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地府？你疯了？”
霍赟不悦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和白金龙一模一样的反应。
虽然看不见，但谭楚简直能想象出来他眉间皱成一道缝，嘴唇抿成一条线，脸上一点柔和线条都没有的表情。
他跟霍赟认识这么久了, 但竟然从来都没有留过联系方式。这次还是通过朱海峰方雪婷一系列相关人士, 才千方百计讨到了他的手机号。
当然, 打通这个号又是另外一个艰难的故事。其间的辛苦，谭楚已是不想多说。
“我这不是打算签一个新人嘛。”在电话里，谭楚耐心地跟霍赟解释, “但他的合约还在地府的公司那边，我需要带着他去解约。”
“这明明是合理合法的事, 怎么能说疯了呢？”
对面深深呼了一口气。
“你直接让你的艺人先去上节目，等着对方拿违约合同去阳间找你不就得了？”霍赟的声音平淡, 但谭楚听得出他在强忍着自己的无语, “亲自下去一趟，你是脑子有问题吗？”
“我这是不想把自己陷于被动。”谭楚说, “要是他们来找我, 指不定得赔多少钱。”
“那我也不知道下地府的方法。”霍赟拒绝得十分干脆。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谭楚迅速说，“你们支队一直处理那种案件, 难道不需要时不时跟地府交流一下, 开一个学术研讨会, 讨论讨论最新的法律法规什么的？”
“…………”电话那头，霍赟沉默半晌, 最后抛出了一句：“不需要。”
谭楚的第六感感到霍赟的手指马上就要碰到挂断按钮了。“等等！”他急忙说。
“我以为你能理解我的，”谭楚停顿片刻, 语气变得郑重其事起来, “我为什么一定要去酆都娱乐看一下的原因。”
“产业园, 云灵山，冀星学校，还有这次古宅发生的事，多多少少都跟这个公司有关系。你难道不会好奇吗？他们究竟想要干什么？”
霍赟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这是我们警察的工作。”他说，“你别管。”
“但这也跟我的公司，我自己的命息息相关。”谭楚说。
“我知道。”霍赟说，语气似乎和善了一些，“你要信任我们。我们的职责就是保护你的人身安全及合法权益不受侵害。”
“至于在地府的酆都娱乐，现在还不是你能去的时候。”
“那我至少也得想个办法把范言的合约给解了吧。”谭楚依然不放弃。
“这不难。”霍赟说，“酆都娱乐有一间地面办事处，我可以带你过去。”
谭楚“哦”了一声，心想这种解决方式也不是不能接受，还比去地府一趟更方便了，于是便和霍赟说：“既然有地面办事处，那我就不麻烦霍警官了。你给我一个地址，我可以自己去。”
手机中传来了霍赟的冷笑声。“你以为地面办事处就是什么安全的地方吗？”他所，“你一个人去，万一死了，我们支队又要多一个大案。现在本来就忙得要死，不要给我添乱了！”
谭楚听到电话另一端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霍赟又掏出了他的本子在写着什么。
“定下了，后天之前去一趟酆都娱乐地面办事处，等我空出时间联系你。”霍赟说。
谭楚还想说什么，但霍赟不给他机会，说完最后一句话后，就立即挂断了电话。
谭楚看着手机，无奈叹气。
这个霍赟，连个闲聊的机会都不给自己。
虽然这次没有下地府长见识，谭楚自我安慰地想，但好歹能去传说中的酆都娱乐看一眼了。做事要一步一步来，总不能一口吃个胖子。
谭楚收起手机，后背靠在办公椅上，长长地深了一个懒腰。
产业园的装修还在进行中，他留了一个顶层的小房间，作为自己的专属办公室。
虽然他是老板，但目前公司还在发展中，本着节约成本的原则，谭楚的办公室里那些霸道总裁专属的单独的换衣间、咖啡机、展示柜以及双人kingsize大床等一概不配备，只有两把椅子，一张桌子，一台笔记本电脑，一部用来放片子的电视。
这些对于谭楚来说，倒也够用了。
孙小涛也有他单独的办公室。毕竟此时此刻，他除了帮艺人和节目谈合作外，还在全力以赴帮自己招聘财务、出纳、法务、运营等各类员工，力图让这个公司看起来更像模像样一点。
这可是相当艰苦的工作。
谭楚打开电脑，正好看到孙小涛给自己发的邮件。是他收到的要来面试的多媒体运营的简历。
他盯着邮件，大脑产生了一阵恍惚：自己的公司做到什么程度了？竟然需要专门的多媒体运营。
谭楚的心里开始又一遍地清点起了公司的员工：
经纪人加合伙人孙小涛；人力总监何慧；艺人牛建国、钱乐乐，以及即将签约的范言、沈惟止；剪辑师兼摄影师李红霞；还有导演张道明。
严嘉璐前几天参加了殡仪馆编制的考试，不知道考上没，如果落榜的话，就把她也签进来，作为公司专门的道具师。
这样算下来，员工倒也不算少。谭楚掰了掰手指，想。
如果有可能的话，他觉得员工应该还可以再加几个人……
“谭楚在吗？有空吗？”就在这时，走廊里传来了员工之一张道明的喊声。
谭楚没有回答，张道明也并不客气。他连门都不敲，直接走进谭楚的办公室里，顺手拉了张椅子就坐了下来。
“《三班》十集的样片已经剪好了。”张道明从书包里掏出移动硬盘，直接插进谭楚的电脑里，随后滑动着办公椅，挤到谭楚的身边，“咱俩一起看看。”
说实话，这几集样片，除了没有处理音效和配乐，效果十分优秀。不是谭楚夸张，要让他来说，简直达到了剧情与艺术完美结合的效果。
“这一段也太真了。”谭楚将进度条拖到了一集中间的位置，“实在震撼。到底是怎么拍的？”
那一幕表现的是一个学生绝望地从楼顶一跃而下的场景。
与其他影视的表现手法不同，这幕景象是直接以学生的视角拍摄。镜头里凛冽的风声，加速坠落的景象，以及撞击地面七零八落最后静止的感官，最后给了学生充血的眼睛特写，让人简直身临其境，不寒而栗。
“这个啊，说起来也很简单。”张道明用手挠了挠头，脸上带着几分心虚。
“我把摄像头绑在演员身上，让他直接从学校房顶跳下来了。”
谭楚瞪大了眼睛，惊讶地几乎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你怎么能做这种事？”他大声说，“这也太……太过分了！”
“哎，这也不是我的主意。”张道明摆手道。
“当时我拍这一幕，拍了好几次都不太满意。这个演员说可以试试这种方法。我觉得太残忍了，本来没同意的，但很多其他演员都支持我试一下。”
“因为阴间人受到这种物理伤害后，恢复得很迅速，所以这似乎是他们影视剧中一种常见的表演方式。对于暴力场面，都会直接亲自上场，和阳间拍摄方式不太一样。”
“这个演员从楼上跳下来后，很快就爬起来了。除了骨头痛了一阵，一点事都没有。”
谭楚摇摇头，感觉有些匪夷所思。
当初看韦婵扇男演员巴掌时，他还觉得这种表演方式太过分了。没想到不久之后，自己的片子竟然做的更离谱。
“我还是不太赞同用这种方式。”沉默片刻，谭楚说，“表演只是表演，它并不是真实纪录片。”
“我知道，我知道。”张道明说，又点开了另一集。
在这一集里，图书馆漫天书页纷纷飘落。在书本掩埋的唯美场景下，躺着面色青白的女学生，额角被重物砸过的青紫分外真实。
“但不得不说，这样的效果真的很好。”张道明看着屏幕，喃喃地说，“算是我这次用阴间演员的意外之喜了。”
谭楚不以为然地看了张道明一眼。
“这次拍摄基本上结束了，也就算了。”谭楚说，“下次一定不要这么拍了。”
“没问题。”张道明答应得倒是干脆。
“讲真，这次的片子，我自己真的十分满意。”他拉动进度条，又从头欣赏了一遍，一边看，嘴里一边不住地啧啧自我赞叹，“就是有一点……”
“配乐是吧。”谭楚知道张道明要说什么，“上次短剧那个配乐资料库……”
“那个不行，绝对不行！”张道明连连摆手，“我已经不想用资源库里的音乐了！那些歌，看短剧的人的耳朵都几乎听出茧子了！”
他伸出手，朝着虚空用力一抓，随即握拳：“我想要更好的音乐！做一个更完美的作品！在我职业的里程碑上写下浓墨重彩的一页！”
张道明转过头，用殷切的目光看着谭楚：“你那么厉害，能不能给我搞到一个专业的作曲家？”
“这个还真没有。”谭楚老实承认。
“不过……”眼看着张道明的表情变得失望起来，谭楚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物。
“倒是有一个方法可以试试……”他说。
“什么方法？”张道明眼神一亮，立刻凑了过来。
“有人说，这是一个很危险的方法，让我想都别想。”谭楚说，“但是……”
他耸了耸肩膀：“姑且试一下，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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