的捧起了冠军杯。
范德萨一直忘不了那一天,他的职业生涯中最辉煌的时刻属于那一天。到后来,不管是在阿甲克斯,还是在尤文图斯,在荷兰国家队,他都没有在获得过如此的荣誉。
第二次夺得冠军杯,范德萨非常激动。他已经三十六岁,职业生涯没有几年了。他的职业生涯用冠军杯冠军开了一个好头,他希望这生涯的结束也能用冠军杯画一个圆满的句点。
他捧起冠军杯,将脸在上面蹭啊蹭,冰凉的感觉在提醒他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在做梦。
范德萨只是一些人的代表,不少老将都如此。甚至连范尼斯特鲁伊这样世界级的射手,他的职业生涯中也从来没有获得冠军杯冠军。当他被曼联抛弃的时候,他选择诺丁汉森林,只是为了向曼联报仇,向弗格森证明曼联放弃自己是多么大的错误。没想到……他从没想过自己在曼联没有完成的心愿,竟然在诺丁汉森林得到了实现。
捧着冠军奖杯的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是冠军杯五十二年历史上进球最多的射手(这个数据算上了冠军杯资格赛,冠军杯正赛进球最多的是皇家马德里的劳尔·冈萨雷斯),却没有获得过一座冠军奖杯,这多少有些说不过去。
现在范尼斯特鲁伊终于摆脱这种尴尬了。
在酒店和酒吧中纵情狂欢的森林队球员,不管是要退役的,还是刚刚出道的,或者已经步入职业生涯黄金阶段的人,他们的履历上从此都要多上一条光辉灿烂的记录——06/07赛季欧洲冠军联赛冠军。
光是听起来就让人觉得很了不起了。
可实际上他们比这个简单的一个荣誉更了不起。要知道这支球队四年前还在英格兰足球冠军联赛(那时候还叫甲级联赛)中挣扎,财政危机、降级危机……困扰着这支球队上上下下所有人。
诺丁汉森林是一支有创造奇迹传统的队伍,无论是布莱恩·克劳夫时代还是如今托尼·唐恩掌舵的时代,他们都做到了别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这一夜,唐恩没有约束自己的手下,没有让他们到十一点钟就进房休息,更没有禁止他们开怀畅饮。
因为他自己都在酒店的酒吧内被同事们灌的不省人事。
这群英格兰的酒鬼们甚至将啤酒倒入冠军杯的奖杯中,然后分着痛饮。其实喝进肚子的不多,更多的酒都顺着他们的脖子留了出来,浇了一身。
唐恩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酒,他没法统计,反正酒杯空了就倒满,空了就倒满。最后这些人干脆直接抓着酒瓶仰脖灌。唐恩认为“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是千古真理,春风得意的时候就要喝酒,除了喝酒他想不到还有其它什么庆祝方法最合适,最能宣泄内心的情感了。酒是人类文明历史上最为大的发明,没有酒,他的人生就了无生趣,酒是除了足球之外,他的最爱。
现在他终于有机会光明正大的痛饮、豪饮,他怎么可能放过?喝了吐、吐了喝,他都不知道自己肚子装了多少酒精下去,但是他很清楚的记得当时的情绪——很开心,很高兴。
啤酒、香槟、威士忌、葡萄酒、白兰地、伏特加……酒店酒吧内出售的酒他们全都要。
到了第二天,酒店的经理接到他们酒吧的报告,说昨天诺丁汉森林的人将整座酒吧的酒都喝光了……
希腊人算是见识到了英格兰人的酒量了。
这也是为什么球队是下午才飞抵伦敦,而不是上午的原因——因为上午的时候大多数人都还醉的起不来呢。
这些疯狂的人群中没有乔治·伍德,他陪着自己的妈妈在外面逛街,购买纪念品。他对这些痛饮庆功酒的事情没什么兴趣,对派对也没兴趣,他就希望在不踢球的时候陪着自己的妈妈,她想要去哪儿和她一起去,她想买什么东西为她刷卡。
伍德一直觉得自己亏欠他妈妈很多很多,如今他能赚到大钱了,他想要好好补偿。
唐恩也知道,所以他没有要求伍德来参加这个派对,只是让他和妈妈在外面注意安全。
球队内的其他人都知道伍德有多爱自己的妈妈,所以没有人强拉着他一起来喝酒狂欢。
……
当唐恩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他是被巨大的喧闹声吵醒的。
他迷迷糊糊的睁开惺忪睡眼,扭头看向窗外,是他熟悉的建筑,巴士终于到了诺丁汉。再往下……他被吓了一跳,猛地从座位上做起来,睡意全无。
入眼全是红,从街这头到那头,铺天盖地的红。
身穿红色森林队球衣,身穿红色的森林队第三次捧杯纪念版T恤的球迷们挤在街道两旁,正在不停挥舞着手臂和旗帜,向车上的球员们欢呼致敬。
巴士行进的非常缓慢,在拥挤的街道中,虽然有警车开道,仍然像是在爬……
球员们都纷纷上到了第二层,却接受沿途球迷的欢呼致敬。
“哇噻,万人空巷啊……”唐恩吹了声口哨。
很吵,他基本上听不到自己说话的声音。这里球迷们的呼声是唯一能够被清晰听出意思的声音。
他们在叫着每一个森林队球员的名字。被叫到的人就会从座位上站起来,挥手致意,然后得到更大的欢呼声,心满意足的坐下。
仿佛是在阅兵,但并不是在车上的人阅街边的,而是街边的球迷检阅车上的“兵”。
唐恩翻了个身,他看到克里斯拉克从上面噔噔噔的跑下来,发现唐恩醒了很高兴的向他挥手,大声喊道:“上来!快上来!”
唐恩还没反应过来,球迷的声音太大,他没听清楚克里斯拉克喊的什么。
这时候他听见球迷们在喊自己的名字:“托尼!托尼!托尼·唐恩!托尼!托尼!托尼·唐恩!!”
他看着克里斯拉克兴奋的笑脸,这下明白了。
唐恩和克里斯拉克一道出现在敞篷的第二层,球迷们看到他上来了,都兴奋的大声欢呼起来。
唐恩伏在栏杆上,向下面的人群挥手。这个位置比刚才的作为还要高,他可以看的更清楚。不光是这条街道,向前,向后,他一眼望不到头的地方……到处都是一片红色。
诺丁汉这座古老的城市仿佛一夜间被染成了红色。
“看!”克里斯拉克指着下面很激动地说,“二十七年一次的盛况!”
唐恩却笑了:“别急,大卫,以后会经常有的。你想要看多少遍都可以。”
“嘿嘿,我知道你有这个能力,托尼。”克里斯拉克打了唐恩一拳。
唐恩走上前,从伍德手中接过奖杯,然后高高举起,他的举动又引得车下一阵尖叫。
有人递给唐恩一个话筒,这连着巴士音箱的,他可以在车上发表讲话。这几天下来他的嗓子都哑了,在机场那番讲话已经是超水平发挥了……这时候他还想说话,不借用连着音箱的话筒是不行的。
他对着话筒咳嗽了一声,这声音被巴士前面的音箱扩大了数倍,隔老远都能听得到。这一片的球迷们看到唐恩有话要说,都安静下来。
“我托尼·唐恩很感谢各位这么支持,老实说我看到这一幕很激动。一眼望不到头啊……”他挥挥手,“诺丁汉有一半人都出来了吧?”
顿了顿,他接着说:“在我还是诺丁汉森林的代理主教练时,我曾经在酒吧内对几位好朋友说。我不在乎场面好看,我也不在乎是用进攻还是防守来赢球,我不管这森林队以前是怎么踢的,我的目标很简单——就是赢球。我说不能赢球的球队毫无价值,不能带领球队赢球的主教练那简直他妈的烂透了!”他一字一顿地提高了音量。
这番话很快得到了下面人的热情反馈,他们纷纷表示赞同。
“我也告诉过我的球员们,说……诺丁汉森林的足球是什么足球?是不断赢球,胜利的足球!我很高兴,今天,用这么一个奖杯来证明我之前所说的一切都不是在吹牛皮。”他单手举起奖杯,扭头深情的注视着这尊奖杯。“二十七年了,她又回到我们手中了。不过在这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向你们保证——这不会是最后一次狂欢!”
他将奖杯交还给伍德,举起双手摇头。
“只要我还在这个位置上,我们就可以不断重复。现在,今晚让我们去城市球场,纵情庆祝!”
说完,他将话筒放下,又挥了挥拳头,下去了。
他嗓子疼,不敢再继续说话了。
这几天不停的吼,不停的说话,还抽烟喝酒的,嗓子已经受不了了。
……
汽车行进的很缓慢,不过终于还是在下午五点的时候到了市政广场,全队等上广场对面的市政大楼,在这里和齐聚的球迷们一同庆祝。这场面会让不少老诺丁汉森林的球迷眼眶湿润,因为在二十七年前,森林队第二次获得冠军杯也是在这里,这样与球迷一道庆祝的。
后来在纪念森林队夺得欧洲冠军杯二十周年的日子上,森林队组织了一次模拟当初的游行活动,活动的尾声就是在这里庆祝。虽然当时也来了不少人,但那个时候森林队还在甲级联赛中前途未卜,来的人除了缅怀之外,激动的情绪是没有多少的。
因为每当人们想起曾经的辉煌,就会发现现实如此残酷——曾经连续两度折桂的欧洲冠军,如今只能在第二级别联赛中厮混。
这次可不一样了,来这里的人或许还会缅怀一下从前,但是更多的时候他们只为眼前这支森林队欢呼雀跃。
他们手中捧起的银杯可不是复制品,而是货真价实的冠军奖杯,是真的不能再真的奖杯。
从市政大楼的露台上下来,森林队全队这个时候已经再次换好西服,他们将和市长共进晚餐,这是一次正规的晚宴。球员们都收起嬉皮笑脸,一本正经的和市长等一干政府高官在一起吃饭。
这种场面,埃文·多格蒂倒是应付的游刃有余。唐恩和球员们可就苦了,这样正经的场面对于他们来说是一种折磨。
市长大人称赞了球队对诺丁汉这座城市做出的卓越贡献,他祝酒的时候很动情的说:“以前是罗宾汉让世界知道了我们诺丁汉,如今则是你们,诺丁汉森林的全体将士们让世界重新认识了我们!”
众人纷纷举杯,感谢市长大人的赞誉。气氛一片融洽。
晚餐的时间并不长,因为森林队必须去城市球场,为晚上的庆祝晚会做准备。
唐恩领着球队走了,埃文·多格蒂和艾伦·亚当斯则留了下来,他们要和市长私下谈谈有关于新球场选址的问题。如果能够在购买地皮上得到政府的支持和一些优惠政策,那么就可以在新球场建设计划中给俱乐部省一大笔钱。
现在森林队刚刚拿下冠军杯冠军,成了举世瞩目的欧洲之王,显然是提出这个请求的最好时机。对森林队特别有利的另外一个原因是,现任市长是诺丁汉森林的忠实拥趸,他一家四代都是看着森林队踢球长大的。从感情出发,他也应该会支持森林队新建球场的计划。
……
森林队晚上举行庆功晚会的消息在诺丁汉早就路人皆知,同时大家也都知道这是向几个人告别的机会。
阿尔贝蒂尼要退役,保罗·杰拉德也宣布退役,在这个时刻,去城市球场为他们送行真是再好不过了。
入夜的城市球场灯火通明,就像任何一次主场比赛一样,人头攒动着向球场涌去。特伦特河面上映照着城市球场正门上眩目的灯光,微波荡漾,水中的城市球场虚幻的仿佛梦中的宫殿,这座拥有一百零九年历史的球场在夜色中散发出现代的光辉。
球场周围依然有警察在维持秩序,但是警力比平场比赛的时候要少了一些。因为这次没有可能会引起骚乱的客队球迷,除了真正的森林队球迷,其他人根本买不到票。
特伦特桥头停着一辆警车,年轻的警察独自一人站在车外,向从他身边经过的森林队球迷报以微笑。
警车内的广播中正在给听众们介绍现在城市球场的盛况,据说里面已经快座无虚席了。
年轻警察看着从自己面前走过的球迷,总会想——他的前搭档现在会不会也在其中呢?
……
森林队请了一些名流和明星来参加这次庆功晚会,但他们都不是主角,他们只是身份特殊一点的森林队球迷而已。
今夜的主角还是球队,是球员,是教练。
等所有人都入场完毕之后,球场外面慢慢冷清下来,城市球场内部的灯光也全部熄灭,只留下几盏用来制造舞台气氛的灯。
简单的文艺表演之后,现场主持人——约翰·莫特森开始向来宾们介绍即将出场的森林队球员。
此时此刻,森林队的球员们已经换好纪念T恤站在甬道口了,大家伙儿互相对视,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兴奋的笑容。
这两天真是让他们难忘的两天。
第一个被叫到的名字是乔治·伍德。身位森林青年队出来的优秀选手,以及下任队长,他第一个登场。
他跑出去,受到了森林对球迷们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顶棚上的聚光灯打下来,光柱笼罩着伍德,陪着他从甬道一直跑到球场中圈。
接下来,森林队的球员们被一个个的叫出去,每个人跑出去都会受到热烈的欢迎。这可和在雅典的庆祝不一样,这是完全属于诺丁汉森林自己的夜晚,不会有人考虑他们的对手怎么样,也不会有人担心肆意庆祝热闹了对手,让对手觉得这个冠军风度不够。
诺丁汉森林人在自己的主唱,可以用全部他们所能想到的办法来庆祝这个冠军,肆无忌惮的,张狂无忌的庆祝,而不用担心有人说闲话。
唐恩和教练组的成员们在甬道里等着出场,他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每个人被叫到名字跑出去之前都会来和唐恩拥抱一下。
在甬道中可以清楚的听到现场广播的声音和那些球迷山呼海啸般的狂呼。
唐恩脸上一只怪这笑容,不曾有片刻倦怠的表情。
在叫到阿内尔卡名字的时候,球迷们的欢呼声依旧热烈,阿内尔卡的笑容却有些尴尬,他没有和唐恩拥抱,甚至没有握手,就这样径直跑了出去。
唐恩也不在乎,他甚至都没有去注意这件事情,当时他只是在和唐聊天。还是唐提醒了他,看着阿内尔卡的背影,他耸耸肩:“他有这样的表现最好了。”
接着,叫到了保罗·杰拉德。
这次球迷们的声音比之前大了一些。虽然保罗只是一个替补门将,但是大家都还记得上个赛季在冠军杯决赛上,他临危受命之后的表现。两个失球不怪他,他已经做的足够好了。
保罗·杰拉德回身和唐恩拥抱在一起。“谢谢头儿,能在职业生涯中获得一座冠军杯……我可从来没想过会有这样的好事!”
唐恩笑笑,没说什么,只是拍拍他的肩膀。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杰拉德转身跑上了球场。
现在,在他身边的球员,只剩阿尔贝蒂尼一个人了。
唐恩扭头看着这个意大利人。
他已经是见过一次德米退役的人了,但依然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在心头。
他想张嘴说点什么,却听到外面广播在呼喊他的名字了。
“下面……让我们欢迎——”莫特森拖长了声音,似乎还在故意留悬念,实际上他只是在给现场球迷发挥留时间。
果然,看台上的球迷就开始高喊最后两个还没有出场的人名:
“托尼!托尼!”
“德米!德米!”
“德米,该我们上场了啊。”唐恩提起放在地上的奖杯,将另外一个把手递给阿尔贝蒂尼。
阿尔贝蒂尼将之接过点了点头。
然后两人共同提着奖杯,在铺天盖地的呼喊声中步入了球场。
“托尼和德米!”
莫特森之前称呼那些出场的球员时,无一例外都用了全名,但是这一次他却用了两个代表昵称。他知道,森林队的球迷们也知道,诺丁汉森林只有一个“托尼”,也只有一个“德米”。
欢呼声越来越大,它们最后和掌声合成一股巨大的洪流,席卷开来。唐恩和阿尔贝蒂尼一边走,一边将手中的奖杯高举起来,在灯光下,它闪耀着夺目的光。
待他们走到队伍中时,在一旁等候的球员们蜂拥而上,将两个人连同奖杯一起高高举起,球场的气氛到达了一个高潮。
“为冠军欢呼吧——!!”莫特森对着话筒嚎叫道。
冠军杯决赛不是他解说的,他是BBC的解说员,没有资格解说冠军杯的比赛。不过这也给了他一个好处,那就是可以在自己家里,喝着啤酒看电视,尽情的为森林队加油,而不用考虑解说员的倾向性问题。
闹了一阵子,球员们终于将两人放下,唐恩将奖杯放到准备好的台子上,然后接过话筒。
“我需要感谢的人很多,但是今天这个时候,我要单独感谢一个人。”他的声音整座球场都可以清晰可闻。
他走向阿尔贝蒂尼。
“知道吗?当我在决赛前决定让德米出现在首发阵容的时候,有人问我:‘你疯了吗?那个老家伙已经踢不动了,在这样重要的决赛上你竟然让他首发?!’还有人对我说:‘我们理解你对德米的感情,但这是决赛,你不能因为个人感情拿全队的命运开玩笑!’结果呢?”唐恩耸耸肩,指着他身后的冠军奖杯说。“我要说如果没有德米,我们能不能捧回这座奖杯还不一定呢!”
“大约半年前,我给德米说,‘我会送你一场真正的告别赛’。冠军杯决赛……这不是我对德米的施舍,从来就不是,我认为德米的状态和水平足够应付那场决赛,所以我让他首发。我很高兴,因为这是我执教生涯中一次重要的决定,它给我们带来了一座银光闪闪的冠军杯!”
看台上的人用欢呼声来表示同意。
“我一直认为德米三十五岁就退役太早,你还可以再踢最少两年。但是我劝不动你,我能在新闻发布会上让记者们哑口无言,可我却说服不了你。”唐恩看着阿尔贝蒂尼,阿尔贝蒂尼只是微笑。“这里没有一个人想让你走。”他挥手指了指周围的球员们。“但我们尊重你的决定。唯一让我感到高兴的事情就是,在最后可以送你一座冠军杯作为纪念礼。”
说完,他将话筒交给了阿尔贝蒂尼,他知道他有话要说。
阿尔贝蒂尼接过话筒,他对着自己的队友们说了一声:“谢谢。”
接着他转过身,抬头看着四周的看台。
“我还要感谢你们,森林队的球迷们。我不想撒谎,除了米兰的球迷,你们是我见过最可爱的一群球迷。当三年前,头儿去意大利找我的时候,我从来没想过自己可以在职业生涯的最后一场比赛中还捧起冠军杯……我早就不是喜欢做梦的小孩子了。但,我真的做了一个美梦——在这里的三年,令我永生难忘。在我职业生涯的最后三年,我遇到了一个出色的主教练,一群出色的队友,一支出色的球队,和你们……”他指指看台,“一大群出色的球迷。”
看台上响起了巨大的掌声,这掌声从四面八方涌来,仿佛一双无形的手,将他们的队长德米特里奥·阿尔贝蒂尼紧紧搂住。
掌声让阿尔贝蒂尼无法继续说下去,其实在刚才他说到最后的时候声音就有些哽咽了。周围的队友们一个个上来和他拥抱,年轻一点的如贝尔还哭了出来。
乔治·伍德和阿尔贝蒂尼拥抱的时候,他感到德米的手上用了点劲。“我走了啊,乔治。接下来要看你的了。”在他耳边,阿尔贝蒂尼轻声说道。
伍德点点头。
他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临别赠词,伊斯特伍德巧舌如簧,能将阿尔贝蒂尼说得笑起来,他却做不到。
这三年来,是阿尔贝蒂尼一直陪着他,教他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职业球员,如何成为一名优秀的后腰,如何成为一名称职的队长。他已经习惯了有阿尔贝蒂尼在身边的训练生活,那种感觉和情绪是难以言表的。如果一定要形容,就好象一个陪伴了自己多年的好朋友突然要远行了一样,他想让好友留下,却不能为此剥夺好友的自由。
或者我该说:“德米,祝你一轮顺风”?可我他妈的根本就不想说这话……
他松开阿尔贝蒂尼,退到一边,低着头默不作声,给其它队友让出位置。
不光是球员,教练组的教练们也都一个个上前拥抱这个意大利人,感谢他对球队所做出的一切贡献,并对他的退役致以最深的问候。
最后一个上前拥抱阿尔贝蒂尼的人是唐恩。
“有句话我要送给你,德米。”然后唐恩用汉语念了一句诗,“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什么意思?”阿尔贝蒂尼可听不懂汉语。
“那意思就是说……呃……”唐恩本想用诗一样优美的英语将这句话翻译过来,但是他发现自己做不到。“总之就是……就是你是这世界上最好的球员。或许我这么说有些人不同意,但是不用理会,我认为你是你就是!别管那些无知者的言论,现在我是冠军,我说了算!”
很明显唐恩解释不出来这个意思,就想用这个方式蒙混过关。
阿尔贝蒂尼早就习惯了唐恩这种伎俩,他一眼就看了出来,然后对着窘迫的唐恩笑了起来。
他的笑容反而给唐恩解了围,于是两个人互相看着彼此哈哈大笑。
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笑完,唐恩抹了把眼角,他看到阿尔贝蒂尼的眼眶也红了。
“德米。”
“嗯?”
“到该说再见的时候了啊……”
“嗯。”
与此同时,体育场的广播中响起了一段音乐,那是著名女高音莎拉·布莱曼和意大利著名盲人男歌手安德烈·波切利合唱的一首名曲《Time To Say Goodbye》。
意大利语唱出的歌声悠扬中却带着些许告别的悲壮,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在现场每个人胸中激荡,扩散开来。用这首歌来给意大利老将德米特里奥·阿尔贝蒂尼作别,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唐恩很佩服莫特森,竟然能够选中这首歌曲。
阿尔贝蒂尼也没有想到这个时候自己竟然会听到一手意大利语的歌曲,而且竟然是这首。他愣了一下,侧耳倾听,随后嘴唇抿了起来,眼眶发红。
歌声中,他仿佛又看了一遍自己的职业生涯,他拥有一个美妙的开始……本想就这样继续下去,一直在米兰踢到退役。没想到他猜到了开头,却没猜中结局。职业生涯的后期自己被扫地出门,马德里竞技、拉齐奥,诺丁汉森林……这些球队都做过他落脚的驿站。如果不是在诺丁汉森林获得了职业生涯第二春,出人意料的捧起冠军杯,此时选择退役的自己究竟还有几个人记得呢?
一心想要效忠米兰,却被扫地出门。有什么比这个更残忍的?如果可以选择,他宁肯用这座冠军杯换交换一个做忠臣的机会。
可能吗?不可能。
喧闹了一整晚的城市球场在歌声响起的那一刻就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被聚光灯束笼罩住的那个人。
忧伤的歌声中,意大利人阿尔贝蒂尼缓缓举起双手,他抿住嘴唇,红着眼眶,向自己的十八年颠沛流离的职业生涯说再见了。
唐恩和所有人一起看着他鼓掌,向他致敬。做这一切的时候他躲在人群中,和球员们在一起,并不引人注意,所以没人看到他眼眶中闪烁着的泪光。
再见,德米。
你的故事结束了,我的故事才刚刚开始呢……
第五卷 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