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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那个替身回来了 写离声 2793 2024-05-13 10:24:01

夏侯俨送了郗子兰一棵洞光珠树, 亦是难得的珍宝。

接着内门其余诸人、小辈弟子都有贺礼相赠,各大宗门与世家也送来了贺礼——虽然凌霄恒和谢汋出事,重玄第一仙门的地位并未撼动,其它宗门看重玄的笑话, 却不会与重玄撕破脸。

郗子兰将每样礼物接过观览, 然后交给仙侍放到一旁, 不一会儿她座旁便堆得好似小山一般。

每年生辰她都会收到许多贺礼, 拣几样合心意的收入小库,其余的便登记造册送到大库房里, 偶尔拿两件出来赏人,其余的便放上几百年积灰。

眼看着最后几件贺礼陆续送到郗子兰眼前,接着就该由众人依次上前祝酒了。

姬少殷向冷嫣道:“一会儿我与你冯师叔他们一起祝酒,你跟着师兄师姐们。”

冷嫣点头应承,她自然不喜欢向郗子兰敬酒拜寿, 但为免惹人注意,也只能忍一时之不快。

就在这时,忽然有两个仙侍抬了一口巧夺天工的金银平脱黑檀木箱来。

郗子兰瞥了眼赞者,见他已将礼单卷起来收好, 不由诧异:“怎么还有贺礼, 这是谁送来的?”

那两个仙侍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开宴前这些生辰礼都存放在殿后, 只等着筵席上依次进献, 他们看见这口箱子, 便抬了过来。

其中一人如实答了,郗子兰看了看精巧的箱子, 不疑有他:“大约是造册时遗漏了, 抬上前来吧。”

仙侍将箱子放到几案上, 便要打开箱子上锁扣。

就在这时,谢爻忽然道:“慢着。”

郗子兰道:“怎么了,阿爻哥哥?”

不等谢爻说什么,忽听“喀喀”数声,那看起来坚固无比的檀木箱忽然四分五裂,“哗啦”一声,猩红液体泼了满案,众人随即闻到一股冲天的血腥气——那口箱子里竟装满了血。

鲜血中有什么黑黢黢的东西在蠕动,有人惊呼:“那是什么!”

话音未落,那东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起,竟直直地照着郗子兰的面门扑去。

她哪里来得及反应,等抬手去抓,那东西已经贴在了她脸上。郗子兰只觉触手冰凉滑腻,蓦地意识到那是什么。

是蛇!

她尖叫了一声,立即松开手,几乎昏厥过去,蛇张开血口,露出毒牙,眼看着就要一口咬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剑光闪过,那条蛇被斩为两半。

“啪”一声,蛇从她脸上掉落下来,半截掉在地上,半截掉进她面前的酒杯里,蛇尾挂在杯沿上,还在扭动。

郗子兰再也忍不住,捂着嘴吐了出来。

幸而她方才只顾着偷觑谢爻,只饮了那杯千日酒,吐完便只是抚着心口干呕。

冷嫣认出那蛇的来历,向若木传音:“是你做的?”

若木“嗯”了一声,痛快地承认了:“什么东西也配让人祝酒拜首。”

冷嫣心头蓦地涌出一股暖意。

连她都不在乎的事,却有人提前替她想到了。

或许是冷得久了,那暖意几乎让她觉得有些灼烫,不觉眼眶微酸。

良久,她轻轻道:“多谢。”

若木轻哼了一声:“本座只是看她不顺眼。”

祂顿了顿又道:“一点小事别总是谢来谢去,烦得很。”

谢爻看着那条蛇,脸色阴沉得能滴下水来。

郗子兰不认识这蛇,他和夏侯俨、两位长老却都是认识的。

这是伴着血菩提而生的棘蛇,平日盘在树下宛如树根,有人采摘那邪物时便会暴起伤人,若是再迟刹那,郗子兰这张脸至少一两个月不能见人。

他本应及时拔剑的,但认出那蛇之后,他不由自主地瞥了苏剑翘一眼,便是因了这一眼,他的剑便晚了刹那。

不过也是因为这一眼,他从她眼中看到了货真价实的惊诧——所以她并不知情。

不知怎的,他释然之余,又有些淡淡的失望。

其余三人也都认出那是何物,其他两人尚能维持镇定,许青文已是脸色灰青,浑身战栗,简直已不似活人。

“那箱子里还有东西!”有个眼尖的弟子惊叫道。

箱子里的血已经淌干了,露出底下婴儿拳头大的一团。

谢爻目光一触及它便知这是什么。三百多年前他也曾看见过一颗,那个女孩为了他不顾危险潜入禁地,拼着被毒蛇咬伤,摘了来送给他。

他还记得她将血菩提捧在手心里,全然不知那是会给她带来噬心之痛的邪物。

谢爻的心口又开始抽痛起来,或许从那一夜开始,在他胸腔里跳动的也已不再是心脏。

他捏了个诀,真火燃起,很快将断蛇和血菩提烧成灰烬。

但一地的鲜血还在。

郗子兰终于止住了翻江倒海的恶心,谢爻轻揽她的肩头,她便趁势躲在谢爻怀里抽泣起来。

最初的哗然之后,弟子们都自觉地闭上了嘴,一个个大气也不敢喘一口,鸦雀无声的大殿中只有郗子兰的啜泣声。

弟子们不知道那团东西是什么,也认不出那是什么品种的蛇,但生辰宴上见血,谁都知道有多不吉利。

更可怕的是堂堂羲和传人被一条蛇吓得失声痛哭,这或许比蛇和血更令弟子们悚然不安。

本来夏侯俨等人想借这场生辰宴稳定人心,没想到适得其反。

更难以索解的是这箱东西究竟是怎么混进来的——自从偃师宗寻衅开始,宗门上下戒备森严,护宗大阵之外又设了重重禁制,可以说连一只飞蝇都钻不进来。

夏侯俨皱着眉看了一眼郗子兰,向谢爻道:“元君受了惊,先回去歇息吧。”

谢爻颔首,扶起郗子兰:“我送你回玄委宫。”

就在这时,许青文却上前道:“此事蹊跷,还请神君留下来与掌门一起主持大局,元君由老身护送即可。”

郗子兰的身子一僵,她心里自然是一万个不情愿,但谢爻已接口道:“有劳许长老。”

许长老便即扶着她快步向外走去。

刚走出几步,身后有人跟了上来,许青文转过头一看,却是冷耀祖。

冷耀祖在西华苑这段日子显然过得不太好,形容惨悴了不少,他好不容易一朝翻身,当然要着意表现,师尊受惊这样的机会怎么能错过?

他快步跟上前去,如以前一样吩咐随从赶紧去备车驾,片刻便将一应细节安排得周详妥帖。

却不知此举正合许青文的意,本来她还得找个借口将冷耀祖召去玄委宫,正好省了这道麻烦。

郗子兰与许长老上了车,心下有些奇怪,换作平日,她遭了这么大的罪,许青文这会儿一定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可她却什么都没说,甚至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许姨,你怎么了?”郗子兰试探着问道。

许长老这才回过神来:“无事。子兰还好吧?”

郗子兰道:“幸好阿爻哥哥那一剑及时,只是唬了一跳,许姨知我怕蛇的。”

许长老心事重重地点了点头,便又陷入了沉默。

不一会儿,凤车停在了玄委宫前,许青文方才感觉这一路有一百年那么长,可到了殿中,她又惊觉图穷匕见之时来得这样早。

郗子兰想叫冷耀祖退下,许长老却道:“等一等。”

郗子兰纳闷道:“许姨,你找耀祖有什么事么?”

许长老拔出腰间短匕,对冷耀祖道:“借你三滴血一用。”

冷耀祖疑惑地看向郗子兰,郗子兰也莫名其妙:“许姨……”

许长老脸色已成了铁灰,在灯火中看起来犹如僵尸,她打断她,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道:“照我说的做。”

郗子兰对冷耀祖使了个眼色,冷耀祖只得乖乖伸出手。

许长老用匕首划破他指尖,取了三滴血在琉璃瓶中,然后道:“你去殿外等候,我不叫你不许进殿中一步。”

郗子兰道:“去吧。”

待冷耀祖退出殿外,郗子兰方才道:“许姨你怎么了?别吓子兰啊……”

许长老道:“冒犯小姐。”

话音甫落,她嘴唇轻动,默念口诀,琉璃瓶中的三滴血却只一动不动。

许青文一连试了数次,那三滴血依旧纹丝不动。

许青文叫来两个仙侍,问道:“你们两人是亲姊妹对不对?”

仙侍答是,许青文故技重施,割破姐姐的手指放了三滴血,施了同样的咒术,那三滴血立即向妹妹飞去,没入她的眉心不见了踪影。

许青文面如死灰,后退两步,跌坐在榻上。

郗子兰叫她这模样吓得不轻,连身干净衣裳都没顾上换:“许姨,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许青文挥手屏退了侍从,这才抬起头,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她,声音嘶哑得好像用沙砾磨过:“你这具躯壳……和冷耀祖不是同一血脉。”

郗子兰隐隐察觉到了什么,但不愿深想,勉强微笑:“许姨今日到底怎么了,你说的话子兰怎么听不明白?”

许青文不知从何说起,想了想,颤声道:“你的身世可能有问题。”

郗子兰骇然:“什么?”

她不知怎的想起沈留夷的眉眼,还有她眼角那颗细痣,曾经一闪即逝的那个可怕念头在心里杂草一样疯狂滋长。

不可能的,她安慰自己道,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

许青文见她冷色惨白,心中又生出不忍,缓和了声气道:“子兰,你可能不是小姐的骨肉,而是冷家的女儿……其中可能有什么玄机。但究竟是不是,还要请神君用法阵提出你和耀祖的魂魄来验一验才能确知。”

荒诞的噩梦像头巨兽吞噬现实。

郗子兰只觉耳边轰地一声响,随着许青文的一句话,她琉璃天宫般光华璀璨的世界好像坍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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