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卓红本是坐在马桶盖上的,被吓的跳到了一边,一只手扶着洗手台,说不出话来。
客厅的张建豪显然也没有料到她会来这么一出,怒气腾腾的就站起了身,越过言宇和杜天成,用手指着嚷嚷:“你干什么啊?我让你们进家门来就已经很不错了,你还随便推开我屋里的门?警察就这么办事吗?有没有点规矩?信不信我投诉你!”
“抱歉啊,只是想顺便洗个手,一时间忘了询问主家的意思。”叶竹嘴上说着不好意思,可表情却没看出半分。
杜天成忍住了笑,急忙上前佯装呵斥:“就是,叶竹啊,这样可不行,下回注意。”
“好的,杜队。”叶竹微微垂下头,做出了虚心受教的模样,不过很快就扭过头看向了卫生间里的人:“只是没想到张先生家里还藏着这么一个美娇娘,恰好我们凌晨的时候还见过,你说巧不巧?”
张建豪一哽,面色顿时不大好看了。
卓红过了最开始的惊慌失措,反而镇定了下来,只见她稍微整理了一番身上的衣服,然后便抬起了头与门外的几个人对视:“原来是早些时候去店中的几位警官,要么说你们的工作还真是够辛苦的了,大半夜的折腾到现在还在外面飘着呢。”
说着,女人扭着腰走了出来,在经过张建豪跟前的时候,状似无意的瞟了一眼。接着径直走到了沙发前,从旁边矮几的下方掏出了一个背包,背上就要走:“三位警官既然有事,我就不打扰了,回见。”
可惜,她这般行云流水的动作,并没有能够成功的躲过去。一扭头就看到了叶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玄关前,正微笑的看着这边。
“卓经理,来都来了,不如一起坐下来聊聊?我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不会不知道吧?”叶竹意有所指的扬起了下巴。
卓红捏着包的手一紧,红唇抿着没出声。她当然知道,这当然也是今早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可未曾想就算自己没说,警方的动作竟也这么快,简直让人有些措手不及。方才两个人好好的在客厅里喝茶聊天,忽然敲门声伴随着那句‘城阳市公安局’,简直犹如惊雷一般在耳侧炸响,瞬间就让她失去了正常思考的能力。
那会儿满脑子想的都是不能被警察发现她在这,于是冲动之下犯了晕直接藏到了卫生间里。眼下回想,还不如大大方方的面对,也不至于陷入如此尴尬的境地。
不过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卓红勉强的扬起了一抹笑,装傻充楞:“警官开什么玩笑呢?我又不是您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清楚你们来这边做什么。”
“不应该呀。”叶竹似乎感到奇怪,瞪圆了眼,视线在女人和张建豪之间来回:“在东方威尼斯的时候,明明是卓经理你告诉的我们一条线索,说是刁玟丽离职当晚被一顾客给带走了。还多亏您的指点,我们才能查到张先生的身份呢,只是……之前您可是说过不认识带走刁玟丽的那位顾客的,怎么这会儿偏偏又出现在人家家里了。”
“……”卓红嘴角抽了抽,无言以对。
言宇信步走到了张建豪跟前,两个人四目相对,他不着痕迹的勾了勾嘴角:“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不如大家都坐下来好好聊聊,其实我们今天来也只是问上几个问题而已,二位实在不必过于担心。除非……你们真的跟刁玟丽的死有关系。”
卓红闻言,犹豫了几秒钟,最终还是转身坐在了沙发上,保持着低头且沉默不语的状态。
张建豪则是用那双绿豆眼阴沉的看了三人一会儿,之后也心不甘情不愿的回到了沙发前坐好,与卓红之间隔着一个人的位置。他们两个俱是把头转向了一边,看起来陌生又疏离。
言宇和杜天成坐到了二人的正对面,而叶竹则是双手环胸的在一楼到处溜达,一边细致的观察着屋内的摆设,一边分出一丝心神去听客厅里的动静。
“卓经理和张先生是怎么认识的?”言宇甫一坐定,就开口问了问题。
张建豪一脸的不耐烦,没有一点张嘴回应的意思,一边的卓红见状有些无奈,没办法的回答道:“豪哥是我们东方威尼斯的熟客了,就是这么认识的,不然警官你以为呢?”
“我以为?”言宇扬眉,似笑非笑,不过对于对方明显敷衍的话并没有打算刨根问底。他们之间有什么猫腻,存在着怎样的交易,不是眼下主要的,反正事后王威应该会很乐意去东方威尼斯再走一趟,马上就入冬了,还能顺便在年底前冲点业绩。
“那接着说说,张先生在那个晚上把刁玟丽带走了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吧。”他往后靠在了沙发的靠背上,姿态悠闲。
杜天成则是抢在男人开口前,率先把刁玟丽的照片甩在了面前的茶几上,语带讥讽:“张先生在回答问题前先好好回忆一下这张脸,免得你记性不好说出什么不认识的话来。要知道当天晚上你把人带走不仅卓经理看到了,东方威尼斯的很多服务人员和技师都看到了,我劝你考虑好了再说,别到时候弄的大家都尴尬。”
“……”张建豪的目光在落到那张照片上后便飞快的移开了,他先是恶狠狠地瞪了卓红一眼,然后才出了声:“她啊……有点印象,不过警官,你们会不会管的太宽了一些?我们俩之间可是你情我愿的,我又没强绑了她!再说后来到了酒店之后,她就走了,走的时候可还好好的,你们别冤枉好人。”
“面对一个聋哑人,张先生的你情我愿似乎并没有什么说服力。”言宇眯起了黑眸,话中有话。
“呵呵……”男人脸上挂起了轻蔑的笑:“警官,那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她不是自愿的?她付出劳动我给了钱,事后不纠缠的分开,不是很正常吗?还是那句话,当天我的确把她带走了,但几个小时候她就离开了,当时人还活蹦乱跳的。”
“所以,你们找错人了。”他说到这,站起身绕过沙发走到了玄关前,逐客的意思十分的明显:“现在该回答的我都回答完了,至于其他的无可奉告,三位警官,慢走不送。”
可是出乎意料的,不管是沙发上的言宇和杜天成,还是此时正在楼梯口徘徊的叶竹,都没有动弹的意思。
张建豪深吸了一口气,正要沉下脸发火,叶竹却突然出现在了联通餐厅与一楼客房的走廊尽头,歪着头看着造型墙上摆放的照片,疑惑的问道:“冒昧问一下,张先生是惯用左手还是惯用右手啊?”
此话一出,仍然坐在沙发上的卓红,不受控制的颤抖了一下。
张建豪眸光闪烁,好半晌才回道:“右手。”
“哦……”叶竹点了点头,顺手拿下了一个相框,照片背景看起来像是在某保龄球馆,张建豪右手拎着保龄球,盯着镜头笑得灿烂。她先是将照片给言宇和杜天成展示了一番,然后若有所思的继续说着:“自打刚刚进门开始,就看见您用左手,还以为您是个左撇子呢。”
男人登时神色一紧,咬紧了后槽牙,并没有出言回应。
忽然,他的眼角余光瞄到一个黑点直直冲着这边飞了过来,下意识的就抬起了左手去挡。伴随着‘哗啦’一声脆响,黑色物品被他打落在瓷砖上,是电视的遥控器,已经变得四分五裂了。
那边言宇缓缓收回了丢东西的手,玩味的翘了翘唇角:“看来的确是个左撇子,这张照片应该有年头了吧?这些年发生了什么,成功的让您由一个惯用右手的生生改变了习惯?该不会是……受伤了吧?”
话音落下,张建豪的右手手指就微微屈起,感觉本来是想要跟左手一样握成拳的,只可惜弯到了一半就动不了了,因为过于用力还发出了轻颤。
见到眼前的这一幕,叶竹三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均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
卓红似乎觉得大势已去,不由得泄了气彻底弯腰把头埋进了手臂里,一双手将头发抓的乱七八糟的,透露出了她心头的不平静。
张建豪几番努力过后,也终于放弃了,缓缓地将右手手指舒展开来,一言不发。
叶竹手中提溜着相框,慢吞吞的走到了男人跟前:“张先生,您这手是怎么弄的呀?当然了,回答或不回答都是您的个人自由,警方不会强迫的。不过呢,在这里我是有必要提醒一下的,我们可以打申请查询您的相关病例……”
“行了,你们警察除了会威胁人,还会干什么?”张建豪烦躁的打断了她的话,迈开步子走到了落地窗边,从兜里掏出一根烟叼在了嘴边。他本想用右手控制打火机打火,只可惜光是吧打火机举到嘴巴边上都好像已经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再怎么努力都不能按下打火机的按键。反复试了几次后,他突然爆发了,用力的将打火机甩到了窗户上,发出‘铛’的一声巨响。
“艹!”
“老子遇到这个贱人真他妈是倒了八辈子死霉了!如今死了也不安生,还来找我的茬儿!”
“豪哥……!”卓红闻言迅速的抬起了头,慌张的起身开口试图阻止他的胡言乱语,脸色剧变。
“臭娘们儿你也闭嘴吧!要不是因为你,我能落到今天这幅田地?”张建豪骂道,一张本就黑黢黢的脸更是因为愤怒而涨成了猪肝色,因为过于气氛,胸膛剧烈的上下起伏着,喉咙里还发出了呼噜噜的杂音。他就像是一只已经暴走的棕熊,庞大的身躯感觉随时会发生不可预知的危险。
卓红被骂的一缩脖,看起来很是可怜。嘴唇嗫嚅着,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张建豪在落地窗前来回踱步,然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吭哧吭哧的走回了原本坐着的沙发前再次坐了回去,一摊手:“这点子破事儿早晚被你们查个底朝天!与其被怀疑来怀疑去的,老子今天不如就跟你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没错,当年我的确是东方威尼斯的常客。也是通过朋友认识了卓红,她看我有点身家,就变着法的把我往威尼斯引,话里话外的暗示就是我在足浴店相中了哪个技师都可以,给点钱就可以带走。”
“豪哥……你可不能血口喷……”旁边的卓红急的不行,连忙为自己辩驳。
叶竹则是适时的走到她的身边,伸出手按住了对方的肩膀,笑眯眯的道:“卓经理,稍安勿躁,我们会给你交代的机会的。”
无奈,女人只能不甘心的跌坐了回去,眼珠子乱转,明显是在考虑稍后怎么才能把自己从这堆破烂事当中摘出来。
她的神情自然全部落在了张建豪的眼里,他无声的嗤笑了一下,继续开口说:“最开始我也没怎么当回事,男人嘛,出去找找乐子实属正常吧?于是在她的百般邀请下,我就去了东方威尼斯,别说那边的确有几个技师长相还可以。最开始接待我的好像一个叫什么……婷婷的,后来有一次她身体不舒服,就给我推荐了这个小贱人。”
“别说,这妞儿虽然不会说话,但是长得的确不孬。况且身上那股柔情似水的劲儿,在别的技师身上还真见不到,加上老子也没睡过哑巴,多新鲜啊。我和她本人提了两次,却都碰了软钉子,后来就找了卓红,是她说的让我尽管下手,保准那个小哑巴闹不出什么风浪。我一想也有道理,所以那天晚上过去就把人给带走了。”
叶竹听到这,虽然极力控制着,但是仍然撇了撇嘴。猜也猜得到这对狗男女那会儿的想法,无非就觉得一个独自在外地打工的小姑娘,还是个哑巴,就算真出了什么事儿,那也是投诉无门,只能把牙齿打碎了往肚子里咽。
“带走了,然后呢?”言宇见对面的人不知为何突然走了神,于是出声催促道。
“然后上了车,小哑巴忽然就安静下来的,表现的很乖,我以为她想开了就敷衍了两句,接着就开车往酒店去了。”张建豪像是回想起了什么不太美妙的记忆,眼角的肌肉狠狠地、不受控制的抽动了两下,表情逐渐狠厉:“万万没想到这小贱人跟我给那装呢,到了酒店进了屋,我正要脱衣服呢她一下子跟疯了似的,对我连踢带咬的!老子一时不察被她跑过去开了门,当时我承认的确有点失去了理智,把她拖回来按在地上打了两巴掌。”
“可下一秒就从走廊里窜出来了两个男人,我肯定不是他们三个人的对手啊,到最后……”男人恨恨地扯起了右边的衣服袖子,顿时一条如蜈蚣一般的,长约十四五厘米在小臂内侧的疤痕暴露在了众人的眼前:“老子就被他们伤成了这个样子,造成了永久性的神经损伤,我的右手彻底废了!”
“伤成这样,我怎么杀人啊?”张建豪愤愤的将袖子恢复了原状,冷哼着翻起了白眼。
言宇眉头一动,从兜里抽出了两张照片摆在了茶几上:“和刁玟丽一起的两个男人,是他们吗?”
张建豪凝神一看,顿时咬牙切齿:“没错,就是他们俩!可能真人看着和照片稍微有点出入,但是就这两张脸,他妈的化成灰老子都认得!”
言宇和叶竹互相看了看。
案情进展到这里,似乎变得愈发的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