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查室, 牛头梗被迫躺在台面上，时不时拿自己的小眼睛偷偷瞄向张朝阳。
它小小的脑袋瓜里，成天除了打架就是吃喝, 忽然还要进行思考, 而且是考虑人类会说狗话这种深奥的问题——
一分钟后, 它选择躺平。
爱谁谁吧，就当对面这个是直立行走的狗子，当同类就完事儿了。
“狗人, 你什么时候脑袋瓜儿开窍的？狗话不容易学吧。”
牛头梗一副语重心长的口气进行教育, “狗话体系很复杂的, 不是你随便瞎学几句就出师了。鸟语知道吧，就ABCD那个, 这玩意儿简单，人类一学就会。但狗语博大精深，往上数起码五千年历史了, 狗子的出现比你们人类老祖宗还早呢……”
张朝阳第一次见识到这么话痨的狗，这只牛头梗好斗，脖子和前脚掌都被咬破出血了, 还这么不在乎？
牛头梗：“这点伤算什么，这是梗爷爷的战绩, 那只斑点狗伤的更重。”
等斑点狗过来接受治疗时, 张朝阳的耳朵又一次遭受了侵袭。
斑点狗：“那只丑八狗是不是说我坏话？我可是正宗的斑点狗, 瞧瞧我毛发上均匀分布的黑点点, 多么完美多么对称, 再瞧瞧它那只狗眼, 活像被人打了一拳乌青一样！”
斑点狗顿了下, 又冷哼一声：“大熊猫知道吧？那只蠢狗的老祖宗估计就是和那种生物学的, 以为狗眼一圈涂黑了，就是个国宝！结果涂也没涂全乎，我估计是当时涂眼睛的墨水没了，就只能涂完一只狗眼，一代代传下来，越来越丑逼……”
张朝阳听得无语，故意消毒的动作重了点。
“嗷～狗人你想谋财害命，你想弄死狗子是不是！”
张朝阳冷笑说道：“五十步笑百步，你俩都没好到哪里去，伤口处理完了，一会儿等你们主人回来，领走赶紧滚蛋！”
狗人？狗人！
这两只骂人倒是一致，乱起什么外号！
结果临下班，这两只狗的主人都没有现身，要不是大厅那块还有两只狗打斗的痕迹，这件事恍惚就让人以为没发生过。
前台这边为难，找到何孟来，“主任，这个事情要怎么办？这两只狗没有押金，信息也没登记，这……”
以前只觉得医院会遇上这种麻烦事儿，送急诊抢救之类，事后找不到家属交钱，医院只能自己想办法。
结果他们一个小小宠物医院，也破天荒遇上了？
“这还真是头一遭啊。”何孟来忍不住感慨道。
他到欣欣宠物医院两年，这种事情一直是杜绝的，从前台到后勤，人人执行相当彻底，结果在张朝阳手上栽了。
前台：“主任，那这个治疗费用？”
“找张朝阳，不是他接了么，让他自己想办法。”
关钦经验多，这种事熟，但就是没告诉张朝阳，对方有心让他徒弟吃憋难看。
何孟来干脆顺水推舟，小小锻炼下小徒弟。
前台从办公室出来，徐晓燕直接把人拉过去，“怎么样，主任怎么说？”
前台摇头，目光转向张朝阳，“张医生，这事情你接的，狗狗治疗费用这些，你看着办吧。”
看着办？能怎么办，左右不过垫付而已。
徐晓燕当下不平，“什么事嘛，这是关医生主接的，怎么又张朝阳管了？还有！何主任不是张朝阳师父，他都不帮徒弟的，这什么师父啊！”
张朝阳只稍稍愣了下，就去前台做了处理，押金垫付，把两只狗妥善安顿了。
下班离开前，他特意去找了两只狗，从它们口中问到了所在小区的地址。
“几栋几幢不能告诉你，你是好是坏谁知道呢，狗子不相信你。”
牛头梗话说完，边上斑点狗跟着点头，“这点赞同，你是两脚兽，和我们四脚的总归不是一条心。”
张朝阳笑岔，小样儿，两只狗戒备心还挺重？
“行吧，有小区地址就够了。”
张朝阳根据狗狗提示，找到了所在小区，稍微一打听就知道了两只狗主人的具体住址。
原因无他，这两只狗在小区可太出名了，用老太太的话说，全小区的狗加起来都没那两只打的狠。
“这就是死对头，两人住同一幢，还是同一层，隔三差五的就干一架。喏，就直走再右转那栋，顶层就是。”
张朝阳谢过，继续往前走，坐电梯上去时，心里还在想着，一会儿碰面了该说些什么。
然而事情的发展和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等他走出电梯，就看到了一户人家的门前，躺着两个大块头。
走上前再看，竟然就是两只狗的主人。
“什么情况？”
张朝阳赶紧上前，蹲下拿手试探鼻息，确认有呼吸后，快速把人放平躺好。
他虽说是兽医，但是基本的急救还是懂的，一番操作下来，两人总算醒过来了。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怎么都晕倒了？”
首先恢复意识的是斑点狗的主人，叫苗劲，他两眼无神呆愣愣的，茫然的看向张朝阳，只觉得眼前的年轻人是双重影的。
“小伙子，你别晃悠，我晕得很。”苗劲想要拉住张朝阳。
张朝阳把人扶起，靠着墙壁，还没转身，就听到一道含糊的哼气声，另一只狗的主人也醒了。
李发祥睁开眼，首先看到的就是张朝阳的脸，他捂着心口冲着惨淡一笑。
“小伙子，谢谢你了啊，我这心绞痛发作，一时没挨过去就晕了。”
说完一顿，又想起什么，“唉，老苗呢？”
“祥子我在这儿。”苗劲扒拉着张朝阳凑过去，脸色更难看，“我头晕的厉害，天旋地转的，快要吐了。”
张朝阳叫了救护车，又陪着一起去了医院，一个小时后，两人缓过来了。
一个打完疫苗心绞痛，撑不住晕了，另一个打完疫苗自身反应过大，恶心呕吐晕了。
幸亏救治及时，没造成大问题。
尤其是李发祥，他知道自己的毛病，要不是张朝阳的救助，他可能就走了。
“小伙子，真是太感谢你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啊！”李发祥坐起来，重重的抓住张朝阳的手，使劲点头。
苗劲也是一个劲的道谢，两人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还不知道眼前小年轻的名字呢！
“我叫张朝阳，欣欣宠物医院的，你们的宠物还在我们医院。”
苗劲和李发祥对视一眼，很是尴尬。
完犊子，这是找他们说事儿来的，根本不是偶遇！这小年轻该不会以为他们想赖账，不负责吧？
李发祥想到自家狗子的造作劲儿，很是尴尬，“张医生，对不住啊，我家那狗子给你添麻烦了。”
得一下午了吧，那只小牛头梗可不得把人家医院祸害了。
苗劲很是赞同，他家狗子虽说好一些，但是一碰上李发祥家的牛头梗，整个就是强行降智，活脱脱变成二百五。
一只二百五，再加一只二百五，苗劲都替张朝阳觉得可怜。
“张医生，我们现在这情况，明天估计还得住院，狗就搁你们医院了，麻烦你们帮忙照顾，这是押金。”
李发祥从钱包里抽出一叠现金，往张朝阳手里塞。
蛮厚的一叠，至少大几千的数。
张朝阳直接拒绝，“这个不合规矩，交费是必须在我们医院前台，如果外出就诊，也有专门的缴费机器以及双人核实，我们个人不能随便收取现金的。”
“那这钱？”
“我先垫着，你们两位好好休息，好了再来我们宠物医院。”
李发祥一下子就乐了，抬手猛地一巴掌拍在张朝阳背上，“大兄弟，你这心思敞亮，哥喜欢，回头哥请你吃饭！”
第二天上班，张朝阳又续交了一次费用，为了那两只狗。
“昨天那两只怎么样，闹腾吗？”张朝阳交完钱去找王城。
王城一脸丧，顶着浓浓的黑眼圈，生无可恋说：“我快死了知道吗？”
“啊？”
“那两只，根本就是俩祖宗，我能活着真是老天保佑。”
王城下半夜几乎没睡过，“不行了，我要补觉去，一会儿主任要是问起，你帮我说一声。”
王城转身就走，逃也似的，最后小跑的没了身影。
张朝阳蛮好奇，干脆去病房查看，刚走到半道，就被钟丽拉住了。
“小张你去看那两只狗是不是？没在病房，在杂物间呢。”
“怎么回事？杂物间不允许放置宠物，这不符合规矩。”张朝阳直接皱眉。
钟丽一脸无奈，“没办法啊，那两只狗吵吵的其他宠物都不能安生，总不能咱医院里所有宠物都跟着遭殃吧？”
“……”
“小王昨晚一整夜没睡，被那两只折腾的快要疯了。我看不止他要疯了，其他宠物也要疯了，尤其是那几只小百灵，都快神经脆弱了。”
“……”
张朝阳站在杂物房门口，门虚掩着，里面的情况并不清楚，但是两只狗的叫骂声，一声比一声凶。
“丑狗，你又掉毛！你特么上辈子是脱毛膏吗！”
“哪有毛，你别乱说。”
“阿嚏！还说没有，都飘到我这边来了。”
“那是杂物房的灰尘，傻逼。”
“你给我睡中间，别歪靠在笼子边上，中间！中间！中间！！！”
“傻逼，你管我喽……”
“嗷嗷嗷——我要咬死你！”
张朝阳：“……”
心情顿时不太美好了。
一只随时会掉毛的咸鱼狗，一只有强迫症且洁癖的暴躁狗，两只狗的主人起码明天才能过来吧？
他要和这两只奇葩狗待在一起一整天吗？
果不其然，关钦彻底撒手不管，把一切交给张朝阳，“小张，既然已经联系上狗的主人，那照顾它们的事情就麻烦你了。有始有终，明天交还狗时，狗的主人也放心。”
说完停了下，又补充道：“王城请假了，徐晓燕那边很忙，今天这两只狗的吃喝拉撒都交给你了。”
张朝阳：心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