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岺让人去找了一身女子穿的短衣来,而张嬷嬷则是很积极地跟在左玉身后,去了花园边上的小屋里伺候换衣。
左玉见她如此积极,心里便是冷笑。这老虔婆看着精明,实则蠢透了。今天的事,只要走漏了风声,倒霉的可不是她左玉,而是那些嚼舌根的人。
长公主会由着人抹黑自家儿子的名声吗?也不想想!老虔婆这般积极,想看我笑话……
想到自己给她下的坑,左玉咧咧嘴,无声地笑了。
打猎的方式有很多种,但唯有挖坑埋陷阱是伤害最大,付出最少的。所以,老虔婆,就等着下岗吧!
换好了衣服,她又回到练武场,见向氏担忧的模样,便安慰道:“姐姐放心吧,这里是公主府,规矩最是严,没人会将今日之事说出去的。”
“可妹妹……”
向氏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道:“过招便有身体接触,这可比容颜被外男瞧见严重多了。”
左玉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啊。但是要是不过招的话,她还怎么惩罚小侯爷,拿到奖励呢?只有自己输了,再意外受点伤,这样才能借公主的手惩罚他嘛!
系统都被左玉的脑回路惊呆了!
狠起来连自己都不放过,看来这回自己一定能完成任务了!这回总机给自己选的是个厉害角色啊!
见左玉过来,陆岺便连连催促,兴奋地道:“快,那个谁?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左玉。”
“奥,左玉,赶紧过来,咱们来过过招!”
“唯。”
“喂什么喂啊?赶紧过来啊!”
“……”
左玉走上练武场,深吸了一口气,摆出了架势。陆岺眼前一亮,顿觉自己找到了传说中的高手!这摆开的架势就不寻常,这说书人果然没骗人!会拳脚功夫的女人都是高手啊!
他不敢大意,立刻也摆出架势,围着左玉开始打转。
左三圈,右三圈,这叫探虚实。
陆岺为自己的智慧感到感动。
左玉一脸懵逼,这是打架呢,还是在跳华尔兹?
算了,不管了,反正我也打不过他,干脆就先出手吧!想到这里,左玉便连连蹿出几步,直接来了个左侧腿佯攻。
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当一个佯攻过去,她的右手已打了出去,对着陆岺的面门便是一记右直拳!
“哎哟!”
陆岺痛呼出声,直接倒地,全场寂静。
傻了,所有人都傻了!
公主府的人被吓傻了!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穿帮了!小侯爷这下该知道,他们都是在假打了……
向氏与左玉当场大脑当机!搞不清楚凶名在外,武力彪悍的小侯爷怎么这么不经打?才一下,就倒了?
“大胆!放肆!”
吓傻了的李顺福终于反应过来了,他尖叫着冲向陆岺,“小侯爷,您没事吧?!大胆刁民,竟敢谋害小侯爷!来人……”
“滚开!”
陆岺一把推开李顺福,捂着还在流血的鼻子,走到左玉跟前,第一次,用正眼打量了起来。
这一瞧,才发现此人确实与众不同。
别的女子见到男子都躲躲闪闪的,哪怕是亲戚也这样。若是这般被人打量,必是要羞涩。而她不躲不闪,大大方方的,当真是不寻常!
而寻常人若是碰见自己也会吓得瑟瑟发抖,而她打了自己竟还能这般淡定,果然……
他一抱拳,全然不顾还在流淌的鼻血,好看的眼里似是装上了星辰,“高人,你是高人!在下输得心服口服,请受小弟我一拜!”
左玉都惊呆了!
这什么鬼?自己有这么厉害?她下意识地看了下自己的手,没变异啊?怎么一拳就把人打倒了?
任务这就完成了?
“并没有!只能算完成一半。”
叨叨系统又开始叨叨了,“本系统的精髓是用魔法打败魔法,鉴于这里是尚儒的世界,所以用拳脚的只能算完成一半,奖励也会减一半。”
左玉虎躯顿时一震,打都打了,要是奖励减一半,岂不是亏了吗?
想到这里,她便抬手拍向陆岺的肩膀,肃着脸道:“敖不可长,欲不可从,志不可满,乐不可极,贤者狎而敬之,畏而爱之……”(注1)
陆岺一听左玉掉书袋,好感立刻去了一半。他都听不懂,就不能说点人话吗?刚要发作,却听那女子道:“小侯爷虽能愿赌服输,有上古君子风范,然,强求云英未嫁女与之过招,实则失礼。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若再倚强凌弱,下次你的鼻子就该塌了……”
她口气肃穆,语气阴森,本想发作的陆岺不知怎的,竟觉头皮一麻,刚涌上来的不满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他自己也说不清的恐惧。
一拳就能将打遍京城无敌手的自己打倒,若真惹火了她,恐怕真会被打死。
古怪的念头压制住了脾气,但眼里的星辰也消退了。
“哼!少对我说教!”
他哼唧着,但对上左玉那冰冷的眼,气势不由弱了几分,“算了,小爷我才不跟女子计较。伴伴,走了,我饿了,找东西吃去!还有,小爷我是愿赌服输的人,你们谁敢告状或者为难人家,那就是给小爷我丢脸,听懂没有?!”
“懂,懂了!”
一场闹剧来得快去得也快,等人走远了,向氏才拍着心口上来,面有惊惧地道:“妹妹,你刚刚真吓死我了。都,都打出血了,殿下与圣人可是很宝贝小侯爷的,要,要不,咱,咱们去请罪吧。”
左玉也想啊,但是她不能去。
她已经摆出刚毅不屈的人设了,怎么还能再去求饶?而且向氏这话一出口,狗屁系统又开始叨叨了。让她别去,不然崩人设。
行走江湖什么最重要?当然是人设了!自己凹出来的人设,死,也要装到底!
“不必。”
左玉依旧肃穆着脸,道:“天下最大莫不过礼法,我并未失礼,也不必请罪!”
为儿担忧,前来花园散心的公主恰好就瞧见了这一幕,本也有些生气的。到底是自己儿子,被打出血了,怎能不心疼?可听到左玉这句话后,不由惭愧。
左玉不但有上古君子之风,还有一身铮铮铁骨,相比之下,自己儿子简直就是糟粕里的糟粕,太不是东西了!
自己也不是东西。别人都说自己公正,可到了儿子身上就没公正,与左玉这个小姑娘一比,相形见绌,自己真是太卑劣了。
一股自我厌弃涌上心头后,另一股冲动又再次涌现:想拿鞋拔子抽儿子的脸!
她转身离去,未惊动花园里的人。
左家女今年十三了,若是能嫁到自己家来,必能管好儿子……
一个她自己都觉得荒唐的念头从脑海里冒了出来。可尽管她自己也觉荒唐,但这脑子就是控制不住地去琢磨其中的可能性。
然后,她便开口吩咐了,“我看左家女倒是个规矩的人。”
“何止规矩?”
掌宫王嬷嬷道:“还大有古时君子之风。就是这般不知弯折的性子在女子身上似刚烈了些,将来怕不是要吃亏。”
“若是那等人……”
公主不屑道:“她又怎会替向氏说话?又怎会在公主府?”
王嬷嬷伺候公主多年,自知其秉性。一听这话,便知公主是看上左家女了。她连忙道:“殿下说得是。只是女子总是要嫁人的,若是婆家开明,倒也不会起风波。就怕婆家不开明,这性子嫁过去了,怕是要吃苦头。”
公主没有说话。王嬷嬷抬眼稍稍观察了下她的表情,便又故作玩笑地道:“不过要是能嫁到咱们公主府来,倒不会有这问题。”
公主猛地看过来,王嬷嬷赶紧跪下,“老奴失言,请殿下责罚!”
“你刚说什么?嫁到公主府?”
“奴,奴……殿下恕罪!奴,奴就是觉着殿下是公正开明之人,那左家女性子刚烈,不懂变通,嫁到别府必是要受苦,但若是有殿下这样的婆婆,必能幸福一生。殿下,奴婢失言了,不该……”
“不。”
长公主嘴角慢慢扬起,“刚刚你可看见了?快起来。”
“是。”
公主见王嬷嬷起来了,便继续道:“岺儿天不怕地不怕,已无人能管束,可刚刚却是怕了呢。”
“殿下的意思是?”
“她乃是镇国公嫡女,其外祖亦是国公。一门两国公,这家世放眼全大昭那都是一等一的。而且,今年已有十三岁,这两年也该说亲了。若是真能结成亲事,倒也不错。”
王嬷嬷明白了。公主的确是看上人家了,而且是非常欣赏,非常喜欢那左家女。
想来也是,左家女这性子别人看着要蹙眉,但偏偏公主就爱这样的。公主小时候受够了算计的苦,最爱坦诚之人。像左家女这等不畏权势,又尊圣人教导的……
怕是在毕家门口第一眼时就欣赏上了吧?
想到这里,她便立刻道:“若说身世的确般配。就是其生母早早去了,京中一直有传言,说她克母,若是……”
话未说完,便觉一股阴冷之气传来。刚还笑语吟吟的公主立刻冷了脸,道:“本宫母亲也早早去世了,难道本宫也是克母之人吗?王嬷嬷,你宫中老人了,怎也听那等市井流言?
左家女来公主府都穿得这般寒酸,这等流言如何出来的,你不会不清楚吧?去,现在便去将裕芳斋的玫瑰冻都买来。我瞧她爱吃那个,多买些来,本宫就瞧不得这些人欺辱一个小姑娘!他们欺人,本宫偏要护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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