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武所需,无过法地侣财。
因此,大多数武林人士,都习惯聚集于能够获得练武资源的城池。
繁华富庶的巨城,人多、钱多、往来商旅多,能够获得的资源多,聚集的武林人士自然也就越来越多。
金陵这种千古名城,本该聚集巨量武林人士,大派林立,势力复杂。
实际上却并非如此。
金陵城内部有许多盘根错节的世家大族,武林门派却不多,即便是雄霸江南的权力帮,在此也仅有数十商铺。
其余诸如金钱帮、怒蛟帮、江左盟之类的势力,也多是经营商铺,比如绸缎庄、酒馆、青楼、当铺、油盐店。
这倒不是朝廷打压,而是诸多武林势力约定俗成的一条规则。
那便是把此地作为财源,可以在此经营各种生意,却不能肆意争夺。
能够让这么多势力坐下来谈,而不是抽刀子争夺,当然是因为,定这条规矩的,是天下首富万三千!
万三千虽然不会武功,但却有无与伦比的钞能力,受过他恩惠的武林人士不计其数,到哪都有三分薄面。
金陵是万家祖宅所在,万三千为先人安定,提此要求,又分派出了大量利益,且金陵内部世家林立,本就不利于武林争端,诸多大势力首脑在万三千组织下恳谈一番,便都应允此规则。
时至今日,金陵内城,仅有一家大型武林势力,名为“西宁派”!
西宁派和朝廷关系密切,千牛卫中多有西宁派弟子,西宁派掌门“九指飘香”庄节,长老“老叟”沙放天、“灭情手”叶素冬,均有官职在身。
如果把目光放远一些,大名鼎鼎的茅山上清派,便在金陵句容县。
茅山派看似不如武当派、全真道、天师府显赫,实际上在世家大族广有信众,某些分支派系又能深入村镇。
以实际影响力而言,茅山派比全真道丝毫不逊,门内亦是高手如云、能人辈出,只不过行事相对低调,少有高手出山,这才显得声势稍弱。
李瑾瑜曾上山拜会,不想茅山掌门连同三大长老,尽数闭关潜修。
唯一的收获,便是结识数位二代精英弟子,某几位值得投资一二。
除此之外,金陵还有几家小派。
得益于金陵富庶,这些小派虽然无甚高手,却人多势众,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三百六十行,什么行都做。
指望这些人做大事不可能,但束缚城内青皮混子,却是一把好手。
就比如——金龙帮!
金龙帮是金陵小派中最大的,帮主名叫焦公礼,早年间做过绿林强人,如今已经金盆洗手,名声却是不坏。
……
金龙帮正堂。
李瑾瑜毫不客气的坐了主位,焦公礼面上满满都是焦急之色。
倒不是担心新官上任三把火,而是他早年间一桩祸事找上门,为了平息这件祸事,又无意间得罪了华山派。
说是得罪却也不对,只不过是其弟子罗立如传信之时,被华山云台峰三代弟子“飞天魔女”孙仲君砍了手臂。
按理来说,此事乃是华山不对。
但华山云台峰一脉向来蛮横,做了无礼之事,反倒觉得自己吃亏,还要来金龙帮和焦公礼再次“讲理”。
这里就有人问了,难道华山不在乎万三千等人定的规矩?
若是其他几峰,自然会尊重金陵城的规矩,哪怕是云台峰一脉,倘若来的是大师兄黄真,也不会如此。
偏偏孙仲君是归辛树一脉,归辛树浑浊闷楞、归二娘偏听偏信,两人又骄傲自大、徇私护短、鲁莽狠辣。
孙仲君砍完人后,颠倒黑白、挑拨离间、胡言乱语,两人以为自家弟子真的吃了亏,自是什么都顾不得。
李瑾瑜听焦公礼讲完经过,面无表情的说道:“华山五峰,无论哪一峰都不安分,该受点教训了。”
焦公礼道:“多谢爵爷相助。”
李瑾瑜摆了摆手:“我只是恰好赶上了,按照金陵城的规矩,纵然没有我出手,归辛树还能讨得了好?”
话说的轻巧,焦公礼又如何敢点头应承,他这种老江湖,自然明白,李瑾瑜新官上任三把火,恰巧华山派一头撞了上来,正好以此开刀立威。
如此一来,相关恩怨,自然全都被李瑾瑜接下,华山派日后报复,只会去找李瑾瑜,不会找金龙帮。
此举帮了金龙帮大忙,没有表示自然不行,给金给银却又太过俗套,想给别的东西,又着实拿不出手。
心思电转,看着默默修指甲的李瑾瑜,焦公礼想明白他真正的目的。
不仅要拿华山派开刀立威,还要把整个金龙帮收入麾下。
想到此处,焦公礼叹了口气,对李瑾瑜躬身一礼:“爵爷救命之恩,金龙帮满门上下绝不敢忘,若有差遣,万死不辞,愿为爵爷效犬马之劳。”
李瑾瑜笑道:“犬马之劳不必,不过我确实有些事,需要你们去做。”
“请爵爷吩咐。”
“玉燕!”
江玉燕缓步走到焦公礼面前,递过去一个信封:“都写在这里了,需要的银钱,稍晚一些会送过来。”
焦公礼连忙摆手:“不不不!为爵爷做事是我的荣幸,岂敢收钱!”
江玉燕道:“有付出便有收益,这是爵爷做事的规则,让你拿你就拿。”
“是!是!是!”
“爵爷做事一向大方,你今天晚上便会知道,做了何等正确的选择。”
果然,到了晚上,看到几个壮汉抬来的金子,焦公礼内心瞬间安定。
一个有钱、有权、有背景,做事果决大气的靠山,做梦都难以遇到。
如今遇到了,自当牢牢抓住。
……
“金老儿,纳命来吧!”
金龙帮内堂,闵子华冷冷的看着焦公礼,面上满满都是杀意。
闵子华是仙都派弟子,数年前,他的兄长闵子叶被焦公礼所杀。
本想请师门长辈主持公道,不想师门长辈无一出手,只得凭自身复仇。
多年辛苦,闵子华终于召集了一大批武林人士,又请五台山十力大师,华山派归辛树等长辈作为公正。
不过他这番辛苦终究是白费。
当年焦公礼是绿林强人,想要劫掠一位离任贪官,不想贪官请了闵子叶贴身保护,焦公礼见此,想要退走。
退走之前,无意间听到闵子叶与土匪商议,伪装强盗,杀人全家,夺人财产,然后他再英雄救美,把贪官的全部财产和漂亮女儿,尽数收入囊中。
焦公礼勃然大怒,将计就计,杀了闵子叶,并让土匪和贪官写了伏辩。
焦公礼带着两份伏辩,亲自上仙都派说明原委,仙都派掌门黄木道人表示不会复仇,但此事不可外扬。
黄木道人也忒不是东西,焦公礼保全仙都派脸面,他却不告知闵子华,反而任凭闵子华向焦公礼复仇。
如今引来这么多破事,绝大多数的责任,怕是还要算在黄木道人头上。
焦公礼给仙都派留面子,李瑾瑜却没有这种兴趣,挥手掏出两份伏辩,冷笑道:“报仇之前,先看清仇人!”
闵子华虽然恐惧李瑾瑜,但不可能因为李瑾瑜一句话而放弃复仇。
“李爵爷,你如今是爵爷,还是江湖人?咱们要讲哪方的规矩?”
“我今日以私人身份来此,就按照江湖规矩来吧,你可有意见?”
“自然没有意见!”
“好,这两封信,写明了当年那件事情的原委,你想公开宣读,还是想自己看一遍,我都由得你。”
“事无不可对人言,我闵子华顶天立地,问心无愧,请十力大师宣读!”
“可以,十力大师,请!”
十力接过信件,先一目十行溜了一遍,心中陡然一惊,道:“闵二爷,这两封信还是不要宣读了吧!”
在场都是人精,岂能不知有鬼?
事已至此,闵子华骑虎难下,强撑着说道:“念,死也要死个明白!”
十力无奈,只得朗声宣读。
听到一半,闵子华已然想到事情全部经过,他并非是什么坏人,性格颇为刚烈,面色羞红,无颜在此。
“大师不必继续读了,我今日方才明白,为何师门长辈不发一言!”
“飞天魔女”孙仲君喝道:“谁知道那封信是真是假,八成是伪造的!”
李瑾瑜冷哼道:“是真是假,在场之人自有判断,各位都是老江湖,不会连真假都分辨不出来吧?”
孙仲君冷笑道:“你仗势欺人,你说是真的,谁敢说是假的,可我偏偏不怕你,我说这东西就是假的。”
李瑾瑜喝道:“仗势欺人,这话说得好,你无端砍人一条胳膊,却不是仗势欺人?江湖规矩,该当如何!”
归辛树喝道:“姓李的,我华山弟子自有华山门规,你今日既然以江湖身份至此,哪有资格多发一言!”
李瑾瑜厉声道:“我方才说的江湖规矩,说的是闵子叶这段公案,但华山派这桩公案,却是本官与你讲!”
话音未落,一个身着孝服,满脸悲戚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男子满是怨恨的看了归辛树、归二娘、孙仲君,随后跪倒在地:“小人有灭门之冤,请青天主持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