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警局路上, 车上也没其他人,而且也得到上级允许,老林顺手把报告袋递给姜曳, 还说了调查的结果。
5个人的尸块基本都找全了, 有些亏损没法提, 毕竟林中生物多,且内脏这些被吃得比较多, 毕竟一晚上被大量泥鳅等生物吞食。
“尸块里面的确有一定麻醉剂含量, 足以对人体造成昏迷虚弱效果,五个人体表无多少搏斗迹象, 可以证明当时是没有多少反抗就被凶手拿下,其中嘴巴口鼻处有堵塞棉絮, 证明五人都被堵住了嘴巴,且双手手腕处有吊缠痕,生死摩擦皮肤表层,且轻微脱臼,说明五人都被缠住双手吊起来过, 皮肤都不见了,肌肉表层反应明显,加上充血反应, 说明被剥皮的时候人还没死, 都是活剥的。”
“五人的死亡原因基本都是失血过多跟极致的疼痛导致的神经性休克,以及心脏跟大脑缺血而死,因为剥皮后就分尸了。”
“搜查过林子跟现场, 并没有找到绳子跟凶器, 显然被凶手带走了, 地上脚印经过大范围采集, 找到了一共八个印记,你自己看看。”
姜曳看到了照片上的痕迹,若有所思,“根据这个鞋印,大概可以判断凶手大概一米七五到一米七七之间,体重70公斤上下,但鞋印是平滑的,在泥土这么松软的地方,就算是套上鞋套都不可能完全不留印记,所以这个人的鞋子还是磨平的。”
“对,这人有备而来。”老林专心开车,而姜曳继续翻看这些资料,以及司徒飞宇五人的信息。
“志愿者抓到了?”
“一共三个志愿者负责当晚的饮食配备,经过我们调查以及其他志愿者指证,当时把食物递给司徒飞宇五人的是一个叫蔡昆的人。”
警局里,姜曳在审讯室外见到了蔡昆,这是一个小平头青年,不高,才一米七出头,低垂着头,双手耷拉着,像是在沉思,但只缄默,比安静的审讯室更安静。
“他什么都不肯交代,既不肯回答我们关于他递食物的问题,也不肯回答自己为什么当志愿者,更不回答任何跟司徒飞宇五个人的事。”
姜曳看了下之前警方关于此人的审讯记录,的确全程只有警察在说话,他一个字都没说。
警察们很无奈,这种无奈还夹带着一些不安。
“我们查过他的衣物跟身体,上面没有夹带任何药物残留,连指甲都抠过了,而当晚食物是肉汤跟面包,面包是一口气从超市批发出来的,都长得一模一样,拿的时候随手从箱子里分配给志愿者,而肉汤是他们自己熬的,本身在一个大锅里面,要勺出来到碗里,能加药物的机会只有他本人当时偷偷添加...基本藏在衣物或者指尖内,但不排除他后面已经完全洗干净了这些痕迹,但不管怎么说,当时在场的人那么多,其他两个志愿者都没发现他有什么不同。”
姜曳看着画面中的蔡昆,他的脸上跟肢体语言中未曾显露任何的不安,只有漠然,那种...等着自己的身体腐烂的漠然。
“五个人的胃是不是都被摘除破开扔在沼泽里?”
“对,已经找不到食物残渣证明了,我想当时他分尸后掏空五个人的腹腔内脏,唯独选择破开胃袋,很可能就有这方面的打算。”
姜曳眼眸微阖,“那他不发声就是没问题的,当时现场无监控,又没有食物痕迹残留,就算他有嫌疑也没办法定罪,最后48小时一到也得把他放出去。”
就是这个道理。
“不过按照现场鞋印跟五人吊起来的剥皮手法...这个人案发当时又在分发食物,没法跟踪五人,其实他也有不在场证明。”
老林抽出了另一份资料,让姜曳看看,“这里是现场所有可以脚印的采集,其中第13页那边能看到灌木丛后面有一块密集的脚印,根据脚印深浅跟一些灌木叶子有所破损的现象,说明此人长时间蹲守在这,这个人应该是蔡昆的帮凶,而且早已确定司徒飞宇五人一定会去那个林子。”
“我在想,那司徒飞宇他们是不是笃定左阳波会去那个地方,左阳波是应了某个约会?那他原本要见的人是谁?”
姜曳看完这些资料,想到了无限第四案子中的交换犯罪......难道附属案子里面也用了这个法子?
她沉默了一会,翻着翻着,看到了志愿者们的口供跟餐车的照片,忽然拿出一张照片,“这是现场一个志愿者随手拍了发朋友圈的?”
“对,被我们询问时候拿来当材料了。”
照片里三个志愿者站成一片,正在忙碌着。
姜曳:“有没有一种可能是碗或者调羹有问题?肉汤是三个志愿者混合打的,小面包又是批发的,食物基本都是混在一起,那有问题的也许不是食物呢,碗筷调羹按位置放,蔡昆在最右边,三人的碗筷这些都放在餐车下面的格子里对吧,那如果他早就把有问题的碗筷放在餐车一端下面,就像照片里这样,等司徒飞宇五个人以来,他把碗筷一拿就行了,别人也看不见区别,药物涂抹在碗跟汤勺上面,食物一盛,药物就融化其中。”
“注意没,给的一次性碗筷都已经拆开了,乍一看是方便志愿者进食,其实方便他操作。”
的确,这种法子是可行的。
但问题是没法查证据了,那些碗筷都是一次性的,用完都不用洗,直接扔了,现在都不知道在哪个垃圾场被处理掉了。
“他家里查过也没证据,更没有相关药物购买记录。”
“那就是别人负责配备的药物给他,反正现在可以确定他们有两个人吧。”
姜曳:“他有左阳波死亡时间的不在场时间吗?”
“有,查过了,左阳波的失踪时间在中午11点,死亡时间在下午三点半,死亡原因也是失血过多,在这段时间内,蔡昆都跟其他志愿者一起,有人证。”
也就是说,按照现在所有的证据跟线索,蔡昆这边是没有突破口的,他只要保持沉默就能熬到无罪释放。
另一个帮手的身份信息也只有身高跟体重,并没有其他方面的侧写。
不过案发到现在也没多久,想短时间内找到关键证据也是异想天开。
“现在还有一个突破口是左家跟司徒飞宇家那边,已经联系了他们的家人,他们很快就会过来。”
老林留意到姜曳一直在翻左阳波的资料,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很快他们就到了法医室那边,法医对于姜曳有些好奇心。
本来局里对于上级忽然“空降”一个系统以外的普通人是有些抵触情绪的,但搜了下对方资料,看到人家经历的那些案子,又觉得这个外援很不错,自家局长求生欲特别强。
法医对姜曳多看了两眼,而后把人引到解剖台。
“颈部有刀口切入,凶手用的是吊剥法,第一刀下在这里,就是颈后,从这里开口子环颈,往上剥头皮跟,往下吊剥整体...不过手臂这里另外剥开...手段老辣,没有多余的手法,因为皮肤全被带走,尸体上也未曾留下什么指纹,当然这人大概率也戴着手套。我查了下这种吊剥法,一般用于古法宰杀牛羊,到现在咱们当地也有人会,不过也算有个筛选的渠道。”
“5具尸体都是用的一样手法,剥皮的时候人都还活着,凶手是故意的,就是要让这五人体会到极致的痛苦...”
法医的表情很严肃,甚至带着几分不忍。
杀人不过点头地,这种死法太恐怖了,在古代的酷刑中也是首屈一指的残忍,何况现代。
他说完后小心观察姜曳,发现这人拿了一张纸,看看尸体上伤口跟剥皮表面,又看看法医室在电脑上做出来的杀人模拟图...过了一会,她画出了两把刀。
“这边是剥皮的,小弯刀,尖端刺入后,刀把一勾,勾嘴就能沿着皮肤往下丝滑切割,不伤肉跟骨头,而且绕颈的时候不需要中断,沿着脖子用刀口转一圈就行,一般的刀很难做到,而市面上这种刀恐怕不常见,要么自制,要么使用范围很小,出产方不多,你们可以去宰杀场问问。”
“这把是分尸刀,属于一般的剁肉菜刀,这样的反而比较常见,很多屠夫都有,你们也看到了,骨头基本都可以接缝,说明骨碎很少,剁肉无残损,按这个凶手的身高体重,应属普通人层次,一个普通人,要连续剁分五个成年人男子的尸体,一共分成128块,这是多大的工程量?遑论还得剥皮,这说明这个人虽然体格普通,但体力极好,能维持长时间的体力工作,但他又不擅切肉剁肉,对人体也不是很了解,所以切块的时候,都不是按照人体骨筋来切的,能怎么顺手怎么来,说明这人不是专业屠夫或者从事医生等对人体有所了解的职业,可他又懂得剥皮手法....我姑且猜测这个人曾经长时间从事低等体力劳动,练就了好体力,也曾经在店铺或者屠宰场工作过,负责剥皮这个流程,但并未处理过牛羊躯块,不过因为力气大,基本一刀剁完,分骨切肉很少破损,手特别稳,还很细心,不管是别人指定的计划,他负责执行,还是他自己完成整个计划,这么大的工程,现场没有留下线索,还把胃袋这些处理掉,足可见这个人的性格,而且这人大概率是个本地人,至少年幼时就在本地待过,而且居住地距离那个林子不远。”
老林跟法医听着,前者已经拿出地图,指着上面的区块,“这里一块区域基本是咱们汕州最有名望的一些大姓宗祠跟祖庙,当地排外,连政府都不敢在那边规划旅游,房地产更不敢涉及,一些外来人跟旅客也不会贸然往那边游荡私闯,何况本身也没什么景色,再往外一些是林子跟沼泽,溪流河段,这里一大片都曾是乱葬岗,干枯的大榕树位于这里,早在四十年前就枯了,里面没有农田等物,本地人也很少到里面,多数是当年的小孩漫山遍野玩耍才会往里面跑,所以司徒天河这一代的人知道,因为他们的老宅以及宗祠好多都在这附近,而当年会往那边跑的小孩基本也住在这一圈那个年代没啥公交车,家里有自行车的孩子都少,所以可以排除远一些的孩子来这边玩的可能性。”
口供上也提及这件事,司徒天河对姜曳说的,对警察也说过。
虽然这样一来他的嫌疑增大,但也的确能缩小嫌疑人身份范围。
“那暂时侧写这个人四十多岁,本地人,身高体重...曾因家境困顿,不得不在饭店或者屠宰厂等地打工,学会了吊剥手法,年少时或者现在就家住这一块区域,体力好,用的刀具比较特别,网络搜索下厂家,也联系下当地屠宰户.....”
虽然这个范围也不是特别精准,还需要大量排查,主要埋得深,需要查访一些老居民才可能得到线索,但至少是一个调查方向,还有能因此去针对性询问左家跟司徒飞宇家。
除此之外,关于左阳波开车离开后就失踪,车子也未出现在林子附近,猜测已被凶手开走,这也需要排查监控,工作量不小,目前也还未有结果就如无限第四案面对的人员缺少窘迫,汕州警局当前人员也不够,调查需要时间,唯一的好处就是刑侦手段高级了许多,老林若非继承了原主的记忆,恐怕也很不习惯。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后,经过外派警员赶到该区域的查访以及技术部门根据网络信息的探查,最终罗列出一个名单。
“128人?”
这么多?!
姜曳表情苦逼,老林也直皱眉,但仔细一想又有些无奈。
“我们当地本来就是火锅饮食热门的地区,宰杀牛羊的工厂多,那个年代普遍文化程度不高,家庭条件不好后入这行的还真不少,而这个区域内就有三家工厂跟四家火锅店,现在能联系到的店主跟老板,对方还在经营且对此还有记忆的,弄出来在里面帮工年轻人资料就有这么多,漏掉的更不少,时间实在太久了。”
“倒是对这刀具的探访有些发现,据那些老板跟师傅辨认,这种弯尖剃刀很少有人用,毕竟都是做餐饮的,对这一块也不需要那么讲究,反正肉切下来该怎么吃就怎么吃,最重要的是新鲜跟滋味,也只有一家老店有这种技术,老师傅姓鲁,不仅宰牛羊技术一绝,还有一手卤制牛肉的配方...早年家族在咱们汕州开店,后来经营不善倒闭,举家去了外地,但同行人说他家的店之所以倒闭,就是因为技术被徒弟学去了,被其用肮脏手段挤压生意,最后不得不离开。”
调查员接下来在电话里说的话,姜曳也听到了,“不过有件事需要注意,那个徒弟叫曾礼,曾经在矿场当掘金队队长,二十年前因为矿难而被辞退,入了老乡鲁师傅门下,老师傅看他没了收入,看着又老实,于是倾囊相授,结果是个白眼狼,学了技术后又偷了老师傅的家族配方,没多久就另起炉灶,开了更大更好的店铺,还用这个配方申请专利,反过来告老师傅家侵权,活生生把老师傅家逼得没了活路...”
又是矿场,又是二十年前。
“黑金矿难。”姜曳语气有些凉薄,“看来他当时拿的钱不少,这个人还在汕州吗?”
“不在了,他的连锁店开了七八家后,赚了一大笔钱,后来大概因为扩张缺乏资金,没两三年就把整个经营权连同配方都转售给了詹氏,现在他们家的店都在詹记集团名下,老大,就是咱们汕州火锅店连锁龙头的詹记,得了詹家的资金后,那些店就改名为詹记,飞快扩张,最后成了咱们省内有名的连锁店。”
詹家?
那晚詹家的人也过去了,还说跟左阳波有什么生意交情,没想到在这里连上了。
老林跟姜曳目光立即对上了。
结束通话后,老林在小白板上又写下了詹家跟曾礼。
詹家,左阳波,司徒庸,曾礼。
四方都有关联的是什么事黑金矿。
老林搜出了矿场的详细资料。
詹家的话事人詹振东是当年的矿长,在当时就是当地首富,现在家族枝繁叶茂,餐饮不过是在当地的盈利来源,其实家族成员在全国各地都有产业,尤其是其子在省内开了房地产公司,赚得盆满钵满,在当地,他们家也就仅次于姜曳他们这一支,但后者根基在港都,可以说詹家在汕州就是巨无霸,连当地政府长官见到了都有几分交情。
“当年那个矿难一下子死了25个矿工,摧毁了25个家庭,但没有一户人家是拿到赔偿金的,因为当时有人作证这些矿工是因为自己违背规章携带了香烟跟打火机,而且没有按照规定佩戴安全帽,这才集体死于引发的爆炸。”
姜曳挑眉,“25个人全没戴?”
“是。”技术员看着档案里面的记录回答。
“上面有记录现场残留物里面都没有安全帽的爆炸碎片吗?”
“记录说都没有,死者的安全帽都在他们的宿舍里,所以认为是他们违规在先导致矿场爆炸以及自身死亡,矿场不愿给予赔偿。”
姜曳拿过鼠标,往下拉记录,发现电脑里面的信息少得可怜。
现场化验跟尸检记录都中规中矩反正就说这些人抽烟了,没戴安全帽...其余没了。
姜曳的表情略有嘲讽,而老林也冷笑了。
但师徒一派的嘲讽后,还是得回归案情,“128人,再筛查他们的出身,看看有谁跟25个死难者有关系的,看看有没有蔡昆。”
多亏了现代科技,没过一会名单就筛掉了大半。
上面没有蔡昆,但还有28个人。
还有28个?
老少男女都有。
那只能说明当年黑金矿难造成的后果很严重,光是这一区块就有这么多人被拖累。
“能去矿里工作的都是家里的青壮年,但凡家里有点资本的,谁会让老公儿子跟父亲去危险的矿里工作?本来就是穷困家庭,主要劳动力死后,家庭基本就垮了,老婆得出去工作,孩子没法读书,父母辈无人奉养,得年老继续工作接济小家庭...这就是一根稻草。”
人类的欢喜并不相通,但苦难基本雷同。
这28人就没法用电脑数据排查了,得实地调查,需要时间,但里面没有蔡昆,这让姜曳跟老林有些惊讶。
还好另一个技术员查出来了。
“出来了,老大,这人跟黑金矿没关系,但他跟另一个案子有关系,老大你看下。”
现在查一个人的身份,网上大数据太好查了,银行卡,社交软件,交通信息,到处都是留下的痕迹,所以光技术部那边就能搞定对蔡昆的技术核查,当然,前提是蔡昆不是黄克功这种高智商的变态犯罪分子。
而蔡昆已经被锁定抓捕在局里,就更好查了,正好左家跟姜曳的老堂舅爷一家来人了。
老林一边翻着打印出来的资料,继续说:“针对二十年年前那场矿难,我要更详细的资料,跟上级打报告调出来,等下审问的时候,你们要针对这个询问,看看他们家人的反应,尤其是司徒庸跟左阳波的老婆以及他兄弟父母这些个当年可能知道内情的人,给我观察仔细点。”
这种需要人力跟动用国家监控系统的事,自然有专业人员去做,姜曳既然来了警局,也得了上面的暗示帮忙,就不会白来。
五分钟后,她吃着女警送来的零食,看着资料,正好左家跟司徒飞宇家的人也都来到了警局。
监控显示屏上出现了三个区块的询问画面。
第一是对蔡昆的,在审讯室里。第二是对左家人的,第三是司徒飞宇家人的,两家人当前不是嫌疑人,是在外面的招待室询问的,但也在监控范围。
姜曳跟汕州警局局长都在监控室里,局长跟老太太认识,跟姜曳寒暄了两句。
局长也在看蔡昆的背景资料,因为查到他的身份才会重启对他的审讯,否则这人就是一个闷葫芦,没有突破口。
局长看完资料,说:“王晓美,那边林子里溪流自杀的那个女孩,我记得这个自杀案,是五年前的事,因为是自杀,他家人选择不报案,后来不了了之...没想到她跟蔡昆有关系,还是小情侣关系。但没什么人知道他们的关系啊。”
姜曳:“应该是因为王晓美的家人比较爱钱,俩个小孩不敢对外说。”
姜曳手指捏着资料,上面有蔡昆曾经的账号,上面跟死者王晓美的有关联,而且蔡昆经常登录拜访......
算了下年纪,两人都当年都差不多十八九岁,正是年少慕艾的时候,不过王晓美家里人重男轻女,爱钱如命,不然也干不出吃女儿人血馒头的事,当时也没让成绩优异的王晓美继续读书,高中毕业就逼着她打工养家了,而蔡昆更是初中没毕业,常年混迹在社会上,两人曾是初中同学...一个在超市打工,一个在餐馆端菜。
一个小学霸,一个大学渣,却因为极端恶劣的原生家庭而困在社会的最底层,但在最美好的年纪跟彼此缔结了最纯粹的感情。
感情并不是都能he结局。
在王晓美死后,她的空间从最初零零散散曾经的同学朋友亲戚...后面只剩下蔡昆一个人拜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上面曾有他留下的一条评论生日快乐,小丸子。
时间发于三天前,那天是王晓美的忌日。
她是在自己生日那天自杀的,而照片中的王晓美留着那个年代土里土气的波波头,像是樱桃小丸子一样的发型,空间里发了很多这个动画的信息。
它意味着什么呢?
姜曳一心二用,一边关注老林等人针对左阳波妻子跟司徒庸等人的审问,一边关注负责审问蔡昆的过程...
那边,老林等人开始询问左阳波以及司徒飞宇等人为何去那林子的事。
画面里,左阳波妻子一脸迷茫,但语气不太好,“什么林子?我哪里知道他去哪鬼混,不是说他巡游后就心急火燎跑了,搞不好是跟哪个相好的私会钻小树林去的,同志,这事你可别问我,问他的狐朋狗友还差不多。”
她什么信息都给不了,还急着问自己要怎么保护自己的权益,因为最近左阳波的兄弟在跟她争财产...
“这事你问律师跟法院,会按继承法处理...”老林看得出这人不得左阳波信任,轮到左阳波兄弟,后者也满嘴遗产...对老林的询问压根牛头不对马嘴马嘴,但都提到左阳波私生活乱,爱搞男女关系,若说狐朋狗友,他满嘴牢骚。
“他有哪些朋友是比较信任的?”
“鬼知道,做不过那些有钱人,他逢年过节就吹嘘自己人脉牛逼,让我有什么困难找他摆平,我呸,每次一遇到事就推诿,给脸色,满嘴吹牛逼。”
左阳波哥哥一脸嫌弃,老林眯起眼,“那你们这次是怎么动员到这么多人的?还找人让局里三小时就出警,我查了下,是司徒庸帮你们打的招呼是吧。”
司徒庸这老东西惯能扯虎皮的,背后还拉扯了老太太跟司徒天河,让局长他们开了绿灯,这事也是刚刚局长才说的,估计背后让老太太一阵埋汰不知道老太太他们跟司徒庸一房关系不好?
左阳波哥哥愣了下,嘟囔:“是他们自己找上门的,来的一茬接一茬,那司徒飞宇还问我左阳波有没有说过什么,我哪里知道,这人死后才冒出来的人脉也叫人脉?”
这话很绝啊。
人死后才冒出来的人脉也叫人脉?
当然不是人脉,而是团伙。
团伙为利则合,为利而分。
不过这也证明司徒庸一家对左阳波是有了解的也许左阳波感觉到自己被威胁后,就联系了这些人。
另一边,被询问的司徒庸老脸拉得老长了,口气很差,就是满嘴不知道,愤怒之下一直质问什么时候能破案,为他的子孙报仇。
“现在我们就在破案,老爷子,只要你告知详情,我们才能查出真相....”
司徒庸都七十多了,儿子孙子跟子侄死了好几个,自家城门失火,警方本以为这人会先崩溃,交代真相,没想到他嘴巴比左阳波的妻子兄弟还硬,啥都不肯说,提到矿就眼神凶狠表情冷漠,咬死了当年矿难没问题。
“肯定是那些死人的家人来报仇,你们去查啊,不然要你们警察干嘛?!你们不会包庇那些人吧,我会告你们!”
老爷子满嘴纳税跟告警局,看似疯癫顽固,但以警方的经验,这老东西心理素质很牛,是装傻充愣。
“当然牛,当年跟我外婆他们闹那么凶,看我家发迹惹不起后,立即舔着脸跟其他族人一起奉承,如果不是前段时间龙舟的事甩了他们家的脸,现在还能当着我的面让我喊堂舅公呢。”
而闹翻了后,这老东西还能舔着脸在外面挂老太太的名声走司法关系,导致警方调查左阳波的时候第一个想的就是司徒天河。
因为有关联嘛。
不过,因为事先调查到了曾礼,冷不丁的,警员问他:“你认识曾礼吗?”
“谁?不认识。”
“你们以前一个矿的,你不认识?”
“当然不认识,都这么久了,后来从矿里出来,大家各奔东西,从未联系过...”
“是吗?那一年后他开店,你怎么还给了祝贺?你看看这张照片。”
老旧照片上有当年曾礼开店后的拍照,上面垂挂的红色条幅就有司徒庸的记名。
司徒庸脸色变了变,但很快恢复,“年纪大了,记不清了,可能有吧。”
局长纳闷了,“这人也真是怪了,说他伤心儿孙的死,应该心如死灰把一切交代接着抓凶手才对,这都死扛着不说......不正常啊。”
姜曳摩梭着下巴,“也许是因为交代后会把他自己连累坐牢,或者遭到其他利益相关人员的报复,造成比现在更坏的结果,人的第一本能往往是自保,而非报仇尤其是对于这类自私无耻的人而言。”
也只能是这个原因了。
他油盐不进,警员继续以其自身安危劝说:“你真要继续瞒着?就没想过凶手下个目标就是你?”
司徒庸表情果然苍白了一些,但沉默了很久,还是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很快走了。
老林让警员跟上两家人的车子,免得他们被害了。
两家人的询问价值近乎于零。
局长很失望,但姜曳却早有心理准备。
知道真相的会因为利益攸关而闭嘴,不知真相的就更不用提了。
“至少证明黑金矿难背后谁更深,不好查哦。”姜曳看向局长,局长对此有些讪讪,不吭声了。
姜曳端起矿泉水瓶喝了一口,表情有些冷漠。
她有预感,这个案子最难的抗力不在凶手的手段,而是来自某些隐晦的关联人人物他们笼罩在汕州一亩三分地,早在二十年前就形成了坚韧的利益关系网,各自发展成各个领域的强大人物,为了保守共同的秘密而团结。
滴水不露。
但凶手出现了,他正在挑战这个团体。
喝完水,姜曳主动申请,得到了允许后,打开了耳麦,联通了蔡昆审讯室里的广播。
“蔡昆,你好。”
蔡昆没有反应,警员也安静了。
“你知道小丸子吗?”
蔡昆木着脸,他知道自己的事会被查到。
“王晓美之所以喜欢樱桃小丸子,是因为她羡慕小丸子那充满关,一个人缺失了什么,就渴望什么,但她失败了,死在了那冰冷的溪流中。而你成功了,这么多年干过很多份工作,吃苦耐劳,从底层爬到了现在的中等阶级,按理说也算吃喝不愁,其实也不太可能为了这么一个年少的小姑娘去做不理智的事情,当前也没有确切的证据能证明你犯罪,毕竟为了一个跟超市老板有染后脆弱到自杀的人去埋葬自己的一生...”
姜曳这属于反向输出,一番话后,蔡昆忽然凶狠抬头,盯着广播器,双拳紧握锤击桌子且青筋暴露,眼底狰狞怒吼:“她是被左阳波侵犯的,她是无辜的!”
警员被吓了一跳,姜曳却很平静,手指按着耳机,一手控制着鼠标浏览他们的空间。
“你有证据吗?”姜曳继续问。
蔡昆沉下脸,努力控制着脾气,说:“人都死了,证据有用吗?”
“你说的是左阳波死了,还是王晓美死了?”姜曳问。
蔡昆不吭声。
姜曳慢悠悠说:“可左阳波不是你杀的,这种滔天仇恨没有自己动手是无法得到满足的吧,哪怕你已经摆脱了年少时期的穷困,有资格成家立业像任何人一样正常生活,可心里缺失的那一块始终没办法补全......”
他低下头,没有再盯着广播器,边上的局长跟过来的局长老辣,看出这是一个人心态不平稳后本能的躲避动作。
他被说中了?
然而,下一秒,姜曳突然来了一句,“你的演技很好,进修过吗?”
诶?局长一愣,却被老林塞了一份报告。
而边上的姜曳说:“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的不在场证明特别稳健?因为左阳波在昨天巡游到失踪之后,你一直都有人证...”
“但其实从左阳波被切开伤口放血藏在树心里,你的不在场证明就已经做好了。”
言语如刀,低头躲避的蔡昆忽而抬起头,看似普通的脸庞上有微妙的表情。
他皮笑肉不笑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当时真的在忙,还参与了当天的后勤工作,也许你家的龙舟都是我帮忙看顾的,你们司徒家的人也能为我作证吧。”
如此无懈可击的不在场证明,谁能破?
结果在监控室里,当着局长的面,姜曳心平气和来了一句,“如果当时参加巡演的人不是左阳波呢?那你的不在场证明是不是就无效了?”
45分钟前,法医室。
就在老林准备开始部署调查以及审问司徒庸等人的时候,被姜曳拉住了袖子,“师傅,额,林警官。”
姜曳差点喊秃噜嘴,幸好法医没留意,以为只是个敬畏称呼,而姜曳接下来的话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姜曳说着拿起了一份化检报告,“您来看看这根棉絮的化验报告,虽然只残存在司徒飞宇嘴巴,但料想五个人嘴里肯定都塞了,我觉得不太可能是衣服,因为衣服的材料首重坚韧轻盈,还分裂五块塞五人嘴里,主要也不够堵嘴的,搞不好得废三件这个季节的衣服,太麻烦了,而且旧衣服更有针对性,容易查。若按这种棉絮的种类,吸水显重的,类似吸水泡棉,一般用这种材质的多为抹布,报告上并无残留的油污,说明这抹布以前没用过,那凶手应该一口气新买了好几条抹布备用,上面的含量除了唾液跟血液的化学成分外,还有微量的丙烯化合物,也蕴含一定的甲醛,因为化验物很微量,检验到的不齐全,暂时不确定是什么物体。”
“但可以确定这块抹布在此之前应该擦拭过什么物品,沾染上了,类似胶水,或者......面具。”
她的嘴里突然蹦跶出“面具”这个词汇。
痕检化验部门一般制作化验,能分析的分析,分析不出来不确定的结果不会平白往报告上加,免得干扰警察那边的调查方向,现在纯粹是姜曳根据现有线索的逻辑推理跟猜测,刚好化学类魔方补全了她的知识缺口,她看了这些化验报告上诸多化学方程式,脑海里很快跳出了这么一个东西主要它也贯穿了某种逻辑。
新买的抹布跟面具无疑是她猜测的重点。
法医跟老林一惊,老林很快联想到了什么,表情微有变化,而姜曳抽出了另一份口供,“昨天我在竹林那边遇到警察,他的朋友们提起过,这份他家人给的口供上也说了左阳波开车离开赛龙舟活动区域之前,曾经参加过祭神活动,因为他们家有赞助,龙舟上有他超市的广告,作为参与方之一,他也参加了游行,当时他脸上佩戴的是面具,对吧。”
“这些面具都是工业品,质量谈不上多好,反正就用一次,左阳波跟其他参与者早就拿到了,当天早上穿好衣服佩戴好面具就过去参加游行,他离开的时候,也戴着面具?”
老林:“他朋友是说过游行结束,龙舟刚比完,这人就匆匆戴着面具离开了,很着急,面具都没拿下,口供上有,等等,你的意思是?”
姜曳其实也不是很有把握,就是在猜想,“我在想,如果他在开车的途中也戴着面具,这种工业面具连甲醛含量都这么多,连少量的棉絮都沾染了,说明甲醛含量不低,何况面具劣质,长期佩戴肯定不舒服,左阳波这么一个有钱人,享乐惯了,他穿的衣服都选择最舒服的一类,就算当时急着开车离开,也不至于长期佩戴它他怕死,十分怕死,不可能在开车途中戴着面具这样有驾驶风险的东西,更大概率的是他会在开车途中随手取下它扔在车座上,那问题来了,他就算去林子那边见约定的人,总不至于把面具还带过去吧,那面具跟抹布是怎么相遇的?”
面具跟抹布是怎么相遇的,这种说法有点浪漫。
但却给了法医充足的想象,他毕竟也是老道的,瞳孔微震,他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但因此觉得惶恐。
不会吧。
“姜小姐,你的意思是左阳波一开始就被抓了,当时开车甚至参加游行的人就不是他本人,而是凶手?”
法医的声音夹带某些不确定,“可是就算戴着面具,体型相似,声音也没法隐藏吧,中间他跟自己朋友可说过话的,他朋友也没有怀疑过。”
老林却摆摆手,“那天他们只说过一句话,因为那些朋友是外地来的,跟他也只是生意场面上的酒肉朋友,被左阳波邀请过来玩,谈不上多熟悉,而且他们都住酒店,而左阳波自己住家里,从那天早上开始就没接触过,其余都是用手机微信联系,在活动期间也只有巡游之后其中一人遇上他,看他匆匆忙忙的,问他到哪里去,他说有事,就这么点接触不会暴露什么。”
法医恍然,看了下口供,上面的确有其朋友表露的交谈内容。
“这么一说,其实左阳波在昨天早上就已经被控制了,衣物跟手机等等一切都被替代使用,也许连他的家都被人使用了。”
“他家里勘察过吗?”
老林叹气,“还未,自打左阳波感觉到威胁后,就一直很警惕,早几天前就不在原来的房子住了,我们查过,房子还锁着,里面都有些灰尘了,没有居住过的痕迹,他家人也不知道他最近住在哪。”
这就......有点古怪。
法医阴戳戳说:“心里有鬼的人,怕是连家人都不信。”
姜曳意有所指,“那反而说明他犯过的事,他家人是知道的,所以他有芥蒂,怕被家人威胁我问过当地一些了解他们家产业的人,发现左阳波这个人相当自我,一方面因为自己发家惠及家族,一方面又相当自负,把所有产业都把持在自己手里,虽然固定给家族人安排位置给薪资,但曾有家族人学他的路数去开超市,他马上翻脸不认人,用了一些手段把人给弄破产了,还把对方一家排挤出去,最后让对方不得不离家汕州,而这样的情况下,他的家族人对他既有攀附依赖心,也很容易因为这方面的打压有逆反心理,而他肯定也清楚,所以并不信任家族人。”
如何让至亲关系变生疏?
很简单,跟对方有金钱关系就可以。
因为人最禁不起金钱诱惑。
老林补充:“而他前段时间遇上的危险,加上车子刹车的事,他未必没有怀疑过是自己家族人干的而从侧面看,他失踪后,他的家族人各种操心运作,好像很热心去找他,实则在支援队里没几个他们家的人,连他的老婆孩子以及兄弟姐妹都没出现,反而是司徒飞宇这些人急了。”
因为左阳波真死了,得益的是他的妻儿兄弟姐妹可以分割财产。
当然了,对于他的老婆来说,这种第五肢一年到头没闲着,到处瞎搞的狗男人死了最好。
老林还记得对方假哭的样子,眼睫毛都不带湿润的...对方十几岁的儿子提及老爹也一脸冷漠。
姜曳轻轻说:“既然家人不可信,那他可信的人往往只有利益攸关的人员,也许他最近住的地方就是别人提供的而司徒飞宇他们家就是关联方之一。”
关系网的确定并不能有效破案,最重要的还是细节上的证据,姜曳等人很快开始看监控,为了节省时间,姜曳自己亲自上了,她的洞察力跟记忆力强,快速浏览了冗长的监控视频后...
“这里,左阳波开车离开活动区的停车场,他戴着面具,到十五分钟后经过市区衡阳路街道红绿灯的时候,他还戴着面具。”
“比对下三四天前他的开车视频,你们看,他以前过弯的时候转方向盘的手势跟节奏跟昨天的很不一样,这还是同一个弯道,以前四五次都一模一样,昨天那次却变了,不仅慢吞吞,一点都不急性子,甚至也不喜欢把另一只手搭在车窗上,显得更有教养跟保守。”
“这里,车子出现在林子后...就再未出现过,显然是凶手开走了,肯定没走车道,估计是走的乡间小路,以逃避监控。”
经过对比,开车人非左阳波的概率已经很高了,而确定当日非左阳波本人后,某些人的不在场证明就无效了。
比如蔡昆。
“假设同伙A假扮左阳波参加了当日巡演,故意开车离开让人看到,拖延了他遇害时间,而当时蔡昆也在现场,到志愿者时期帮忙,甚至后面一直都有人证,他得到了不在场证明但其实在昨天早上之前,那左阳波就已经被抓,迷晕后放在林子树心中,开了刀口放血,之所以在伤口上放蜂蜜,是为了吸引蚂蚁等昆虫过来,这些昆虫会释放一些酸腐性的液体,加上啃咬,让伤口痕迹被干扰,影响法医对伤口割开时间的化验结果以及判断。”
“那现在需要确定他前天晚上之前的时间证明。”
“那么,请问蔡先生,你15号那天从白天到晚上都在哪里,做什么?有没有人证?”
姜曳平静询问蔡昆,后者脸色僵硬,嘴唇紧抿,一句话都说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