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晚风吹拂着孙小涛的脸颊。他坐在谭楚行驶的电动自行车后座，路边的霓虹映入眼底。

看来噩了么买家的评论还是不能盲目相信。孙小涛一边看着电驴旁纷纷后退的景色，一边想。

他买的第一件商品七窍丸，评论就不是很客观。

明明说只会流一点鼻血，结果是他服用后，鲜血像瀑布似的从脑袋上的洞往外喷射，把他的头发和衣服都染红了。整个人呈现出一种红衣厉鬼的形态，吓人程度百分百。

而第二件商品现形膏，描述就似乎比较真实了。

目前距离孙小涛该商品使用已经有了两个小时，他依然保持着阳间现形的状态。

只不过因为冥币不够，他买的是小包装的产品，一管的用量只够抹脸的。所以在阳间人看来，他只有一颗红彤彤的脑袋飘在空中。

两种商品的生效时间都是使用后十五分钟。孙小涛在看到宋向荣脚踏进盥洗室的那个瞬间，就将七窍丸吞进了嘴里，然后把现形膏抹到脸上。

没错，他要报复的人就是宋向荣。

孙小涛早早就从服务员口里得知今晚《春日纸鸢》要来皇冠酒店开庆功会，而宋向荣作为皇冠酒店的常客，有一个习惯就是在聚餐结束后，来盥洗室抽烟醒酒。

他准备好一切，就是为了等宋向荣出现的那一刻。

不过孙小涛倒是没料到谭楚会是帮他送货的外卖员，并且也被宋向荣给害惨了。这两个人一见面就剑拔弩张，硝烟弥漫，压根没给孙小涛出手的机会。

在复仇道具的冷却时间中，孙小涛无事可做，只能坐一旁看两个人斗嘴，还插不上话。

正好在谭楚准备揍宋向荣的时候，药起效了。

孙小涛的七窍流下了可怕的血量。而谭楚的个头实在太高，他一站起来，就把孙小涛挡得严严实实。

不能被阳间人看到的七窍流血，压根起不到吓人的作用。孙小涛只能站在沙发上，用手用力扒住谭楚的肩膀，才能让宋向荣看到自己的脸。

好在七窍丸的效果很好。即使孙小涛只现形了一个脑袋，还是成功地把宋向荣吓得屁滚尿流，慌不择路地逃走。

看着他逃出盥洗室，孙小涛立即跟了过去，趁着服务员都在忙，走廊上还没什么人的时候，他紧紧贴着宋向荣移动，直接把他逼向走廊尽头。

宋向荣无路可退，又惊又恐，一时情急，只能用力撞破身旁窗户的玻璃，跳了下去。

宋向荣落地声音格外响亮，同时伴随着剧烈的惨叫，瞬时吸引了很多人前来。谭楚立刻从盥洗室窜了出来，跑在了最前面。他眼疾手快，直接脱下身上的外套，一把盖在了孙小涛漂浮的脑袋上面，然后弯下腰，缩小目标，迅速混入人群之中。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楼下草坪中痛苦呻_吟的宋向荣身上，他裤子都被树枝划破了，露出花花绿绿的裤衩。

许多手机的摄像头都聚焦在宋向荣身上，估计他这副模样不一会就要在网络上流行了。在一片闪光灯的闪烁下，孙小涛看到了马尾辫女孩挤在人群里，盯着宋向荣，发出一声难以置信的惊呼，表情里带着几分丢人的感觉。

伴随着救护车到来的鸣笛声，孙小涛和谭楚趁乱溜走了。

在离开前还有一个小插曲。

酒店门口，两个人碰到了何慧—那个孙小涛在备餐间遇到的谭楚粉丝。

即使谭楚没有化妆做造型，她一眼就认了出来，即刻叫了一声谭楚的名字，但不敢上前，只是眼泪汪汪地看着他，泪水接连不断，怎么也止不住。

倒是谭楚主动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了一句“别哭了，多大点事”，然后低声嘱咐了她几句话。

虽然七窍丸的效果已经结束，血也不流了，但孙小涛还是怕一颗漂浮的脑袋吓到别人，在谭楚和何慧说话时，他一直躲在角落里。

孙小涛看到谭楚说完话后，何慧立刻不哭了，眼睛还变亮了几分。她郑重地点了点头，目送谭楚走到他的电驴停放处。

孙小涛不禁感叹偶像的力量真是神奇，明明刚才那个女孩还那么伤心，谭楚说了几句话就好了。

谭楚让孙小涛坐在电驴后座。时间已经接近晚上十点，夜色浓重，孙小涛披着外套，电动车一开，其他人也看不出来有什么异常。

久违的晚风吹着孙小涛的头发，令他脑袋放空了半晌。

思前想后，孙小涛突然觉得有些后悔。

早知道就不用复仇道具了。他想。卖得那么贵，效果似乎却一般。宋向荣虽然吓得够呛，但从窗户上掉下去好像只摔断了腿。

如果刚刚自己不去打扰，让谭楚好好揍他一顿，可能也是同样的结果。

孙小涛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现在身上一点冥币都没有了，命还没索成，投胎之日遥遥无期，这可怎么办才好。

“其实这样也不错的。”谭楚说，他的后背好像长了眼睛，一下子就知道孙小涛在想什么。

“你刚刚把他吓了个半死，给了他一个教训。但他没死，你也没有沾上因果，就不会影响转世投胎了。”

他顿了顿，继续说：“刚刚我只是想浅浅揍他一顿，改善一下心情罢了。但是他既然害了你的命，就不能只靠我去揍他一顿复仇。”

“他需要的是接收法律的制裁。”

孙小涛沉默半晌。

“如果法律真能制裁他，”他说，“我又何必去冒无法投胎的危险呢？”

“总会有办法的。”谭楚说，“只要是他做过的事，肯定会留下证据。毕竟我跟宋向荣也算是有仇，我帮你留意着，找机会就把他送到局子里去。”

说得倒轻巧。孙小涛心中默默吐槽，你连我怎么死的都没问，又要去哪找证据。

虽是这么想，但听了谭楚的话，他的心里还是轻松了许多。

路口的红灯亮了起来。谭楚将电驴缓缓停下，转头看向孙小涛。

“小涛哥，我就这么直接把你带出来了，还没问你呢。”他说。

“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么？今后有什么打算吗？”

孙小涛一愣，随即意识到，自己竟然离开了皇冠酒店。

他曾经一步都无法走出酒店的大门，现在竟然坐在电动自行车的后座，停在离酒店大概有七八公里左右的一个路口。

四周的车辆灯光明亮，人行道偶有人走过，或高声谈话或窃窃私语，看上去如此熟悉，却已经与孙小涛相隔阴阳。这一切比皇冠酒店更令他产生了一种不现实的茫然。

不知道接自己去投胎的人什么时候来，在这之前，难道要像一个孤魂野鬼一样在这世间游荡吗？

“如果没地方去的话……”谭楚犹豫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要不要和我签个短期合同，加入我的公司？”

“我帮你找些事情干，你可以住公司里。”

“你的公司？”孙小涛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好啊。”

反正他现在命都没了，身上也没几个冥币。谭楚即使骗他，能图他点啥，总不能图他色吧？

谭楚见孙小涛答应得如此爽快，脸上露出由衷的笑容。他将电驴停到路边，从背包里掏出合同。借着路灯向孙小涛解释：

“我们的公司无试用期，一天工作时间8小时，工资每月1号发，加班工资另算。如果在工作期间你投胎的话，就当做主动辞职，不必写辞职申请……”

孙小涛拿起合同，看到标题上的“有尚影视传媒公司”有些惊讶，但大致翻了一下没有什么问题后，便找谭楚要了笔签下自己的名字。

“你的公司还是个影视公司啊。”孙小涛说。

“对，具体来说是我爷爷开的公司。”谭楚接过孙小涛递来的合同和笔，将它们收进了包里，“他去世之后就是我在维持了。”

“你作为经纪人，签在我的公司，也算是专业对口。”他拍了拍电驴，示意孙小涛上车，“走吧。”

孙小涛挠了挠头，有点不可思议地跨上了电驴。

作为向阳花的经纪人，他曾经带过谭楚很短一段时间，也了解他的家庭背景。知道谭楚从小跟爷爷相依为命，家里条件很一般。

但凡有些闲钱，他也不会在15岁爷爷去世后，直接辍学进入娱乐圈，到现在还被对家黑“九漏鱼”。

而影视公司，孙小涛可太熟悉了。一个公司注册资本不低于三百万人民币，需要一定数量的专业影视从业人员，并且注册地址必须是商业地址。

原始资本，雇员工资，租金费用。哪一样不要大笔的钱？

孙小涛看着谭楚骑电驴的背影，越看越迷惑。

难不成谭楚其实是一个富二代？他进军娱乐圈只是为了体验一下生活？现在的黑料正好让他退圈继承家业？

正在他胡思乱想时，谭楚架在电驴上的手机突然亮了起来，随着一声震动，清脆的女声在非机动车道上空飘荡：

“恭喜公司员工达到三人，用户获得奖励一亿冥币启动资金。请再接再厉。”

孙小涛：“？”

“不好意思，”谭楚迅速按住手机，“忘记开静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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