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烈的疼痛感刺灼着我腿上的神经。中枪的位置并不是要害,但弹痕已经划伤了肌腱,使我的运动能力一下大打折扣。刚才这一蹬踏越墙,已经是我在情急之下的最大潜能体现。换了要是在墙内中的枪,我无论如何是不可能再越过的。
然而现在我担心的并不是中枪的事,在落地的一瞬间,我脑海中闪过唯一的祈求:这儿千万不要是乃巴颂的鳄鱼潭。我虽然自信足够强悍,甚至由于逃亡和充满危机的生活,促使我从来不敢松懈,一直致力于自身潜能的开发,无论格斗技能或者心理素质都不是以往的我可以比拟的。但再怎么进步,我也还没有狂到自认可以和鳄鱼搏斗的境界。何况自己腿上的伤,不但使自己的行动能力延缓,血腥味更足以使鳄鱼兴奋杀来。
嘭地一声。我已经落在青草地上,热带的草香扑鼻而来,惊起一团蚊虫。张眼远去,暗淡的灯光中,草地的前面是一条小路。我紧绷的心不由猛然一松。无论怎么坎坷,毕竟还没有晦气到那种惨被万鳄噬吞的地步。
围墙内传来我听不懂的一些叫声。乃巴颂的那几个泰国佬手下已经追踪到墙内。不知道是不是说已经击中我的事,其中夹杂着肖万全的吼骂声:“一定不要让他逃了!”我再不敢稍作停留,立刻一个滚地,再不考虑腿上的疼痛,向着小路冲去。对我来说。这一次逃亡要比去年的那一次还凶险万分。我不但孤身一个人,而且是在一个一无所知地国度。而且掌握了一切有利条件的敌人已经近在眼前。
我猛然大吸一口气,抛弃所有杂念,疯狂地向着路的前方跑去。对我来说,越黑暗的地方越安全。现在已经是深夜,我并不是一点机会也没有的。才跑出近百米,我已经感觉到身后有灯光照到。回头一望,只见路的后方有车灯晃动。对方的车已经追上来了。
我心中暗暗骂了一声。只得拼命向路旁一跃,跳到了田埂上,在星光下隐约可见,这里附近已经是广袤地稻田,一望无际,空旷无边。一点可供遮挡的地方也没有。
然而我已经再没有选择,只能顺着田埂向前疾冲。身畔忽然感觉一阵明亮。他们地车已经追到了路边。已经在用长车灯向我照射。即便有一段距离,然而我已经完全置身于他们的射程之内。幸好这车灯强度并不很高。在车灯移动的瞬间,倒让我对前面的路况有了大致的判断。
啪,啪!两枪从我身边擦过。在我旁边的水稻田中激起水花,这群烂人,在这荒郊野坝,根本不怕会有警察赶到,完全是肆无忌惮地向我开枪射击。存心要致我于死地。
啪啪!又是两枪清脆声响过。这次却不知射到何处去了,要在黑夜的旷野中用手枪击中一个狂奔地人,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我心头冷笑,暗想你们如果不要停留在路边射击,直接追上田埂上的话,也许还有机会击中我。现在这一停留,与我的距离又加大了,我又多了一成逃脱的机会。
头上的星辰是如此的明晰,在黑夜中指引着我前进的方向。我腿上一直在流血。疼痛感渐渐减弱,取而代之地是一种麻痹感。我比谁都再清楚不过,这已经是我体力不支的表现。再找不到可供遮蔽的地方进行包扎,我终会因流量不止而一头砸倒在地上。
跑步的速度越来越缓慢。就在我心头忽然感觉到渺茫之际,忽然升起一点希望。前方似乎有暗淡的灯光,现出了几幢村舍的轮廓。已经濒于放弃地心忽然又燃起希望。我掏出纸巾,随手揉成一团。塞进裤内。强按在伤口上,一阵刺痛传来。让我有些发晕的头脑一下又清醒起来。感觉到一手的沾腥。
阿拉阿拉的声音从身后远远传来。只听声音,已经可以明显得分辨出,他们已经追踪得越来越近了。我不用猜也能知道他们在喊叫什么,不外乎我已经中枪,一定跑不远之类。唯一幸运的是,车灯被小路边的长草所遮挡住很大一部分,要明显地照到我已经很难,而且这群家伙没有什么准备,没有随身带有手电之类的照明物。在黑夜中,追踪者的速度绝对落于前面没命狂奔的人。所以我尽管速度越来越慢,但彼此间还是保持着一段距离,否则乱枪之下,我绝对活不下去。
身后的追踪声越来越近,前方屋舍已经明显在望,我已经可以看见大型地播种机停在前方。然而我地心却一下凉了。这只不过区区两三幢小房子。后面似乎还是农田。难怪灯光这么暗淡,原来根本不是一个村落,只不过是几幢放置耕作机器的机房。
妈的!老子和你们拼了。冲过农田,去到不知还有多远的村落或者公路,自己的伤势自己清楚,我知道自己的体力已经不可能再做到。
这里的几间机房绝对是没人值守的。敞开着大门的木屋中停放着一些农用机械。一盏晕黄的孤灯悬吊于顶,就是这盏灯,燃起了我的生命希望。我冲到木屋墙下,不停地喘着粗气。探眼四望,寻找着可以御敌的工具。这里是机房,可供我下手的武器实在太多了。
“来吧!我让你们脑袋开花!”心中拧起一股从来没有过的暴戾杀气!我一把抓起放在木架上的一把铁扳手。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已经打好了主意,轻轻一抛,已经丢在了另一边的木屋靠墙处。然后抓过一把螺丝刀,轻轻侧头出墙,朝来路回看了一眼,已经见到三个追击者正在向我逼近。
我冷冷一笑,就在这三个追击者刚刚从田埂跳上实地时。我已经闭上了眼,平抑着自己的呼吸,听着他们地步伐。已经一拉电闸。刷的一声,四野一下陷入黑暗之中。几乎在同时,我已经闪身而出,一个飞跃,向另一侧的一幢木屋跃去。他们没有像我一样提前闭眼,对这瞬间的黑暗适应绝对比不上我。
半空中我手中的螺丝刀已经飞射而出。啊!一声沉闷的惨叫撕破夜空。这把螺丝刀已经一下深深刺入他的心脏。
枪声响起,另外两人一惊之下,开枪盲目地乱射。一个滚地爬起,我已经顺手拾起刚才抛过来的那把铁扳手。紧紧拽在手心,只感觉到自己地掌心也在淌汗不止。
杀气,让我浑然忘却了脚上的伤痛。我知道自己只有半分钟的机会,如果不能干掉这三人,敌人后面的增援只会越来越多。轻轻探头望去。只见这两个家伙被我一下干掉一个人,早已经吓得心惊胆战,互相背靠着持枪而立。缓缓地向我藏身的地方走来。毕竟我落地的声音,他们还是能听出来的。
除了杀人,我再没有别的想法。手在地上轻轻摸了一下,我已经拿起一块小石块。静静听着他们的脚步声。
啪,一声枪响,击在离我不过一米的地上。这两个家伙已经吓怕了,提前就开枪威胁。我虽然震了一下,但仍不为所动,只是静静地呆着,继续保持全身的爆发力。
来了!我等他们脚步声近我只有数米时,左手轻轻一抛,手中的小石块已经划出了一条完美的抛物线,远远地落在远处的一台收割机上。
当的一声,随即又是枪声响起,草木皆兵的两人听见动静,哪还不开枪射击。我要的就是这么一秒的时间差。身子猛然探出,早已经拿捏在手的铁扳手已经飞掷而出,向右边一人疾如烈风地刺去。随着这狠命一掷,我身子也毫不停留。疾冲而出,向另一人猛扑而去。我再没有足够的时间来静心杀第三人,只有拼死一搏。
随着那家伙被当头一掷,一声惨叫中,我已经扑向了另一人。这家伙一下转过身来,手腕一挺,就要向我射击。妈的!我被迫改变方向,一个滑铲倒地,一声枪声,子弹贴着我的头皮飞过。同时间,我已经把他给铲倒在地,然而这一铲之下,正好撞到了我那受伤的腿部。吃痛之下,腿部力量已经严重不足,竟然没有能随即爬起来再度进攻。没能一下挣扎站起,我只能勉强一个转身。向另一边滚去。一把抄起刚被我铁扳手击中那人手中地枪。
手腕一抖,我已经转过身来。与此同时,那家伙也一下转过身来,迎枪而站。
啪!只有一枪枪响,他的脑门上已经多了一个血窟窿。只要我比他慢哪怕零点几秒,也许就是一同归西。看着他一脸不可置信,缓缓倒地的样子,我不由得也一下松了口大气,只感觉自己仿佛一下被夺去了灵魂一般。
星光下,我缓缓站起身来,踢了踢被我铁扳手击中的那人,那家伙被铁扳手击中,却还没有死,被我一踢之下,不由蠕动了一下。我提起枪,对着他的脑袋瞄准着,身子慢慢蹲了下去。
他的双眼一下泛起无比恐惧的目光,即便在夜色中,我也能感觉到他的恐惧。我停顿了片刻,杀气终于懈去,只是唰地撕掉了他的衣袖。低声道:“谢谢!要是你摔的距离再远一点,我拿不到你地枪,现在死在你旁边地,就是我了!”说完我冷冷一笑,枪把一转,已经一下把他给击晕。然后拾起两具尸体手中的枪支。卸下弹夹穿进包里,把两把枪远远地往水田一扔,继续向未知地黑暗中继续艰难前进。我虽然无心杀他,也不会犯被他在背后偷袭这种错误的。
一口气干掉三人,后面的追兵再杀到,无论如何也会胆寒的。我既然徒手都能干掉三人。现在又有枪在身。更是如虎添翼。是个聪明人的话都绝对不敢贸然紧追的。我又支撑着跑了一段,感觉到后面应该暂时没有人追来,方半弯着脸歇息了一会。卷起裤腿,拿出一包白药,撒在伤口上,这是我从上次严重受伤后就养成的习惯,随时随地都带着一小包外伤药。
很多习惯,虽然平时未必会有用,甚至会觉得累赘,但关键时候总能起到神效。我撒上药,把刚才从那家伙身上撕下来地衬衣衣袖在自己的伤口上缠了一下。只是这么几个动作。我也觉得头脑中一阵发黑。虽然不是什么致命伤,但长徒跋涉兼一番搏斗之下,失血是肯定有点过了。白药确实是非常好的外伤药,虽然只是简单的包扎,血似乎也慢慢止了。
我手持着枪,不时回望着,一个人慢慢独行在黑夜中。晚餐时那几大碗饭竟意外地对现在的我给予了极大的体能帮助。至少在这个夜里。我是安全的。因为别说他们,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已经走到了何处。在这样地黑夜,再陌生的国度,也是雷同地。
掏出手机看了看,凌晨三点。自己竟然已经在黑夜中独行了这么久。想了想,我给于浩东发了一条短信,告诉他肖世杰已经被肖万全和乃巴颂杀了,叫他自己小心。安幼青既然已经死了。肖万全绝对会进行报复性的仇杀。其他小弟或者没什么影响,重新换个人跟就是了,但像于浩东这样的,一定会是肖万全务必要斩草除根的。共事一场,虽然说不上什么知交,毕竟也称兄道弟过。但能做到的,也只是提醒一声了。
“计划失败,肖万全已经提前到了泰国,已经干掉了肖世杰,我逃跑了,离曼谷不很远,分不清方向。”这是我发给蒙军的短信。不打电话的原因很简单。一是不想在这个时候吵醒他,毕竟他再有通天地本事,也不可能救得了现在的我。二是不知道还有多久才能逃出生天,手机电池是不能随便浪费的。
然而很意外,几分钟后,蒙军居然立刻就回短信了,内容居然是:“杀人了吗?”我晕了一下,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但也老实回道:“三个!”蒙军再度发回短信:“那就很危险。不要想着坐飞机,争取先回曼谷躲避,我帮你安排船只离开。保持电话畅通,我联系到人随时通知你。”我这才明白他问我杀人否的原因。其实不用他提醒,我也知道自己的处境有多危险,绝对不会想到买机票回国的。就算不提自己杀掉的这么多人,以乃巴颂和肖万全的为人,八成还要把肖世杰被杀地事栽赃到我的头上。只怕明天,不止泰国的黑道,就连警察都要来通缉我。
湄南河平原真的很宽广,几乎看不到任何起伏的山峦。远远望去,西边的天际夜空有些通明,看来我走地方向没错,那应该是北榄府夜晚的灯光映射的光芒。乃巴颂的山庄离鳄鱼湖风景区虽然有很长的一段距离,我从手机上调出了泰国地图。判断了一下自己的方向,断近这离我不远应该有一条公路能通向曼谷的。只是黑夜中看不清地形罢了。要回曼谷或者北榄都应该往西走才对。
这样又在黑夜中慢步走了许久,我的眼前终于一亮,看来自己看星识别方位并没有出错,我的眼前已经出现一条公路,远远的还能看见有车经过。这儿毕竟是风景名胜区。虽然已经是深夜,还是有许多车辆通过地。
幸好不是高速公路,我庆幸了一下,缓缓靠近了公路,整理了一下裤腿,不让血迹太明显。在路边一边充满警惕地慢行,一边随时注意来往地车辆。心中暗暗期待能碰上一辆出租车。这儿离乃巴颂的山庄还是太低,一般地轿车我是不敢叫停的。谁知道会不会有乃巴颂的人在里面。换了我是乃巴颂,绝对会开车在这一带巡视的。在进他的山庄时,我已经注意过他的车库,清一色的轿车。所以为了绝对的安全起见,轿车我是不能招停的。何况我也不懂泰语,英文水准也差得可以,要跟不懂中文的泰国人沟通还是很有难度的。
无奈连续通过的几辆车都是轿车,而且行驶速度非常快,就是想搭车也搭不上。差不多又等待了十多分钟,才又远远地看见路的尽头来了一辆车,虽然仍然是辆轿车,但看车速开得并不算快,我深吸了一口气,心想再管不了这么多了,要等到白天还回不了曼谷,自己只会更加危险。终于忍不住冲到路前,向着来车使劲挥手。
然而这车却根本没有停的意思,直接冲过。我只得无奈地苦笑,暗想自己刚才还想着不敢搭车,其实在这种深夜里,又有几人能让自己搭车呢?换了是我开车,也不会停的,更何况想搭车的是一个看上去身强力壮的男人。随后的几辆车果然也是如此,都是一疾驰而过。甚至直接加速。真把我当午夜幽灵了。
这样又过了十来分钟,一辆旅游巴士缓缓开来。早已经放弃希望的我很无心地随手摇了摇,巴士依旧呼啸而过。我心中靠了一声,心想现在都差不多要天亮,自己真要邀到车,只怕都走到了。然而奇迹竟然出现了,那车竟然在前方数十米处停了下来。
我摸了摸怀中的枪,向车走去。一个看上去很胖的司机探出头来,对我阿拉阿拉地说了一堆泰国话,我听得一头雾水,只得尝试着用自己蹩脚的英文道:“Could you please give me a ride to……”心下痛骂自己英文太差,连曼谷的单词也不会,只得直接念成曼谷的中文发音。心中暗暗打定主意,这一次能跑脱了,一定要痛下心学会英文。毕竟自己向来喜欢听英文歌曲,基础并不是太差。
那胖司机身边的一个青年忽然一笑,道:“上车吧,你是华人?”我心下呼的一松,这家伙竟然也会中文,实在太好了,幸亏我来的是华人众多的泰国,要是换了其他国家,我非郁闷死不可。
等我上车后,才发觉车内除了司机和那个说中文的青年以外,还有一个一眼看上去绝对就知道是泰国人的年轻女子。我不想让他们注意到我脚上的血迹,赶紧收住脚,不停地道谢谢。经过和那懂中文的年轻人一番沟通,才知道这是辆赶去机场接人早班飞机的旅游公司巴士。问起我来,我赶紧说成是一个迷路的游人。
心中庆幸不已,毕竟天无绝人之路。朦胧中,竟然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