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天女散花形的!】◎
全场鸦雀无声。
祝凌从辩论的高台上走下来,端的是云淡风轻,半个多月前放下豪言要看她笑话的燕国五皇子,如今自己成了一个笑话。
争魁的比赛并不随便,这一月以内,便有不少名师大儒陆陆续续赶到了,专程为这场比赛做个见证。
但谁也没想到,五年一届的寻英雅集,延缓了足足一月的争魁比赛,就在万众瞩目中,极其没有实感地结束了。
一个时辰,杀得另外七人片甲不留,纵然是应天书院在藏书阁里被祝凌疯狂薅羊毛的一众学子,也是万万没想到胜利来得如此轻易。
系统的语气和喝了假酒一样:
【……好多……好多声望值!】
它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声望值入账!
呜呜呜呜呜呜一朝暴富的感觉实在是太爽了!!!
特别是那个燕国五皇子被打击到怀疑人生的表情,它可以截图做成表情包乐上一个月!
时间倒退回一个时辰前———
比赛的高台之上,边缘的位置上搭建起了一座观台,以掌院宋兰亭为首的一众人纷纷落座,等待着比赛开始。
祝凌是最后一个来到比赛场地的,她刚到,就齐刷刷地接收到了大量目光,不少人的眼神里都带着谴责———这么重要的比赛,居然这般不上心!
经受过现代社会洗礼的祝凌顶着一身移动的视线,面不改色地去了比赛选手的位置。
她坐下后,她的临时室友郑致远就凑过来,唰的一声展开手中的折扇,挡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堂而皇之地和她讲起了悄悄话:
“我说乌兄啊,你这个月跑哪儿去了?”
她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的,郑致远自然也有所耳闻。他本来以为掌院宋兰亭禁了乌子虚夜间去藏书阁后,他可以每天早上喊乌子虚一起去藏书阁里读书了,结果———
早上起来从乌子虚的窗户外往里看,没人,睡前从乌子虚的窗户外往里看,还是没人!
从早到晚,整整一个月,除了到学院的那一天和白天的藏书阁以外,郑致远压根儿没和祝凌见过一面!
那个学习的状态,看得郑致远胆战心惊,他自诩平时学习也算用功,但和乌子虚比起来,就显得格外懒散了。纵使乌子虚只是一个寒门学子,郑致远也对他肃然起敬,更别说他还过目不忘,举一反三,书看完就能融会贯通,天资堪称恐怖至极!就凭乌子虚这个狠劲,只要他不中途夭折,日后天下必有他的一席之地!
祝凌可不知郑致远心中的骇浪惊涛,她答道:“没去哪儿,只是在藏书阁里看了一月书而已。”
“乌兄,方不方便透露一下———”郑致远心里像是有猫爪在挠,“你这一个月看了多少书?”
他猜按乌子虚的速度,至少有上百本了!
“嘁!一个月能学到些什么东西?”燕国的五皇子不屑地扫了一眼,意有所指:“到头来才知道害怕,不过是螳臂当车,可笑至极。”
他的狠话才刚放完,一声清越的钟鸣便响彻了整个高台。
争魁比试,正式开始。
应天书院的争魁比试有点类似于现代的比赛,共分四轮,由易到难。
第一轮是抢答题,由夫子出题,随意抽查章句。有的题是夫子说上半句,八位学子抢答下半句,有的是夫子说一个典故或句子,八位学子抢先说出处。
第一轮主持抢答的是严夫子,他上台之后环视了一圈,不紧不慢地吐出了第一个题目:
“君子泰而不骄,小人骄而不泰。”
感谢现代的义务教育制度,在其他人面对这种比试方式略有茫然的时候,祝凌已经飞快地给出了答案:“出自《论语.子路》。”
严夫子点点头,旁边记分的考官在祝凌名下画了一笔。
严夫子又道:“固人命兮有当,孰离合兮何为?”
祝凌秒答:“《九歌》!”
转眼之间,祝凌便已答了两题,瞬间将其余七人甩在身后。
第三题紧接着来了:“大知闲闲,小知间间———”
经过前两题的失利,这次七人都反应的很快,几乎是异口同声地给出了答案:
“大言炎炎,小言詹詹!”
记分考官给先答出来的考生依次加分。
前三题大约是给他们适应的,三题过后,严夫子的速度越来越快:
“君子慎独,不欺暗室,卑以自牧,含章可贞。”
“‘王天下有三重焉,其寡过矣乎’,出自何书何章?”
……
严夫子出题都不带停顿的,他几乎是信口拈来,内容也是随性之至,前一题还在让你答章句出处,后一题便让你解释典故。
因为题目出得太快,七人或多或少都有点慌乱,唯有祝凌气定神闲,一题接一题答得飞快,到三十题结束的时候,祝凌的名下画满了红痕,一人可抵上七人的总和。
第二轮的时候,高台上搬出来了八排带绳子的架子,绳子下垂坠了不少写了字的纸片。
这一轮的夫子站在台上,说话言简意赅:
“学子可自取绳结之题,心算得出结论之后即可取下纸张,错一题扣一分,跳一题扣一分。”
祝凌翻开绳子上的第一张:
“竹原高一丈,末折着地,去本三尺,问竹还高几何?”
祝凌眼前一亮,勾股定理做题?这套路她熟!
这般简单题目直接在她脑海中形成了答案,她微微一用力,便摘下了这张纸:“四尺五寸五分。”
这一轮的夫子拊掌:“善!”
祝凌紧接着接着翻过第二题,略思索几秒后就报出了答案,然后是第三题,第四题,第五题……
不超过三分钟,属于祝凌的绳子已经光秃秃的了。
祝凌答出了最后一题的答案后,手里捏着一沓题目,目光略带茫然地看过来:“先生,没题了。”
此时另外七人中题目答得最快的郑致远也才刚刚答到第三题,正好在祝凌旁边的燕国五皇子,才刚解出第一题,志得意满的笑容笑到一半,当场扭曲。
第二轮的先生:“……”
他想了想,道:“这样吧,你先站在一边休息一会儿,等他们赶上来再继续。”
祝凌捏着全对的题目站到了一边。
被注视着的七个参赛者:“???”
谢邀,比赛体验感差极了。
第三轮,浅谈燕国朝堂的未来该何去何从。
这题目简直是瞌睡来了送枕头,每一个接受过高三毒打的学生都能给出一份完美的答卷。
在其他人还在苦苦思索的时候,祝凌一拱手,开口就是石破天惊:
“燕国之弊,沉疴已久。君上召令,朝令夕改,君无威也,此为其一;律法多变,贵族犯法不与庶民同罪,不能服人之心,此为其二……”
她将燕国的问题一条一条地列出来,每一条下还贴心地附带了解决方案。
君主无威?
加强中央集权,开科举了解一下?
律法多变?
广邀天下有志之士共撰燕法,再效古时徙木立信了解一下?
官员过多?
撤裁冗员,设立三省六部,分薄大中正权利了解一下?
……
祝凌口若悬河,听得观台上大儒们眼中异彩连连:
“虽有些策论不合燕国国情,但此子大才,有治世之能!”
“见微知著,必有一番大作为!”
……
观台上没人想到,底下的祝凌其实全在胡扯,她提出来的,确实是历史上切实可行的方案,但此刻的燕国,一条都做不到。
中央集权会压制世家特权,世家必然拼命反抗,想明令律法,以上同理。冗员撤裁想法虽好,但燕国的制度刚从察举制转变为九品中正制,燕国朝堂上九成的官员都来自于大大小小的世家,不管从哪儿着手,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总结:计谋虽好,但用不上。
所以即使祝凌舌灿莲花,她也丝毫不担心她的提议会给燕国带来什么彻底性的变革,因为只要听策论的人回过神来,就会知道将她所讲述的一一实现,困难程度不亚于白日飞升。
但现在,观台上的大部分人已经被祝凌描绘的场景迷住了,祝凌的看法从另一个角度给他们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让他们一时半会沉迷其中,无法自拔。只有掌院宋兰亭没有附和讨论,他隐约觉得有些不对,这些华美的策论在他眼里就像空中楼阁,湖中月影,美好是美好,但太过于虚幻了。
因为第三轮祝凌所说出的策论太过惊艳,以至于观台上的大儒们商量了很久,决定临时更改最后一轮的规则。
最后一轮,也就是第四轮,八人两两捉对,出题互辩,直到有一方认输为止。
规则刚宣布,新仇旧恨反复叠加的祝凌和五皇子几乎是第一时间就锁定了对方。
五皇子刚刚听了祝凌一场策论,知道自己在政令和民生方面很难问倒她,所以上来就戳她心窝子:
“常言‘女子无才便是德’,乌兄将令妹带入学院读书,可是想要以她为例,鼓励天下女子做那牝鸡司晨之事?”
他知晓乌子虚有一个妹妹,他在入书院这一月里,特意托付了书院的先生照看,他嘴上看似客气,却是话语诛心。
他抬头阴狠地盯着祝凌。
他若是认下女子无才便是德,那他带妹妹进入书院便是大错特错,他若是不认,就是他意欲鼓励天下女子离经叛道,一旦传扬出去,乌子虚就别想翻身!
祝凌叹道:“我自小与舍妹相依为命十余载,如今入应天书院求学,自是舍她不下。将她托付书院里的女先生照看一二,亦是迫不得已。她不过是闲暇时间随先生习得几个字,就被冠上了牝鸡司晨这等可怕的罪名———”
祝凌话锋一转,“那燕兄身为王子,令母为王妃,想必学识更加广博,否则如何能陪伴燕王身侧?”
五皇子心里咯噔一下,他下意识想要阻拦祝凌说话,但可惜,迟了———
“若是习得几个字便是牝鸡司晨,那令母……”祝凌笑道,“莫不是要将燕王取而代之?”
五皇子骤然变了脸色。
高台上更是陡然间安静到针落可闻。
“我刚才只是与燕兄开了个玩笑。”祝凌道,“‘女子无才便是德’本意是说女子有才能,但不在丈夫面前显露,而是表现得谦卑,柔顺,这才是女子的德行所在。女子本就才能出众,只是惯于隐藏,故而退居内宅,却不曾想被燕兄将意思扭曲至此。”
祝凌作恍然大悟状:“不过想来也不奇怪,女子若能力过于出众,即使不在人前显露,也会遭到男子迫害。我曾见书中记载,有些男子为了打压女子,竟让她们在幼时以布条缠足,称赞这种恶心的行为导致的畸形为‘莲步娉婷’、‘步月无声’,我曾被一度恶心得食不下咽———”
她抬袖掩面,似是五皇子伤到了她的眼睛,让她不忍直视:
“但我万万不曾想,数年之后听闻燕兄言语,原来是他人缠足,而燕兄缠脑啊!”
“缠脑”这个词祝凌说得语气铿锵,高台之上都起了回音。
五皇子气得发抖,他抬起手来指着祝凌:“噗!”
还没开口说话,先气得吐出了一口血。
高台之上,一片沉寂。
【好家伙———】系统小圆球在意识里作惊奇状,【吐血了鸭!】
【还是天女散花形的!】
【牛啤!】
至此,祝凌一战成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