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西研变得安静下来，因为楚垣夕这话不像是托辞，确实是有过考虑的。

只听楚垣夕接着说：“然后，抖音定向广告100块钱大约可以引来2000个用户，看起来很美，对吧？但是抖音广告的普通玩法是带优惠券，视频内容是纯广告，要的是播放量，不是用户点赞和再次传播。你明白什么叫视频内容吧？”

“我明白我明白，我是老豆芽了。”李西研赶紧说，而且他似乎知道自己漏掉了什么，内容，自己从来没有考虑过广告内容，只考虑了效果。

“这种广告形式适合的是餐厅会所之类的，直接减免，出示优惠券免多少元。咱小康会员体系里的优惠券，别的同事可能还不熟，你做获客的肯定已经比较了解了对吧？照你的方案，小康发抖音广告把人勾引过来然后呢？告诉对方您下载APP更优惠？这有点别扭吧？你不告诉用户肯定太坑爹了，人家知道了之后不得恨死？怎么办？只能是抖音的优惠券力度更大。”

“不是啊楚总，可以在抖音发同等力度的优惠券。”

“同等力度也一样别扭，你得考虑用户心理，看这种广告过来的，人家是来占便宜的，结果你说并没有便宜，大家都是一样的折扣。”楚垣夕继续心平气和，因为这种顾虑薛建华曾经跟他讨论过。“但是咱们要是在抖音里发力度更大的优惠券，我是不能接受的，伤害的是小康整个线上体系，得不偿失。让利不能随便让，升米恩斗米仇，不能给用户建立错误的印象。”

李西研倒是能够认同这种观点，补贴用户用来获客是可以的，但必须要考虑怎么退出补贴，无原则的补贴肯定不利于退出。

“那您肯定有完整的方案了？”

“很简单，今后我们投抖音广告的时候，我们要针对性的做内容，趣味性、转折、段子，或者请明星，等等，顺道把我们小康的APP优惠券广而告之出去，要的是自然传播。这样广告效果有了还能吃到抖音的流量红利。你看看现在手游广告都在做内容，更何况我们了。

但是这种创意广告方案和明星方案，肯定是店面开得更多一些之后性价比高，我是打算等魔都也开起来之后再投的。”

李西研顿时心悦诚服。只听楚垣夕勉励他说：“到时候还得你们这些本地的老豆芽参与进来设计内容啊，得设计接地气的本地化程度高的内容。”

“一定一定！”

楚垣夕要搞中层管理见面，一方面也是为了发现人才，向李西研这种大叔虽然看着其貌不扬，年龄也没什么优势，但是如果在短视频内容上有跨界的才干也是值得提拔的。这不是开玩笑，因为目前无论搞获客还是搞营销，抖音都是绕不开的一关。

就拿袁敬抛来的营销方案来说，同样两个看起来不错的方案，如果其中一个能够做成抖音短视频，有爆的希望，那么显然就要优于另一个。所以这可以说是时代要求相关从业人员必须掌握的新技能，那些抱着十年前经验死守的是注定要被跟上时代的人淘汰掉的。

就这么忙活了几天，楚垣夕还抽空搞了一个粤东省这边的投资人小型见面会，通过胡世恒大佬拉拢到一些南方的投资精英。

我大天朝就连垃圾分类都要搞出京派海派的区分来，更何况别的行业，投资圈也是一样。虽然楚垣夕融资的主要着力点还是帝都圈，但是魔都和粤东省有钱人多的是，原世界里他之所以能搞到那么多中小投资者也是因为在小康推过来的同时化缘来着。

当然搞一群中小投资者是有利有弊，这一回楚垣夕不打算普遍撒网了，直接划重点，所以来的都是一些比较有实力的机构。只不过当会面开始的时候，这群粤东省的投资者左右摇摇头，然后纷纷问：“楚总，为什么没有邀请企鹅的投资部门呢？”

这时场面就比较尴尬了……

以目前小康展示给市场人士的状态，引入企鹅的资金其实是顺理成章的，因为企鹅喜欢寻找的正是有潜力的颠覆手。小康目前很有潜力，也有很大的颠覆性，通过释放份额给企鹅，在便利店赛道这个垂直领域内让企鹅开放连接的能力帮助自己成长，不是一个非常好的事情吗？

小康无论获客还是做各种toB的业务，通过企鹅这个超级中转站中转一下，效果都要超过胡世恒和徐欣能够提供助力的总合。

但问题是，企鹅的投资虽然非常美妙，而且对被投企业比较包容，接近于闭眼瞎投，但社交和内容领域是投资的轴心啊。对这两块企鹅一向都是讲究控股和并购的，否则快手2018年最重要的一年里为什么发育迟缓被抖音大幅反超呢？还不是接受了企鹅的投资之后闹腾的？直到今天，企鹅也没放弃过并购快手。

而从优先级上，显然社交大于内容。小康今后要搞社交，现在就不能接受企鹅的投资，否则就有义务响应企鹅的沟通要求。

企鹅是什么？抛开社交王者的光环不说，退一万步它也是产业资金，比投资机构在业务领域可专业多了。人家霸道总裁马丁可是投行出身，即使在投资圈里也算专业的，让企鹅看小康的内部，瞄一眼那不就全都露馅了？

所以企鹅虽然是粤东省的武林盟主，但楚垣夕是万万不敢请的。

在他有心岔乎之下，投资人们的热情转向了其它方向，比如有人问：“楚总，为什么你最近热衷于收购不良资产啊？而且引入了不少不良资产相关人？像甘新买菜这种，别人都不敢碰的。据我所知巴人的游戏部门还买了一些濒临破产或者已破产的公司或者项目，啥情况？”

楚垣夕心说您还挺了解我的啊，但是你不知道我还想收电子烟呢，就差一点点，摇力给就是我的了！这种认真起来的投资人相当不好糊弄，本次投资人见面会当然是针对小康的，但是作为一个明星创业者，巴人肯定会被人拉过来一起研究。

所以他解释起来也就不用藏着掖着了：“您说的不良资产，我更愿意称之为‘困境资产’。而且您观察的很仔细，我这是逆周期收购，困境资产收购本来就应该逆周期，就应该现在这个时间节点收。现在的经济环境叫做‘大违约’，大家都没钱的情况下还要降杠杆，你想吧，困境资产的供给是多么的充足。里面显然是泥沙俱下的，不乏有价值的，平常不好买，买不到。

而且过去你购买困境资产基本只能向银行购买，比较费劲，要拆银行的不良资产包，然后再注资，引入第三方等等。但是现在可以直接以市场参与者的身份介入，非金融机构和企业都可以参与，这很好啊。反正以我这几次的并购经验来看是更灵活了，就像在自由市场上买鸡一样，想买整只的买整只，想买翅膀就买翅膀，想买活的还能买活的，以前活的没人卖给你。”

这一番比喻让屋子里的投资人面面相觑。投资圈里倒是有一批人专门收购不良资产，不过小康又不是不良资产，今天来的人里显然没有，以至于他们顿感自身经验不足。同时楚垣夕这种振振有词的回答倒是带来不少加分，因为显得非常专业。

远在帝都的曹翔此时也显得非常专业，因为之前的几天里他发现了一些让自己百思不解的事情。

此时，他面前开着直播，直播里当然放的是众创通汇。房诗菱依然在振振有词的进行区块链科普：“构建区块网络的意义，我举个例子，比如说抢票软件吧。12306为什么老崩啊？抢票软件用超高频率刷12306一定是原因之一，官方肯定特别讨厌抢票软件。

但是现在你明知道是谁在搞抢票软件也没办法通过司法手段惩罚，只能行政约谈，因为你拿不到任何实锤。不过如果是区块链网络就不一样了，票务也可以溯源，谁干的一清二楚，不管你是鞋城还是骆驼还是黄团，一抓一个准。”

换成以前可能曹翔就要开始吐糟了，因为这段话里糟点实在太多。然而今天他却没怎么用耳朵听，完全当成了背景噪音。如果被人看到，一定能够感到曹总今天进入了某种莫名的亢奋状态，他的手指在键盘上以200APM以上的速度噼里啪啦狂敲，以一鼓作气的信念攻克着眼前的代码关口。

他的办公电脑当然是顶配，双屏显示，其中一个还要把屏幕旋转90度竖起来，用于浏览表格。但是今天，竖屏上显示的是一则“众创通汇”的官方辟谣公告：

“众创平台立志于发展成为全球知名公链，先期已在米国布局开展通证平台化交易，且取得业内瞩目的成绩。由于两国客户端的不同，使得用户看到的平台项目不同，这本来是我方下一步要尽快进行统一的环节，却不乏一些打着众创平台名义的非法项目藉此钻空子。

平台再次重申，为了贯彻众创通证的理念，官方视用户为利益共同体，开放通证的获取，视用户的参与和活跃为平台价值。因此用户分享拉新可以增加通证获取几率，这是符合平台规则的。但正是通证的确定价值给了不法分子假借众创通证的名义私搭传销体系的机会。

作为区块链行业的布道者我们的态度是明确的，已经报警，也请大家擦亮眼睛保护自己的资金，只有能够通过平台官方入口进入的项目才是中创平台的合法项目，才能为大家创造收益。”

曹翔第一次看到这份公告的时候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产生非常严重的即视感。

保护自己的资金？炒汇动辄几百倍杠杆，你让这群衍生品市场上的新兵蛋子怎么保护自己的资金？

不过即视感肯定不是来自这里的。有些人本来就有外汇需求，他们是认赔的。甚至一天下来指数大幅波动半天最后平收，赔一大笔手续费什么都没捞着也只能怪运气不好。人家众创通汇名义上就是靠手续费盈利的，做的是交易所模式，此乃天经地义。

众创平台官方之所以出台这么个公告，是因为最近这几天市面上出现了以众创平台为名的资金盘，以上下线的形式快速传播。区块链配资金盘的杀伤力实在太大了，特别是这个项目还有比较说的过去的盈利来源——炒汇的手续费，比空气盘更有可信度，token还能用于外汇交易，吸引力也更大，因此传播速度超快！

但是官方以后还要融资呢，还要靠估值兑现用户的token价值呢，不能让人当成杀猪盘来看待，于是也就短短一个星期的时间就拿出这样的公告。

突然，曹翔以“猛醒”的姿势定格，以一个违反生理学的扭曲姿势盯着高高的竖起来的屏幕目不转睛！这篇用词含糊的辟谣公告，要是翻译成英文？

这里的措辞让他恍惚间还以为回到了米国，回到了自己被人狠狠摆了一道的日子！当初鲁宾也是搞了这么一个辟谣公告，然后告诉他有人正在打着公司的名义偷偷搞传销，让他不必在意……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作为精通英汉双语的人，曹翔如遭雷击。甚至连鲁宾贼喊捉贼的关键词他都记得，排除掉翻译的因素之后简直一模一样！

于是，对其他人来说辟谣公告是官方反应迅速的表现，但让曹翔废寝忘食！

他瞬间完成原地变身，变成曹·夏洛克·翔，破案的思路则是一方面寻找众创平台的技术特征，另一方面亲自注册一个资金盘进行体验。

众创通汇这套模式他已经体验的够多的了，一直都有古怪的感觉——这个应用需要我曹翔的技术！不然他们的侧链是怎么搞定的呢？很担心明天就崩了！

这也是他一直想要知道对方的技术负责人是谁的原因，惺惺相惜，希望聊聊。

但现在他发现自己似乎明白了一点什么？

只是很奇怪，这个区块链项目居然没发白皮书，无法直接看到技术特征。这在整个区块链业态中都是罕见的，区块链怎么会不发白皮书呢？

想到此处他在直播间里继续发付费弹幕：“主播，你们的平台为什么不发区块链白皮书啊？是正经区块链吗？”

看房诗菱不搭理，他只好乖乖的打赏，然后重新问一遍。房诗菱不得不中断自己的科普，反问：“区块链为什么一定要发白皮书呢？最近有个特别火的便利店叫小康，也搞区块链，也没发白皮书啊。”

这个问题把曹翔给问愣住了，心说是啊，还是继续逆向工程吧？有自己项目这么鲜明的例子，确实没法将白皮书的缺位当成怀疑的证据。只听房诗菱理直气壮的说：“据我所知不打算发币做ICO的就没有发布白皮书的义务。另外请质疑我们的水友下次先打赏一架飞机然后再提问。”

曹翔心说您说的都对，但是我这寻根究底的工作量可就大了……他正在做的就是所谓的逆向工程，俗称破解。

原本他2月份到小康用假的履历应聘之时打算做的就是后端程序猿的岗位，这从侧面也说明曹翔的后端能力是合格的，而前端是可以下载脱壳的。通过前端程序包里包含的协议，完全可以推导出后端中的某些有用的成分，只是比较费劲就是了。特别是区块链相关的逆向，不是这个领域内的专家还真干不了。

而曹翔不但要干，而且要干双份，众创通汇的APP他要破，非法资金盘的APP他也要破。

作为一个高级攻城狮，他体验APP的方式和普通人可不一样，不是操作一下看感觉。对APP而言“感觉”是个虚假的东西，两个感觉完全一样的APP很可能只是界面一样而已，只有协议和通信地址才能反映真实的一面。

特别是最近连续双十一、双十二、跨年等等，几大电商应用为了把节过整齐了，全部都在频繁更新自己的图标，加入活动信息，让用户眼花缭乱。

这就给了各种山寨APP横行无忌开无双的时间，淘宝狗东拼多多的同款顿时满天飞，通过恶意植入代码轻易扒光用户的底裤。

别的不说，光恶意高仿淘宝的就有“淘宝导航”、“淘宝优惠”、“淘宝实体店”等等不下上百款，桌面图标一水的淘宝风，而且轻松通过人工复检，就问你厉害不厉害？进去之后完全跟正版APP没区别，无论浏览还是搜索，甚至查询其它用户评价，都把高仿工作做足。

但是只要你敢下单，不但买货的钱飞了，账户密码被人拿走，而且还会被大量的推销骚扰电话锁定。

然而只要破开外壳，看看他们的通信地址，就会发现跟正版APP根本不是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