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封信似乎在向江盈知昭示, 他王逢年回来了。
江盈知看了眼手边的夜光蝾螺,又想起那一箱的贝壳,继而想到环绕西塘关的航船。
她托着腮, 手点在这封信上, 旁边大家在忙活走动,碗筷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还伴随陈大发的大嗓门, 她却在出神。
直到小梅拍了拍她, “阿姐,你在想什么?买的面粉和糖油到了, 不是说明日要做巧果的。”
江盈知这才回过神, 把信叠好, 她假装若无其事地说:“我晚点做,明日还有桌宴席, 小梅你帮我拿下纸笔。”
她坐在这有点心烦意乱, 干脆把注意力转移到其他地方, 明日除了必须要做的巧果以外, 她还有宴要做。
这一桌是上了年纪的老婆
婆,大概借着这个机会叙一下旧。
她盘腿在那修改菜单的时候,周巧女领着海娃回来, 手里还提着明日投巧要用的巧芽, 是用豌豆发出来。
“你真是的,明日还不肯歇, ”周巧女嘀咕了句, “我给你备的衣裳都不能穿。”
江盈知沉默, 脑中想起那套粉白的纱裙,完全不符合她的审美,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蓝色的对襟衫。
昧着良心说:“等明日不忙了,到时候我会穿的。”
“我盯着你穿,好好的女儿家,什么胭脂水粉不用,衣裳也穿的素净,不知道的以为你当庙里的尼姑去了。”
周巧女说话总是这么犀利,江盈知摸了摸鼻子,她选择了闭嘴,倒是小梅在旁边哈哈大笑。
忙了大半夜和面,江盈知本来应该想东想西的,但是也没有时间想,一沾床就睡了。
七夕天晴好,连雾气也薄,风一吹立马散去。
朦胧天色里,灶房里传出滋滋啦啦的声音,那是江盈知在油炸果子。
面粉做的坯,用糕模印了各种形状的,诸如圆鼓鼓的小鱼、桃花、双囍字,又或者是莲蓬、荷花。
一半是煎的,另一半则是下锅油炸的,炸到内里的蜂蜜全都融化,变成黏糊糊,晶亮亮的糖心,这锅巧果便也出炉了。
江盈知还做了不少寿包,之前她揽了寿桃生意,陆陆续续做了些,这会儿她也做了,反正和了不少面,到时候有老人家上门就多卖点。
她今日只卖点心,为此还做了蟹粉酥,西塘关的青蟹打从立秋起就很活跃。
不管小潮汛还是大潮汛,风一起,那满海滩都爬满了大大小小的青蟹,捉都来不及捉,得拿网抄。
青蟹太多,她干脆全都蒸熟,其他人拆了取出蟹肉和蟹膏,她拿过来炒到蟹油渗出裹满蟹肉。
然后在面团里混了雪白的猪油,用来做水油皮,反复揉捏。
当然想要层层起酥,少不了放入油酥,面团包油酥,反复卷起摊开,最后摊平放入蟹粉包圆。
烤熟的蟹粉酥外皮油润,上头有层白芝麻,圆圆一个,切开后是一层又一层的酥皮。
蟹肉缓缓滴出油来,好似咸鸭蛋腌好后,掰开冒出的红油。
等到日头出来,她把一部分巧果和蟹粉酥拿到摊子上去卖,今日卖巧果的人很多,不少小贩挑着担沿街叫卖。
不过四时鲜的巧果一摆出去,倒是把刚从航船下来的一群女人给吸引住了,纷纷围了过来。
江盈知刚送走了一批熟客,准备把红纸包上,抬头看见这群女人,生面孔,她笑了笑,“要不要来点?”
“哎,这是什么四时鲜吗?”有个女人问,也不等江盈知回来,自顾自地说,“肯定是,这个四字我认识。”
“阿妹,我们从旁边那个山岛坐航船过来的,航船上的船工都说你这的东西好吃,我们难得来一趟渔港,逛一逛,”那个皮肤黝黑的女人憨笑道,“要是没有航船,我们几个月也不会过来,我们没有船,男人全都出海去了,没啥事不好借旁人的船。”
“有了航船后,我们到渔港这边来的就方便多了。”
江盈知听了后,她先是手上动作微微停顿,而后又扬起笑容,“那可真好啊,你们难得来一趟渔港,尝尝我这的蟹粉酥。”
她从旁边取出裁好的油纸,盖在蟹粉酥上,给前面每个人都递了一份,那些女人有点局促,尤其刚说话的大姐连连后退,“这怎么好意思。”
“别客气,尝尝吧。”
这群从远处海岛过来的女人,时隔多年再一次到海浦镇来,第一口尝到的味道,是蟹粉酥的咸香。
至少这个皮肤黝黑的大姐,是很难忘记这个味道。
她头一次吃这样好的糕点,还没吃,已经闻到了螃蟹味,还有油气。
不由得让人咽了咽口水,她想带走,又见旁人吃得喷香,也没忍住,咬了一口。
那外壳被牙齿咬破,酥皮粘在了嘴皮上,这位大姐舔了舔,等酥皮的味道完全融在嘴里,才舍得再吃一口。
也仅仅吃了一口,尝到里面蟹肉时,那股鲜甜咸香涌到嘴里,她反复咂摸着,最后把那个缺了口的蟹粉酥,包在油纸里。
那女人憨笑,“回去路上吃。”
她又解开半边衣裳,从里层的衣兜里,取出旧布袋子,“阿妹,买三个成不成?”
家里有六口人,她买三个,大家切半尝尝,也算过七月七了。
江盈知笑着说:“买一个都成。”
“真的?”另一个女人声有点高,见大家看来,她有点扭捏,“那我来一个,再要个巧果。”
小梅一一应下,笑眯眯地给一个糕点包油纸,再包上红纸头。
江盈知送了她们每人一个巧果。
让这群七夕当日,才舍得出门一趟的女人们,都相互看了眼,笑了起来。
一张张海边日头晒黑的脸,皱巴巴的,此时舒展开,有了明媚的笑容。
走前有个女人说:“我们年纪大的,也来过女儿节呢,多谢阿妹你的巧果,我上次吃,还是十几年前没出嫁的时候。”
七夕虽在后世是情人过的节,可在这时,也被称为乞巧节,女儿节,多半是年轻女子过的节日。
江盈知目送她们远去,看这群女人相互打闹,缓缓露出笑容。
边上有阿公问她,“小囡,买两个巧果,什么馅的哦?我家里老婆子爱吃甜口的,小孙女要吃咸口的。”
“那买这两个巧果,炸的是甜的,煎的是咸口的,芝麻椒盐馅的,行不行啊?”江盈知好脾气地回。
阿公乐呵呵地回:“行,行,我只要两个,”
他一个个铜板数,挨个放在桌子上,跟江盈知说:“家里老婆子管得严,怕我买酒吃去,一天给我两文,攒了好几天,想买酒吃的,想起今日是七月七。”
“不买酒了,买两个巧果,回去哄哄她们。”
江盈知闻言就笑,“那吃了我做的巧果,肯定能哄好。”
“可不是,就你这个小囡手艺好,”阿公说完,拿着红纸包离开。
在铺子里的时候,江盈知只管做菜,有时连跟食客说几句话都做不到,尤其一忙,哪有闲工夫。
倒是在摊子上,她才能好好同大家讲几句,尤其是熟客。
有个熟客也好笑,从她摊子上买了几个巧果,买完再拿出一个来,塞到她手里说:“请你吃巧果。”
“哎呀,我不知道哪的巧果好吃,只好请你吃自己做的了。”
江盈知笑纳,当着她的面,分了两半,和小梅一人一半吃了,熟客才笑嘻嘻地走开,她也要回去过节。
今日渔港很热闹,人来人往,买巧果的人也多,基本买上一两个,拿到家里去。
连河泊所的这些小吏都抽空来买,大胖数他的私房钱,“哎,总共也就几文,买两个巧果拿回家,给她们娘俩甜甜嘴,再来三个蟹粉酥。”
“小满,你可得给我包得好些,你嫂子正同我置气呢。”
“谁不知道你,不洗脚就上床,熏的满屋子味,”陈三明走过来拆台,“还同你置气,也就嫂子脾气好,没把你赶出家门。”
大胖踹了他一脚,看了眼周围,臊得脸红,“少揭我短。”
陈三明揉了揉腿,嘶了声,“这年头还不兴人说实话了。”
他同江盈知挤挤眼,“每样巧果给我来个,这蟹粉酥,来二十个吧。”
江盈知憋住笑,一本正经地说:“双鱼吃得完吗?”
“她一口气能吃三个,”陈三明一脸你不懂,“我丈母娘要送的吧,我还有两个小姨子,我送了她们,我娘也得送,还有我姑婆,我底下两个十岁的表妹。”
“年年到了这个节,我就头疼,前年买的巧果,说难吃,去年挑了两个大的,切一半吃,嘿,里头没熟,被我娘好一顿数落。”
陈三明指指这个,“今年的总不会再错,要是还不成,明年我当自己是个女的。”
这话一说,在场大家全都大笑起来
,江盈知笑得手抖,把纸包递给他,“拿走,要真不满意,变了性,可别怨我。”
陈三明背过手摇摇头,“真是难以琢磨。”
卖完了摊子上的巧果,江盈知脸上的笑意还没有褪去,她回到铺子里,周巧女刚从里头出来。
“快来快来,刚想去渔港叫你们来着,水都晾好了,”周巧女一手拉江盈知,另一只手拉小梅。
乞巧节要投针验巧,周巧女早早把水放在日头底下,等着晒足日头,起了层膜,再把针投到水里,要是第一次就浮在水面上,那便会被称灵巧。
当然得看水影,看见的针影要是直的,或者是动物鸟兽的形状,那么就是乞得巧,而要是槌状或者弯曲,那叫乞得拙。
海岛人家对此不大看重,只是走个过场,好似这样便是心灵手巧。
江盈知撸起袖子,她抹了抹针,再扔下去前问,“看不出直的可咋办?”
“你真傻,”周巧女看她,“你嘴硬不就成了。”
“我年轻的时候,我娘也叫我投,我扔了六次,最后总算扔上了,我近看那是个棒槌,远看那也是棒槌。”
周巧女叉腰,“我娘问我,我一口咬定,那是条海里的虫,看着就笔直。”
江盈知和小梅没忍住笑了出来,等笑够了,江盈知才拿过针,在大家的视线里,往海娃头上蹭了两下,然后慢慢横着放到水里。
一次成功。
海娃惊讶,他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我的头这么厉害吗?”
“哈哈哈,是你头发上的油厉害,”江盈知笑得差点把碗给打到,她看了眼底部,横竖都是个棒槌啊。
在场的众人也看见了,全都移开了视线,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
江盈知睁着眼睛说瞎话,“那是直的。”
周巧女昧着良心附和,“笔直的,我们小满乞得巧了。”
一片寂静,而后王寻真实在憋不住笑,在场的人全都大笑起来,江盈知哼了声,她嘀咕,“这什么验巧,半点不准。”
等到小梅放的针投下的影子笔直,江盈知又连忙改了口,“哎呀,这可太准了,小梅以后肯定心灵手巧。”
闹得人在那笑着揉肚子。
验过巧后,吃了碗面,江盈知要开始做这次的小宴,她很重视这次的宴席。
来定席的那个老婆婆,今年已经六十五了,来跟她吃饭的两个,全都六十来岁,照她的话来说,那就是半截身子入土了。
这次不好好聚一场,怕再没下次。
宋婆定席的时候曾说,她有一个姐妹爱吃肉圆,有一个则离不开海鲜,不过牙口欠佳,只能咬得动软的。
江盈知便定了肉圆、鱼羹、虾仁蒸蛋,烤蟹和水晶虾饼,另外有一碗丝瓜豆腐虾皮汤。
肉圆她用的是猪后腿的精瘦肉,反复捶打,直到肉软烂成为肉茸,没有放其他的东西,只是搅打成型,放到汤里煮也不会烂,肉圆在汤里变得逐渐紧实。
水晶虾饼,其实就是虾肉加猪板油剁碎,放芡粉来调和,压成小圆饼,再用猪油炸。
炸出来颜色是白中偏黄,犹如软玉,不酥不脆,只有软和鲜。
至于烤蟹,她让周巧女帮忙的,海边人家都会烤,这个烤是干烧的意思,不用任何水。
要鲜活的白蟹,得是公蟹,母蟹烤出来会柴。放锅里时,一定蟹壳朝下,干烧时汁水会慢慢渗出,代替水来把蟹烤熟。
烤蟹在锅里会发出嘣嘣的声音,还会冒出点糊味,这时不能心慌,没到时候不能掀锅,不然水汽一跑,蟹便不大能烤得熟,等时候差不多倒了,周巧女赶紧掀开盖子。
里头的蟹完全变了颜色,从蟹壳到蟹脚全是橙红的,熟透了,要是这会儿掰开蟹钳,肯定是冒着热气,又淌着汁水的蟹肉。
有着属于锅的焦香,那就是海浦镇人常吃的味道。
几个老婆婆一进门,有个就说:“好久没吃过烤蟹了,一晃眼,都这把岁数了。”
“可不是,”宋婆年纪最大,可她也最硬朗,“往年乞巧节都陪孙辈过,今年让咱们几个老货在这吃一顿。”
“你们总不出来,都不知道这个四时鲜如今生意多好,我这个宴席还是我儿子排了好些日子,才给我定上的。”
宋婆说完,又笑着招手,“小满,给我们等会儿上碗酒酿圆子,我们也吃吃酒。”
“好嘞,阿婆你们先坐,”江盈知立即回道。
三个老人相互搀扶着进了屋,这还是时隔三四十年,她们头回聚在一起。
她们打从出嫁前就要好,可各自成亲后,为着家里奔波操劳,总是年尾见一面,如今有个身子已经快不成了,倒是聚在一起,吃一顿饭。
李婆婆颤着手,她已经缺了不少牙,如今脑子也糊涂了,却还记得年轻时候,旁边坐着的宋婆爱吃烤蟹。
“快吃,”她拿过刚上锅的烤蟹,颤颤巍巍地放到旁边的碗里。
宋婆说:“好好,我跟你们说,这家铺子的东西好吃,你们要是还想吃,到时候我们再来。”
“明年再过来,”身体最差的陈阿婆附和,她用筷子夹了点肉圆,小口吃着,大概是从来没有吃过这样滑嫩的肉圆,让她苍老的脸上,有了点笑。
她们坐在铺子的包间里,吃着滋味极好的肉圆、烤蟹,时不时来点鱼羹,回味着以前当姑娘的时候,还没嫁人以前的日子。
她们也曾年轻,也曾像小姑娘一样乞巧。
江盈知给她们送了盘巧果后退出来,听着里头几个老婆婆的欢声笑语,她也不自觉笑了声,哼着小调。
收拾完灶房的时候,陈大发来跟她说:“小满,你说晚上,要不我领你阿姑出去吃一顿。”
“啊,”江盈知第一反应是惊讶,而后笑道:“过节去呀,上哪家吃?”
陈大发挠了挠脸,“这不是近些时候来也攒了点钱,看你阿姑这么辛苦,那就出去吃点,就里镇路边那铺子。”
“我们两个能吃啥好的,吃碗面,喝点糖水就成了。”
小梅听后,瞪大了眼睛,“大伯,你可真是同以往不一样了,还舍得出去吃饭。”
“你懂什么,”江盈知忙说,“顺子教给我们,你们晚上只管吃顿好的。”
陈大发缩了缩脖子,“只求你阿姑别捶我就行。”
江盈知一想到王三娘发飙的样子,她就乐出了声。
晚点陈强胜也过来了,把从沿边岛屿采买的东西全都拿了过来,然后他咧着嘴笑道:“小满,今晚我们不过来了,我和小燕还有秀秀,准备逛逛去。”
“我也去,”海娃连忙跳起来。
小梅拉他,“边上去,有你什么事,晚上给我老实待在家里。”
海娃眼珠转了转,没有反驳,而是转身跑上楼,进了他娘的屋子里。
等他再下来,那头发被他绑成了冲天辫,嘴巴涂得红彤彤,两边也糊了团高原红。
张口就是,“我变小囡了,你们带我一块去玩。”
周巧女一看他这模样,一把脱下鞋子,拽在手里,她喊,“陈海生,你给我过来,嚯嚯我的东西,看我不把你打一顿,老娘今儿不姓周。”
海娃哇哇大叫,他绕着院子里的树和井跑,边跑边喊,“不要哇,不要打我脸哇。”
在众人的大笑声里,最后他被周巧女逮住,狠狠打了屁股,强制洗了脸,他边洗边哭,低头一看,哭的更大声了,“我的泪是怎么是红的。”
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闹了一顿,他抽噎着,周巧女妥协,“今晚有什么小人节,我带他去看,你们两个去不去?”
小梅说要去,江盈知沉思了会儿,最后说:“你们先去,我晚点过来。”
周巧女说:“把我备的衣裳穿上,别出去玩,又穿身蓝的,你快去换,我看看。”
江盈知做足了心理建设,把那身浅粉色的外裳,白色内裙穿在身上,周巧女满意点头,这才往外走。
而江盈知自己一个人留在了铺子里,而其他人全都离开,有的去过节,有的要拜神,有的则要守
着月亮,等着月光出来再一次验巧。
她享受着难得的寂静,直到有敲门声响起。
江盈知没起身,而是说了句,“进来吧。”
她当然知道是谁。
“退回的东西在这里,”江盈知指了指桌上的箱子,她抬眼,“下回别送了。”
“我不会一边拒绝你,一边又收受你的东西。”
她看了眼王逢年,下意识往后坐了坐,今天王逢年很不同,尤其是穿着。
平日的时候,王逢年总穿着黑色的衣裳,偶尔能从上面看到点绣花,显得眉眼凌厉,不好相处。
而这次,他穿着浅蓝色的袍子,合身挺拔,英气逼人。
江盈知移开了眼神,她不会贪图男色的。
王逢年擦着她的椅子边走过来,衣袍拂过江盈知的手,她下意识缩了下。
此时是傍晚,仍有日头,他一过来站定,高大迫人,他的影子便笼罩在江盈知身上。
没有人说话,甚至两个人连对视都没有,但却有什么在静静流淌,江盈知往后坐了坐,脊背靠上了椅背。
“你?”江盈知抬起眼,突兀开口。
王逢年垂眸看她,粉色的衣裳很漂亮。
他喉结滚动,发出一声“嗯?”
由上而下的对视。
江盈知下意识咬了咬唇,她说:“拿走吧,我要关门了。”
王逢年轻笑,他把一个折子轻放在桌上,用手点了点说:“我的诚意。”
什么东西,江盈知拿到折子,狐疑翻开,瞄了几眼,又猛地合上。
谁会把自己身家全都交代一遍啊,包括有多少钱,多少艘船,几座宅院,甚至能详细到他的亲属几人。
江盈知觉得烫手,把折子拍在桌上,“你给我这个做什么?”
“先让你知道我有的,再让你了解我。”
在七夕当晚,告诉江盈知,他会正式追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