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命令的口吻是怎么一回事啊?”
听着五条悟上扬的语气,以及他七拐八拐的古怪尾音,凭借夏油杰对五条悟的了解,这通常预示着他马上会做出一些惹人烦的举动。
夏油杰本能地为即将发生的事情感到了头痛,想阻拦已经来不及了。
“难道是老子的错觉吗,怎么好像听到了有谁在说话?”
五条悟把手横在额头上,作眺望状,用一种故作不解的语气问道,仗着身高上的优势,眼神不和矮了一头,有着绯红发色的少女接触对视。
故意把视线慢悠悠地从对方的头顶略过,左看右看,完全无视掉少女的存在。
“真奇怪啊,到底在哪里,怎么连个影子都看不到?”
“哈?”
少女短促的发出一声疑惑的声音,一脸莫名其妙,双手环胸,就那么看着五条悟动作夸张地左右观望。
“悟。”夏油杰出言提醒。
他不禁怀疑起,五条悟现在这样,真的还记得他们是要来先试探对方的态度吗。
夏油杰倒是不担心对方会被激怒后突然暴起,他们两个会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只是之前被辅助监督特意拜托过,夏油杰不希望从一开始就因为一些本可以避免的事情导致全盘搞砸。
虽然对方给夏油杰的第一印象,明显不属于容易接触的性格的范围里。
从一开始对辅助监督出手,到现在仿佛划分领地般的宣言,都能窥见几分少女性格上的强势。
不过一想到她是咒术师,那就说的通了。
咒术师的咒力来源源自他们的负面情绪,平常最常接触到的也都是种种从负面情绪里滋生出的诅咒,常年累月身处在这样的环境下,性格正常不偏激的到底只有少数。
不过对方看上去是能可以好好沟通的类型。
夏油杰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到绯红长发的少女身上,五条悟幼稚的挑衅没有触怒到她,但是和独特发色相同的眉头压低着,透露出她并不是对此毫无感觉。
手臂环在胸前的动作一般来说是一个标志性的防御姿势,代表着对方现在正处于防备、警惕等等情绪中。
但是从她坦然留在这里,等着他们到来,并且不为双方不对等的人数感到惊慌表现出的态度来看,她对自身拥有着极强的自信。
奇怪的是,夏油杰没有从对方身上看出明显的训练痕迹。
一般来说,咒术师会更为看重生得术式上的开发,但也很少会见到落下对肉体的修行。
夏油杰的目光不留痕迹地从对方袒露着的皮肤上移开,手臂纤细,刚才跳下来的时候小腿发力,能看出绷紧的肌肉线条,但也没有脱离普通人的范畴。
在对方以放松的姿态站着打量他们的同时,也相对的被DK二人所观察着。
从她见到他们以后,所有的微表情全部被五条悟收入眼中。
五条悟“嗯?”了一声,他能看出,对方看他的眼神可和陌生沾不上边。
看到不认识的人和熟悉的人视线首先落在的位置会有细微的差别,六眼能把这种常人注意不到的细节放大,再如实地传递会大脑里。
不出他所料的,下一秒,视线就先一步清晰地捕捉到了少女的口型。
“你是五条悟?”
和DK间的距离足够她不需要抬头也能和他们平视,独属于强者的从容气场正无意识地往外溢散,念出五条悟的名字,她像是想到有趣的事情,一直未消下去的笑容弧度又有加深的趋势。
看不出“美树沙耶香”和“晓美焰”的区别,如今面对着“佐仓杏子”也同样没有察觉出所谓的“被世界诅咒”的倾向。
因为还不是真正意义上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最强”吗?
这一点神谷银示很早就发觉了。
所以在五条悟彻底成为唯一的最强之前,所有的马甲都是安全的。
“我知道你。”她没有要隐瞒的想法,坦率地说道。
五条悟颔首,端着夏油杰看不下去的倨傲态度,用下巴冲她隔空点了点:“老子这么出名,你听说过也是情有可原。”
夏油杰没有阻止挚友对自己无下限的自夸,他微垂着眼睛,敛下眼中或许会被注意到的打量神色。
“‘最强’的名号我也或多或少听到过不少次了,倒是第一次见到本人,”她语气莫名,略有深意地扫了五条悟一眼,“不靠谱方面也是。”
听了对方的话,五条悟先是沉默了一会儿,伸出食指抬起墨镜,天空般蔚蓝的双眼盛着兴味:“最强?想不到居然是老子的崇拜者吗,喂喂,杰,你听到了吗?”
“不过那也是理所当然的吧。”五条悟表现得尤为夸张,他揽住身边的夏油杰,“我和杰就是最强的。”
无视掉对方在听见他说完这句话脸上有一瞬的不自然,五条悟认为那只是原因未知,单纯地停顿了下,他没有在意的继续说:“不过就算你崇拜老子,不说出一个对辅助监督动手的合理原因,也是没用的。”
“老子没有什么优待女士的习惯。”他轻快的嗓音说到最后略微压低。
绯发少女对此毫无惧色,咬断Pocky的一端,用手拿着剩下的细棍形状的饼干,满不在乎地说:“打就打了,原因?这难道是什么非有不可的东西吗?”
在夏油杰不自觉浮现出皱眉的神态中,她漫不经心地抬起空闲的那只手,握起拳头,做了个挥舞的动作:“这种事情,不就是谁拳头硬谁说的算吗?”
“明明不是我的对手,弱到不行还一直拦住我叽叽歪歪问个不停,影响到我祓除咒灵,挨揍也是正常的事情吧?”
“就只是因为这个?”
任谁亲眼看到辅助监督脸上的伤,都会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她不在意地说:“贸然把别人的猎物归为自己所有,只是让他未来几天要在床上躺着度过而已,他还有自己离开现场的力气,不会被这里之前存在的咒灵给一口吃掉,难道还不够手下留情吗。”
“弱者服从强者,落败就要做好被胜者处置的后果,对比自己强的强者,就应该拿出一点顺从的态度,这不是所有人都默认遵守的规则吗?”她反问。
“你们也是咒术师,居然没有这种自觉性吗。”在夏油杰愈发怪异的表情下,她反而显得很惊讶的模样,仿佛看到了什么不能理解的事物一样。
她摊开手:“嘛,总之就是这样,虽然我不指望着别人对我怎样奴颜屈膝,不过也给我摆出一点乖顺的态度啊。”
“我和听不进人话的笨蛋没什么好说的。”
“尤其是对死脑筋的家伙,我一向没什么耐心。”
“唔……”五条悟用拇指和食指托着下巴,假作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如果他的眼睛里的兴致勃勃褪去的话,或许会更可信几分,“听上去完全就是诅咒师的行径啊。”
要动手吗?
从思索中抽离的夏油杰抬手:“恕我打断一下,‘猎物’的意思是?”
“猎物就是猎物啊,”似乎是对这种无意义的对话开始觉得枯燥了,她连语气也变得放松随意起来。
“那家伙。”
少女指了下身后,是几排在她祓除诅咒的时候被摧毁的器械,其中断裂处还在不断闪烁着噼啪的电弧。
“它可是我早就预订下的猎物啊,苦心等了几个月,眼看着电玩城的老板马上就会提高悬赏金额,酬金差不多能再上翻上一倍。”
“结果咒力波动突然被你们的‘帐’给侦测到了,为了防止再派来厉害一点的咒术师到这里祓除掉它,让我拿不到一分钱,害得我不得不改变原本的计划现在就祓除掉它。”
“这下子可是让我少赚了很多钱啊。”这么说着,对方语气里却没多少心痛的感觉。
“不过,这只咒灵倒是掉了那东西,也算是没有亏太多……”后面这部分她似乎是有意地放低了声音,接近自语地说道。
但在场的夏油杰和五条悟皆是耳力惊人,没有遗漏那接近无声的嘀咕。
“按照你所说的,那只咒灵很早之前就诞生了吗?”
五条悟摩挲着下巴,这么久都没有被‘帐’发现的咒灵,很奇怪啊。
难道天元的结界也有时效性吗?
“附近的普通人都没有被咒灵影响到吗?”夏油杰皱眉,尤其是人流量大的场所,那只诅咒不知道吸收了多少人的负面情绪。
溢散出的咒力会让普通人出现很多不适,在电玩城这种地方,想必会放大这一点。
她用困惑的语气说:“当然会受到影响啊。”
少女仿佛从夏油杰微怔的表情里看出他的想法一样:“不过这样才方便吧?负面情绪累积的越多,诅咒就会变得更强,到时候为了消灭掉它,它的酬金就会一路水涨船高,翻个好几倍啦。”
“否则我为什么要等这么久还不动手啊。”
“……”
夏油杰马上明白了对方说的意思,却无法理解这种行为。
见到咒灵,应该立刻祓除掉,以免让它们以恐怖的速度成长,然后到以及普通人的程度。
但面前的少女明显背离了夏油杰一直遵从的行为方式,并且表现得像是他们太过愚蠢那样。
“你那是什么表情啊?那就让我来告诉你们好了。”她拍干净手上的饼干屑,难得空出手,不再拿着零食。
“生物链你们知道吧?”绯发少女提出一个很符合她目前年纪,在这种情况下却显得非常割裂的问题。
她嫌麻烦似的长叹一声:“真希望高专没有忘记教你们这些国中就应该学习到的知识,免得我还要浪费口水跟你们解释什么是生物链。”
“就像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吃海带。”少女用双手代指她说的生物,左手包裹住右拳。
她语气不紧不慢地,一字一句说:“看不见咒灵的普通人被诅咒吃掉,稍微强大一些,但还是弱小的诅咒被祓除,而没用的咒术师呢,会被诅咒杀死。”
她比了个“钱”的手势。
“那些对诅咒没办法的普通人,就会选择花钱消灾啦 ,而在食物链顶端的人,拿到报酬是理所应当的吧?”
“普通人和咒灵,都是我们的‘食物’啊。”
“不把家畜养到最适合的口感,怎么能提前吃掉呢?”
她赤红色的双瞳盛着纯粹的专注。
夏油杰无比清晰地明白了,在他们面前国中生年纪的女孩诅咒师的身份。
同时他也深刻意识到,眼前的家伙,绝对和他们不是一路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