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晚上, 张文雅在拉瓜迪亚机场出了机场大厅。

小约翰·肯尼思开车来接她，车刚开出机场路，便很是淡定的说, 已经给她办好了永久居留权。

卧槽！

张文雅被这个重大消息砸的头都晕了。

“什么？”她呆住了, 她压根没想过这个问题会解决的如此简单容易！“我记得我没有申请过，难道不需要填什么表格交给移民局，然后等上十年八年排期吗？”

他被她的表情逗笑了, “不需要。我请泰德叔叔帮忙，总不能让你因为……因为我而担惊受怕大半天，却一点补偿都没有。”

她乐了，没想到受了几个小时的罪, 还有这个好处，那算不算“因祸得福”呀？

“谢谢你。”

但这样一来, 好像不太好马上提分手了？不然他还以为她一拿到绿卡就跑路，这不太好吧。

权力真的好用啊！别人苦苦等待排期好几年, 放参议员那儿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所以这也是为什么肯尼思家的祖父拼命都想让儿子成为权力顶峰的男人, 权力真的太迷人了！

小肯尼思做事很公正，订婚是私人感情，他亲妈造成的伤害需要另外补偿。

嗐, 张文雅想, 这下子要怎么提分手呢？

他伸手亲昵的揉了揉她脑袋，“有了绿卡你去哪儿都方便一点，你要是一直都只有中国护照，我带你出去玩都不太方便。”

可恶！

现在承认中国护照的国家不是太多, 但要是绿卡就几乎哪儿都能去了。

*

还是去了第五大道公寓。

管家以下都已经当她是女主人, 厨师做了她喜欢吃的食物, 女佣将她的房间重新换了床单枕头。

厨师做午餐晚餐, 做完就走，算是钟点工；白班晚班各有一名护士、一名护工；墨西哥女佣白天工作十二小时，早八晚八，开双薪；管家住家，家里的人不多。

回公寓先吃了晚餐。

然后去看望肯尼思太太。

张文雅现在已经不生气了，倒是有点同情她。

肯尼思太太大概已经明白无法改变儿子的主意，现在放弃了，不再针对她、骂她，不过当然也没有什么好脸色就是了。

嗐，算啥呢？张文雅不在意。

让我们把时钟调回1994年的第一天。

*

张文雅扔下戒指，跑得很快，以至于吓了门外的管家一大跳。

小肯尼思立即追出来，不等她跑到门口便一把抱住她，“阿妮娅！”

她忍着眼泪，“放开我！”

“别走——别走。”他憋着一股儿气，但没有办法，任性的是他亲妈，一直责骂他的中国女孩的也是他亲妈，他能把亲妈怎么样？他难过极了，“你是觉得你和我之间的感情什么都不算吗？你说走就走，轻易说分手，一点也不顾我的心会痛？”

草，这个大男子主义自我本位的臭男人！

她气坏了，“那你考虑过我的自尊吗？”

他似乎有点茫然，“我怎么没有考虑过你的自尊了？”

很嫌弃唉，这个臭男人一点都不会吵架！

她转过身看着他，“肯尼思太太为什么不喜欢我？是不是我做的太多了？她不喜欢我，整天对我发脾气，我想着这你是你的母亲，她生病了，脾气不好，我要容忍。我们中国女孩总是这样，我们尊重长辈、照顾长辈，这是我们的责任和教养。但我们中国人的‘孝’与‘敬’也是互相的，长辈和蔼可亲，晚辈才可以对长辈恭敬。我是人，约翰，我也会感到痛苦，感到不被爱。你爱你的母亲，我也希望能够同样的爱她，可她不爱我，甚至还很讨厌我，我做不到爱她。”

肯尼思紧紧的抱住她，“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想听到你说对不起。”

“是我想得不够周到。”

“你确实想得不够周到。还有呢？”

“你要是不想住在这儿，就过去我的公寓住。”

张文雅已经不想说话了：笨蛋！是住在哪儿的问题吗？她现在已经掌握了主场优势，才不会轻易放弃呢！

“然后呢？是不是我就必须退让？明明做错的是……是肯尼思太太。”她小心选择词汇，“人人生而平等，我和你之间应该是平等的，追求幸福的权利也是相同的，要是你给不了我幸福，我就离开。”

小肯尼思没说话，只是将她抱得更紧了。

“好了，放开我，我要走了。”她使劲推他，很气愤，他力气太大，推不动。

“你别走。”他亲吻她的头发，“我去跟她好好谈谈，这样行吗？我不知道她是这么对待你的。”

“你什么都知道，但你是个孬种，你不敢面对她。”张文雅终于掉了眼泪，“你选择忽视我、要求我忍让，你一点都没有为我的自尊考虑。”

他笨手笨脚的为她擦去眼泪，“别哭啦，你一哭，我的心都碎了。”

“我心里难过，就要哭。”

他一个公主抱抱起她，“别哭。”

他抱她去了她的房间，非常怜惜的许诺一定解决这个问题。又为她重新戴上订婚戒指，请她再也不要用分手来惩罚他。

张文雅于是勉为其难的“原谅”了这个笨蛋。

*

肯尼思跟母亲好好谈了谈，不知道具体内容，不过根据管家的观察，太太不得不收敛了脾气，再也没有责骂小姐是“小偷”、“骗子”、“掘金女”等等。

小姐心情好了很多，没有再说要走了。第二天还做了非常漂亮又美味的意式马卡龙，小约翰很爱吃马卡龙，还问小姐能给太太吃吗，小姐说马卡龙太甜了，恐怕不太好给病人吃，另外又做了海绵蛋糕，小约翰亲自喂给太太吃海绵蛋糕，太太很意外，但什么也没说。

管家后来想，太太一开始就赢不了，对要强了一辈子的太太来说，她想让儿子什么都听他的，但小约翰长大了，是男人而不是男孩了，太太就不能总是什么都管，太太没有意识到小约翰不是那个抱在怀里参加父亲葬礼的小宝贝了。

*

张文雅给远在上海的父亲打电话，用的中文，小肯尼思听不懂，只能看出她心情很好。

张晓峰说《哈佛女孩张文雅》已经顺利出版发行，在春节期间上市，第一天便牢牢占据销售榜榜首，无数家长拽着孩子冲进新华书店，谁要是家里有“毛伢”而居然没有一本《哈佛女孩张文雅》，那可就跟别人失去了共同话题啦！

他得意的很，向女儿汇报战绩：出版社已经开始再版了，今年大年初一是一月十二日，当时张文雅还在纽约，和肯尼思去法拉盛中国城吃了一顿中式年夜饭，便算是“过年”了。印刷厂年后大年初八上班，上班便开始加印《哈佛女孩张文雅》。

出版社的主编很高兴，说最近几年都没见过这么好的销量了。一本书定价八元，张晓峰可以拿到一元的版税。

张文雅一开始还诧异为什么书卖得这么便宜，版税还能拿到一元，后来想想，可能还是印刷费用便宜，工人的工资不高，以及纸张也很便宜。

张晓峰请客吃饭送礼，套出主编的话，首印不多，才二十万本，加印就有五十万本了，二十万的头期版税在合同里规定是出版后半个月给，春节恐将延后，最迟二月初就能到账。

一转眼收入二十万，张晓峰乐得不行，猛夸乖女脑子灵，又聪明，再次感叹老张家坟头冒青烟，瞎咧咧说要回老家祭祖。

还吹上了，说他们张家的老家是安徽凤阳，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的出生地，但凤阳可不是只出了一个开国皇帝哦，他们张家是大周皇帝张士诚的后代，张士诚被朱八八弄死之后，他的两个嫡子尚年幼，躲藏在民间，其中一支延续到现在。

其实张士诚是江苏泰州人，老爸历史学的不好，瞎吹牛皮，听过就忘。

她请老爸别太飘了，拿了钱就去北京买房子，买个四合院吧，也过把四合院大户的瘾。张晓峰还瞧不上大杂院呢！瞧不上也得买！而且距离故宫越近越好，故宫周边四合院保存的较好，听说新闻集团的大老板在北京就买了一个四合院呢。

张晓峰不知道新闻集团大老板是何许人也，拍着胸膛保证一定买一个乖女儿喜欢的四合院。他做建筑项目出身，买房子倒是不担心，一定能挑个好的。

张晓峰问她去学校报到了吗，有没有拍照片？快快寄回家给老爸看！老爸要满世界嘚瑟去喽！

她笑着说拍了，同学帮她拍了很多照片，明天就去发个国际特快专递。当然，照片也是要继续物尽其用的，可以用来配合报纸后续报道。

张晓峰这个场面人已经从建筑领域换到传媒领域了，认识了一帮上海编辑记者，有钱又大方，经常请人吃饭，报纸上连续报道，提升《哈佛女孩张文雅》的热度。出版社也有自己的媒体关系，报纸杂志电视台，营销也是要搞的，总叫他去吃饭，当然也要负责买单。张晓峰很豪爽，这点前期投入他十分理解，今天花的小钱是为了将来赚大钱，不含糊。

张文雅终于挂了电话，小肯尼思便问：“是你的父亲？”

“嗯。”她心情好极了。

“我什么时候能见到他？”

“他很忙哎。”

“我还不知道他长什么样，你有照片吗？”

当然是有的。她拿出张晓峰的照片，是在上海外滩拍的，张晓峰穿着女儿给买的皮夹克，一条深蓝色毛呢直筒裤，头发乌黑，高大英俊，算得上风度翩翩。

肯尼思相当意外，“你父亲看上去很年轻。”

作者有话说：

*“人人生而平等”、“追求幸福的权利”出自美国《独立宣言》，文雅活学活用。

*“毛伢”，合肥话称小孩子。

*张晓峰瞎吹牛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