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王?
刚睡醒脑子不灵,郁瑶迷茫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是怎么一号人物,活动了一下睡僵的肩膀脖子,问:“她怎么来了?”
根据她这些天的了解,这是她的一个异父妹妹,比她小几岁,应该是叫郁瑾,已经封王开府了,但因为年纪尚轻,还没有娶夫。
是什么事,值得一个亲王大清老早的进宫求见?
然而玉若却毫不意外一样,只是笑了笑,“睿王殿下不是隔三差五便要入宫来找您的吗,因着选秀的事,这回已经算是有些日子没来了。”
郁瑶虽不太明白,这睿王和原身究竟关系如何,但为防露馅,也不好多问,只能点了点头,“她如今在哪里?”
“在长乐宫等着您呢。”
“好。”郁瑶心说,那就让她等着吧,“季君怎么样了?”
“丹朱来禀,说天快亮的时候烧已经退下去了,如今睡得正沉呢,按照太医的吩咐,这副药再喝两日,如果没有反复,另开一副温和调养的方子就行了。”
郁瑶舒出一口气,心里松泛了一点。
她透过窗看了看甘露殿合着的大门,想起自己昨夜说过,只要他好好养病,就不会出现在他面前,决定要言而有信。
于是向玉若道:“那让他安心休息吧,我们回去见睿王。”
走出几步,又想起来吩咐:“对了,派人告诉太医院和御膳房,什么滋补养身的东西都给季君备着,随时取用,不许少了他的。”
初春的早上微凉,但空气清新得很,像还带着未散尽的露水气,宫中的长街上又少行人,郁瑶一路慢悠悠往长乐宫走,心情相当闲适,直到走进自己屋子的时候,被一声响亮的招呼硬生生打破了。
“皇姐,你终于回来啦!”
郁瑶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喊震得脑袋发懵,愣了一愣才看清,眼前是个初长成的少女,容颜明丽,笑意灿烂,正坐在窗边小榻上咧嘴瞧着她。
“皇,皇妹,让你久等了。”她努力适应了一下这个身份关系,走上前去,“来得这么早,吃过饭了吗?”
不料少女打量了她一眼,忽然皱了皱鼻子,“皇姐有了君侍以后,果然就变了,你以前都叫人家阿瑾的。”
郁瑶一时语塞,只听闻这副原身既沉迷酒色,又骄横任性,身边人多有畏惧,没想到她和这位皇妹的关系竟如此亲近?
她只能略显僵硬地笑了笑,装出一副姐姐的样貌,“都成亲了,还不许人稳重一些吗?行,阿瑾,好了吧?”
郁瑾这才满意了,从榻上跳下来,凑到她跟前撒娇,“没吃早饭呀,一大早赶着宫门开锁的时候进来找你,没想到你竟然不在,我在这儿瞌睡都打了好久了,好饿。”
郁瑶不由好笑,心道这女尊世界的亲王,怎么倒和她从前见到的十多岁的女孩差不多。
但不管怎么说,面对这样可爱的少女,尤其对方一举一动透着亲近,一个劲儿地往她身边凑,她还是难免多了几分喜欢,语气里也带了些宠溺,“正好,我也没吃早饭,那就让他们端上来,我们一块儿吃,好不好?”
早膳是早就备好的,不过通传一声,很快就上来了,各色各样,摆满了一桌子。
郁瑾欢欢喜喜夹起一个油酥卷,迫不及待咬了一口,被内馅儿烫得嘶哈吸气,还要囫囵道:“这个果然还是宫里做得最好吃,我府上花了大力气请来的厨子,也还是做不出这个味儿。”
郁瑶无奈摇头,“你不是时常进宫吗?那以后都早点来,留着肚子,我让他们给你准备。”
话说出口,自己也有些诧异,大约是这孩子当真讨人喜欢,自己不知不觉间,竟然真的像是把她当妹妹看了。
“太好了,那,那说定了。”郁瑾嘴里鼓鼓囊囊的,眼睛发光,“但是,也不只是油酥卷,唔,别的好吃的也可以多备一点。”
郁瑶看她被塞得说话都费力,想着这点心干,别再被噎着,便替她舀了一碗甜豆浆,道:“你慢点吃,喝一些润润吧。”
没想到少女认真地打量了她一眼,忽然笑了,“皇姐,你真的和以前挺不一样的。”
郁瑶心里一荡,暗道坏了,要露馅儿了,手心里不由自主地开始冒汗。
但转念一想,她是女皇,在这种阶级观念根深蒂固的时代,要质疑她是件很需要勇气的事,即便察觉到她的言行性格与从前差异很大,也很少有人敢于提出,宁可用一句“转了性子”潦草盖过,近日以来,莫不如此。
于是她定了定神,反而微笑着问:“你说说看,哪里不一样?”
她原以为,这丫头无非会说些脾气稳重了,不近酒色了一类的话,连怎么应付过去都想好了,不料郁瑾却瞥了她一眼,抿嘴一笑。
“皇姐就别逗我了,还用我说吗?”她从从容容地向如意桃花糕伸筷子,“反正不管你做什么决定,都有你的道理,我知道你一定有准备,我才不担心。”
……要不然,你还是担心一下吧。
郁瑶哭笑不得,万万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回答。
这样说来,事情就忽然变得有些玄妙了,听她的口气,似乎在她眼中,原身并不是一个懦弱无为,只知道沉溺于酒色的傀儡女皇?难道说,这只是用来迷惑他人的表象,而原身实际上是有所计划的?
但是,不论如何,随着原身离去,她意外穿越进这具身体,这一切就统统落空了,现在她才是最一无所知的那个人。
郁瑾这不合时宜的信心,实在是让她有点心慌。
可是既然话已经说到这儿了,哪怕她的心再痒,为免暴露自己是个冒牌货的事实,也不能再问下去,只能以后旁敲侧击,从长计议吧。
她心里有事,不知不觉吃饭就慢,面前的碧粳米粥喝了半天,还剩大半碗。
郁瑾看了看她,眼露精光,忽然往前一伸脖子,“皇姐想什么呢?”
她被吓了一跳,本能道:“没什么。”
郁瑾眼睛骨碌碌转,看了她两圈,神神秘秘地一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我皇姐夫吧?”
“什么皇姐夫。”郁瑶喘了一口气,抚平扑通乱跳的心,感觉自己的思维快跟不上她的趟了。
不料这小丫头却会错了意,以一种善解人意的姿态拍了拍她的肩,“我明白,我都明白。虽然因为父君的缘故,只能委屈皇姐夫暂居君位,但只看那天殿选的情形,也知道皇姐你对他是一见倾心,世间难得,等待时机成熟,皇姐夫一定会是名正言顺的皇姐夫。”
“……”
郁瑶被她绕口令念得头晕,一时竟也不知说什么好,这便又给了她发挥的机会。
“哎,我可是听说了啊。”郁瑾一边吃点心,一边拿眼角贼溜溜地瞟她,“昨晚皇姐夫不过是些许风寒,你就心急火燎地连夜赶了过去,亲自喂药,还在甘泉宫的偏殿守了半夜,没说错吧?”
“嗯。”郁瑶淡淡地哼了一声。
“真是让人想不到啊,我从前只知道你心气高得很,寻常男子一概入不了眼,没想到竟然会在两仪殿上一眼倾心于皇姐夫,二话不说就将玉如意给出去了,我听说的时候还以为是讹传,训她们编了话本来骗我。”
听着身边的人摇头感叹,啧啧有声,郁瑶心里的疑惑却更甚。
怎么她口中的自己,好像和广为流传的不是同一个人似的?
寻常男子入不了眼?可是她分明听说,大周朝女皇荒唐好色,宫中小侍常年有百余人,沐浴就寝,场景无不靡艳,盛宠时便将珠宝玩物流水样地赏赐下去,一旦失了兴致,便赶出宫去,另选新人补上。
她穿越过来后,实在消受不起,借口她有了季凉,无意再亲近小侍,赏了他们足以生活的银钱,全都放出宫另谋出路去了。
这显然也做不得假。
那这其中会有什么蹊跷呢?
她这厢想着事情,无意识地微微皱眉,那边郁瑾就促狭地笑起来,“好啦,不过是多提了几句皇姐夫,不会还小气上了吧?你放心,这可万万没有人敢抢你的。”
郁瑶心说,皇家姐妹之间,这种玩笑也能开,这丫头与原身的姐妹之情,倒也是情比金坚了。
于是她展开了眉头,斜眼道:“你辛辛苦苦,一大清早跑进宫来,不会就是为了打趣我和你皇姐夫吧?”
“当然不是,我有正事的。”郁瑾大概终于想起自己的目的来,正好吃得也差不多了,拿起帕子擦了擦嘴,“你上次让我设法结识的唐纭,我约出来了,就在南风苑,我们收拾收拾这就出发吧。”
南风苑,听着是个酒楼或者雅舍的名字。
郁瑶也不去纠结自己其实压根不认识这人的事了,讶异道:“会不会太早了一点?”
但是郁瑾很懂行一般地摇了摇头,“一点也不早,我们此刻准备动身,未时初才能到,刚刚好。”
作者有话要说:郁瑶:来人啊,吩咐下去,人参雪莲燕窝虫草……都给季君备着,随便用!
玉若:陛下,季君不过是感冒发烧,又不是养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