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听消息的人回来了, 听到陆氏果然到处暗示即将跟左家结亲后,左林肺气炸了!
“好哇!”
左林怒道:“这是算计到我头上来了!这是想污了我闺女名声,逼着我将两个女儿都嫁过去?!”
左玉道:“父亲, 您到底怎么跟人说的?这陆氏好歹也是个公侯夫人, 行事不会这么孟浪吧?”
“哼!”
左林冷哼, “我就说, 两个公子不错,我是满意的。但到底如何, 还得再看看蓉儿和柔儿的意思。”
这话倒的确挑不出错。看女儿的意思不过是句托词,意思是还要考虑下。不过话回过来说,陆氏也可以说左林的确有意。所以,这就是一句“活络话”, 怎么理解都可以。
“安毅侯本人不务正业,这点是让我最不喜的。”
左林继续道:“大好男儿只知躺祖宗功劳簿上吃喝等死也太没出息了些!但几个儿子倒是出色。来说亲的这两个都未弱冠,县试名次在前五以内。咱们京城的县试一次参举人数多达两三千人, 能进入前五, 这一科定能高中!唉,要不是看这两孩子还不错, 我哪里看得上他们家?所以也是有些犹豫, 想再看看有没有更好的人家。”
那还真是出色。
左玉心里腹诽着:可女人嫁人又不是只看门第、才华的。这人品要不堪,那才是要命。
都未弱冠便学会了文士的风|流,这家教未免也太差了些。想想张氏对安毅侯的描述,有时真觉圣人说话有道理。
言传身教。父母什么样, 儿女就会变成什么样。不说绝对,但大概率就是如此。一代代歪下去,最后就融进基因了。
“那父亲可还有其他人选了?”
“唉,都不是很满意。”
左林道:“我本想着你都被陛下赞为女圣了, 那结个书香门第的亲应也是行的。哪里晓得,来提亲的不是官位太小就是刚刚生发。这样的人家嫁过去可是要吃苦的,老夫哪里舍得。”
“官位小?”
左玉问道:“是有多小?父亲,那些文臣是不屑与我等勋贵结亲的。”
左林不说话了。他的幻想已被打破了,现在再被女儿指出来便觉脸上挂不住。
“父亲,其实对方家世清白,人品相貌端正就可以了。”左玉道:“最关键的是要对两个妹妹好。父亲,咱们家的门第已经够高了。有件事,女儿也是这两年才慢慢想通的。”
“什么事?”
“父亲当年负荆请罪,陛下立刻就允了您的辞呈,父亲可有想过为什么吗?”
左林坐了回去,神情一下就颓丧了起来。
开始不明白,可几年过去了,哪里还能不明白?女儿被封姬君,与之结亲的对象必是门槛极高。自己已位封国公,且带“镇国”二字,俸禄五千石,已是勋贵中最高。若再联姻到更强的人家,天子怕是要不安。
这点他明白的。但他就想着,自己已经没了官职了,就一闲散人,陛下应该也不会忌惮他了。这家族要长长久久的兴旺下去,朝里总得有人。国公虽尊贵,可要是没点权在手上,两代人后谁还会拿左家当个菜?
“唉,为父也想明白了。但是,如今爹爹没了官职,你又嫁给了陆岺,你阿弟将来也只能当个闲散国公。”
“所以父亲还在谋算什么?二弟、三弟甚至四弟都中了进士又如何?你们与我都是血脉关系最亲的人,即便几个弟弟能中进士,授予的官职也只会是闲散官。了不起留京,那也只会在礼部待着,且要职也轮不到。父亲,女儿嫁到长公主家那天起,您就该明白了,以后咱们左家尊贵体面会有,但若再想更多,怕就要犯了君父忌讳了。”
左林摇头,道:“傻女儿,这世上的事哪像你说的那么简单?哪怕当个有名无实的官,但只要会经营,那也能保咱们左家长长久久富贵的。”
“父亲,您的要长长久久的富贵已经有了啊。”
左玉道:“我公公的家人哪一个不体面?五代人内起码是没事的。再往后,父亲咱们都顾不上了。”
左林不说话了。他也知这道理,但就忍不住想让这富贵更久些,家族再兴旺些。自己爹苦啊,老大年纪了连个媳妇都没有。若不是跟着太|祖打天下,运气好,熬出了头,怕是连媳妇都找不到。生自己时,他都三十多了。听他说以前的日子,那真是苦啊。
自己娘也苦,要不苦,也不会嫁给自己爹,他俩可差了整整十三岁呢!
老爹爹临终前还拉着自己的手,要自己将家撑起来,兴旺起来。自己这多年一直不敢忘了老父亲的交代,就想着能让左家长长久久兴旺下去。
但现在听女儿这般说,脑里又冒出了“圣心难测”四字来。是了,自己的猜测未必准确,也许陛下连这个都忌讳呢?没官职的国公那也是国公啊!
等等……
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让家族长长久久下去的!
他看向了左玉,看了久久,看得左玉头皮都发麻了,他忽然笑了。
悟了!
何必舍近求远?只要女儿为圣的实封下来,那左家不就能长长久久富贵下去了吗?!甚至王朝倒了都没事,谁敢说圣人不对啊?啊,不,不对!
玉儿是女子,这女子又不能为官,要大昭没了,那这份长久也不保险。这史书都男子写的,要是他们看不惯一个女子为圣,篡改史书将女儿描述成祸水怎么办?那样左家可要完!
想到这里,左林虎躯一震,道:“玉儿,你说的对,倒是爹爹糊涂。这安毅侯家的就不想了,本来我就觉安毅侯不正经……现在想想,这糊涂老子哪能生出好种来?我这便让人去安毅侯府,直接回了他们!这老货敢算计我,我也得让人出去说,没这事,好好下下她的脸子!”
言语间满是愤怒的左林忽然话锋又一转,神情也迅速和善了起来,“对了,玉儿,你那女子学校办得如何了啊?这钱够不够用?”
左玉望着左林,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怎么忽然又关心起这个来了?
“暂时还够的。”
左玉道:“就怕学堂办起来了,只有平家女子来求学……如果那样的话,一年两年能支应,但长期这样,怕也是支应不起。所以,我们打算以后再办些作坊,学了本事的女子可以进工坊干活,做出来的东西可以卖给西夷,这样应能支应下去。”
左林倒知道左玉这学校对于家贫者的照顾很多,他也不觉这么做有什么问题。人要名,就得舍弃点东西。
所以……
他脸上笑容多了起来。要是天下女子都受到了女儿恩惠,那即便大昭倒了,继任者怕也不敢轻易将女儿扳倒。
“嗯,你这想法好。为父现在也无事可做,晚点也去帮你打听下海贸的事。钱的事你莫担忧,你那不够,我这儿还有。”
左玉被吓到了。
什么鬼?这个自私自利的人怎一下大方起来了?可办女校又有什么利可图的?他到底在想什么?
左玉望着左林,忽然感觉自己有些自大了。自己对于这个父亲了解的还是太少了。起码,现在他想做的事,自己是真看不明白啊!
“这平家女子也不能只学手艺。”
思路打开,左林的话也多了起来,“这四书五经也是要学的。这人啊,要不懂点圣人的学问那举步艰难。你看摘幕篱的事,如今报上打得火|热。那些能上报反驳的,哪一个不是贵家千金?而且是家人请了西席细心教导的那种。要是肚里没点墨水,哪能引经据典地对骂这久?玉儿啊……”
左林起身,拍了拍左玉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要教就都教,不要吝啬。世间女子不易,你身为女儿家理应多帮她们一些……”
鸡皮疙瘩起来了!左玉觉得心底发寒。看着自己爹的眼里也带上了审视。
被换芯子了?不然一个封建土著忽然说出这样的话很奇怪啊!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左玉瞪大眼,左林略有些得意。女儿遵圣,自是敬佩有德行的人。见自己也能让女儿震惊了,他那点身为长辈的虚荣感一下就上来了。
“莫要这样看着你老爹爹我。”
左林道:“你爹爹我从来不小觑女子,在我眼里只有‘有用之人’和‘无用废物’两种人。故而,为官这多年,但凡有进取的,你爹我都会帮扶一把。等你学堂开了,敢来上学的女子那就是有进取心的!既然来了,那就得好好教!你开女校,非议之人颇多,你就得把这事办好看了,办漂亮了,狠狠反击那些俗人!”
左玉回家了,是头顶着“震惊”回家的。
左蓉、左柔的婚事不用担心了。左林已经松口了,不会再看门第,只要张氏、孟姨娘满意就行。
但是左林忽然对女校上心着实让她有些在意。但她思来想去的,把脑袋都想疼了,都想不出左林是想做什么,这到底有什么东西好给他图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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