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他的宇宙里,唯一一朵永恒而深沉的玫瑰。
孟韶有些慌张地推了推他的胳膊:“还在你外公外婆家, 你也不怕他们听见。”
“听见什么?”程泊辞说话的时候,气息慢慢拂过孟韶的皮肤,让她有种下一秒就会燃起静电的错觉。
她的呼吸有些不稳, 面前程泊辞漆黑的瞳孔看得她微微缺氧。
孟韶偏过头, 避开他的视线, 避而不答道:“你先下去。”
程泊辞大约是看出她在想什么,忽地低下脸笑了:“韶韶, 我什么都没说。”
孟韶愣了下, 随即就意识到, 自己是被他消遣了。
她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一字一顿地叫他:“程泊辞。”
程泊辞很喜欢孟韶这种情绪鲜活的时刻, 抬眸看她片刻,眼中的笑意还没散去, 就捧着她的脸吻了过去。
孟韶猝不及防,有那么一瞬间透不过气来,她下意识地伸手抵住程泊辞肩膀, 却被他抓着手腕往旁边一拉,扣在了床单上。
程泊辞吻得很深,温热的唇舌让孟韶整个脑子都乱了。
过了几秒, 她情不自禁地用没有被他禁锢住的那只手勾上他的脖子,无意识地回应着他。
程泊辞压着她手腕的力气顿时大了些。
孟韶的指尖蜷了蜷,她没吭声,程泊辞却松开了她。
她迷迷糊糊地问他怎么了, 眼尾还带着淡淡的红。
程泊辞看着她说:“怕我忍不住。”
孟韶被他抱进怀里, 她枕着他的胳膊, 指尖碰了碰他的嘴唇:“那之前怎么不忍。”
“现在你不是怕被听见么, ”程泊辞顿了顿, 又贴着她的耳廓,“而且也没带……”
孟韶被他说的那个字弄得面红耳赤,而程泊辞把头埋进她颈间亲了亲,带着一点哑道:“好了,睡吧。”
两个人坐第二天傍晚的航班回首都,下午打车去机场,暖黄的阳光落在街道上,深秋的落叶簌簌如雨。
孟韶倚在程泊辞肩上,跟他说:“也不知道下次回来是什么时候,之前施姐问我能不能接一个过年去国外采访的任务,等我回国应该还有好多收尾工作,估计还要再忙一段时间。”
程泊辞用指节勾着她的发梢把玩:“我外公外婆还想着跟你爸妈和弟弟一起过年。”
“那只能等到明年了。”孟韶说道。
出租车遇到红灯,在路口停下来,车窗正对着一家开在街边的花店。
花店门口走出一对手牵着手的小情侣,看年龄还是大学生,女孩子怀里抱着一大束玫瑰花。
好像谈了恋爱一定要送一次玫瑰,送太多回是俗气,不送又觉得不够圆满。
孟韶忽然想到,程泊辞没有送过她这个。
因为记得他花粉过敏,所以在一起之后,她特地叮嘱过他不要给自己买花,他唯一一次送她,就是两个人重逢那夜的颁奖礼,他在她吃砂锅粥时预定的向日葵。
或许什么事都不会太圆满,注定要有几分缺憾。
孟韶并不是太介意,看了一眼就准备收回目光,而程泊辞却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想要花么。”
“就是看看。”孟韶轻描淡写道。
见程泊辞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她又提醒他:“你不许去买,都没带口罩在身上,别不小心过敏。”
收到她的勒令,程泊辞笑了下,说知道了。
他们回到首都之后,没几天就入了冬,下过初雪,风一日比一日刮得冷,有一天程泊辞告诉孟韶,程宏远和他的继母想跟她一起吃顿饭,问她要不要去。
当时孟韶正枕在他腿上看书,闻言将书放在胸口道:“你希望我去吗。”
程泊辞言简意赅道:“我不想去。”
“那就不去了吧。”孟韶说。
程泊辞像挠猫一样轻轻碰着她的下巴:“这么乖?”
停了停,他又说:“不过他们应该是想通了。”
孟韶觉得痒,躲了躲:“想通什么。”
“他们拘束不了我。”程泊辞道。
然后他又低垂眉眼看着孟韶:“韶韶,你可以从现在开始考虑,以后结婚要不要请他们来。”
这一年很快走到尾声,跟程泊辞一起度过跨年夜之后,孟韶在上班的时候收到了施时悦安排给她的海外选题的书面通知,是要前往魁北克,报道一系列关于中魁合作的论坛。
她要走的那几天临近除夕,程泊辞也在收拾行李,她没听他说这段时间有什么出差的安排,以为他是要回礼城陪外公外婆过年,还让他帮自己跟两位老人问好。
孟韶乘坐国际航班抵达魁北克的时候正赶上当地的冬季狂欢节,大街小巷都坐落着晶莹剔透的冰雕,大雪从她来的第一天下到最后一天,好在采访工作大都在室内进行,工作人员也给她和随行的摄像准备了从酒店来回的接送服务,没有耽误什么。
之前做过很多次类似的报道,孟韶已经驾就轻熟,任务进行得非常顺利,最后一天傍晚,论坛的答谢酒会结束后,一同参会的驻蒙特利尔总领事叫住了她,邀请她和其他中方代表一起去老城的公园参观狂欢节冰雕。
已经入夜,室外的气温极低,还在下着雪,孟韶裹紧羽绒服,同其他人一起上车。
总领事正好坐在她旁边,两个人聊了几句,下车之前,他对孟韶说:“今天你一定会拥有一个美好的夜晚。”
孟韶觉得只是一句例行公事的祝福,没有放在心上,笑着说了声谢谢。
公园的草地已经被厚厚的落雪覆盖,每一座冰雕的底部都装有不同颜色的射灯,旁边是刻有创作理念简介的铭牌。
孟韶兜兜转转地看着,总领事走到她旁边,伸手指了指被一排白松掩映着的公园深处:“那里有专门给你准备的礼物。”
“给我的?”孟韶不可思议地问。
总领事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孟韶问是什么,他说,过去就知道了。
孟韶心想那里可能有特别的景色,于是沿着一条林中小径,朝对方说的方向走了过去。
小径旁边树立着一块树干砍成的指示牌,上面还蜿蜒着曲折的年轮,用黑色油漆写了两个单词,上面是法文孟韶不懂,下面是英语的喷泉“fountain”。
现在的气温低于零下,喷泉无法运行,孟韶不明白总领事说的礼物是什么。
但她还是继续走着,直到越走越近,看到林梢的缝隙中透出了淡淡的光。
终于走到喷泉区入口,孟韶一下子站住了。
呼吸都险些忘记。
里面是一副不可思议的景象,乍一看,她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罗马式的花园喷泉被冻结在了巨大的冰块里面,每一层都封存着无数朵绯红的玫瑰,而四周是连成环形的冰雕,全部是不同星系的形状。
风声呼啸,她恍若置身宇宙中漫游,找到属于自己的那颗玫瑰星球。
孟韶听到身后传来“咔嚓”一声。
她回过头,看到墨蓝的夜空下、漫天的大雪中,程泊辞正缓缓放下举在手里的相机。
纯黑的相机背带缠在他修长的手上,他对着她露出了一个笑容。
随后一步步向她走来。
停在她旁边,他英俊的眉目被射灯散发出的光线映照得很柔和:“韶韶,新年快乐。”
原本应该在千里之外的程泊辞突然出现在魁北克,孟韶觉得这愈发像一场梦境。
她用了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怎么来了。”
“正好跟司长来这边出访,想给你个惊喜,没跟你说。”程泊辞说。
记得跟她在礼城打车去机场的路上,她看向别人收到的玫瑰的眼光,所以也想送给她,让她知道,她有多值得。
不知不觉间,两个人身后站了很多人,总领事对孟韶说:“怎么样,我没说错吧,是不是美好到让你终身难忘?”
程泊辞跟对方握手,郑重地道谢,然后将相机交给对方,请他为自己和孟韶拍一张合影。
被程泊辞揽着肩膀光明正大地站在镜头前,身前是人群簇拥,身后是盛大的冰封玫瑰和宇宙星系,孟韶不自觉想到了十七岁时,自己因为意外,才侥幸得以跟他拥有的那张双人照片。
那时他看向她,她甚至不敢同他对视。
再也不用那样偷偷摸摸地喜欢他了。
在他面前,她不必再自卑、认为自己不配,也不会再觉得他遥远到令人绝望。
程泊辞看出她在想什么,轻声说:“韶韶,以后我们还会一起拍很多照片。”
不止是拍很多照片,还要走遍万水千山,度过朝朝夜夜,看海怎样澎湃变蓝,云怎样聚散奔涌。
在高中毕业那年,程泊辞翻遍了孟韶送他的那本《二十首诗与绝望的歌》,没看到太多她在意他的痕迹,却记住了自己焦躁难安的心情。
在那本书里面,聂鲁达还有一句广为人知的诗句,“在我荒瘠的土地上,你是最后的玫瑰”。
他们两个误会太多,错过太多,十年后才有机会再遇,假如他真的像孟韶所想的那般,已经拥有了整个宇宙,那她就是他的宇宙里,唯一一朵永恒而深沉的玫瑰。
他以她为轴心,因她而闪耀。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明天开始更番外,还是晚八日更,啾啾。(帮我点点预收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