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圣观是唐高宗李治的旧邸,王府规格。
各式建筑群落二十多处,布局讲究,规模宏大。
亭台楼榭、廊腰缦回。
杨玉环自幼就被送到了宗圣观修道,所以在后庭有着属于自己的闺房,亦有作女冠打扮的婢女伺候。
白贵不是第一次来到杨玉环闺房了。
他站在门口。
庭柱之旁,摆着几盆的珊瑚景。下了回廊,就是三四座假山,缠着紫藤萝,又有一秋千在假山侧随风轻荡。
明摘合页的窗户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微声。
他能听出来,这是杨玉环在换衣服。
虽然说一件道袍他并不在意,但杨玉环却执意让他一同跟过来,等她换衣后,重新将道袍还给他。
闺房距离前殿的老君殿并不远。
顺手而为的事情,他就和杨玉环一同走了过来。
“怎么换个衣服这么长的时间,女人真是麻烦。”
白贵在门口等了一会,心道。
但就在这时,闺房门吱呀的一声,打开了。
杨玉环步履轻盈的走了出来。
她没换上道袍,反倒是普通女儿家的打扮。上边是一件细绸做成的窄袖银衫,内衬葱绿抹胸,底下是一条澄湖百榴裙,玉足蹬着杏色绣鞋。
款款玉步,仙姿佚貌。
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
她抱着折叠好的道袍,停在白贵身前三四步远处,给白贵施了一礼,秀靥微红,低声道:“玉环谢过二师兄了,要不是二师兄今日维护,说不定玉环就要出大丑了。”
“你我是师兄妹,理应相互扶持。”
“小师妹不必见怪。”
白贵顺手接过道袍,正要重新披上之时,嗅到了道袍染上的清香,又抬头一望,看到杨玉环面靥已施粉黛,楚楚动人,倾国倾城。
如果说先前的素颜,有若出水芙蓉,但现在施了粉黛,更显娇艳无双。
浓妆淡抹总相宜。
难怪等了这么久的时间。
“二师兄勿动,不如……玉环替二师兄穿上此袍,亦算是玉环微不足道的一些歉意。”
杨玉环抬眸,咬唇道。
想要报答白贵的恩情,仅是这一点点小事自然是不够的。但如果连一点小事都不愿去做的话,又何尝说报答二字呢。
“这……”
白贵深吸一口气,又看了一眼杨玉环。
明白了一些事情。
女为悦己者容。
要说杨玉环仅一件女式道袍,那是不可能的。但之所以这般打扮,所表露的女儿家心意,已经很明显了。
还未等白贵推拒,杨玉环就不由分说,从白贵手中重新“夺”走了道袍。
一股幽香窜进鼻腔。
杨玉环靠近,替白贵重新穿上道袍,耐心系着腰带。
……
白贵对侯少微所说的话不是虚言,大唐现在已经迈入了正轨,他选择接替自己宰相位置的张九龄,现在已经成长了起来,不会导致他一卸下宰相之位后,就人亡政息的局面。
至于李林甫,虽则算是他的心腹,但口蜜腹剑之辈,他亦是比较忌惮。他用奸臣,不代表信任奸臣。只不过念在李林甫劳苦功高,所以将其外放在外,担任封疆大吏。
另外他在中枢的架构上,这些年总算努力出了结果,虚君强化臣权,虽不至于让天子只成为象征,但皇帝的权力相比原先缩水许多。
毕竟能担任宰相的大臣,昏庸的可能性很低。
而皇帝,这就说不定了。
至于在世界各地的统治,也采取周朝的方式,以皇子就藩和都护府一同并重的方式,进行维护统治。
“立功!立言!立德!三不朽,我已经全部完成……”
“立言,虽不至于写出心学、理学这等儒家学说,但百代皆用秦法,我改革大唐,走出了一条前无古人所走出来的路,变法成功,并且将其汇总经验,写书流传后世,亦算是立言成功……”
走在皇宫的路上,白贵细思道。
“立德,谓创制垂法,博施济众。”
他变法成功,政通人和,为立德之不朽。
“立功,谓拯厄除难,功济于时。”
他为将,灭南诏、吐博,为相时,宰执大唐,覆灭突厥、东瀛、西域各国,在世界建立统治,为立功之不朽。
“立言,谓言得其要,理足可传。”
他究太学会约众士子智慧,以及自己出手编撰变法经验,将历代之变法和自己为相这么多年的变法经验总结,足以流芳百世,为立言之不朽。
至于整出心学、理学什么的,虽然可行,但不是自己的,终究不是自己的,一首诗,一首词还罢了,一整套理论,如果想要窃取其果,不说做到言行一致,知行合一,但至少在自己施政理论上,贴合自己的道统。
不然自己都不信任自己的道统,还妄想让别人信此,那这就是笑话了。
白贵并不贪权。
相比较长生久视的仙神,宰相权力虽重,却也非他所愿。只不过是因为担任宰辅,更容易积累善功、功德,这才做了宰辅。
前段日子,他已经冥冥之中感觉到了,自己已经积累够了修成地仙所需的三百善功。
大唐如今在他的手上,已经算是发展到了极致,再担任宰相,即使能积累不少功德,但和往昔相比,差的不是零星半点。
善功积累已够,现在他差的是境界,只要境界一到,即为地仙。
像侯少微这些道派掌门人,要是没有机缘,即使成功九还金液还真,成就了地仙境界,那也只是“伪地仙”。寿命虽然延长,但却没有居于洞天福地作为仙神永久长生的资格。
“立三百善功,可得存为地仙,居五岳洞府之中。”——《秘要经》
因为三百善功就像是天界发行的身份证,没有这三百善功,即使境界到了,那也只是黑户,必须积满善功,才能继续求天仙大道。
当然,得益于五帝钱的发行,他师尊侯少微每日都有一定的善功进账,虽不会如白贵积累三百道功这般快速,但在有生之年,积满三百善功,还是可期之事。
卸任宰相不是一句话就能完成的,必须处理好后尾。
不然,留下一堆的烂摊子,这善功可就大打折扣了。若是大唐继续维稳,他还能有善功入项,毕竟是三不朽。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
至少也要撑过百年。
而当先之事,就是将此事告诉他的盟友,武惠妃。
武惠妃控制后宫、小皇帝,给他当政时期,创造了不少的便利。
太极宫,仙居殿。
小皇帝,即寿王李瑁此时前来殿内给武惠妃请安。
八年多的时间,寿王李瑁也已经十五岁,少年天子,一副翩翩美少年的模样。
“亚父你也来了。”
寿王李瑁稍稍有些惊讶,但随即脸色恢复正常,他起身,给白贵亦请安。
作为权相,白贵掌握的权力,能够轻易废除他的帝位。
而且此时白贵的威望无双,海内无人可与之媲美。他一个尚未亲政的小皇帝,自幼就受到白贵的严训,哪里敢对白贵慢待。
“瑁儿你退下吧,母后和你亚父还有事情商量。”
武惠妃见到白贵,美眸微亮,摆了摆手,示意让李瑁先退下。
“那……朕就不打扰亚父和母后你们二人了。”
李瑁微微低下脑袋,躬身再次施礼,带着身旁的宦官和宫女,缓缓退出殿内。
等李瑁离开后,仙居殿内才再次传出声音。
“太上皇现在执着于修道问仙,已经多年未碰本宫了,也不知道太上皇是什么意思,难道就这么一直清心寡欲下去?”
武惠妃幽怨道。
“陛下心有宏图,现在既然仙道可期,一时的女色……,陛下自会节制,太后无须介怀。”
白贵回道。
李隆基能登上帝位,可不是因为他是太子,而是因为他的手段厉害。对于这种人,虽然会享受物欲,但如果有更高的追求,一时的忍耐,并不算是什么大事。
同理,他原先在滋水县读书科举时,有昆仑镜在手,但仍然愿意吃糠咽菜,因为延缓享受对他来说,不是难事。
武惠妃:“……”
她话中之意,可不是想讨论李隆基如何。
“白相……,不知此次来有何机密要事和本宫商量?”
她看白贵一脸郑重之色,于是询问道。
“本相意欲卸掉宰相之位,属意之人是政事堂的张九龄,他和本相素来有旧,又是板荡忠臣,可接任相位……”
白贵沉吟了一会,说道。
“张九龄?”
武惠妃讶然了一下,她可是知道张九龄曾经和白贵闹过一点矛盾,就是因为白贵当了权相,行废立之事。
现在白贵推荐张九龄,真是令人意外。
举贤不避亲仇吗?!
“等等……”
“白相你要卸任宰相之位?你现在才多少岁,正是春秋鼎盛之时,若你卸掉了相位,留下我们孤儿寡母,又如何能操持这朝政之事,必定会受人所欺……”
武惠妃顿时意识到了这件事。
宰相之位,一旦有外人担任,她和小皇帝的境地可就岌岌可危了。
“太后,太上皇还没驾崩呢!”
白贵脸上闪过一丝古怪之色,纠正道。
什么孤儿寡母,明明李隆基还在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