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都……是不是瞎了啊?!”◎
“咔嚓———”
是什么物品裂开的声音。
翘头鱼干们纷纷一僵,然后条件反射似的去瞅他们头顶的横木———
还好还好,不是他们头顶的木头断了。
“咔嚓———”
那裂开的声音更大了。
石牢里的玩家看不见,但站在石牢外的夏华廷却是看得清清楚楚,裂开的东西,是玄都手里的黑色木牌,在走道两侧烛火的映照下,木牌上的图案似乎有些金银交错的反光。
而那个图案……夏华廷目眦欲裂:“住手!!来人!!拿下他!!!”
守在夏华廷身边的护卫留着一个守着他,剩下的人纷纷冲上前去,姿容冶艳的青年唇边带着一丝冷笑,白皙纤细的指尖越发用力,于是那块黑漆漆的木牌在他手中,当场碎成两半!
“还你!”
玄都随手将裂成两半的木牌抛起,那木牌越过护卫们的头顶,径直砸在夏华廷的胸膛,然后又在将落地时,被他颤抖着抓住。
无论遇到什么事都没有太过失态的老者,这次被气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你、你、你是疯了不成!杀了他!给我杀了他!!”
玄都撇撇嘴,一手格挡开冲上来的护卫,又游刃有余地避过另一个,嘴上也没有闲着:“几十年守着一个破牌位,总算是守出毛病了吧?风渊都死了几百年了啊,你怎么还惦记着做他的狗?”
“我寻思着会下蛊的不是你们夏国王室,而是风渊吧!”他喋喋不休,“风渊的名字大概都被蛊虫啃透了,所以看一眼听一耳就中蛊,这才让你如痴如醉,不可自拔!”
“我说夏华廷,你要是真这么在乎这个牌位,我到时候给你雕个牌位大礼包,各种风格都有,你看心情换着祭拜?”
虽然看不太清画面,但能听到声音的四个玩家:“……”
《死了几百年》、《惦记做狗》、《蛊虫啃透》、《牌位大礼包》……
玄都,不愧是你。
[往者已矣]小队中,只有折青黛被布盖着,什么也看不见,她在任务小群里绝望地怒吼———
“让我康康!让我康康啊!!”
玩家们的欢乐暂且不提,夏华廷捧着碎成两截的牌位,看着牌位背面碎裂的图案,心脏跳得飞快,眼前发黑,几乎要气晕:“你这个疯子知道些什么?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因为他的情绪激动,攻击玄都的护卫攻势更猛,人数占优之下,一时之间竟与玄都打了个平手。
夏华廷捧着那碎裂的木牌,试图将它拼回原位,但无论怎么做,那图案的线条之间都已有了清晰的裂痕,再也拼不回原样了。
“怎么会呢……”他喃喃自语,声音里透出一股绝望,“怎么会呢……”
他忽然猛地转头,看向留守在他身边的唯一一个护卫,眼里的神色疯狂:“你也去杀了他!快去!”
那护卫迟疑着没有动作,实在是因为这些年夏华廷每次遇到危险时,他的身边至少都会留一个人守着,从来没有过全体出动的情况。
见护卫迟疑,夏华廷本想发怒,但他一晃眼,透过石牢狭小的窗口,看到了挂在横木下悠哉游哉、时不时翘首观战的腌鱼干们后,又改变了主意———
“不,你不要去围杀玄都,先去将他关着的傀儡都杀了!!”
看戏看得正快乐的腌鱼干们:“!!!”
怎么还带迁怒呢?!
城门失火殃及玩家啊!!!
见那些倒挂着腌鱼干们纷纷僵硬,夏华廷更笃定了他心中的猜测,那并不是普通的傀儡,而是极其难得的、有一定灵智的傀儡!
这种傀儡往往要以活人为底,要求苛刻的同时又失败率极高,所以难得到极点,想必这里的傀儡,就是玄都手里的总数。只要他把这些不会畏惧、不知痛的傀儡尽数灭杀,然后用人命死死地拖着他,十人不行就百人,百人不行就千人……玄都不过血肉之躯,纵然能撑———又能撑多久呢!
已经违抗了一次夏华廷命令的护卫不会再违抗第二次,他的吩咐一下来,护卫就直奔玩家所在的方向。
玩家们:“??!”
厉寒秋第一个在群里惨叫:“敲敲敲!救命啊!!!”
山渐青:“不行捆得太紧了我动不了!!”
绍知节:“在他来之前解不完……”
宴桃直接@折青黛:“只有你没被捆,赶紧起来救我们的命啊!!”
折青黛:“你看我像动得了的样子吗!!”
因为她实在伤得太重,那些抬他们过来的人生怕在她身上用绳子就会把她的伤势加重到直接归西,所以只给她嗅闻了会使身体僵硬的药。
“血液流动得快那药力就散得快!”宴桃因为自己长了一张嘴的原因,常常会研究些稀奇古怪的保命东西,这种会使身体僵硬但不会对人造成伤害的药他也有所研究,“你被抬过来的一路上流了那么多血,药在你的身体里绝对没有先前那么强,只要你现在的情绪够激动,短暂爆发一下是没有问题的!”
折青黛:“刚刚你说的时候我就试了,我真的做不到啊!!”
因为石牢的门与锁都比较复杂,所以护卫耽误了一点时间,但最多十息,石牢门就会被打开了,玩家们要是解决不了困境,只有集体被噶的结局。
“你不要急,你先听我说———”有过半个月极限马拉松的交情,五个玩家彼此之间都有一定的了解,宴桃迅速用意识在小群里敲下一段话,“等会儿要进来的那个人,他会撕掉你限量的小卡,拿你珍藏的吧唧去打水漂,肢解你心爱的BJD,用油乎乎的手翻你的签名书的同时还会撑烂你等了一年工期的绝版裙子……
在这些事情发生前,工作上他污蔑你已经导致你加班一年的项目被直接叫停,你做出来的成果刚刚被他占为己有,让你没了年终奖还要被倒扣绩效,他一刻钟前向别人哭诉你欺负他,不仅你的老板和同事相信了,连你爹妈都相信了,一分钟后你爹妈就会破门而入,强行压你去道歉……”
这一段话折青黛还没有全部看完,血压就已经蹭蹭蹭上来了:“你现在!立刻!马上!闭嘴!!”
等到护卫进来的那一刻,角落里,被染成红色的布下,忽然有道敏捷的身影猝不及防暴起:“你怎么这么贱!!!给我原地去世啊!!!”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巨大声响,宴桃满意地闭上了嘴。
好了,他们现在不会被噶了。
“叮铃~”
手腕上的银色镯子里的铃铛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绵长的声音,围攻玄都的护卫中,有两个人忽然调转了方向,开始攻击起昔日的同伴来。局面霎时颠倒,玄都从容地从战斗里抽身而出。
“天下万物皆为傀儡。”他慢慢地走向夏华廷的方向,脸上噙着一点笑,“你以为你能拦得住我?”
他的每一步都好像一柄重锤敲在夏华廷心尖,他恨恨地看着玄都:“你为她……何至于此!”
傀儡师直接控制活人,可是要折寿的!
“唔……”玄都歪了歪头,那张脸便显得更加昳丽,他发间的银饰发出一声轻响,人优雅,话却粗俗不堪,“……关你屁事。”
他的目光落到夏华廷手中裂成两块的牌位上:“风渊如果真有魂魄,因为你的举动,怕也被连累到永世不可为人了。”
从羌国一些隐秘的记载里,从乐芜和乐珩的一些手书中,她隐约窥出一麟半爪、令人心头发冷的真相。
被玄都锐利的目光盯着,夏华廷恍惚间觉得脖子上残留的一道浅淡疤痕剧烈地痛起来,仿佛回到了当初的那一日,乐芜将剑架在他的脖子上,质问他牵命蛊如何解一样。
“你现在的样子……可真像一个人。”夏华廷说,“几十年前,他也是这样冲到我面前,为他所爱的人寻求一线生机。几十年后,你也为那个人的女儿而来,你又想要什么?”
他说:“乐珩为她特地培养出了青銮,她身边———注定不会有你的位置!”
“夏华廷,你该醒醒脑子了。”
玄都拨弄着手腕上的银镯,于是那纤细的银镯在他手中变化,变成一条只有几根发丝粗的、长长的银线。他出手抓住夏华廷的手腕,真气灌入,银线陡出,纤细的银线闪着寒光,直直地扎入夏华廷的心口!血顺着银线回流,又从半空中砸落到地上,绽开一朵小小的血花。
夏华廷心口数十年如一日困扰着他的难受彻底消失殆尽———玄都对他体内的母蛊下手了。
他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最后只是无力地闭上,眼前的画面慢慢模糊、远去,彻底归于黑暗前,他看到那个昳丽青年黑白分明的眼睛———
“士为知己者死,你永远不会明白。”
在夏华廷彻底倒地后,玄都又倒回去,敲晕了那几个正在战斗的侍卫。
他转头看向石牢的方向:“还不出来,是要我来请你们吗?”
石牢的门轻微地动了一下,然后……玄都看到了五个鲶鱼头大毛腿哐哐掉珍珠、姑且能称之为人的……奇怪东西。
玄都:“……”
这又是什么新品种的马赛克?!
理论上来说,NPC是不可能看到玩家们的马赛克的,所以他只能故作不知,看向最右边的鲶鱼头:“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他们搬起来和我走?”
那个鲶鱼头愣了一下,然后向前走了几步:“你确定喊我搬?”
还没等玄都回答,鲶鱼头的鱼嘴里便涌出一大堆流光溢彩的珍珠,噼里啪啦掉到地上。
玄都:“……”
很好,他现在知道这个鲶鱼头是折青黛了,七彩珍珠吐得和喷泉似的。
“你不用搬,跟着走就行。”玄都叹了一口气,从昏迷的侍卫堆里一手捞一个扛在了肩上,“其他人一人搬一个,然后跟上。”
玄都转身的那一刻,[往者已矣]小队里正在疯狂刷屏———
“玄都刚刚是不是没有认出我们!”
“虽然他狗了一点,但折青黛伤成这个样子,玄都绝对不会要她搬东西的!”
“你们看他的眼神刚刚好空茫啊,是不是强行操纵别人的后遗症?!”
“肯定是啊,玄都是人又不是神,强行操控别人肯定会有反噬的!”
“也就是说玄都现在处于虚弱期,那我们岂不是……嘿嘿~”
“醒醒!想什么呢?Boss的残血和我们的残血能一样吗?”
“你忘了我们每次想反击都会被捉弄得更惨烈的事实吗?!”
……
五个鲶鱼头争论不休时,其中一个鲶鱼头扛着人跑到了玄都旁边:“玄都玄都,你能认出我是谁吗?”
玄都听着他与其他四人几乎一样的声音,脸上失去了表情:“……厉寒秋?”
鲶鱼头大声:“错了!我是山渐青!”
接着,自称“山渐青”的鲶鱼头飞快地在群里发言———
“完了完了!玄都真的没有认出我!!”
“玄都……是不是瞎了啊?!”
身后的讨论,祝凌一概不知,她只是披着玄都的壳子,戳着意识空间里陷入自闭的小肥啾:“统统,快给我来个马赛克识别救急!这五只鲶鱼真的长得一模一样!”
她完全分不出来谁是谁!
【我不想盯着鲶鱼头判断身份!!】伴随着珍珠噼里啪啦落地的声音,小肥啾用翅膀尖捂着眼睛尖叫,【真的是丑绝人寰啊!!】
谁家的鲶鱼头挤眉弄眼、还迈着小猫步狞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