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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五十年的五百年

“我是《黯淡地海》的漫画家,同时也是与你一起在第一前线与深空地海奋战的战友,联合政府异能局HDP的一员。”

黑色半长发的青年虽然因为睡衣的关系看上去有些滑稽,但却有着一种怪异的无畏。

这种无畏来自于自信,绝对的,对这个世界熟悉到骨子里的自信。

谢经年揉了揉眉心,大量的记忆碎片在他脑海中滑过。

初中与无脸一起大扫除时用扫把打架,高中互相抄作业的糟心记忆一瞬间涌上心头。

虽然那些记忆只是碎片,无法连为连贯的一部分,但是谢经年看无脸的视线还是变得有些微妙。

想不到你小子年轻的时候是这样的?

虽然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刚刚的那几句话中二气息满满。

无脸没有意识到谢经年的不对,他吐出这几句话,就像卸下沉重包袱。

他看着谢经年微妙的表情,长松一口气笑道。

“我可是早就想这样帅气地将自己身份说出来了呢,毕竟这可是我最喜欢的少年漫情节。”

他耸了耸肩,开始讲述一个故事。

一个关于地下,关于牺牲与奉献,关于时间与空间的故事。

一个很长很长,却又转瞬即逝的故事。

蓝星表面的大陆分布原本与现在并不一样。

在过于空旷广阔的第一大洋东海中心,曾经有着一片属于人类的繁荣乐土,被称为东海中心岛。

地表世界,人类文明的发展辉煌灿烂,但在耀眼的霓虹灯光之上,阴沉的暗影已经不知不觉间隐蔽地接近。

来自星空之外的怪物降临这个世界。成为蓝星的第二位,第三位降临者。

祂们是文明的捕食者,以文明为食,试图将整个蓝星当成自己的食物补充能量,为了祂们未知的目的。

银色与幽绿色最初降临的地点,便是东海中心岛。

来自星空的怪物将人类视为食物,联合政府与HDP,用尽全部力量,在严峻迫切的形式之下,伤亡惨重的人类终于找到可以暂时封印住那两只怪物的方法。

以一片大陆为代价,将他们沉入地下深处,让只有捕食本能的两只怪物错误地认为,世界只有那一部分。

只不过,任何诱捕计划都需要诱饵,如果想要进行这一计划,东海中心岛上,必须有着足够的人类,作为诱饵,将那两只怪物留下。

于是,在那场危机之中。不知道是谁喊出了第一句话。

“沉我们吧!”

自愿迈向死亡的英雄们坐上有去无回的轮渡与飞机,大地剧烈颤动之后,东海中心,从此再无陆地。

“那是什么时间的故事……”

谢经年握紧双手,因为他想起来一件同样可怕的事情。

也许是因为地海的权能,地海世界与地表世界,也就是现实世界,时间流动并不一样。

而且这种不一样,并非等比例的区别,而是无时无刻不混乱的差异。

地下与地上的世界混乱在一起,根本无法相互对照,只能划出一个大致的时间,进行大致的时间比例对比。

但是在每一个准确的时间中,地海世界与地表世界的时间,都是不规律地各自流动着,一会儿地海度日如年,一会儿地表光阴飞逝。

“对现实世界,是五十年前,而对你和我,还有那批自愿沉入地底的人来说,是五百多年前。”

无脸回答的很快,他用一种复杂的表情看着面前的谢经年。

“地海的权能是时间,深空的权能是空间,在被打入地下前,它们破天荒选择合作,用尽最后的力量诅咒人类,人类的五百年,同时也被吃掉了。”

“也就是说……如果地海与深空没有降临,现在应该是2500年……而非2050年……”

谢经年感觉喉咙沙哑的厉害。

地海虽然被打入地心,但是在最终关头,它也咬掉人类的时间。

五百年,整整五百年,那足够人类进步到怎样可怕境地的五百年,就这样成为了地海的食物,泯然消失,再也无法回来。

“是啊,你看那边和地心纠缠在一起的绿色水体,就是地海的本体。如果不是那五百年的话,地海现在绝对不会这么活跃。”

无脸表现的很淡然,但他紧握数位笔的动作,揭露他内心并不平静的状态。

“既然如此,那就……把我的记忆,交给我吧。”

谢经年沉默片刻,突然坚定地开口,向无脸伸出手。

他不再茫然彷徨,破碎的记忆萦绕在眼前,让他几乎疯狂。

“好啊,毕竟这也是你队友托付给我的嘛。”

无脸笑着,从那支黄色数位笔中抽了一支半透明的笔,交给谢经年。

那是无脸对于谢经年的全部记忆。

无脸是当时地表世界最特殊的异能者。

他天生便拥有名为“作者权柄”的可怕异能,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调换因果,改变世界的“设定”。

但是正因为他的特殊,深空与地海无时无刻不在虎视眈眈,规则与命运之轮也限制着无脸的动作。

他虽然拥有着强大的,堪称神迹般的异能,但是却终究无法成为这个世界的真正救世主。

人类最终还是靠着自己的力量,靠着那些平日里隐匿于黑暗之中的异能者的牺牲,一直在地海与深空的对抗中冲到现在。

共鸣原本不叫共鸣,而是异能。

共鸣并非神明的恩赐,深空的赠予,地海的善意。

而是人类与生俱来的天赋,异能。

在五十多年前的地表世界,跟随自愿沉入地底之人和东海中心大陆一同沉没的,还有联合政府HDP部门的八位人类最强异能者。

其代号为傲慢,嫉妒,懒惰,欲望,愤怒,悲伤,与贪婪。

还有一位与众不同,特立独行的喜悦。

“喜悦……”

谢经年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扑面而来的熟悉感几乎将他吞噬。

恍然间,被阳光朦胧的记忆出现在他的脑海。六个人同时向他倒着伸出大拇指,嘘道:

“啧啧啧,队长你耍赖啊,大家都搞七宗罪,就你背刺一刀来个喜悦——”

“哈哈,我这不是为了让咱们这次任务显得喜庆点嘛,上头非得要代号,催的那么紧,七宗罪你们又都用了,我能想出来一个就不错了。”

谢经年听到自己吊儿郎当的声音回应着。

朦胧的光芒将过去插科打诨嬉笑怒骂的岁月埋葬,只留下浅浅的一道孤冢痕迹。

在那场移天动地的可怕灾难中,世界从此蒙上文明捕食者的阴影。

“好啊,那你们选出一个人来,接受我的污染。”

灰色蔓延,他看到黑发黑瞳的自己用地属性的共鸣,不,异能,幽灵柰铸起一堵巨大的半透明水晶墙壁,将六个队员拦在银色的天空之外。

一个人站的笔直,接受深空的污染。

黑发的自己脸色苍白,灵魂被一片片清醒地撕碎,他痛到头上全是冷汗,但还是执拗着,挣扎着,向深空比了个中指。

“机械鸟,你休想打败我们。”

他穿梭如流水般向后逆转的时光,又看到年少的初中生跳上桌子,向班上不合群的黑色半长发男生伸出手:“管你怎么想,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朋友了!”

无脸耻笑一声,似乎不以为然,但还是握紧了他的手。

毕竟那是如此的温暖,对于无脸来说,几乎称得上从未体验过的温暖。

两个男生一起长大,一起冒险,一起东奔西走,一起追赶高考与未来的脚步。

在一个阳光正好的盛夏,终于如愿报考HDP的少年抬眸,他站在HDP考场外的栏杆上,向着无脸再次伸出手。

“走了,兄弟!”

就如同初中,高中时的他们一样。

可惜从天而降的鸟雀与怪物将一切美好与珍贵的平凡日常销毁殆尽。

优秀的少年成为青年,成为精英第一队的队长。

然后……以身作则,自愿请命,前往东海中心岛,作为人类最前方的力量,与深空地海对峙。

而东海中心岛沉没的那一刻,无脸因为重伤昏迷,甚至没有看到好友最后一面。

谢经年想,他似乎知道,自己到底是谁了。

联合政府人类最顶级的战力全部自愿投入地海世界,其中最为强大的小队,便是精英第一支队。

而他正是那支肩抗拯救与守护职责的队伍的队长。

联合政府与HDP,在五十多年前的岁月里,好不容易才抓到那不可复制的一瞬间,倾尽全力将地海与深空打入地底。

耗尽全部的资源,在东海海脊之下,构造出隔离地海世界与地表世界的符文阵法屏障,将深空与地海隔绝在绝大部分人之外,堪堪维持着地表人类社会的正常运转。

可如今,地海的时间却正在不断向地表靠近,虽然混乱,但是逐渐有序,等到地海世界的时间与地表的时间完全一致时,隔离地表与地海的那道东海海脊符文封印便会彻底失去它的作用。

到那时,地海世界中的HDP强者们再强大,也无法拦住每一只地海诡妖,和每一只深空鸟雀,泪与血的灾难将再次席卷整个人类社会。

更何况……经过五百多年与深空地海的拉扯战斗,HDP强者们已经几乎自顾不暇。

而地表的世界也已经将一切遗忘,忘记本该被怀念的英雄们,只有少数拥有异能的高层,还记得一切。

如果地表的人们知晓地海与深空,那么将不可避免地诞生大量恐惧等负面情绪,而这些情绪,又偏偏是深空与地海最好的养料。

到那时,原本就堪堪维持的符文封印,转瞬间便会破碎。

无脸不想让牺牲的人们只能沉入地底,从此无名于联合政府,但是也不能将真相诉出,于是他选择了自己最擅长的一条路——去画漫画。

然后一点点,试图引导人们在不引起深空注意的条件下,发现这可怕的真相。

恐惧能助长地海与深空嚣张的气焰,但正面的情绪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遏制祂们的能力,因此无脸利用自己的异能与487,去聚集愿力值,试图为更正这一切积攒更多的力量。

他已经把地海的故事画了近百年,不断尝试着寻找规则空余的一隙,将漫画发出。每一次被规则驳回,他都只是叹息一声,随后等待着下一个空窗期,以难以想象的毅力,一遍一遍在地底深处发送着漫画,然后一步步在漫画界走上神坛。

但在这样的过程中,无脸却发现一件可怕的事。

异能者精英队队长喜悦,本名谢经年,是他最好的朋友。

他的好友在地海世界最前线战斗,为了保全其他队友,自愿被深空污染。

为了抵抗深空的污染,谢经年将自己破碎的灵魂收拢到地表世界进行修复,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小小的假期,可以在无尽的战斗与对抗中拥有更多温暖的怀念。

他的异能幽灵柰十分特殊,给予宿主堪称可怕的不死性,就算灵魂被污染,也能重新洗涤。

于是谢经年的身体变为幼童,与恢复意识的谢累月一同,被一对好心的夫妇收养。

原本好友的灵魂修复有条不絮地进行着,但无脸却发现,深空在五百年前留在好友妹妹身上的力量突然于地表世界出现,并且再次缠上了重生的好友,作为它从地海世界挣脱,降临现实的身体。

就像是逃不开的诅咒。

被空间操控的那个花盆落下之后,谢经年的命运将被深空彻底改写,从此永远地失去自我,变为降临之物的躯壳。

为了保下好友,并且不让深空于地表世界复苏,无脸咬了咬牙,在第一位降临者的帮助下,加入自己的部分作者权柄与意识,借世界意识的手,引来世界监管局的注视,然后在HDP最高人工智能程序系统原件基础上,创造出漫画系统487。

这也是为什么,无脸之前可以直接顶替487上号的原因。

无脸作为异能外显的那支数位笔早就因为地海的试探碎成三部分,一部分被地海吞噬,一部分在他自己的手里,而另一部分,则通过487与谢经年绑定。

在漫画最开始,谢渐变的黄发,便是因为那根黄色数位笔的影响。

如果没有那一部分作者权柄,恐怕谢经年现在已经不能称之为谢经年。

而是深空。

这是深空恶毒的一步后手。

谢经年尘封的记忆逐渐恢复,他看着无脸,神情十分严肃。

“你说了很多,但是我有一个问题。”

谢经年的眼睛明亮且透彻,直直刺入无脸隐瞒的最深处。

“关于487,关于……你的异能。”

刚刚接受众多记忆的谢经年思绪却清楚的可怕,一下抓住所谓真相中最关键的异常点。

“无脸,你告诉我,你到底,是哪种意义上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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