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是他吗?”张亮站在观察室墙面上挂着的大玻璃前,盯着对面审讯室的人看,迟疑的问出了声。
杨世龙因为体检结果没有出来,还有这两天区局的所有人实在是太忙了的原因,所以迟迟没有送进看守所去。没想到耽搁了这么一天半天的时间,还让他们省事儿了,直接从笼子里把人给提溜了出来,不用舟车劳顿的跑到看守所去进行提审工作。
只是怎么看这人怎么都不像这几起自杀案的背后主谋啊,什么时候一个猥亵犯能进化的这么快,直接变成了杀人犯了?况且就算变,不也应该是奸杀类型的罪犯吗?这跨度是不是有点忒大了?
别的不说,这货的DNA涉及到之前几起性犯罪的案件记录总不会是假的,再说了经过背景调查,他和钟倩倩等人之间还真的没有任何的关系。在他所工作的那家矿场开业之前,他一直都在外市打工,压根没有踏足过温塔市。
言宇在听到张亮的疑问后,微微扬了扬剑眉,十分光棍的回应:“不确定。”
张亮闻言呼吸一滞,满脸的不可思议,嘴巴动了动似乎想要质问,但是最终却没有把话说出口。过了几秒钟,他终于是忍不住了,磕磕巴巴的开了口:“什么都不确定就提审他,是不是有点草率了?”
“我刚刚让罗奇查了一下钟倩倩的那个弟弟,钟强。”言宇看着像是在解释,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其余人都竖着耳朵倾听着,生怕错过了什么有用的信息。
“因为咱们已知钟倩倩是借用了钟强的身份租住的国际花园公寓楼,那么这应该表明他们姐弟二人之间的关系还不错。可是罗奇经过细致的调查,发现国际花园的租房合同是钟强近大半年来唯一的一条消费记录。按照现代人的消费习惯,年轻人更愿意用什么网上支付之类的,像是钟强这个年纪的没有任何消费痕迹显然是不正常的,就好像他从这个世界突然蒸发掉了。”
“于是我们又联系到了之前钟强的工作单位,是位于温河区的一处工地,他原本的老板表示钟强在大半年前的某一天忽然就没去上班,打电话也打不通。后来过了两天这老板想要报警的时候,钟倩倩找到了他,表示自己已经给弟弟找到了一个更好的工作,并对老板表达了歉意。”他在说到这的时候,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问道:“这一切在你们看来,更像是什么?”
叶竹抬起眼,透过玻璃直视着对面房间的杨世龙,忽然发声:“言队你的意思是,怀疑钟倩倩忽然动手杀人以及最后自杀都和她的弟弟钟强有关系?就是说,幕后主使着这一切的人用钟强做威胁,让钟倩倩帮他做事?”
“嗯。”言宇赞赏的看了她一眼。
张亮和自己这边的人一起消化了一阵后,他眨巴眨巴眼:“言队,我承认你这个推断有着一定的道理和事实依据,可我还是没能弄清楚,这一切和杨世龙有什么联系?”
“从之前在天台上和钟倩倩短暂的接触来看,她的神情异样,显然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了。假设之前的种种行为都非她自愿,她所做的一切都是被迫,那么她就真的傻傻的不会去反抗吗?”言宇一双眸子微微眯起,提出了另一个问题。
“我觉得,她临死前在天台上说的那番话,未必就不是一种反抗。如果她真的想让警方以为自己是凶手,那那段话真的大可不必。还有在过往与她接触的过程中,她一直都在反复强调一点,和她没有关系。”叶竹精准的抓住了重点,继续分析着:“还有当时言队在天台上问过她,为什么偏偏在关娣死后才扮演姐妹情深,她回了一句‘你怎么知道是姐妹情’。”
“我们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想当然的以为既然不是姐妹情,那没准就是爱情。庞乐事后还觉得钟倩倩深爱关娣从而在其死后精神出现了问题,这才杀了这么多的人,可事实真是如此,她如果真的深爱关娣,当初也不会放任其他人把对方逼上绝路。但是若稍微换个角度去想呢?她这句回应说的不是她自己,而是背后主使者对关娣不是姐妹情,这样也合理不是吗?”
“还有她最后那句‘我报什么仇呢’,现在回想起来也挺耐人寻味的吧?因为报仇的不是她,而是另有其人。”
张亮等人面色严肃而又认真,心头却不得不承认这个理论很能说服人,但又回到了最开始的那个疑问,这一切和杨世龙有什么关系?
似乎是看出了他们的不解,叶竹在和言宇对视了一眼后,开始了正式的解答:“翟茕和高冬兰的死亡现场,很干净,除却凶手想要留给咱们的信息,并无其他多余的东西去干扰警方的判断。怎么偏偏到季迎这里,案发现场就闹出那么多的破事儿呢?我相信只要凶手想,必然不会发生这种意外情况的。”
“如今看来,没准钟倩倩在杀害季迎的过程中产生了失误。或许是那种一下子就能让警方发现她的失误,这明显是幕后主使所不能接受的,如果咱们当时顺着那条线索直接查到了钟倩倩的身上,那对方根本就不会有机会杀死田子晋,所有的计划都会被打乱。综上所述,这个杨世龙很可能是幕后的那个人所选择的抹去钟倩倩失误的最佳人选。”
从凶手对所有死者的了解程度来看,他知道季迎有这么一个‘追求者’并不奇怪,只要稍加利用,就可以顺利的达到他的目的了。瞧瞧这个偷窥狂把案发现场糟践成那个样子就知道了,他在无意中将‘任务’完成的相当完美。
“哦嚯!”张亮不由自主的发出了感叹声。
叶竹趁着这会儿瞟了言宇一眼,恰好他也看了过来。二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微微点了点头,达成了独有的默契。
…………
半个小时后,审讯室内。
杨世龙不安的抖着腿,时不时的瞄上两眼对面坐着的熟悉的两张面孔,接着不安的舔了舔唇。空气中异常的寂静让他觉得十分的难熬,于是乎故意动了动,让手上的手铐和审讯椅之间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然而这声音并没有能够缓解他的情绪,反而更焦躁了几分。
终于,他试探性的张嘴问道:“呵呵……二位警官,这……之前我该交代的都交代了,那些罪行我也都认了,今天把我带到这来,又是为了点啥啊?”
叶竹这才把视线从手中的几张纸上收了回来,微微一笑:“我们想详细了解一下,在你发现季迎死亡那日进入到出租屋内后,你具体都做了些什么。”
“这咋又是她……”杨世龙皱起了眉,苦着一张脸抱怨:“我真的能说的都说了,可不敢有半点隐瞒的。是她屋里又丢什么东西了吗?我对天发誓除了那条内裤,我什么都没拿!”
“谁说你偷东西了?”叶竹呵斥,旋即稍微平和了一下语气:“只是让你回忆一下,那天你摸了什么碰了什么而已。”
“艹!”男人烦躁的动了动,嘟嘟囔囔:“过了那么多天了,谁能记得清啊?就算当时记着,后来冷不丁的被死人给吓到了,脑子里一片空白,该忘的早就忘光了!”
叶竹没应声,只是靠在了椅背上,双手环胸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杨世龙瞅了瞅她,复又瞧了瞧气势逼人的言宇,无意识的咽了一口唾沫之后,闭上眼睛开始回忆:“当时找到房东开了门,我立马就冲进去了……摸……摸过门、床、衣柜……别的,真没啥了。”他瘪了瘪嘴,面上相当的委屈。
“尸体呢?你触碰过尸体的什么地方。”叶竹追问。
“……”对方露出了心虚的表情,觉得今天怕是躲不过去了,磨磨蹭蹭的回答道:“你应该问问我没碰过哪里……”
砰!
叶竹用力的拍了一下精钢桌面,成功的将对面的老色批吓得一个缩脖子。随即又升起了一种无力感,这么问下去压根没有什么用,因为从理论上来说杨世龙本人在出租屋里所做的一切都是自主自发的,他在当时也根本不会注意到什么异常的状况。
好像,从最开始选择的审讯方向就错了。想到这,她侧过脸去,冲着言宇露出了请求帮助的表情。
言宇静静的盯着那张娇俏的脸看了好一会儿,这才慢吞吞的收回了目光,顺势坐直了身体。他并没有耽搁太久,在稍作思索后就开了口:“在你去季迎家之前,为什么会给她打那么多通电话?”
杨世龙在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脑子短暂的短路了几秒,不敢相信的发出了一声:“啊?”
“警方查过季迎的过往通话记录,在她死亡之前有关于你的来电少的可怜,这说明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知道对方不爱搭理你,所以甚少在明面上骚扰,只敢在背地里躲在人家的窗外,做一些上不得台面的龌龊事儿。”言宇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敲着桌面,持续逼问:“为什么偏偏那天,你会打了那么多通的电话,最后还决定大白天的去她家?”
“我……我是听说她身体不舒服没来上班,想着这是一个关心她的好机会……”杨世龙懵懵的来了这么一句。
“听谁说的?”言宇敏锐的抓住了疑点,打断了对方的话。
“谁……?”杨世龙表情纠结,努力的想要回想起什么:“那会儿我在矿场上的食堂,正打着饭呢,就听旁边的工友问了食堂工作人员一句‘季迎呢’,然后那个食堂员工回答说应该是请假了,还说什么大概是身体不舒服。”
“食堂员工你熟悉吗?”
男人不明所以,点了点头:“熟悉啊,他一直都是我们食堂负责打饭的。”
“那那个工友呢?”言宇又问。
“……哎呀……”杨世龙茫然的摇了摇头:“这我可真没啥太大的印象了,我们那矿场分好几个作业区的,不是我们作业区的我还真不大熟悉。我看他挺眼生的,没准是新入职的?长什么模样来着……我真是记不太清了。”
话音落下,审讯室内一片静默。
叶竹和言宇神情相当的一致,都是微微蹙眉思考着,过了半晌,叶竹抿了抿唇,从裤兜里掏出了手机给罗奇发了一句什么,没等多一会儿,罗奇就给她传过来了一张证件照。
她点开那张证件照,将屏幕对准了杨世龙,对方仔细看了看,一拍大腿:“没错,就是他,就是他!这张脸也忒长了,一看到我就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