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耀火山位于须臾君和清芜君两位神王领域的交界处。
百年前, 两位神王联手平息了地底涌动的怒焰, 将一场巨大的灾难化于无形。自那之后,时常有附近的百姓到火山前奉上供品,祝愿两位神王万寿无疆。
最近几日,祈福的百姓偶尔就会看到火山口涌动着紫气,好像是什么祥瑞之征。
山腹中,两道清隽的人影立在一枚一人多高的黑色巨蛋边上,他们轻轻相拥, 低低地说着话。
“哥,这次能成功吗?”女子仰起脸,目光温柔似水。
“傻丫头, 不必那么紧张,”男子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顶,“成又如何败又如何, 能够每天这样看着你, 碰到你,不必与你一起挤在同一具躯体中,我其实已经很知足了。”
“是啊……”女子轻轻叹息, “从前总是想着,若能抱抱哥哥, 亲亲哥哥,那真是世间最幸福的事情,就算立刻便死去也能瞑目。谁知一路走来,心却越来越大, 人也越来越贪了。哥,以后是不是还会死更多的人?我们会有报应么?”
“正常的。”男子笑着把她揽进怀里,“不要多想,你我都很清楚,我们行的是正义之事。为了最终的光明,在黑夜中潜行一段又有什么关系?”
若是阿离在这里,一定会惊得炸毛——这个温柔地倚在玉离衡怀中,诉说小女儿情怀的女人,正是隐在幕后搅动风云的黑手,青衣。
此刻,她顶着玉离清的脸,伏在玉离衡的身上唤他“哥哥”的这一幕,当真是又和.谐又吊诡。
“嗯,”青衣握住了玉离衡的手,十指相扣,“哥哥,仿佛有好些日子没见玉离衡与你抢夺躯体了,他可是已经泯灭了么?”
玉离衡轻笑出声,大手干脆利落地探入她的衣襟:“傻瓜,你我这般浓情蜜意,他便是还在,也只能当自己死了。”
说着,将怀中女子推.倒在身后的巨蛋上,搂起她双足,置于自己的腰间,行起事来。
青衣仰在巨蛋上,喘气的间歇,不忘说着正事:“很快便会有安排好的人四下散布天谛从疫骨口中救下须臾关的消息,嗯,在我们的刻意引导下,啊,消息很快就爆开,一旦流言四起,万民都开始议论天谛的话,啊,我们寻到的这枚天谛卵应当能够分到不少愿力……嗯,该足够它破壳了!幼鸟出壳,定会认你我为亲,到时候,哥,哥哥可轻易杀了它,先夺了神格……再做些手脚,引神山与云欲休鹬蚌相争……啊对,就是这里……剩下的事情,便看那对小情人能够在神山的手段之下坚持多久了……嗯,希望他们能活得久一些,好让哥哥彻底领悟‘神之境界’……”
一串上气不接下气的剧烈呼吸之后,青衣双眸微眯,半死不活道:“上一次刺杀失败,云欲休定是十分警醒,啊呀,哥哥千万不要再冒险,用玉离衡的身份前去戏耍他……嗯,有这功夫不如多陪陪我……”
夺舍了玉离衡的男人邪佞坏笑:“妹妹还有闲心想这想那,看来我需要更加努力。”
随后,干燥炙热的洞窟中便只剩下了不堪入耳的声音。
那枚黑色巨蛋被撞得轻轻晃动,像是在发抖。
……
阿离是被压醒的。
梦中,她被一个巨浪打入深海,万吨海水沉沉地压着她的胸.口,让她喘不上气,一张嘴,嘴巴便被微温的海浪堵住。
那海浪又温柔又粗暴,时而她的嘴唇上不断碾来碾去,时而又细细密密地轻轻触碰她。
阿离迷迷糊糊中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她下意识地调动天地之力,将身上的海浪重重一掀——
“轰……”
这是哪?!
阿离爬起来时,发现自己坐在一块空荡荡的土地上,披头散发,衣裳凌乱,嘴巴有一点痛,好像肿了。
???
视野中出现一道人影。
晃眼间,便到了近前。
阿离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浑身冒着寒气的云欲休了,他鬓发微乱,魔气凝成的衣裳破了好几处,脚步微微有一点踉跄。
她急忙迎上前去扶住了他。
二人视线相触,云欲休扯起唇角,冷冷一笑。
阿离吓得缩了缩脖子,小心地问道:“怎么回事,被疫骨伤到了吗?”
他狠狠地盯着她,盯了半晌,自暴自弃地笑了下。
很好,上一次正渐入佳境,被她兜头浇了一池热水。这一次准备趁她熟睡偷尝一口,差点儿没被她拆掉了骨头!
“再碰你,我就是……”他咬牙切齿。
阿离纳闷地歪了头,眨巴着眼睛看他。
“呆鸟!”他恨恨地揉了把她的头发,拉起她往前走去。
阿离看着两只牵在一起的手。
再碰她,他就是呆鸟?
二人赶到距离神山更近一些的大城时,得知无印无咎二人刚带着须臾关幸存者离开。
听说他们还抓走了不少心怀不轨之徒——这些人四处散布谣言,说救下须臾关的是一头叫做天谛的妖魔。无印无咎一听这话,便把这些人当成了十四的同伙,一并给捆了,押往神山。
如今的舆论已是一片清流。每个人都知道,是一名暂时不愿透露身份的蒙面神将力挽狂澜,救下须臾关,然后不惜一切力撼疫骨兽潮,将它们拦在了须臾关之下,保住了万万无辜平民。
笼中的十四用妖魂令召唤疫骨兽潮之后,元魂上已妖气四溢,就算是身无修为的平民,也一眼就能看出这位大人与妖魔之间牵涉极深。
人证、物证确凿!
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样,在各大城池中扩散。
“蒙面神将?”阿离捂住嘴巴噗哧噗哧地笑,“无论那青衣有什么阴谋,这一下必定打碎他的好算盘。”
云欲休自从进入城中之后,整个人就暴躁了许多,两道漂亮的眉毛拧在一起,满脸不耐烦。时不时厌恶地抬起手,像是掸蛛丝一样在身前拂上几下。
“香火愿力。”他说,“烦人的东西。”
“唔……”阿离又一次歪了脑袋,“唔?!”
这是属于“蒙面神将”的愿力!
她也不太喜欢那股味道。当初她盘踞在凤栖岭时,每当许多人聚在山下祈愿,她就能闻到一股很特殊的味道——不好吃,但是比较滋补。
她是能避则避。
她还是一个孩子,就爱吃那些没营养却有好味道的东西!
看来云欲休也一样。
阿离心中偷笑,用余光瞥着自家这个大孩子。
等等……
阿离顿悟了。
她一把抓住云欲休的衣袖,把他拖到一旁,鬼鬼祟祟地说道:“我明白了!青衣想夺我们的神格,为的就是这香火愿力!”
云欲休嘴角微抽:“……你才知道?”
阿离很高兴。她这样的鸟儿是很不爱动脑筋的,难得今天灵光一闪就破了个大案,她觉得自己有点飘飘然。
“好好吃一顿庆祝庆祝!”
两只心无城府的呆鸟开始搜罗附近的美食。
……
天谛卵迟迟不见动静,青衣二人有些坐不住了。
虽然以他们如今的修为完全可以胡来到天荒地老,但心中惦记着事儿,老重复机械运动就觉得有些没滋味。
二人收拾一番,小心地离开赤耀火山,向手下打听情况。
那手下早已急得头顶冒烟——派出去散布消息的人全被抓走了,那两个神将大有顺藤摸瓜之势,昨日差点儿连他也折了进去。
青衣二人一听,也是满头雾水,完全猜不到出了什么状况。
二人更加意想不到的是,他们前脚前开赤耀火山,后脚,那枚一人高的黑色巨蛋上就裂开了一道小缝隙。
“笃、笃笃。”清脆的声音战战兢兢,敲两下,停一下,好像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一般。
终于,蛋壳上出现一道完整的裂缝。
一个圆圆的脑袋从裂缝中挤出来,紧接着,蛋壳一分为二,咔擦一下滚落在地上。
这是一只浑身湿漉漉的小妖兽。
乍看上去,好像一只黑色的小狗崽子,只不过脊背上支棱着两扇翅膀。
它的鼻子和嘴都是扁的,憨头憨脑,像一头斗牛犬。破壳用的是爪,虽然刚刚出壳,但它的爪子异常锋利,在幽暗的洞窟中泛出凛凛寒光。
它小心翼翼地嗅了嗅,发现周遭没有那二人的气味,便寻着洞口悄悄爬了出去。
不想刚到洞口,便看到两道人影从远方飞掠而来!
这小天谛吓得用翅膀抱住脑袋,缩在洞门口瑟瑟发抖,等待着死亡来临。
它天生听得懂他们说话,也能感觉到他们对它满是黑暗的恶意!
正是那些密密麻麻地缠住它壳子的黑子触须天天磨它的壳,把壳生生磨秃了一大圈,它才提前破壳逃了出来。
它知道,这两个两足生物的目的就是要它的小命!
青衣二人根本没有想到洞口这块凸起的黑色石头是小天谛,他们从它身旁擦过,疾步掠入洞中。
“这里已经不安全了。若是他们顺藤摸瓜,难免会查到这里刻意聚起的香火愿力……哥哥,不然我们先暂避锋芒吧,反正我能够感应到云欲休的位置,等到风头过去,再设计他们也不迟!”
“依你。”
小天谛吓傻了,它抱着脑袋,连气都不敢喘。
“啊!它破壳了!它跑了!快追!”洞中传出女子的大叫。
小天谛没办法再装死了,它往前一扑,扇动着一对湿漉漉的小翅膀,歪歪斜斜地从熔岩四溅的火山口飞过。
神兽天生便有神力,它虽然是第一次学飞,但扑腾几下,却能蹿出大老远!
青衣二人掠出洞外时,恰好看见那一点黑光在半空忽上忽下,扎了几个猛子,消失在视野之中。
“追!它很快就力竭了!”
小天谛听到自己的胸腔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它的翅膀越来越沉,眼皮也越来越重。
它能感觉到身后那两个人渐渐追近了。
踉跄着掠过一座城时,它忽然就被一股焦香味勾住了鼻子!
不管了,要死也要吃一口再死!
于是,这只天谛幼崽不管不顾从天而降,一嘴巴叼走了阿离手中刚出炉的、热腾腾的大烧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